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对着他悠然一笑:“我为何一定要你来清远寺见面?”
白棠心中生出股焦虑:“这儿有你的人?”
秦岭突然攥住白棠的手腕,扬眉笑道:“我给你看一个秘密!”
白棠现在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及秦岭,竟被他拖至里头的书房。
秦岭镇定自若的推开一扇暗门,笑道:“清远寺,是我出资重修的。”
白棠惊骇的瞧黑洞洞的暗道,惊呼声还未出口,已被秦岭飞快拖了进去!
耳听碰的声关门声,白棠急斥:“你疯了么?”
“人生能得几回疯?!”秦岭不顾他的挣扎,冰冷又狂热的道,“汉王无法上位也没关系。我早就备好了海船,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周游列国,任谁也找不到我们!”
白棠胸口一闷,对着这样的秦岭,他即心痛又无奈。
“秦岭。”他低叹,“你不会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来见你?”
第370章 结束
秦岭往前直走的步伐一顿,侧头望他:“什么?”
白棠伸出手,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赫然在握。瓶中盛放着浅黄色的液体,那隐隐的香味令秦岭登时面色大变!
“白棠,不要——”
白棠在他的惊呼声中松开手,砰的轻响,琉璃瓶跌落在地,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即充盈了秘道!
“徐三去东宫报信,此时应该已经赶到清远寺了!”白棠微笑,“我一路过来时,在路上留下了香味作记号。徐三鼻子不错,何况这样一瓶香水,足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发现秘道!”
秦岭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如今最大的倚仗,就是这条秘道!如果让徐三发现,那他所计划的一切也就提前结束了!
“徐裘安哪里比得上我?”秦岭嘶声低吼,“你为了他,连我也背叛?”
“背叛?”白棠无声苦笑,“背叛你的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跟我回去,反正班智已经让你打发了,我们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让该死的汉王承担所有的罪名!二是,你远走高飞,坐上你准备好的船,永远也不要让人发现!我只向徐三说我与你深谈之后,你万念俱灰,不知所踪。保住你和秦家的声誉!”
秦岭的眼中泛出泪光。
“丹龄,你为我想得真周到!”他蓦地恨道,“可我就算死,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白棠叹息:“你还能作什么?!”
轰的记重响,木屑飞溅,地道的暗门已经被人踢开!
白棠对秦岭道:“听,徐三已经找到我们了!”
秦岭飞快的将白棠拉至自己身边,紧扣不放!疾退了十来步。
火光由远至今,徐三一身暗红的锦衣,脸若桃花,冷若冰霜。一步一步踏在秦岭的心头般,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亲眼见到徐三美艳无方的容貌,秦岭愤慨嫉恨中,忽然间生出股无力,在白棠耳边哼笑:“你的品味还真是一如即往!”
就喜欢漂亮美艳的人!
白棠顿时讪讪。
“阿简?”徐三蹙了下眉毛,眼中有丝疑惑,“你是阿简?”整个人气质的变化,导致阿简明明容貌未变,但陌生的似另一个人似的!
秦岭啧的声又对白棠道:“不愧是你调教过的。嗅觉感觉都灵敏!”
白棠:==
“我就当你是阿简。”徐三撇去疑惑,眉目飞扬的道,“人生在世,要懂得认清现实,知道服输二字怎么写!你折腾得越厉害,一败涂地时也就摔得越疼!”
秦岭挑眉:“口才也不错!”
徐三上前一步:“这条暗道已经被我发现,你的计划便告失败!你放开白棠,念在我们兄弟情份一场,念在秦大人和我大嫂的面子上,我即往不咎。”
秦岭按紧了白棠的腰:“徐三公子,你对我一无所知。白棠,你该了解我,我办事,喜欢多给自己备条后路。”
白棠暗惊:秦岭还有后招?
“你想清楚了!”徐三不紧不慢的又逼近一步。“你劫走白棠,整个江南秦家都要受你连累!”
“我为秦家做得够多了!”秦岭嗤笑。“何况,白棠只是与我私奔罢了。”
私奔——
徐三与白棠的脸色刹时不好了。
“虽然我节操不多!”白棠怒道,“私奔这种事绝对不会做!”
秦岭轻笑间嫉恨更重:“由不得你了!”他飞快的伸手按向壁灯处:“徐裘安,谁告诉你我只挖了一条暗道?”
激动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许的晕眩,或许是地道内空气不流通的缘故?
