王雁回撤开手,往后一站,道:“好啊,你同我比一场,你要赢了,我就从这院中卷铺盖出去。”
妙芜才不陪她发疯,回身提了水桶步入院内,朝那王雁回道:“有病呀。”
就绕过她回到自己屋,从容不迫地关上了屋门。
她说话语声娇软,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听着一时竟不像骂人。王雁回也是等她进了屋,才反应过来她说自己有病。
这下可将她气坏了。偏偏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既不可能像泼妇一般站在院中骂街,也不可能冲上去踢开房门同妙芜厮打一番。因此她只好站到妙芜门外,不断地重复道:“你快出来,痛快点,咱俩谁输了,谁搬走。”
妙芜在屋里哼着江南小调,慢条斯理地开始洗手,洗脸,梳头,换衣裳。等将自己捯饬好了,临镜一照,又换过一条轻薄透气的白纱眼罩,这才背上丁九藏身的竹箧,打开门走出来。
王雁回苦等她快一个时辰,一见她人出来,便再忍不住,“铮”地一下将太极诛魔剑从鞘中拉出一半。
“上回叫你侥幸胜了,这回我不信还会输你。”
妙芜白了她一眼,抬手按住她握持剑柄的手,慢慢地把剑又推了回去。
“火气这么大,你不饿吗?”
王雁回莫名其妙,“什么?”
妙芜摸了摸肚子,哎呀道:“我可是饿死了。我不管,我要先到膳堂找点吃的。”
“你!”
妙芜往外走了两步,回过头,朝王雁回抛了个眼神,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急什么?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打呗。”
她说完,王雁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谢家九姑娘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最喜欢来阴的。这些名声可是响亮得很呢。
妙芜出了院子,还很体贴地为王雁回拉上了院门。看见她站在院中那副神色叵测的样子,她心中便大为得意。
人一得意,便不免有些飘飘然,因此妙芜转身时脚下一滑,差点从石阶上摔下去。
她拍了拍手站起来,发现无人看见她出了洋相,这才轻呼出一口气,正了正衣裳走了。
院外一棵老桃树上,斜躺在桃花中的少年全程围观了两个少女之间的闹剧。
他抬起手,手背轻贴在额头上,闷笑出声,随后一翻身,整个人如同纸鸢一般从树上飘了下来。
妙芜来到膳堂,被膳堂的大师傅告知还未到饭点,不得开膳。
妙芜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因此便问:“那馒头有吗?”
大师傅:“没到开膳的时候。”
“包子呢?”
“没到开膳的时候。”
“那……”
有人扳着她的肩膀将她硬生生转过身去。
妙芜抬头看见谢荀的脸,便高兴道:“小堂兄!”
谢荀抱臂道:“别死皮赖脸了。没到开膳的时候,他不会给你吃的。”
丁九将竹箧稍稍顶开一点,声音小小的:“阿芜,我、我带你去、去摘果、果子吧。”
谢荀轻哼:“果子有什么好的?”
妙芜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她是真有点饿了。
谢荀皱眉望向这“咕咕”声的来源,半晌,道:“跟我来吧。”
“去哪里,小堂兄?”
