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车车。”然后翻身滚进乳母的怀里,打了个小哈欠。
曹生起身,衣袍带起风:“沿新道去找,限你们六个时辰追回车队。”
“诺。”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声音,几个黑衣侍卫迅速消失。
曹家在兖州已有五年,修建新道八条,沿路设驿站、烽火,有专人驻守,这要是还抓不到两个熊孩子,她曹生也就不用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曹植:真累死宝宝了,大人怕不都是傻子吧。
第161章 短3
曹铄自幼体弱,虽然如今能跑能跳,表面上看着跟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但底子还是薄。他第一次到外面吃苦,到底是让丁夫人担忧了。于是向来治家清严的她这次格外奢侈了一把,车队里不光有全面的药材、凉爽的丝绸,还有两大箱的新鲜蔬果,用冰封了,再盖上厚厚的稻草,上面覆篷布用以隔热。
曹丕和孙权,就惬意地躺在稻草堆里,丝丝凉气从身旁传来,偶尔还有花果的香味,简直舒服得要睡过去。而他们也真的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早就过了午饭时间。曹丕揉揉“咕咕”叫的肚子,在草堆上翻了个身。“饿了。”他咕哝道。
孙权比他个头大,在稻草堆里没他这么惬意,此时不过扒拉两下眼屎,闷声闷气地说:“要不去箱子里偷点?”
“那是给我二兄的。”曹丕神色挣扎。
孙权翻了个白眼:“但是你饿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吃的去?下车会被发现的。”
曹丕三个字堵住了他:“我内急。”
“我……”孙权差点骂脏话,“我……”
小恶魔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我也不想尿车上。”
孙权压低了声音:“曹阿丕,你是我祖宗。”然后他认命地往前挪动几步,到了稻草堆的边缘,偷偷掀开篷布的一角。
车轮不停滚动,灰黑色的石浆碎砂地面匀速后退,伴随着行道树的影子一丛又一丛。偶尔到了没树的地方,就能看见远方广袤的田野与村庄,一番让人心生希望的绿色,即便在骄阳下也生机勃勃。沿新道两侧都是有人烟的熟地,与几年前的赤地千里相比仿佛沧海桑田。
“车在动呢,怎么下啊?”孙权自言自语,“讲道理,说要跑出来的明明是你。小孩子的话真不能信。”就算曹丕再怎么早熟,也策划不起离家出走这样的大事。
“你们去听听,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突然,护卫家丁的声音响起,吓得孙权一个激灵,赶忙放下篷布钻回草堆里。
家丁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两个小朋友互相捂着嘴巴趴在冰块旁,仿佛两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至少有三匹马绕着他们所在的这辆车兜了两圈,“笃笃”,“笃笃笃”,马蹄铁和硬路面撞击的脆响是如此清晰,好像透过耳膜敲到人心上似的。
熊孩子们在黑暗中睁大的双眼。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在光线突然变亮的瞬间达到顶峰。
有人揭开了篷布!
“有异常吗?”男人的声音就在头顶上方。
接下来是一阵捣稻草的响动。“似乎稻草乱了。”
“稻草本就乱,被你一搅就更乱了。”
孙权还没因这话松口气,就见一把长刀连刀带鞘从上而下,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子扎进草堆中。“救命”两个字瞬间蹦到了嗓子眼。他怎么忘了,曹家的护卫中可掺了不少狠角色。这一下要是扎身上,就算是没出鞘的刀,也能把小孩的肋骨砸碎了。
“刷!”又是第二下,这次刀鞘落在孙权的腋下。命和面子,那必须是命更重要啊!孙家二郎几乎是立马作出了决定,正准备起身,就听见外头那个男声喝止道:
“你疯了!这里面是给二公子的生辰礼,扎坏了怎么办?”
“……是属下考虑不周。”
“快走快走。既然没问题就去下一辆。”
沉重的骑兵马蹄声渐渐远去,孙权趴在黑暗里久久不能回神。等反应过来一抹额头,好家伙,头上全是汗。
曹丕蠕动着往冰块的方向靠了靠。“那咱们还下车吗?”
孙权一边往稻草上擦手汗,一边回答道:“你再忍忍,再3里地就是新汲第二驿站了,车队必定要修整的。”
“阿权,你会看里程碑啊?”
孙权上手捏了把曹丕的小脸:“叫权兄。我可是在辽东学完了《交通论》的男人。”
曹丕不服:“你不是只学了造船?”
