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绝色佳人,这样一害羞便更增娇艳,一时之间,所有人盯着她看。
还是墨染先反应过来,她忙放下了帘子,隔着帘子在外面躬身问道:“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谢衡月看着苏雪遥的模样,刚才那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皆被他忘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记得一件事,她今天哭了,是为了他。
谢衡月心中叹了口气,从她膝盖上抬起头来,轻轻吻了一下她艳若桃李的脸。
他隔着帘子吩咐道:“令王府卫兵们发军粮与清水给那些百姓。且让他们略填一填肚子。快到中午了,备蜜茶与小食与王妃。怠惰!这些事还要我亲自吩咐?”
墨染知道谢衡月为啥责备她,她赶紧低头答应,速速离去。
墨染吃了排头,绿绮也不敢多留,忙在帘外躬身告退。
墨染心中既惊讶又好笑。
他们王爷固然是非王妃不娶,对王妃十分执着。可是迎亲之前,整日阴沉沉的,脾气极大,动不动就发火。墨染本来唯恐王爷这般强求逼娶,他性子又冷又拗,只怕婚后有的闹腾。
不曾想婚后两人竟是这般甜蜜,连她们近身伺候的人都要撵的远远的。可知世间缘分,竟是天注定啊。
车里苏雪遥也感觉到了腹内空虚,她想到了今日收留那许多人,念了句佛,轻轻道:“夫君想得周到。”
谢衡月叹道:“王妃你留下这许多人,可曾想过山庄里能否供养得起?”
苏雪遥知道谢衡月看明白了她的心思,雇他们收秋只是一个由头,她的确是想长久地庇护他们。
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道:“妾身想这甘泉山庄如此广大,有田有山,添这些人口亦无碍吧?”
谢衡月见她满脸期冀,自然不愿让她失望,可是他这小娇妻,聪明又良善,却着实不懂经济。
他不由继续问:“你可知道这甘泉山庄每年进益多少?有何出产?开支几何?”
苏雪遥颇为害羞地摇摇头。
她看着谢衡月唇有点发白,沾了她的一点胭脂,越发显出病色来。
她心疼地说:“夫君,你现下可好一点了么?那些话,我们以后再议吧,夫君不若先休息一下。”
她想到静慈师太在山庄,懂得医理,定要让她给谢衡月好好看看。
谢衡月听她关怀自己,心中一喜,就势便搂住了她,将脸贴在她娇软的身上,装作身子乏力,撑不住自己的模样,将她压在了绒垫上。
苏雪遥果然不像平常那般推据他,需要他左哄右哄,亲到她意乱情迷,才肯主动一点儿。
她小心翼翼地搂着他,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心口和脊背,她的芬芳气息扑在他面上,她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夫君,这样你好些了么?”
谢衡月只觉人生乐事莫过于此,他正待要得寸进尺,袁腾义实在担忧他的伤势,忍不住在车帘外问道:“王爷可好些了么?不若末将为您以真气疗伤吧。”
谢衡月一听就知道要糟糕,他们一个两个,这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
果然苏雪遥大喜过望,急忙推开他,撩开了帘子,细声细语地说:“有劳袁统领了。”
袁腾义见谢衡月脸沉了下来,可是王爷的身体要紧,他只作不见,硬着头皮便进来为谢衡月疗伤。一进车中,只觉车驾中弥散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馥郁芬芳。
当下他哪里都不敢看,宽下谢衡月的外袍,解开中衣,露出了他肌肉微微隆起,精壮有力的身子,双掌抵上谢衡月的后心,将内力渡了过去。
苏雪遥不曾想袁腾义会如此做,一时大羞,她待要扭转身子不看,却又担心着谢衡月的伤势。
他们虽然共枕几日,但是苏雪遥也就新婚夜见过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平日里她经常衣衫散乱,而他却始终中衣穿得严严实实。
此情此景,令她既为难又羞窘,脸上绯红,只恨不曾在袁腾义进来的时候,带上面纱。
谢衡月自从袁腾义进车中,就板着脸,然而此时他看着对面的娇妻,那局促又可爱的模样,心里那点儿不痛快,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曾想她竟然这般牵挂他,为他着急,担心他,小心地想要照顾她。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心里也有他啊。可是他又想到妻子连素不相识的流民都想要周全,可知她心软善良。自己好歹是她的枕边人,她为他慌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此时谢衡月凝视着她,心中不由一阵喜,又一阵忧。
自从他恋上她,他的心情便常如此七上八下。
谢衡月只觉袁腾义度进来的真气在缓缓修复着他受伤的肺腑,而他也在运转着清心诀。他胸间方才那火一般的痛苦,消减了许多。他便低声说:“好了,出去罢。”
袁腾义一愣,他想再给他运功疗一会伤。谢衡月却手上用力,一把将他从车中推了下来。
袁腾义猝不及防,差一点儿摔了个跟头,使出轻功才站稳。
他摇摇头,不过想到车中的那缭绕的香气,他又能理解王爷了。这般绝色佳人,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消受的。
墨染见袁腾义从车中跌出来,站在那里,脸色迷惘。王爷的车驾都过去了,他还久久未动,不由咳了一声:“袁统领!”