谢荀瞥见身后人追得有些费劲,便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好地方。”
妙芜背了竹箧跟了一段,谢荀看她肩膀都被压得垮了下去,便接手要替她拿着。谁知他刚接过手,丁九就炸着毛从竹箧里跳出来,可怜巴巴地揪住妙芜的裙角。
谢荀见此脸色不大好看。
“不想叫我背,你就自己走。”
“你自己走吗?”妙芜问。
丁九点了点头。那谢家小儿太凶,它可不敢叫他背。
二人一猴穿过坤字院所在的紫竹林,沿着山路往上爬了一段,便见地形陡然开阔,有道小瀑布从山上流下,汇聚成一池寒潭。
谢荀折了根青竹,用剑气将一端削尖,脱了靴,卷起裤腿,将衣摆掖进腰带里,下到水潭中,屏息等了一会,猛地将手中青竹插’入水中。再抽出来,那尖端上赫然插着一条银鳞闪亮的鱼。
他把那鱼放到潭边的岩石上,又一气捕了四五条鱼,这才上得岸来,用剑气刮了鳞片,将那些鱼开膛破肚,去了内脏,拿竹子串了,抛出一张火符生了堆火,就地烤制起来。
他既负责捕鱼杀鱼,这烤鱼的担子自然就落到妙芜头上。
有道是拿人手短,妙芜想着投桃报李,这鱼一烤好,便给谢荀送了过去。
谢荀说:“你这鱼烤得和焦炭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完自己坐到火堆边看起火来。
妙芜只好捧着那鱼自己啃。啃着啃着,脑中忽然叮咚一声,系统提示:“任务对象好感度+4,获得8个功德值。恭喜宿主。请问宿主要兑换道具吗?就我上次提过的那个。”
妙芜想了想,回道:“那换吧。”
“好的。正在为宿主兑换‘关键节点提示’道具,简称‘提示道具’。叮——兑换成功。”
妙芜捧着鱼坐在一边,看到火光映照着少年深邃的眉目,心中再次感叹,这谢荀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哪个角度都找不出死角。
他垂下眼睫,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鱼,时不时翻动一下,这认真的模样实在叫人心动。
唉,美色误人呐。
妙芜低头,默默地啃了口鱼。
身后竹林忽然传来细微的簌簌之声。谢荀抬头望向声源之处,指尖凝起一道剑气。
等了一会,便见黑暗中冒出一道人影,行得近了,被火光一照,才发现那是个容貌不俗的青年男子,穿了一身月白衣裳,怀中抱着一把古琴。
他闭上眼睛,鼻子嗅了嗅,长叹道:“啊,好香——”
谢荀皱眉:“你是何人?”
那男子不请自来,毫不客气地在火堆边坐下,道:“你可是谢家子弟?我是金陵洛家子弟,名淮,字景元,今年方到姑苏游学,刚入谢氏家塾不久。”
说罢,将怀中古琴往腿上一横,眼神又回到鱼上,盯着滋滋冒油的烤鱼不放。
妙芜呛了一下,惊道:“你说你的字是什么?”
“哦”,男子朝她点头微笑,重复道:“在下字景元。”
妙芜蓦地想起在上次剧情碎片中,原主的夫君似乎就叫“景元”。
天呐,总不会是同名同音之人,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正混混沌沌地想着,脑中忽然传来一道机械的提示音:“道具提示:任务对象关键黑化助推角色出现。身份:本文男主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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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反常的兄长
等等,本文男主的父亲?
妙芜咽下口中鱼肉,眯着眼回忆起来。
在她所掌握的剧情梗概中,谢荀是在成为仙门第一人,为祸仙门十几载后被男女主合力戳死的。假设眼前这个“景元”就是剧情碎片里那个“景元”,那么原主是他的妻子……
这么说,原主是本文男主的亲娘?!
可是在剧情碎片中看到的原主,看起来可不像有孩子的样子。
妙芜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笃定。只是若原主当时真地有了孩子,那她在世间至少还有亲生骨血这一牵挂,绝不会只剩下满腔决绝的死志。
“唔!咳咳!”
妙芜想得出神,不小心吞了一根小鱼刺下去。她顿时只觉喉咙一疼,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谢荀面色骤变,将手中竹枝往架子上一放。倾身过来,单手捏住她下颚,急问:“你怎么了?”
不是,大哥,你轻点成吗?捏得我脸好疼。
妙芜欲哭无泪。
洛淮慢吞吞地说道:“恐怕是吞了鱼刺下去。”
妙芜大力点头,泪花从眼眶里冒出来。
小灵猴丁九赶紧从采摘到的果子里翻出一枚酸果,捏开果子凑到妙芜嘴边,让她把酸味的果汁吮吸进去。
有了果汁润滑,鱼刺被果酸软化,妙芜总算把鱼刺吞了下去。
她拍了拍谢荀的手:“小堂兄,你捏得我脸好疼啊。”
谢荀微怔片刻,忽然似被烫着了手一般缩回手,垂下眼专心翻动烤鱼。
“吃个鱼也能被鱼刺噎到,你真有本事。”
妙芜撕下一条鱼肉喂给丁九,小声嘟囔道:“还不都是怪你。”
谢荀掀起眼皮看过去,漆黑的眸子有如两点寒星。
“你说什么?”
妙芜赶紧摇头,摆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没什么。我是说,小堂兄你抓的鱼果然好吃。”
咕——咕咕——
两人一齐看向被冷落了许久的洛淮。
洛淮长袖抚过腿上的古琴,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笑:“不知在下可否厚颜向公子讨一条鱼?在下已有两日不曾进食,现在腹中实在饥饿。”
妙芜惊道:“你两天没吃啦?”
