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少年时曾伴在她身边的木三,那个木三木讷不善言谈,举止也不如韩暮优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韩暮?
于是,她便想起先前藏掖在心里没问韩暮的疑问。
当年韩暮扮成木讷的木三潜在襄县三年,是图的什么?
她并没自恋到以为韩暮在襄县扮成木三是为了她,那么木三除了做她爷爷的幕僚外,还做了什么?
还有当年,他是怎么从山洪下逃生的?
这些纷杂的各种问题,原本韩暮若不愿意给她解释,她也不会强求他,毕竟每个人都有不能与外人道的隐私,他不愿说便是不愿令她知晓。
可不知怎的……今夜劫后余生的她,忽然想知道他所有过往。
她不知为何忽然生出这个念头,就比如……今夜她当着巍威等外男的面想不顾一切抱一抱韩暮时的举动一样,这念头来的突兀又近乎水到渠成。
她不知自己为何想要了解韩暮甚至想亲近他的举动是为何故,盯着他背影想了好一阵子都没想明白,直至韩暮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走过来站在她跟前,她才回过神来,她忙窘迫的抓了脸,支吾道:“事情办完了吗?”
韩暮黑眸紧紧锁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
她该是叹他洞察力强,还是该叹她太不会藏掖心思竟叫韩暮一眼看出来?
既然被他挑破,倌倌索性问了出来,见他微微皱起眉头,似是不愿多谈,她忙抓起手边的茶盏喝口茶,掩住眼底失落,轻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听了她话后的韩暮,眉峰一挑反问道:“你盯着我望眼欲穿的一直在出神,莫非也是随便一望?”
“……”倌倌。
这世上最尴尬的事不是偷看人被当事人抓包,而是被当事人抓包后当场揭穿自己的小心思,倌倌窘的恨不得将刚喝下的茶水呕出来,她轻咳一声想要化解尴尬,韩暮已俯身下来,盯了眼她手边的糕点,笑道:“想知道的话,就把这些吃了。”
韩暮不说她倒还没觉得饿,被他这么随口一提,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竟一夜没吃东西,顿感饥肠辘辘了。
她忙抓了口糕点塞在嘴里吃着,待吃个半饱想要问韩暮,韩暮面带为难的压低嗓音道:“你问我的事,我若回答你,话会很长。”
倌倌瞧了眼外面乌沉的天色,天似是快要亮了,韩暮为了找她和任道萱一宿没睡,此刻他眼底隐着一层黑青,似是困顿不堪,着实不是回答她问题的好时机,便道:“你先去歇息,我的问题,等你找到萱萱再回到我也不迟……”
她话音方落,韩暮唇角朝下一压,似是对她回答不悦,反问道:“你不想听?”
心里一旦生了疑问,若不问清楚便挠心挠肺的难受,倌倌自然是极想知晓的,她忙摇头否认:“想听,可是……”
她想说她不急这一时,未等她把话说完,韩暮已伸出双臂一把抄起她身子打横抱起,一锤定音的阻断她的话:“好,那我们回房边睡边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粗长的双更呦,小可爱们不鼓励鼓励我吗?嘤嘤嘤。明天有没有双更就靠你们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逸轩 2瓶;归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今夜注定是个难免的夜。
不仅是对倌倌,韩暮,任道非,柳时明等人,还有被倌倌折腾了大半宿睡在巍宅的巍威。
自倌倌被韩暮带走后,这位位高权重的巍大人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可发,他气急败坏的撵走府中所有美人,更是扬言要活剐了韩暮,底下的人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忙得人仰马翻的去调查倌倌的身份。
有机警的心腹五四忽然想到柳时明曾和韩暮打过几次交道,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柳时明,问及柳时明倌倌此人,他却是知晓。五四大喜,忙将柳时明领来见巍威。
屋中燃着花枝灯,灯火通明,巍威斜倚在小榻上,俊脸上一片阴霾,听完柳时明说明秦倌倌身份后,他唇角挑起一丝讥诮的笑意:“那女子名叫秦倌倌?就是当年韩暮化名“木三”去襄县查案时想求娶的女子?”