袁腾义立时反应过来,他心中一惊,收束心神,冲墨染点点头:“墨染姑娘,你忙。”
车中苏雪遥不想谢衡月突然将袁腾义推下去,也是大吃一惊,看到他站稳了才放下心来,她回眸正待询问,谢衡月却双臂一伸道:“娘子为我穿衣。”
苏雪遥对上他的赤膊,瞬间面红耳赤。
却听谢衡月低声说:“王妃,这风吹得我有点冷。”
苏雪遥急忙抬起眼来,眼中皆是关切,然而触到他那肌肉隆起,微微发着亮劲瘦的身躯,又不免羞不自已。
谢衡月是信口胡说,这秋阳高照,便有一些小风,正是午间,又哪里冷了。
可苏雪遥却想不到这一节,夫君说冷,必然是冷了。
她垂着眼睛,忍羞靠近他,将散在软垫上的中衣拾起,便为他穿衣。
这些男子衣物,她也是第一次接触,握在手中的时候,就不免十分羞涩。
去了衣物,这般坦诚相对,苏雪遥只觉秋风吹来了成熟的田间稻穗和野草的味道,与他身上的气息融合在一起,比平常更浓烈十分,不仅熏得她脸红,更让她的手脚皆有点软。
此时她才发现平日里他那清雅之气中另有一种燥烈的男子气息。
他端坐不动,她手忙脚乱。
幸而他的服饰并不复杂,只是谢衡月故意裹乱,不像平常那般配合,总要她再三央求,他才肯抬起胳膊,让她穿。
还时不时皱皱眉头,轻声唤痛,他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了,只由小娇妻服侍。
她手指温柔,言语也温柔,越到后面话音越低,他盯着她越来越害羞的模样,恨不得立时便将她扑倒,然而却丹田中清心诀运转得飞快。
他忍着一动不动,一味贪看她的绝色容颜,只觉穷尽世上言语皆无法描述此间美景。
这般肌肤相触,呼吸相闻,比平常更加亲密,令苏雪遥心神不定,困窘难当。心中想,原来服侍丈夫居然这般难啊。
谢衡月见他的娇妻不仅红了脸,逐渐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她手指皆在微微颤抖,然而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待到中衣终于穿在了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听到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显然如释重负。
他却暗中运气,微微一震,便将中衣的盘扣皆震碎了。衣服重又敞开来。
苏雪遥有点手忙脚乱地按着那衣服,她不知所措地抬头道:“郎君,不是妾身弄坏的。”
谢衡月胳膊一夹便将她的手牢牢困住。
在苏雪遥惊讶的时候,低头轻轻点了点她的唇。非常轻,却让两个人的心皆燃了起来。他却松开了她道:“王妃继续吧。”
苏雪遥忙低头,那碎了的盘扣她小心地将盘扣拆开打了个结道:“且如此,我们回去再做计较。”
她一件件衣裳皆为他穿得十分妥帖,一丝儿褶皱都要细心抚平。
谢衡月平日里极为讲究挑剔,极难讨好,不曾想他的小娇妻,居然能服侍得他这般周全。
他心里喜悦,本有心借此机会压倒闹一闹。
然而见她额上渗出一点细汗,手脚温柔,她离得他那般近,馥郁的气息皆喷在他身上。她这般仔细地伺候他,他一时竟舍不得枉费她的辛苦。
他只紧紧盯着她,缓慢地在丹田运转清心诀,平息他叫嚣着的渴望。
第35章 甘泉山庄
谢衡月吩咐下去让用饭,一时长长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大队人马开始用饭。
墨染和绿绮捧着饭食回来的时候,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先在外面询问,才敢掀帘子。
墨染绿绮在车中为他们摆上了一个黑漆满面葡萄瘿木方案,摆上了蜜茶并各色清淡小食。
墨染一边摆一边说:“王爷王妃慈悲。方才随袁统领去放饭,那百姓们有捧着干粮便落泪的。”
苏雪遥脸上依然留着红晕,她转动手中的佛珠,心中更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收留这些人。
谢衡月知道墨染这是触动了隐痛。她是他母后随父皇南巡路上带回来的,亦是因家中遭灾,被卖做了丫头。
谢衡月低声道:“你不忘自己的出身,这很好。到了山庄,勤谨一点儿,多为王妃分忧。”
墨染笑道:“那是自然。”她望着苏雪遥敬佩道:“王妃仁义,王爷忠勇,可知月老牵红线的时候,也是看准了人的。”
谢衡月和苏雪遥闻言,不由齐齐望着对方,目光胶着在了一起。
谢衡月平日里对苏雪遥百般痴缠,都不见手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墨染这句话,此时面皮却有点微红,心中一甜,居然觉得热意上了面皮。
