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画廊现在登记在她的名下,她甚至以为,都是自己的错觉了。
芷荞很尴尬,但还是把窗户降下来:“……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心里暗骂老头子不早说,要知道他在这儿,她绝对不会厚着脸皮说出那番话的,不是叫他笑话吗?
容芷荞在他面前,是分外要面子的。
此刻,脚还踩在刹车上,车子半横在路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一张俏脸都涨红了,期期艾艾:“大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停好的。”
白谦慎却说:“听杨教授说,你都停了快半个小时了。”
当头一棒,不外乎如此了!
芷荞把老头儿又在心里面骂了无数遍,讪笑。
白谦慎说:“得咧,我来吧。饭已经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有红烧猪肘子,还有清蒸芦笋。”
“这么丰盛?”她露出笑容,想了想,把手刹拉起,位子让给了他。
她停了老半天停不进去的车,他一下子就倒了进去。
“走吧。”白谦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芷荞说“好”。
……
“当年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啊,早就躺在棺材里了。”杨教授看到白谦慎,格外高兴,说起来就没个完了。
他们说的是杨教授在国外曾经遭遇到恐怖袭击的事儿,具体什么情况,芷荞不知道,只知道是白谦慎救了他,把重伤的他送到了大使馆。
也因为这件事,疑似内部出了叛徒,不得已,杨教授的身份提前解密,X计划也提前公布完成。
老头儿才能出现在这儿。
芷荞在一旁给他们添水,乖顺地当着一个小丫头的角色。
可谓尽职尽守。
杨教授看她一眼:“平时叽叽喳喳的,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又看一眼对面含笑的白谦慎,纳罕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连我都收拾不了你,今天算是遇到克星了。”
芷荞大窘,面皮发热,碍着他在一旁,不好反驳,只是低低抗议:“没有的事儿。”
杨教授笑得心知肚明,又让两人去厨房帮忙下薯条。
他拿着那瓶金龙鱼,摇一摇:“会炸吗?”
芷荞点点头:“会的。”
“真的会?”白谦慎看她,唇边含笑。
芷荞:“……”为什么还要重复一遍?
她看起来,是如此不可信赖吗?
第22章 三合一
炸薯条这种事情,对芷荞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她定了定心神,准备挽起袖子。结果发现,她今天穿的是短袖。
白谦慎说:“还是我来吧。”
芷荞说:“我没问题的。”
她把装着薯条的包装袋撕破了,用筷子夹了一根、放入。
锅中已经热油滚滚,泛着金黄色的一层。
她手缩得慢,被溅起的油烫了一下。
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也痛得眼睛一翻。
白谦慎忙把她带到一旁。
杨教授也是心疼得紧:“早跟你说不用添乱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你会盛饭就不错了,你哪里会做饭哪?”
芷荞:“……”
这话过分了点吧。这个老头,自己下个面都不会,有什么资格说她?
回头望去。
白谦慎在一旁,压着唇笑。
她心里就有些不大乐意,但也没反驳,闷着头杵在那边,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
“我去去就回来。”白谦慎起身,捞了自己的外套,穿上就出了门。
不过须臾,他就回来了,手里拎着袋子,翻出了烫伤药膏。
杨教授都震惊了,抓过她白嫩嫩的胳膊说:“这连点红的样子都没有,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还烫伤药膏?”
他说得芷荞脸都红了,不由有些着恼。
又不是她开口要他去买药膏的?
好在白谦慎不怎么废话,坐下,捞过她的手帮她上药。
他动作利落,下手却是轻柔,没半点儿弄疼她。就是掌心和手指都有些薄薄的茧子,磨在她皮肤上有点糙。
她皱皱鼻子,大抵是不想被他这么当小宠物似的按在膝盖上,挣了一下。
“别动。”他抬起眼帘看她一眼。
淡漠的眼神。
她顿时就不说话了,有点气短的模样。
怎么就被他吃定了呢?