看出巍威对倌倌露出兴致,柳时明眸底一缕暗芒闪过。
当年他投靠巍威后,一直不得巍威重用,在襄县得知“木三”便是韩暮时,知巍威恨韩暮入骨,便设计帮巍威杀韩暮,而韩暮未死侥幸逃生,反叫巍威手下折损许多,因此事,巍威对他成见颇深,一直不肯重用他。
如今旧事重提,他用倌倌这个美色引巍威和韩暮大大出手,计谋虽成,可事迹却败漏,只好退而求次找人顶罪时,巍威忽然派人找他问倌倌是何人,他不知巍威问倌倌是何意,只好将倌倌和韩暮关系和盘拖出,以待静观其变。
他面上丝毫不露怯意,淡声道:“正是,当年韩暮痴缠秦倌倌多年求而不得,之后韩暮回京述职,两人断了联系后,再无纠葛,后来秦倌倌的父亲,也就是前南京布政司的右参政秦坚,他因修建宜州桥贪赃王法入狱,那秦倌倌为救父入京,找上了韩暮求助,韩暮便将人拘在自己身边养着,对外宣称倌倌是他的丫鬟,实则……是他的心上人。”
巍威冷嗤:“怪不得,我说韩暮那狗东西平日不近女色,活的跟个太监似的,今日却忽然因一个小丫鬟和我大打出手,原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柳时明并未答话。
巍威却似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凛,斜睨柳时明:”这么说来,那秦倌倌是罪臣之后,韩暮窝藏她……等同于包庇罪臣,行迹欺君犯上?”
巍威虽是阉人,可机警异于常人,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中重点,他想借倌倌挑起巍威对韩暮的恨意,进而令巍威拿着韩暮窝藏倌倌的事去圣上面前告韩暮状的意图,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时明心头大石落下,怕巍威看出他的企图,对他起疑,便面上状带忧愁道:“正是,但韩暮包庇秦倌倌这个罪臣之后,算不算欺君犯上,微臣不敢讲。”
巍威冷哼一声:“讲。”
柳时明便直言道:“巍大人您也知晓,京城内达官贵人私下豢养罪臣美眷在后宅的事,多不胜数,那秦倌倌如今是韩暮名义上的丫鬟,与圣上政见上,对韩暮构不成……欺君犯上的罪名,就算圣上知晓了此事,定多会叱责韩暮耽于美色,并不会对韩暮动杀心,您看……”
柳时明话未说完,寓意却已表明。
用一个区区罪臣之后的秦倌倌,并不能借圣上的手绊倒韩暮,可若用秦倌倌这个罪臣家眷的身份离间韩暮和圣上的君臣关系,倒是可以。
巍威沉吟片刻,突忽一笑,“虽不能用这丫鬟绊倒韩暮,可用这丫鬟给韩暮上上眼药,令韩暮不好受,还是可以的。”
柳时明摸不透巍威的心思,他神色陡变,却依旧沉着声音:“巍大人打算怎么对付这丫鬟?”
“我倒没想过对付这丫鬟。”巍威想到那肌肤赛雪的美人,一双明眸滴溜溜乱转,鬼主意频出,便不禁来气,从来还没人那般忤逆他,她倒是胆子大得很,便冷哼一声:“你说……若我把那丫鬟掳过来做我的女人,韩暮会怎么样?”
柳时明:“……”
近旁的五四闻言,险些一头扎在地上。
心说:巍大人您今晚不是还说韩暮欺负您吗?韩暮的马也欺负您吗?若您再跟韩暮抢女人?那不是眼巴巴的凑上去叫韩暮扇脸吗?这话他自是不敢给大人提,便委婉的道:“那丫鬟只不过是个乡间野丫鬟,身份卑微,用不着您费心费力的掳来做您的女人。”
更何况男人有的家伙,您也没有啊,您拿什么让人家姑娘做您的女人?
巍威冷睨五四一眼,质疑道:“我要做的事需要你来教我吗?”
五四吓得双肩一抖,不敢再答话了。
“大人掳来秦倌倌,韩暮定会和大人交恶,既然如此,大人不若借秦倌倌这个罪臣之后的名头,想法除掉韩暮,才是正途。”眼看事态并未如他料想的那般,巍威得知倌倌真实身份后,不去圣上面前告韩暮窝藏罪臣之后的状,令圣上和韩暮君臣失合,反而对倌倌起了心思,柳时明怔忪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除掉韩暮不急一时,”巍威自然不会和属下柳时明说他根本不是韩暮的对手,这样太丢脸面,他冷哼一声:“只要让韩暮不好过,我就觉得快活。”
巍威说罢,后知后觉的听出柳时明似不大愿意他打秦倌倌的主意,他将脸一扳,冷声道:“你和秦倌倌不仅是同乡,还是表亲,关系亲密,若我将她掳来做我的人,你该不会为她鸣不平,反而去韩暮面前告状吧?”
“属下不敢。”柳时明立马道。
“那就好。”巍威冷哼道:“回去告诉那秦倌倌,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她。”
柳时明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巍宅走出来的,直到六.九奔过来找他说任道非已去找那顶罪的山贼的事,那山贼应下照办后,他才回过神来。
见他面色不郁,六.九忧心忡忡的问:“巍大人唤您过来,是不是察觉到咱们是幕后黑手,怀疑到咱们身上了?”