奇怪,他的手已经按住机关了,怎么脚底没有任何动静?
他难道自己站错地方了?他惊惶又茫然的看向脚底——突然听见轻幽的脚步声和衣袍拂动声,他猛地回头,失声道:“班智?!”
班智从秘道的另一头缓缓而至,亦是暗红色的僧服,手持捻珠,昏暗的灯光下,端正的面容尤显庄严肃穆。
“你怎么没走?!”秦岭忍着渐渐严重的头晕,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你也背叛了我?”
班智的脸上泛过丝无奈与怜悯:“施主走火入魔,我只想拉你一把!”
徐三对此变故虽觉惊讶却不动声色。眼看阿简情形不对,立即上前抢回白棠!
秦岭全身力气抽空般,绝望的瞪着徐三搂白棠入怀,胸口剧痛:“什么时候的事?”
白棠拍拍徐三的手安抚他,淡声道:“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给我留那首诗。”
秦岭眯了眯眼睛:“怎么说?”
白棠看了眼徐三,方道:“那首诗,让我知晓了你的来历。”
秦岭无力的笑了笑:“你就那么有把握?”
“是。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在何处。”白棠说得模糊,但秦岭明白他的意思,白棠当时未能确定自己借了谁的身还魂。
“第二个错误,你不该用狼毒纸毒害太子!”白棠摇头,“你扣准了皇帝必将逝于归途,到时太子死,太孙伤。汉王即位不费吹灰之力。可惜偏偏是狼毒纸的计谋让我确认了你的身份。除了你我,大明朝还有谁能算准皇帝的死期?除了你,京城里还有谁对藏纸了解至深又能利用它杀人于无形?”
班智低念了声“我佛慈悲”。
秦岭低笑,笑得额间青筋暴起!
“所以你发现了太子手上的狼毒纸后,偷偷找上了班智?”
“不错。”白棠看着班智,“依我对班智的了解,他心怀慈悲,仁心仁术,不是玩弄权术之人。他这般害太子,必定另有原因。所以我直接与他开门见山的谈了一番。”
班智轻声道:“练公子劝我说出真相,以保全寺僧人的性命。”他对秦岭道,“名垂青史,功盖玄奘,在我答应你谋害太子时便已经成了奢望。我只求我的恶行,莫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我告诉班智一个事实,你,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白棠声音渐冷,冷得秦岭心痛得几欲吐血。“你特意跑到乌斯藏,挑了个合适的人选送到京城,用医术打响名声,再将他顺势送进东宫给太子治腿,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所以班智,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
班智突然道:“无论如何,秦施主救了我一命。”
秦岭怒吼:“你还记得是我救了你?!”
班智点头:“铭记于心。所以,当练白棠找到我,告诉我狼毒纸已被识破,我就决定还你一命!”
“怎么还?!”秦岭不由自主的滑倒在地,眼前一片昏暗,“你瞒得我好苦!”
“既然计划失败,太子必会通过我查出指使之人。”班智苦笑,“练公子答应我能保住你的性命。”
“你竟然听他的鬼话!”秦岭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般,咬牙切齿的斥问,“你还给我下了毒?什么时候的事?”
班智靠近他:“你的腿伤是我治的,你忘记了么?”
秦岭想到每日换的药,简直眦目欲裂!
“你,你们——”
班智扶起他,挟着他的腰,对他道:“你不是让我去敦煌寻藏经洞么?练公子已经安排了人手一路护送我们。到了那边后,我们好好守着敦煌藏经洞的秘密,就当是为我们所作所为赎罪吧!”
秦岭彻底的昏倒前,脑中只闪过一句话:丹龄连他的余生结局都安排好了……
班智挟着昏迷的秦岭,向白棠与徐三揖礼告辞:“多谢两位给我们二人留了条生路!”
白棠叹道:“也不是只为你们。”他颇有不舍又无奈的望着秦岭——这混账!占了人家的身体,却要害秦家于万劫不复!那可是他的祖先啊!为了阿简姐弟,还有秦大人,他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上师一路走好!余下的事,我与裘安自能应对!”
徐三皱眉,终是没吱声。
班智颔首,转身离去。
白棠眼睁睁的看着秦岭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怔怔的,不知不觉的眼角泪水滑落:这一走,他永远的失去了两个好友!
徐三提了袖子帮他擦泪,酸叽叽的道:“好了!人都走了。太子的人马还在外边,你还是想想怎么和太子交待吧!”