这几天,自己都有点混乱,如今也开始恼恨这个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不顾她是否能够承受,是否能理解。
不顾他远在驻地的父亲,能不能接受。
她是个简单的人,生性不喜欢想太多。可他,偏偏又是个心思复杂却又行事果断凌厉的人。
现在,他倒轻松了,把难题都丢给了她。
这么想,她心里就是一阵沉默,一阵茫然。直到手臂上感到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正好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神。
“好了。”他收回目光、起身,拿着药膏和帕子去了洗手间清理。
芷荞默然。
杨教授去了趟楼下小卖部,回来时,见他们各自坐在沙发里,谁也不开口的模样,有点奇怪。
“这是怎么了?”
芷荞努努嘴:“没什么。”
杨教授看向白谦慎,他对老人家笑了笑:“她跟我闹别扭呢。”
“怎么了?”
“非缠着我带她去看那个三军演习,我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她非不听。”白谦慎看一眼她,和她愕然的目光撞上。
他神色如常,嘴里继续平常地杨教授说着,“就是之前咱们说过的,那个海陆空三军演习。”
杨教授笑着说:“她要去你就带她去吧,反正首长的家属也有名额,顶多,你让人看着,不让她到处乱跑就是。”
白谦慎看向她:“荞荞,你不会乱跑吗?”
嘴里是在征询,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芷荞感觉又被他涮了,这狐狸——
她恨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白谦慎笑起来:“那行,带你去。”
分明是他自己找的话头,现在这样说,倒好像是她求着他似的。她心里有点不爽,告辞后,一个人蹬蹬蹬下楼,都没等他。
终于到了楼下,她抬手就要去开车门。
身后一股大力传来,直接作用在车门上,“砰”的一声,把刚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
芷荞低头一看,是他的手。
她回过头,看到他月光下淡漠的脸,心里犯怵:“你干嘛?”
“翅膀硬了,连声大哥都不叫了?开口就是你啊你的?”
她垂下头,抿着唇不说话。
她倔强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跟你吵,但也不想理你。
半晌,白谦慎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说过她一句重话。
他语气放缓:“我是真的不明白。”
“什么?”
“看着挺大方明媚的姑娘,怎么现在又瑟瑟缩缩的。”他侧头,目光笃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那一刻,她哑然失声。
只感觉所有的思维都混乱了,像是被他施了定身术似的。
视线所及,只能看见他乌黑深邃的眼眸。
像一汪温柔而无底的深潭。
在这样的对视里,他缓缓靠近,低下头来,把她逼退,直到她的背脊贴在了冰凉的车玻璃上。
芷荞不能说话。
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有那么几分讥诮。
他似乎是想亲吻她,低头,撩起她的发丝。芷荞怔住,身体想反抗,脚步却不能移动,好在这时,后面开来一辆车。
锃亮的大灯,刺得她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白谦慎下意识抬手,遮住了她的脸。
隔绝了那刺眼的光。
……
第二天有联合实验课,芷荞一早就起了,抱着书本去了教室。
很难得的,脸上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不止杨曦看到,顾北也看到了。
“你这是怎么了?”两人一块儿出口。
这种事情当然不好开口,芷荞支支吾吾:“……晚上看片看的。”
杨曦嘿嘿笑:“小黄片啊?”
原本还愁云惨淡的,一听这话,芷荞立刻气笑:“我可去你的。”
杨曦嘿嘿笑,逃到一边:“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逗逗你嘛。”
上了一节实验课,芷荞走出教室。
顾北从后面追上来:“荞荞,一块儿去吃饭吧。”
芷荞回头,笑笑:“好。”
走到楼底,却见门口的树荫下站着一人,柠檬裙、太阳帽,撑着白色蕾丝的碎花阳伞。
徐文静约莫是等了会儿,额头沁出了汗,手里的帕子还擦着。这会儿,看见两人一块儿下来,脸色不大好。
“……容芷荞?”半晌,她叫出她的名字。
芷荞说:“真难得你还记得我。”
她笑容得体,话里却带着刺,浑身气度,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孤僻古怪的少女了。
徐文静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有点刺眼。
后来,三人在离研究生院不远的中餐厅吃饭。徐文静坚持要请客,点了一堆的东西,芷荞有点心不在焉,就点了碗盖浇饭。
“话说,你现在可是科学家了呀。”徐文静语气歆羡,“以后,是继续做研究呢,还是打算去医院里?”
