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要脸哪?”
说说笑笑的,两人一块儿进了屋。
一进门,徐尧就怔了一下。
八角餐厅的亭子里,靠窗边的地方坐了个姑娘。年纪很小,脸也很小,皮肤白得发光,正低头翻看一本书籍。
落地窗半开,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扬起她鬓边的几绺乌发。
端的是娴静美好。
徐尧怔了一怔,回头去看白谦慎:“这是……”
白谦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来,道:“荞荞,我妹妹。”
听见他喊她,容芷荞下意识站起来,看向他们。
“大哥……”
徐尧见她长得美貌,心里喜欢,走过去跟她套近乎:“没听你大哥提起过,家里还有这么个宝贝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容芷荞不是个热络的人,有点吃不消这人这么自来熟:“……”
好在白谦慎为她解围:“你为难个小姑娘干什么?”又对芷荞说,“上楼去吧。”
那日后,芷荞本来就不大想看见他,免得途胜尴尬,他这样一说,更是如蒙大赦,转身就“蹬蹬蹬”上了楼。
徐尧看得好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很可怕吗?”
“不是怕你,是懒得理你。”白谦慎淡淡说。
徐尧惊讶地看向他,眼中有些深衣。两人是发小,又认识多年,都是通达明慧的人,要说这世上谁比徐尧更了解白谦慎。
那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
几乎就看了一眼,徐尧就从他的神色里瞧出了一些异样,又回头往楼上的容芷荞看了一眼。
“这是你亲妹妹?”话是这么说,心里多少了解了,只是确认一下。
果然听他说:“不是。容叔跟我爸是故交,几年前意外去世了,她就住在我们家。”
“叫什么名字啊?”
“容芷荞。”
“好名字。”徐尧说,有些玩味地勾了一下唇角。
第二天,徐尧忙完手里的活,给他打来了电话:“出来一趟呗,哥们儿,找你有点事情。”
“什么事儿?”
徐尧只是笑,电话里怎么都不肯说。他正事和娱乐分得很清,做事很有章法,倒也不是个完全不着调的人。
白谦慎带着满肚子疑问出了门。
去的是堇色,海淀这边一家很有名的私人会馆,完全民国风的建筑,白墙黑瓦的四合院,墙壁漆料都是带着香味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白谦慎觉得这味道呛人,不大喜欢,多闻几次,倒是慢慢习惯了。
甚至有点喜欢。
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徐尧比他来得早,早就躺在躺椅里。那椅子是金丝楠木做的,底下铺着大红褥子,叠了三个果盘,都已经倾倒。
瓜果点心散了一床。
他嘴里吃着,手里还揽着个年轻女孩,穿着件红色的吊带裙,带子滑到一边,白色的香肩一览无余。
看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又是划拳又是亲嘴的,白谦慎皱了皱眉,在一旁挑了个椅子坐了。
徐尧瞥见他,笑嘻嘻招招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就这样说吧,两个大男人还腻歪到一起?还是,你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他捻了颗花生,剥来吃。
徐尧忽然笑得别样暧昧:“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倒是有些人,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白谦慎剥花生的手一顿,抬起眼帘瞧他。
“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徐尧笑得很贱,特别贱,让人想直接过去,在他那张俊脸上打一拳头。
白谦慎说:“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徐尧笑了笑说:“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他拍拍手,侧门里就有个年轻女孩进来。穿得跟他怀里这个差不多,年纪相仿,海蓝色的两片吊带裙,肤若凝脂,骨架纤细。
“阿瑾的同学。”徐尧说。
怀里的女生笑起来。
等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脸,白谦慎怔住了,眼中先是有些惊讶,渐渐的,又有些好笑。
他目光转向徐尧:“没毛病吧你?”
