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的话——李暮夕
时间:2019-10-01 08:03:24

  他生得分外好看,那双桃花眼甚至有些女相,可气场不俗,面孔有棱有角,骨骼带着几分英朗,靡丽中又多几分英挺的美。
  芷荞偷偷瞧一眼他,乖乖站楼梯下等他下楼,然后喊一声:“大哥。”
  白谦慎觑她一眼,拿了车钥匙带她出去:“看你这中规中矩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规矩呢。”
  “什么啊?”她装作不懂。
  白谦慎说:“外表端庄,骨子里就是一个字,野。”
  他说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可也不服气:“我哪里野?”
  他回头笑看她,缓缓说:“就凭你现在跟我顶嘴这一点,就野得不得了。”除了她,这地头有几个人敢这么跟他唱反调的?
  芷荞皱皱鼻子:“好吧,左右是说不过的。”
  这句话反倒更加让他开怀了。
  他笑吟吟的:“说你野,你还不承认。走吧,小野猫。”他拍一下她圆润的小脑袋。
  芷荞一米六的身高,堪堪只到他肩膀,她又生来娇小,这样子,就跟主人牵着小猫咪出去遛弯似的。
  她不大对付,在心里偷偷比了个中指。
  谁知,他在这事上特别敏锐:“芷荞,你是不是在骂我?”
  “啊?”她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他都能感觉出来?
  白谦慎笑着,嘘了一声:“刚刚就是猜测,顺便诈你一下。得咧,看你这反应,准是在骂我无疑了。”
  芷荞:“……”
  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白谦慎无来由有些开心。
  能逗她笑,对他而言,就是最放松的事儿。
  司机不在,白谦慎也没特地喊人,上了车,问她:“地方。”
  “海淀那边。”芷荞想了会儿,拿出手机问杨曦。
  过了片刻才拿到具体地址,报给了他。
  白谦慎应了声,松开了刹车。
  地方离这边不远,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等红绿灯和堵车上。
  画廊不大,在一处老式的商业楼里。
  这地方建了也有些年岁了,刚建的那会儿还火过一段时间,后来四周的高楼商圈如雨后春笋般建起来,这地方就几乎没什么人流量了。
  这是个四合院式的包围楼,商铺都在四周,中间是天井。
  画廊是六间商铺打通的,地段虽然不好,胜在幽静,加上之前也是个画廊,芷荞要是想开,也不用费力装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赶着回老家养鱼,恨不得早点把这画廊给弄出去。
  芷荞上门,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之前已经说好了价格,不知道怎么,他们真的上门了,他又反悔了:“不好意思,我不卖了,我女儿想要在这儿画画……”
  言辞恳切,一片爱女的拳拳之心,叫人不忍逼迫。
  而且,两人也没有签合同。
  芷荞想了想,说:“没关系的,我们去别处看好了。”说完就跟白谦慎出去了。
  到了外面,她还有些惋惜,抬头看了头顶的招牌一眼。
  离大院最近的就是这家了,装修和地段她都很喜欢,遇到这番变故,心情难免失落。
  白谦慎在头顶问她:“真很喜欢这儿?”
  芷荞点点头,垂着小脑袋,难掩失落。
  白谦慎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什么。可是次日,那老板就一个电话打过来,哭着要跟她签契约。
  彼时,芷荞还在房间里睡觉,闻言,人都愣了愣:“老板,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你突然改变主意了?”
  那老板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就说要跟她签订契约。
  芷荞皱紧了眉头,起身换一下:“那你等我一下。”
  她把电话挂了,换上了她最喜欢的那条星空裙。
  走到楼下,抬头就看到白谦慎站在角落里喂金鱼,修长的身影微微弓着,背脊宽阔、挺拔。
  手里,略拢着一把饲料。
  她脚步顿了顿,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白谦慎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转过身来,看到她就笑了一下,扔了手里的一把饲料,拍拍掌心。
  “怎么起得这么早?”
  “怎么大哥不知道吗?”她扯了一下唇角,微微笑。
  这个笑容颇为古怪,很假,她上扬的眉角也带着那么点儿挑衅。白谦慎笑了,只是笑容没有温度:“你就是这么跟大哥说话的?”