芷荞心里有事,懒懒地搅着碗里的饭,压根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老半天没人回应,徐文静脸色难看:“芷荞——”
芷荞惊醒,笑意浮上面孔:“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徐文静笑容勉强:“我是问,你北上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芷荞笑笑:“挺好的。”
徐文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腕上的名表上,有那么会儿,没说话。
虽然有顾北从中斡旋,打小的龃龉早在了,话不投机,她也没那么兴致继续呆了,告辞离开。
顾北有点懊恼的样子,看向徐文静:“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老针对她?”
徐文静咬着吸管,喝了口奶茶:“我怎么针对她了?不就问她过得怎么样?”
“那我看你不必问了,她过得挺好的。”
“有一点,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挺好奇的。”徐文静露出一丝狡黠,低头抽了抽管子,悠悠说,“当年,她落魄成那样,听说家里的祖宅都要被收走了,饭都吃不上。怎么后来,又没事了呢?”
顾北愣住:“什么?”
徐文静说:“你看她现在穿的戴的,就刚刚那个表,百达翡丽的限量款,市场价24万。”
顾北愕然:“这么贵?”
徐文静哼一声,瞟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她这人不简单,有手腕,你还不信我。她这么个年轻女孩,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手表?你动动脑筋好不好。”
顾北皱起眉:“你不要乱说,没证据的事。”
徐文静恶意道:“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她被人收养,收养她的是个大款又对养女格外好,好吃好喝供着?”
顾北沉默。
徐文静站了上风,眼露得意,悠哉哉继续喝那奶茶:“说你迂腐,脑子不灵光,你还不信。我敢断定,她肯定榜了个大款,还是有钱有势那种。”
她哼一声,“那会儿在苏州的时候,她就不安分,周边的,谁不知道她啊。”
顾北嘴上不说,这几天,脑子里都是徐文静这些话。几天后,他们一起参加一个研讨会,路上,他踯躅着开了口:“芷荞。”
“啊?”芷荞正和前头同学说话呢,听到他叫她,忙回过头,“怎么了?”
顾北舔了舔嘴唇,喉咙干涩:“我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芷荞礼貌地跟前头女朋友告了别,折返回来。
顾北真的是迟疑了好久,才涨红着脸,把徐文静那套说辞说了。末了,他看她一眼,语气诚恳:“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是比较富裕的。我……我……”
芷荞先是愕然,然后才是失笑。
“顾北,你想太多了。”
没跟他多解释,也觉得没必要,她转身就要走。
顾北却不放心,见她这样,心里更加坐实了徐文静的猜测,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芷荞,你不能误入歧途啊,这些年,其实我……”
这样拉拉扯扯的,落在旁人眼里,像极了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不远处,黑色的奥迪车靠路边停了。
白谦慎靠在车门上点烟,往这边看,看了半晌,“啪”一声,打开了打火机。
一簇火苗,在细白的长指跳跃。
暗沉的暮色里,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暖洋洋的,立体分明。
容芷荞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但买对这种有碍名誉的指责,她还是比较在意的。
于是,也就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
“真的?”顾北听得咂舌,“你被白家收养了?京城白家?那个白家?”
他父亲顾霖在军中颇有建树,但也只是一个校官,虽然当年从地方调来了北京,也只是驻扎在公主坟往西那边的某个普通部队。
就是这样踏入了这个圈子,却只是半只脚踏入的人,对这方面反而更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