这女孩子,虽然是借着妆容修饰,但是眉眼五官,分明是容芷荞有三四分相似。
徐尧神态自然:“有毛病的可不是我。有毛病,却还忍着不肯说的可是另有其人。”
白谦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转身就走。
徐尧也没拦,只是在后面笑。
他的笑声在白谦慎心头不去,觉得很是荒诞,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
不知道为何,心里头有些乱,他去厨房想倒杯水喝,却发现水壶里空空如也。无奈,只好倒了壶水,自己烧起来。
看着那水壶上的按钮发着红光,水壶里逐渐响亮的烧水声,他好是一阵沉默。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大哥?”来人惊讶。
白谦慎低头,发现是容芷荞。她穿着棉白的睡裙,睡眼惺忪,显然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手里还端着空着的水杯。
被他这样盯着,她白皙的脸蛋涨红,有点不自在的模样,吹下去,抱紧了手里的水杯。
白谦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问她:“找水喝?”
“嗯。”她点头。
“在烧。”他说,目光又看向她小巧莹润的脸蛋,低眉敛目的模样,挺乖顺的,但也是另一种程度的隐忍。
不跟你吵,不代表她屈从了。
但恰恰是这种倔强的隐忍,这美丽又孤傲的姑娘,让他魂牵梦萦,不能自己。其实,徐尧说的也没错。
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不想轻率,破坏眼前还算相敬如宾的关系。
可是,这样止步不前,也是叫人心生厌烦,跟他的性格不符。
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芷荞有点忐忑地抬起头,退了一步:“……大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深深吸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杯子:“看你瘦了。”
“啊?”
他目光灼热,看得她颇不自在,转开了目光。
水开了,他替她倒水。安静的厨房里,只有热水碰壁的声音,一点一点清晰,格外暧昧。
她一直都不敢抬头,直到他把杯子把柄递到她手里:“倒满了,小心烫。”
芷荞怔怔看着手里的杯子,忽然飞快走了出去。
夜里睡不着,芷荞抱着被子,任由冷飕飕的空调把她吹得透心凉,却不愿意动一下去关。
身体是冷的,心却是燥热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和烦躁。
这时,门在黑暗里“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芷荞僵住,身体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得动弹,只敢把眼睛睁开一丝缝隙。
黑暗里,有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了床头,就这样望着她。芷荞能感受到他火热的目光,还有临近时,那种压迫感。
她一动都不敢动。
但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动作,她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过去,他已经弯下腰,按住了她细嫩的胳膊。犹如是被钳制住,她差点惊叫。
下一秒,两片有些湿润的唇贴到了她的唇上,攫住了她的。
那一刻,芷荞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唇上,那在她唇上碾压、侵袭、掠夺她呼吸的他。
因为这个短暂的吻,她一夜都没有睡。
~
第23章 二合一
第二天,芷荞就回了学院。
因为白谦慎的关系,这段时间,程以安对她的态度很好,总是带着她做项目,对她也多加关照。
这个项目是和多方合作的,这日有校外人员过来看实验。芷荞格外卖力,全程盯着实验器材。
也不知道怎么,平时心灵手巧的她,这会儿却变得笨拙起来,差点按错了开关。
红光乍现的时候,前面一个师姐。连忙帮她切断了电源。
“怎么回事你?”
芷荞有些发蒙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子云家境好,为人开朗,在这个项目里也是老资历,一帮师兄师妹们都给她几分薄面。
她一直都不喜欢容芷荞,这会儿逮到机会,更加得理不饶人了:“问你话呢?真不知道你怎么混进这个项目的,刚刚差点烧到我。”
自己理亏,芷荞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下次你直接开镁光得了!或者打翻两个硫酸瓶什么的。”
她说得倒不错,就是态度太傲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借题发挥。容芷荞本来与她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但是,自从她入了程以安的眼,有意提携,属于周子云那份例就不免减少了。
她心里不舒服,也在情理中。
参加这个项目的都是一些资深的师兄师姐,乃至别的老师,以容芷荞的资历进来,本来就不受待见。
加上往里没交集,更没人帮她说话,一个个都杵着看好戏。
芷荞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像是冰天雪地里,被人剥光了扔到大庭广众下。不过,更多的是对自己不争气的懊恼。
这时,程以安过来,看了她一眼,又瞥向周子云,声音提起来:“闹什么闹?闹什么闹?是不是不想干了?”