绿绮自从宰辅府回来,便有点儿害怕谢衡月,然而今天见谢衡月忽然脸红,显得那般清秀俊逸,还带着几分纯良,竟移不开眼睛。
绿绮心中不由又一跳,已经打消大半的妄念,又开始蠢蠢欲动。
谢衡月自觉失态,面色一沉。
墨染何等机灵,早在他变脸开口之前,便笑说:“王爷王妃慢用,我们且不在跟前碍眼了。”一拉绿绮,就迅速从车中退了出来。
只听帘子里王妃轻轻笑了,谢衡月咬牙道:“这丫头要反了。”
他们的车队过了晌午之后,终于遥遥地看到了甘泉山庄的大门。
山庄建筑恢弘古朴,远远望去一片灰色的屋瓦连绵不绝。苏雪遥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十分新奇。
谢衡月没有看甘泉山庄,而是抬头看着山庄远处矗立的那座高峰甘泉峰。
青碧的天空下,满山黄栌橡栎红了,金黄翠绿火红,五色斑斓绚烂无比。他说:“汾阳书院就在那座山上。”
苏雪遥闻言,也扭头望着那座高峰:“原来那便是甘泉峰么?小时候爹爹带哥哥们来学宫,却从来不带我,我很生气。没想到离得并不远么。”
谢衡月闻言笑了:“娘子要想去,我们明日便去玩。”
她望着遥远的山峰,从这里却看不到学宫,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汾阳书院,本是前朝的官办书院,然前朝覆灭后,高祖在汾水随远桥上对书院山长说,官办书院本为寒门学子求学开方便之门,结果已然为贵族子弟所垄断,成了一个买官卖官的禄蠹之所。因此高祖下令,我朝不再官办书院。”
谢衡月惊讶地看着小娇妻:“果然是首辅千金,娘子居然知道这段秘闻。”
苏雪遥心虚地转开了眼睛,这却不是她父亲告诉她的,而是普善寺的囚徒士子们告诉她的。
此时山庄已近在眼前,流民们已经到了山庄门口。可山庄依然大门紧闭,没人出来迎接。
谢衡月脸一沉,便要发作,忽然想起了他派出来的哨探被害了,甘泉山庄的人,恐怕没有接到他们要来的消息。
王府侍卫分开流民队伍,拍马上前,扣动那沉重的门环,大声叫门。
等大家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沉重的门栓抽动的声音,高大的黑漆大门,咯吱咯吱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未受戒的光头小尼姑探出头来,生得十分可爱,她怯生生地问:“是谁呀?”
她看到门前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待要缩回头去,王府侍卫哪容她再关门,一边推开大门,一边问:“山庄的人呢?”
他们已经开始指挥身后的百姓们依序而入。
那小尼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吓得躲在一边,眼看要被裹在进门的百姓的人流里了。
苏雪遥看得清楚,认出来那是静慈师太带着的小尼姑,她不知道山庄的人哪里去了,怎么会让她来开门?
她急忙对谢衡月说:“夫君,那小女孩儿有危险。”
谢衡月也看到了,他喊袁腾义,让侍卫将她带过来。
高大的王府侍卫,俯身便将小尼姑从汹涌的人流里抱起来,她不再被人流冲击得东倒西歪快站不住了。
小尼姑进到苏雪遥的车子里,一副受惊了模样。
苏雪遥看她瑟缩的模样十分可怜,便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拿了一块枣糕,递给她说:“很甜,吃一点罢,小妹妹。”
那小尼姑只觉得苏雪遥的怀抱温暖,她又香又美。小尼姑终于不发抖了,她在苏雪遥怀里直起身子,有板有眼地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她便接过枣糕,狼吞虎咽起来,似乎饿狠了的模样。
苏雪遥柔声道:“慢一点,当心噎着,静慈师太呢?”
小尼姑使劲儿把枣糕咽下去,不含着东西说话,看起来十分守礼,颇为可爱,她说:“师父在做饭。”
谢衡月和苏雪遥对视一眼,疑窦丛生,她便软语问小尼姑:“那你带我们去找你师父罢。”
流民卷起烟尘阵阵,人马嘶鸣,车驾隆隆,山庄已经如此嘈杂,可现在,山庄都没有出来一个人。
谢衡月他们的车驾驶入大门的时候,谢衡月招手让袁腾义过来,沉着脸道:“带一队人好好查探一番,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边袁腾义一挥手,一小队人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山庄地上铺满了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