  “那大哥又是怎么做事的呢?是揍了别人一顿,还是仗势欺人逼着人家跟我签订契约呢?”
  “你不是很喜欢那地方吗?”白谦慎说,“只要是你喜欢的,又何必在乎是怎么得到的?”
  “我不是你。”头一次,容芷荞直视着他的目光,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
  也说出了长久以来那种压抑的不满。
  这个家,对她很好,给予她无忧的生活。但不能抹去,他们带给她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控制感。
  尤其是他。
  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笑容、温柔,都不能粉饰。
  他的□□,他的霸道,那都是烙印在骨子里的,让她又敬畏又害怕。
  在他长久的注视中,容芷荞有点站不稳脚跟,逃也是的把头别开了。她快步离开,想要越过他。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却抓住了她的腕子。
  “荞荞,你不喜欢我的为人处世也正常,但我得告诉你一点。”
  “什么?是为了我好吗?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容芷荞垂着头,看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
  他却叹了口气,说:“那天去画廊,你没有看到桌案上的全家福吗?他压根就没有女儿。所以,他压根不是为了什么女儿,而是因为,有了别的买主。为了那丁点利益,就把我们当傻子耍。”
  容芷荞望向他。
  白谦慎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想要逃离的身子板正过来。
  他带着灼热温度的手,抚摸她幼嫩的脸颊,让她几欲逃离。
  ……
  芷荞搬回了宿舍。
  之后几天,天气都挺好。
  程以安手里头最近有个新项目,不止是她带的这帮学生,还联合了其他学校和研究所的几个同事。
  这天早上,她给芷荞发信息,说今天先见个面,让她准备一下。
  芷荞应允,一早就洗漱好了。
  “这么早你去哪儿啊?”李佳悦叼着牙刷从洗漱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她。
  芷荞说:“有新项目了。”
  说完,看了看表,也没多说什么,挎了包走出门。
  李佳悦眼尖,一眼就看出她晚上戴的表是百达翡丽的限量版,暗紫色表带,表盘是圆锥形的,形状很特别,还镶嵌了两圈小钻,要54万。
  可类似这种表,容芷荞似乎还有不少,大几万十几万的包几天换一个。
  “你发什么呆呢?”周黎打好水,从外面进来。
  李佳悦咬了一下牙刷,含糊说:“我们的这位小师妹,又有新项目了。”
  “啊?她不是刚刚才做完那个N材料导热耐受的研究吗?说实话,以她的资历,照理说不应该带去参加这种实验的。”
  “谁让她姥爷是杨教授呢,程老师本来不喜欢她的,不知道怎么,对她又改观了。”
  “她命真好啊。”周黎不无羡慕。
  李佳悦哼了声,没说什么。
  定的这地方是海淀这边一家比较高档的日式料理店,芷荞来得早,包厢里还是空荡荡的。
  靠窗边,有个年轻人背对着她站着,似乎是在打电话。
  芷荞觉得他背影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由皱了皱眉。
  此时,他打完电话转过身来,芷荞一下子想起来了:“……顾北?”
  顾北也睁大了眼睛,随即,欣喜地走上来:“你是芷荞?”
  芷荞一开始有点讶然,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笑着点点头。
  算起来,他们有七八年没见了。
  当年,容峰还在的时候,顾北的父亲顾凛和容峰是好朋友,两家人也算走得近。
  以前,顾北救过她,芷荞性格又内向,朋友不多。
  两个少年人自然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过,后来容家出了事,顾北一家也因为顾凛调迁搬到了北京,两家人就这么失去了联系。
  “这些年,你还好吗?”顾北笑容腼腆,偷眼打量她,“荞荞,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
  芷荞笑笑:“你也不差啊。”
  顾北长相清俊,虽然不是很惊艳那种,也是时下比较合年轻女孩眼缘的长相。
  关于顾北,芷荞的记忆其实算不上多深刻,但也是比较清晰的。
  年少时,芷荞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喜欢他,还和徐文静争了很多年。
  徐文静的父亲和容峰是多年同僚,不过一直都处于对立面。两家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能好?