柳时明闻言,却微微苦笑。
原本来巍宅之前,他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甚至为此一路想对策,想怎么糊弄住巍威,哪知……巍威压根就没对秦倌倌是如何出现在他府上的事起半分心思,而是一门心思的扑在秦倌倌这个美色身上企图想要强占。
这真是……让他大感意外。
而因此,他筹划了这么多天,一门心思想借巍威的手除掉韩暮,令巍威对他刮目相看并重用他的计划落空,心底滋味简直难以言喻。
他仰头微微叹息道:“时不逢我。”
六.九不知柳时明胸中的难平郁气,他微微一愣,担忧道;“公子您怎么啦?”
听到他的关切的声音,柳时明定了定神,冷声道:“巍威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可韩暮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找山贼顶替你做下的事,此事,按原计划进行,不可再出纰漏。”
六.九神色一肃,正要领命而去,却被柳时明叫住。
“倌倌如今人在何处?”
六.九不意他问起倌倌,神色一僵,继而眸色躲闪,喃喃半天没回话。
柳时明唇角缓缓绷起,冷声道:“她人和韩暮在一起?”
眼看瞒不过,六.九索性不吐不快:“公子您担忧那秦倌倌安危半宿,茶不思饭不想的,可那秦倌倌却做了什么!她正和韩暮宿一间房,两人在屋里也不知做了什么!两个时辰都没出屋!”
公子听到他将秦倌倌扔到巍宅后,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却一直担忧秦倌倌会被巍威占便宜,甚至……事后立马派人给韩暮传消息,让韩暮去巍宅救倌倌。
而那秦倌倌做了什么?人安好无损的回来后,并未如以往在襄县受委屈后找公子求安慰,反而和韩暮黏糊在一起了。
柳时明闻言后,胸腹间刚平复的郁燥倏然升腾而起。
这女人对他情谊一再视而不见,他以为她只是和他赌气,不愿低头求他。毕竟以往是她濡慕他,而非他。
如今却是不是!她是当真将他给忘了。
她喜欢他的时候,百般讨好他,如今不喜欢他了,就可以将他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如今,她想要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改投韩暮怀抱,从此和韩暮相亲相爱,没他允许她休想!
六.九见公子半天没应声,正心头忐忑想劝慰公子一番,忽见公子疾步朝客栈去,他心中一惊,忙叫住公子;“公子您现在不能去找秦倌倌。”
随着六.九话音落下,柳时明才反应过来,他在做甚么没带脑子的事,那些因听倌倌和韩暮共宿一屋后失去理智的念头倏然回归脑袋,他猛地驻足,冷嗤道:“六.九你误会了,我找她做甚么?她不值得我费一丝心神在她身上。”
可您方才的反应可不是这样的。六.九不敢当面反驳公子的话,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有一事我忘记给您说了,任公子方才传过来消息,说是有任道萱的消息了,让您赶紧过去和他碰面,想法救出任道萱。”
柳时明冷着脸颔首,“任道非人在哪?”
“……”
…………
诸如六.九禀告柳时明的那般,倌倌确实和韩暮共宿一屋,却并非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而是……韩暮在帮她揉按扭到的那只脚踝。
男人的大掌温暖干燥,指腹上一层薄茧剐蹭着她的脚踝,力道不轻不重的按着,明明端的是一副非常正派君子的模样,可倌倌还是燥红了脸。
两个时辰前,当韩暮对她说“边睡边聊往事时”的话时,她险些一头栽在地上,正要骂他下.流,韩暮却挑唇微微一笑,凑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去你房里,你躺着睡,我帮你治治扭到的脚腕,边治边聊。”
她燥的恨不得挠一把得了嘴上便宜还卖乖的男人,可却无计可施,便顺从的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回了房。
青枝担惊受怕了一天,替她熬了药后,见韩暮在她房里一直不走,生怕韩暮轻薄她,睁着惺忪睡眼警惕的盯着韩暮快两个时辰,终熬不住困意,斜倚在小榻上睡着了。
屋中静谧,清晨金灿的阳光透窗射.入屋内,将男人的侧颜陇上一层金光,从她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抹了蜜般,金灿金灿的。
不知怎的,她竟看的有些口干舌燥。
她忙抓起手边的一块糕点塞入嘴里轻轻.咬着,消化方才韩暮给她说的他所谓的过往。
若按照她的理解便是:当年韩暮的爹蒙冤入狱后,虽后来他爹冤情得以平.反,韩家得以重返朝堂,可韩家在朝中却势力大不如前,韩暮便自告奋勇的替圣上办一桩大案,想要借此案得圣上另眼看待,重振韩家昔日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