她两顿没吃就能饿昏过去。
谢荀递了条刚刚烤好的鱼过去,自报家门道:“在下乃姑苏谢家七郎,名荀,字琢玉。旁边这位是舍妹。”
他说完眸光一转,正好看到古琴上垂下的琴穗,穗头以明黄锦线结出囚牛样式,下垂五寸长的同色流苏,正是蜀中宫家的标志。
“敢问洛兄可曾经师从蜀中宫家学过音律?”
“唔”,洛淮埋头吃鱼,含糊不清地回应道,“家母乃是蜀中宫家之人,我幼时曾在宫家住过一段时间,得蒙宫家琴师教导,学了一点皮毛。”
谢荀从丁九那里摸了果子抛给他,原以为同是修武之人,身手敏捷,这洛淮定会出手接住,不曾想此人从头到尾,别说脑袋了,连眉毛都不带抬一下的。
于是那枚果子就顺理成章地砸到他头上,“咚”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下别说谢荀意想不到,就连妙芜都看呆了眼。
偏这位洛淮兄似乎反应总是慢人半拍。他被果子砸到以后,过了片刻,才抬手摸了摸头,平淡而又迟缓地“哎呦”了一声。
妙芜一口鱼肉含在嘴里,咕哝一下吞下去。
这这这,这莫不是个傻子?
洛淮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摸到那枚果子,抬头朝谢荀赧然一笑:“多谢琢玉兄的果子。”
谢荀沉默片刻,道:“不客气。”
妙芜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捧着鱼,好奇地问道:“洛兄你说你两日不曾吃饭了,可我们家膳堂的大师傅再霸道,也不会两天都不给你饭吃吧?这是怎么回事?”
洛淮说起话来依旧是那副慢腾腾的样子,往好听里说这叫从容不迫,往难听里说这叫急死个人。
“前两日,小叔同我说这山上有琴穗草,我就带着琴入山去寻,谁知在山间迷了方向,一直到今晚才走出来遇到你们。”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欣慰笑容,“好在遇到了你们,待会我可以和你们一起下山吗?”
妙芜仔细观察了一下,见他虽然衣着得体,但袖子上俨然有不少被木刺勾坏的痕迹,头发里也藏着不少小叶子,靴子边缘凝着一圈黄泥,已然半干,显然是在山间走了不少的路。
谢荀皱眉道:“琴穗草?富春山中没有琴穗草。”
“嗯?”
洛淮凝眉想了一阵,摇头道:“这不可能啊,小叔明明说……”
妙芜打断他:“那应该是你家小叔哄你的吧。”
旁人家事,不可多言。谢荀朝了妙芜摇了摇头,岔开话题。妙芜有心想要问问这位洛公子可已娶妻生子,但看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又实在不像已经成了家室的人。
况且她一个姑娘家,堂而皇之地问人娶妻了没,也实在太不像话。
妙芜暗自留了个心眼,决定后面暗中打听观察。
三人一猴一顿风卷云残,将烤鱼吃完,又下了山到膳堂再吃了一顿。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胃口总是格外大些。况且妙芜知道明日开课,课业辛苦,此刻心中更存了慰劳自己的心情,更是着意要多吃一些。
妙芜早前去领宿舍钥匙时,长老还顺便给她发了一本《谢氏家塾规诫》,当时她翻看规诫时便发现这家塾课业安排之紧凑,之累人,比起她前世的那些重点高中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上天刚亮,便得起来淬体——就是爬山,锻炼脚力。
从山脚到山顶一个时辰内需得往返两趟。不管你是用轻功还是道法,一个时辰内若无法往返两趟,晨间的术法课上便只能站着听讲。
下午则是剑术课和琴画课穿插。间或会有长老领着他们到附近村庄处理一些作祟的小妖小怪练手。
每月月底固定会有一次大考,不合格者不仅会被罚去做家塾中的杂事,还会被丢进富春山的大峡谷同灵猴呆上一日。
被罚做杂事不可怕,但听说往年被富春山灵猴吓退的弟子不在少数。
妙芜暗自想着,她来时路上已经和丁一它们打好了关系,万一大考不过要被丢到大峡谷中,丁一它们应该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吧。
用完晚膳,妙芜便在膳堂同洛淮分手道别,谢荀送她回乾一十三院。
一路上,谢荀一反常态地话多起来。
“明日长老会鸣钟,你切记,听到第一遍钟响后就得起床。”
妙芜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