程以安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平日瞧着还好,挺圆滑的,对有身份地位的人惯来笑脸相迎,可对这帮子学生,可没那么好脾气了。
谁不知道容芷荞现在是她罩着的?
周子云觉得脸上无光,硬着头皮迎上她的目光:“程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容芷荞是你家亲戚呢,你这么维护她?”
程以安的脸色冷下来:“不想参加这个项目的,现在就给我出去。少在这儿没事找事!”
周子云就好像被直接扇了一耳光,愣了片刻,忽然转头跑了出去。
“上课——”程以安冷冷道。
一帮人噤若寒蝉。
一节课,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结束。芷荞收拾了东西,没等程以安招呼她就飞快跑了出去。
拐角的地方,她听见有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周子云也没有什么错吧?这事儿分明是容芷荞不对。”
“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太盛气凌人借题发挥了。”
“那也是因为程老师太偏袒容芷荞了吧?”
“对啊,程老师为什么那么偏袒她?”
“因为她喜欢容芷荞的哥哥。”这人说到重点,有点得意的样子,“那天,我也去了程院士家里,正好看到……”
容芷荞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换了个方向走。
“芷荞——”程以安从另一拐角过来,正好看见她,顺势叫住,“刚才我本来想喊住你的,怎么你走那么快?”
芷荞脚步生生停住,转过头来。
正对程以安和蔼的笑脸。
她心里却很是别扭,很是难过,想起刚刚那两个学生的话——就好像,是“卖兄求荣”似的。
事实也是如此。
一开始,程以安对她的态度很差,是那日白谦慎说她是他妹妹后,程以安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为的,就是通过她,跟白谦慎拉近关系。
她所有对她的好,都是虚与委蛇,为了白谦慎。
可是白谦慎……容芷荞又想起那晚的那个吻,只觉得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纠缠,垂着头,甚至不想去看程以安伪善的脸。
程以安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把准备好的礼盒塞到她手里:“我自己做的绿豆糕,一共两盒,一盒你自己吃,一盒给你哥哥,麻烦了。”
芷荞喉咙像是被堵住,不能说话。
老半晌,她张了张嘴,听见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好。”
……
回到家,白谦慎也在,靠在沙发里喝一杯咖啡。
白靳没回来,顾惜晚也出去了,主屋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看了一眼。
午后下了场雨,芷荞回来时,把车停在了门口,下车时不慎踩到了水坑。白色的裙子,地下全污了,黑一块灰一块,分外狼狈。
他看过来时,她也正好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马上开口。
有种莫名尴尬的气氛在空气里蔓延。
芷荞紧了紧湿漉漉的手,掌心,紧紧捏着那礼盒。
白谦慎起身,去了躺洗手间,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先擦一擦,再去洗个热水澡。”
芷荞接过帕子,“嗯”了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怎么?”
她把礼盒递给他:“程老师让我给你的。”
白谦慎低头一看。
礼盒精心包装过,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他接了过来,却没看:“去洗澡吧。”
芷荞洗完澡,换了身居家服,边擦衣服边出来。到了客厅,却发现他还坐在沙发里看书,茶几上,是那礼盒。
没动过。
她怔了一下:“你怎么不拆开看看啊?程老师亲手做的绿豆糕,给你的。”
白谦慎闻言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芷荞仿佛被看穿心思似的,在原地没有动。
他说:“你这么想我拆这礼盒啊?”
芷荞:“……”
他跟她开了个玩笑:“还是,你想吃呢?”
芷荞扁了扁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