“船舶道路,殊途同归。本质上都是能够让物资、人口、文化进行传播的物理途径。”孙权棒读道。
这句话超过了曹五岁的理解能力,所以他乖乖闭嘴了。
又过去大半个时辰,自上午开始就转动不止的车轮终于“嘎吱”一声停下了。已经饿过头了的曹丕在孙权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从铺满草堆的车板上翻下来。两小只趁着护卫们喂马的空档,麻溜跑进驿站后头的茅房。
驿站是新建的,即便是旱厕,也比农村用了几十年的粪坑强不少。出门后还有个洗手的池子,能够让两个小公子松口气。
“阿权,你看,是玉米地。”曹丕突然说。
孙权抬头,可不是嘛,围绕着驿站后院,种着两亩玉米,这个时候都长出苞谷了,嫩绿嫩绿的,剥开叶子就能生吃。正好这个时候有人往茅厕的方向来,两个小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钻进了玉米地里。
等到太阳又偏转过一个角度的时候,曹丕扔下第五个啃干净的青玉米棒,打了个饱嗝。地面上已是一片狼藉,秸秆、杂草和玉米叶混在一起,好不可怜。即便是十岁的孙权,也没法摘到植株顶上的玉米,所以他们采用的是靠身体重量将玉米杆整个压倒,再暴力分尸的做法。但这一压往往受害的就不止是一株这么简单了。到最后,吃进嘴里的还没有祸祸的多。
孙权挠挠头:“好像得付铜钱,你带钱了吗?”
曹丕一脸懵逼:“……没。这是驿站的玉米地吧。驿站的,不就是我家的吗?”
“得付钱。”孙权说,“公共交通不是家族私产。”
两人面面相觑,临时起意跑出来的,谁会带钱啊?
曹丕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这个成吗?”
“你真是个贵公子,就这玉,够买五十车玉米了。”孙权翻了个白眼。
于是两人将身上所有的装饰品都摘了下来,零零碎碎摆了一地,其中还有两支画笔。
“你怎么还带笔出来?”孙权伸手去拽那两支画风不对的东西,“就这个最便宜了。”
“胡说!这这这,这可是颜夫人铺子的画笔,价值百金的。不如用这颗小金桃。”
“行行行。咦,这是什么?彩色的卵石?”
曹丕顺着孙权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一块漂亮的深蓝色扁圆石,点缀有紫色和深红色的仿佛火焰般的纹路,摸上去油光水华,仔细看蓝色中仿佛还有星辰闪烁。“这还是二叔送我的呢。”曹丕恋恋不舍,“大约是石头吧,但我还没见过比它更漂亮的石头。”
孙权锤了一下曹小丕的脑袋:“这个时候只能选最廉价的东西了吧。”
“……那好吧。”
于是曹丕放弃了他的“卵石”,为此他被曹铄嘲笑了整整一年。当然这是后话了。
回到眼下,曹丕和孙权正面临着他们出逃以来最大的危机。
车队不见了!
就在他们祸害玉米和挑选抵价物的时候,运送曹铄生辰礼的车队,已经离开了新汲2号驿站。
太阳西沉,晚霞漫天。两个孩子站在干干净净的大路上茫然远眺。他们甚至分不清哪里是来时的方向,哪里会通向曹铄所在的位置。孙权年长,所以曹丕看向孙权。少年孙仲谋只感觉肩上突然有了千斤重担:“总之,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第162章 番外 窑变
尊敬的各位游客,欢迎来到国家瓷器博物馆。自从汉末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瓷器问世以来,我国的陶瓷文化已经走过了辉煌而灿烂的两千年。
在这两千年里,诞生了无数珍品。一些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今日都无法复制,而另一些则蕴含着超过其本身价值千倍的文化价值,堪称国宝。
在国瓷博物馆中,就保存着二百八十余件国宝级的珍品,仅从瓷器文物的方面来说,即便是与故宫博物馆相比也毫不逊色。
现在,就请大家跟随我的脚步,开启一场丰盛的视觉之旅吧。
……
接下来我们将前往三楼中央展厅,参观本馆的镇馆之宝。对,刚刚这位先生说得没错,就是大名鼎鼎的窑变石,或者叫曹子窑变石。
众所周知,虽然在东汉开始出现了一些原始的青瓷,但真正将陶瓷技术推向成熟化、规模化、艺术化的人是曹生。
早在曹生少年时代,他就明确指出了“炉温”在冶铁、烧瓷、熔砂上的重要作用。作为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三代,曹生招募了一批工匠为他制作耐火砖和高温炉,其中就包括被称为“瓷器之父”的匠艾。
很快,曹家的青瓷就通行海内,为将来曹氏兄弟的扩张事业积累了巨额财富。等到这对史上有名的双胞胎成年的时候,曹家就有了质量稳定的白瓷和玻璃。
