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继续沿着河滩卵石前进,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庞德公别居的模样——大大小小十余间木头房,错落有致,据说还是按照五行排布的。
  前院很热闹。前几日的怪风刮坏了所有的茅草屋顶,刮倒了唯一的牛棚。庞德公就让人将重伤的老牛宰了,以牛肉为酬劳募集附近的百姓来修房子。响应者甚众,搬运木材的,翻晒稻草的,攀上房顶的,一片繁忙景象。
  黄承彦带着女儿站在翻倒的篱笆外,喊道:“庞公贵人事忙,却是我来得不巧了。”
  “黄公这么说可就折杀我了。”爽朗的笑声立马在院中回应道,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神仙似的人物,缓缓穿过忙碌的人群。他其实也就比黄承彦大了几岁而已,但不知怎的头发白得特别快。不过庞德公的隐居生活十分顺意,头发虽白,面上却带着红光,健康得很。
  黄、庞两人行过礼,手就握到了一起,互相拍拍肩膀:“好啊,好!走,上后院说话。”
  时间已过正午,久违的太阳从乌云背后钻出来。虽然气温依旧不高,但多少让人生出些希望。
  就和许多小姑娘一样,小黄朔不爱听大人们喝醉了之后谈论天下大势。曹操袁绍谁胜谁负,公孙瓒的儿子逃向何方,汉江盆地何去何从,这些都不是黄朔所关心的,她只想低头琢磨家中那几本机巧书,若是能从舅舅家的书铺中买到墨家的新作就更好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开了主人家饮酒的后院,来到了偏房外倒塌的牛棚处。
  说倒塌也不准确,因为勤劳的百姓们已经将新牛棚搭起来了,比之前那个还要结实。就连屋顶上的茅草,都已经盖了一半,厚厚的足有十公分,上面能躺人。
  “阿亮,你看那边七棵柳树,是不是就对应五行中的木,所谓东有青龙?六,三。”
  “青龙归青龙,但这里还套了个八卦。六,五。”
  “柳属阴,八卦,八卦是什么来着?七,五。”
  “八,六,哈哈,吃你四子,不许不服。”
  “等等,这不对吧?”
  “怎么不对?八六,七六,都是我的,围上了。”
  “……那我大龙是不是断了?”
  “断了。”
  “不下了不下了。阿亮,你讲讲这房子里的八卦。”
  “没啥可讲的。”被称作阿亮的人说,“所谓风水,就是要住着舒服。所谓八卦阵,就是要住着安全。你看那柳树好看吗?”
  “好看?”
  “那就是好风水。你再看那柳树帮主屋遮挡外人窥视了吗?”
  “这都能挡住?排布得真讲究。”
  “那就是好八卦。十一,七,直杀中军。”
  “……至于吗?穷寇莫追。”
  一个少年音,一个变声期,都是年轻得过分的声音,但谈话内容,竟然是一边聊五行风水一边下盲棋。
  黄朔抬头望去,只见牛棚上坐着两个粗布短褐的少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编稻草屋顶,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听见了他们对话的缘故,黄朔觉得光看外表就有些不凡。尤其是年纪小的那个,什么泥土汗水和补丁衣服都盖不住那张俊秀的脸。
  正看着呢,那漂亮的少年突然就动了眼珠子,朝她看来:“小女郎,你瞅啥?”
  黄朔的脸刷地就红了,窘迫和羞愧让本就不善交谈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仿佛被逼到墙角的小老鼠,只剩下最本能的应激反应:“下……下盲棋吗?”
  阿亮一愣,旋即笑了:“好,我跟你下。你先行。”
  太阳又隐入云层背后。起风了,但黄朔感觉不到冷,如果不是肤色黑,是个人都能看见她的脸因为棋逢对手而涨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盘了。
  “十三,十二。”黄朔郑重地落下最后一子。
  上面的两师兄弟已经编完了屋顶,从牛棚上跳下来。
  “我输你两子。”阿亮拍拍手,脸上是罕见的郑重,“明天我执先,咱们再比过。”
  吕蒙是真的想翻白眼:“你至于吗?人小你好几岁,你还要执先?”
  阿亮:“你不懂。她厉害,让她反而不尊重。”
  黄朔是真的高兴:“明天,再比过。让你先手。”
  “哈哈,好,让我让我。”阿亮踢踢脚,“明天我去编柴房的屋顶,你上东北角找我。”
  注1:黄氏的名字,正史没有记载。黄月英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就起了一个单字的名。
 
 
第197章 襄阳(下)
  黄承彦觉得闺女不对劲。一向不爱出门的小阿宅转了性子,大清早就抱上酒坛子,跑到父亲床头:“去庞公家喝酒。”
  黄承彦睡眼朦胧中差点被吓死,他该庆幸自己昨晚喝多了一个人过夜此时怀里没小妾吗?然而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能怎么办?