白棠长长的喘了口气:“班智自然是汉王寻来的人,他察觉到异样,已经从此暗道逃逸。至于秦岭——”
徐三飞快的问:“秦岭?”
白棠看了他一眼:“就是阿简,他——到寺内治腿伤,无意间发现班智消失在此暗道中。他不知班智的阴谋,也因未能放下对我的旧情,故意诓我入寺,企图利用此秘道将我带走。幸亏你及时赶到,我们俩人对他动之以情晓以利害,令他迷途知返,又羞愧难挡,万念俱灰下,远游去了。”
徐三听得直笑:“秦家不得恨死我们?”
“事上哪有两全事?恨便恨吧!”白棠无力的靠在徐三的身上,“走吧,这场戏,总算是结束了!”
徐三纵使满腹疑问,想着白棠答应他太子登基后自会全盘相告,自是隐忍不言。但他也猜测出几分,白棠的来历,真有点玄乎!
第371章 白瑾的出路
皇帝隆重的葬礼后,太子朱高炽登基。年号洪熙。
朱高炽甫登基,便做了桩震惊朝野的事。他竟为诛了十族的方孝儒平反!派人寻找他的后人,给予补偿。还为不少靖难之役中受牵连的人士平反,并坦言先皇此事做错了。此举令他在民间声誉大涨,人人赞他仁厚。一举扫除了朱棣留在朝野间的阴霾!
同时,按例大赦天下!
练白瑾在狱中关了大半年,趁着大赦的机会放了出来。
练老爷子得到消息后,让平江亲自接白瑾回家。老爷子语重心长的劝说安抚了番白瑾,还替他安排好了今后的规划。
“你先休整几天,估摸着你爹娘也快赶到到京城了。等他们来了,你想跟他们回南京也好。我在山东、湖州都认识得几个朋友,能替你打点一番。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瑾全程低头,唯唯诺诺。也不知有没有将祖父的话听进心里。
好在白棠给练绍达造的房子并未处理,还空关着。白瑾回到家中,眼见空荡荡的院子,堆满的灰尘,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苏氏从桑园回家,见到前夫家的房门大开,还当是练绍达回来了。不禁好奇的进屋观望。一眼见到白瑾,刹时全身僵硬!泪意涌上,强行压了下去,转身就要走,白瑾听到动静,立即叫住了她:“苏夫人!”
他快步上前问:“我爹娘呢?”
苏氏咽下喉咙的哽塞,淡声道:“你难道不知,他们回南京了?”
白瑾自然是知道的,他不过寻个话头罢了。
“你满意了吧!”白瑾难掩愤恨的瞪着她,“你和练白棠,大获全胜!将我爹娘打到了尘埃里!害得我声败名裂前程尽毁!”
苏氏猛地一震,眼底迸出怒意:亏得何氏整日以官家小姐自居,竟教出这么个不分是非的儿子!
“放屁!”苏氏对他失望已极,“怎么?是我逼着你爹宠妾灭妻抛妻弃女?是我们逼你拜入赵王长史的门下,算计我家家产的?你爹被赶回南京,是因为他令白棠女扮男装骗取家产!当时你也在,别把责任推到白棠的身上!还有,你若是有些良心,怎会明知顾晟收你为徒是不怀好意,你还配合无间?活该你被问罪!”她喘了口气,“你心术不正害了自己,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白瑾眼眶发红:“是你们逼得我!这一切都是你们逼得我!”他全身剧颤动,“练白棠好好做她的废物不行么?为什么让她好运遇到国师?为什么要成天到晚的显摆才干?不是她,我全家能被你们逼到这一步?还有,不是你生不出儿子,我爹也不至于想出那法子欺骗祖父!是你没用——”
“闭嘴!”苏氏气得全身颤抖,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打得白瑾怔忡间羞恼更重!“你、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这是她的儿子啊,十月怀生下的孩子啊!苏氏瞬时间万念俱灰,冷笑道,“何妙莲养的好儿子!”
她拂袖而去,齿间已满是铁锈味!
白棠回来知道此事后,只蹙了下眉头:白瑾是练绍达的宝贝儿子,自由他来教导,他娘碍不着为么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费力伤心!练白瑾有本事别住那院子啊!自己找个出路,他还敬佩他有些骨气!
白瑾终究是在院子里住了下来。他从小也是仆人们侍候大的,陡然间要自己过日子,两眼一抹黑,连烧个柴起个灶也不会,更不提煮饭烧菜洗衣倒恭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