但曹生依旧不满足。公元174年,他带领船队南下交州,在当时最大的鹦窑试验彩釉和窑变。据说,曹生试验了交州全境五百多处陶土,烧制一掌大小的圆形瓷石二万九千余枚,最终只保留了三枚,真正的万里挑一——
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三枚“曹子窑变”。
曜日、重瓣、星河,即便是在两千年后的今日,它们的美丽依旧是无法复制的奇迹。
曜日石呈现出热烈明快的黄釉、红釉,即便是在以出产彩釉著称的鹦窑中都算罕见。更难得的是它所具有的的正反两面对称的同心圆构型,在听凭天意产生的窑变中如同上天的宠儿。
据说,曜日石出炉的时候金光耀眼,一下子将同炉的其他窑变石照得黯然失色。赤红、橙红、橙黄、金黄交相辉映,使得这件瓷器仿佛真的太阳。可惜的是,曹生认为它的色彩太过张扬,于是没有佩戴过它,也没有送给曹操佩戴。
曜日石就这样一直留在鹦窑中,作为镇窑之宝被工匠们代代膜拜。直到进入现代化社会,博物馆行业成熟稳定之后,曜日石才被捐献出来供游客参观。
后来鹦窑出产的黄红色小型彩瓷自成一派,多是历代匠人对曜日的致敬之作,其中以魏末的双彩窑变百花迷你瓶最为出色,那也是一件国宝了。稍微次一些的有红蹄八骏大肚盏、火烧葫芦藤等,这两年在拍卖会上也是拍出了几千万的高价。
接下来说说曜日左手边的这块粉白相间的窑变石“重瓣”。一路走下来,大家应该发现了,古代粉釉罕见,窑变产生的粉釉更罕见,像“重瓣石”这样浓淡渐变,纹理清晰,仿佛花瓣一样层层舒展的粉釉窑变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用千年一遇来形容都是小看了它。
各地用铜矿作为釉料的瓷窑努力了一千五百多年,都没有诞生第二件形成花瓣纹路的粉色釉变。在重瓣石还没有被发掘出来之前,国内一度出现了这块窑变石是史料夸大,或者纯属虚构的质疑声。直到燕朝桓帝举全国之力研发粉釉,耗资无数,才在当时的官窑中获得了一件二百二十个花瓣的粉釉窑变长颈瓶,消除了国内对于重瓣石真实性的大部分质疑。
重瓣,这块有着三百六十一个花瓣的粉色曹子窑变,最早被保存在沉香岛的曹氏坞堡中。公元189年,曹玉长女、流火公主曹荧诞生在交州。重瓣窑变石作为礼物,被赠送给了这位曹氏家族的新成员。
曹荧极为喜爱这块窑变石,将它制成项链、挂饰、头饰,“重瓣”上有三个大小不一的钻孔,就是当时留下的。曹荧死后,“重瓣”作为陪葬埋入流火墓中,一千九百余年不见天日。
八十多年前,湛江市修建地铁二号线,挖到一座魏初古墓。经确认为流火墓后,中央直接指示湛江地铁停工,文物总局局长坐直升机亲临湛江指挥抢救性发掘。幸运的是,“重瓣石”被放置在厚实的棺椁内,没有像其他陪葬品一样遭到地铁工程的破坏,这才有了如今“三变齐聚”的盛景。
最后,是我们经历最为传奇的“星河石”。
如果说,曜日是象征意义最重,重瓣是工艺难度最大,那星河就是文化价值最高。
它所具有的深蓝色釉彩是鹦窑的标志。胎底的细砂则在光线下折射出点点微光,仿佛星空一般深邃迷人。一抹紫红色的窑变恰到好处融入其中,形成星云状的旋涡。成像的和谐完美让“星河石”从一众蓝色窑变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曹生的青眼。
这是“三变”中唯一被曹生贴身佩戴过的窑变石。从交州到辽东,从辽东到中原,“星河”见证了汉朝的崩溃,也见证了曹氏创业的波澜壮阔。
大约在公元190多年,“星河石”被转赠给了曹操的三儿子曹丕。在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提一句,曹子败家。我们今天的国宝,在他当时看来,不过是自己烧出来的小玩意儿,送给侄子侄女的玩具罢了。
曹丕大约也不知道“星河石”的价值,这才有了后面“以石换痘”的故事。
我们都知道,汉朝末代皇帝刘协是感染了天花去世的。而自从刘协病逝后,曹生就致力于寻找天花的治疗方法。他从古书上发现了种痘法,凭借自己丰富的行医经验认定了这条路,但在寻找牛痘的道路上却屡屡受挫。
后来有一次,少年曹丕赶路,在老乡家里借宿。曹丕小时候不听话,我们现在说,熊孩子嘛,就祸祸了老乡家里的耕牛。那曹家的家教严格,也不是嘴上说说的。临走的时候,就说赔钱。赔什么?赔了一块“星河石”。
曹丕离开老乡家的时候身上就起了小疱疹,回到许县一经诊治,好家伙,牛痘!本来曹家是要追回“星河”的,这时候也顾不及了,忙着做牛痘的推广去了。等到回过神来想再追查的时候,“星河窑变”已经被老乡变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