  芷荞上初中时,和徐文静同班,高一时,也和徐文静同班。
  这就算了,芷荞的成绩明明稳压徐文静,只是因为她父亲比容峰衔位高,家里更有人脉和势力,老师都偏袒徐文静一些。
  当然,更多的是性格原因,徐文静乖巧可爱,活泼开朗,每次出场都是呼朋唤友的,不用她开口,掉两滴眼泪,就有朋友替她出头。
  反观芷荞,旁人总是说她板着一张脸,故作清高,云云云云。
  不过,那会儿两人闹得最凶的一回,是她在徐文静生日那天掀翻了她的蛋糕,两人打了一架。
  因为在得知她喜欢顾北时,徐文静专门挑在那一天,当着她的面儿跟顾北表白。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她对他确实很有好感。
  但是,那其实是一个孤独寂寞的女孩在彷徨的时候,想要抓住的一缕阳光。
  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的索取。
  根本不能称之为喜欢,更不是爱情,甚至,只是年少迷茫时对未来的一种美好憧憬和寄托。
  就跟做梦一样,人人都会梦到美好的东西。
  后来,她北上来到白家,生活逐渐优渥,在锦衣玉食中见识了这个阶层形形色色的人,回首过去,才渐渐明悟。
  如今再见到他,心里感激他曾经给予她的帮助,但也没有别的了。
  顾北看着她平和温婉的笑意,脑海里,又想起她曾经偏执的一面,有些恍然。
  年少的容芷荞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现在,她似乎也不是很外向。但是,骨子里却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那种沉默,是一种争不过和求不得的怯弱。现在来看,更像是不屑于去争的高雅从容。
  他愣了好久,那些叙旧的话都咽了下去,转而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芷荞点头微笑:“挺好的。”
  “你也是来参加试验计划的?”顾北讶然,还是问出了口。
  芷荞点头:“导师让我来长长见识。”
  这个实验是秘密的,来之前,顾北的导师没跟他说过合作方还有杨教授,顾北也不清楚内情。
  此刻听她这样说,倒是刮目相看了,开玩笑说“后生可畏”。
  芷荞也失笑。
  一番谈话倒还融洽。
  很快,参加实验的研究人员渐渐到齐了。一番客套,饭菜上来,几人依稀入座。
  实验是保密的,所以,餐桌上他们也不聊具体内容,只是说一些准备工作,以及后续的方针,云云云云。
  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北追出来:“芷荞,我送你回去吧。”
  芷荞多看了她一眼,笑笑:“不必了。”
  “别这么客气,我……”
  话没说完,就见她掏出了钥匙,按了两下。
  顾北转头望去。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辆宾利叫了叫,大灯亮起。白色车身如雪,锃亮洁净,线条流畅,像趴在那里的一只豹子。
  “师兄,再见了。”芷荞朝他挥挥手,打开车门坐上去。
  顾北看着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哑然失声。
  心里,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说不上来的感觉。
  车子开走了,徐文静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拍一下他的肩膀:“你发什么呆啊?”
  顾北张了张嘴巴,压住脸上的惊诧,五味杂陈地说:“没什么。”
  ……
  洽谈很成功,芷荞回头就找了杨教授。
  首都医学院的教职工宿舍,在整个北京城都是有名的,一人一间,顶级的公寓房配备,绿化还不错。
  芷荞开进小区,在楼下蹉跎了很久,奈何车技不佳,怎么都停不进车位。
  杨教授给她打来了电话:“三十分钟前你说到了,没上来,十五分钟前我又给你打了电话,也没个人影,刚刚又给你打了电话,你怎么说的?说已经到了楼下。你解释一下,是不是涮我老头子来着的?”
  本来以为就是件小事,她总能停进去的。
  没想到,真高估了自己的水平。
  芷荞赧颜,只好说了实话:“我车子停不进车位,好窄啊。”
  那边默了会儿,老头儿哈哈笑起来,然后说,你等一下。
  他就把电话挂了。
  芷荞在车里干坐了好久,心里想,老头儿不会是要亲自出马吧?
  似乎不大可能。
  她是车技不好,可他是压根没驾照啊。
  这么想,车玻璃被人敲响了。
  借着稀薄的暮色,她往窗外一看,人就愣住了。
  褐色的玻璃窗外,站着高挑瘦长的白谦慎,军装笔挺,微微躬身,正弯着腰冲她笑呢。
  是那种调侃的笑。
  几日不见,他风采依旧,脸上半点儿那日的痕迹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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