  “昨天刚刚去过庞公家。”可怜的老父亲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小黄朔咬着嘴唇思考了三秒:“阿母今早回来了。”
  黄承彦:!!!
  “这坛酒还是我昨晚偷偷拿的。”
  黄承彦一骨碌爬起来披外套:“那咱们快走吧。”
  小黄朔一脸严肃地跟着父亲小跑出门,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坛子“宝贵”的黍酒。
  计划通。
  天气依旧冷,黄承彦和女儿都穿着秋衣。他们从沔南的黄氏庄园出发,途径襄阳高大的城墙,再渡过一道宽而浅的襄渠,才来到绿野悠悠、芦花飞舞的鱼梁洲。
  起点和终点都是风景秀美的世外桃源,中间的景色却差强人意:城门外的乞丐被持戈的卫士所驱赶;征兵的官吏走过汉水两岸,带走了江上的渔民。
  黑皮肤的小姑娘垂下头,下巴抵在她怀中的小酒坛上。
  黄承彦拍拍女儿的后背:“天气妖异,受灾也是没办法的事。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小姑娘努努嘴:“诺。”
  所以说她讨厌出门。
  父女俩逆光而行,离鱼梁洲越来越近,渐渐将不如意的现实抛在身后。庞德公位于沙洲上的别居依旧是雅致而脱俗,简朴中透出从容。帮忙修缮房顶的百姓们也依旧是热热闹闹、笑容满面。
  临近中午日头高了,阳光洒满庭院,给冷了半个月的荆州带来一丝夏季回暖的希望。像是从什么阴影底下逃生似的,父女俩同时松了一口气。黄承彦感慨:“山中不知日月啊,我都想隐居了。”
  隐者不受徭役的束缚,不在征兵之列,也没有冻饿之虞,可不是梦幻般的生活?就连那个在房顶上铺稻草的少年,笑容都像是梦里丰收的稻田。
  “小女郎,你来让我了呀?”
  黄朔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对,今日你先行。”
  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逗得少年哈哈大笑。“昨日我想了两个精妙的局,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拆啊。三,三。”
  黄朔精神一震,所谓三三、五五,与星,都是起手不吉的位置。少年不是新手,上来却是三三,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略一思索,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十六,十五。”
  少年几乎是接着她的话音:“五,五。”
  好快!
  小姑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指扣着树皮:“十、十五,十三。”
  对面一笑,仍旧是不假思索,即便是轻描淡写都显得咄咄逼人:“七,七。”三三,五五,七七,组成斜对角线,一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开局。
  受灾后的柴房,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木头潮腐的涩味;少年身上的衣服似乎比昨天沾染了更多的灰尘;少女也没有在一夕之间变得貌美如花,但一切都无损这场棋局的精彩。
  双方都是才思敏捷之辈,在诸葛亮有意带动下,每一步棋都快如闪电,以至于躲在暗处的黄承彦都差点没跟上他们的交锋。
  “是不是我赢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棋过半场,诸葛亮突然问。
  已经满头大汗的黄承彦:???发生了什么?
  黄朔咬了咬嘴唇。
  “十三,十四,然后你最多吃我西南方的那堆弃子,如果你不吃,我就走三,十六,西南就活了。如果你吃了,我就南下天元。我不会失误的。”诸葛亮一摊手,“而且你父亲来找你了。”
  小黄朔思绪还在棋局上:“我吃了西南,你下天元,然后……东……北,南……我输你两子。”
  “对,是两子。”诸葛亮朝黄承彦拱手致意,然后飞快翻上柴房的屋顶,从当了许久布景板的吕蒙手中接过一大捧稻草,开始继续为牛肉而工作。
  黄承彦看看仍皱着眉头的闺女,再看看“朴实无华”的劳动少年,不由以拳抵口,轻咳一声:“郎君好才智,不是老夫夸口,能在围棋上赢下小女的,全襄阳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吕蒙从茅草堆里抬起他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回道:“我们也一样,跟我师兄下围棋,连师长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黄承彦和吕蒙仿佛两只夸耀幼崽的老母鸡,大眼瞪小眼,然后——
  “哎呀,是老夫眼拙,不识山外有山。”黄承彦拄着他装逼用的紫藤拐杖,笑容可掬。
  吕蒙摸摸后脑勺,好不容易找出一句客套话:“你们襄阳人杰地灵……”
  吕蒙到底隐姓埋名的经验不足,一张口就暴露他们不是襄阳人,连诸葛亮都没拦住。亏他之前还学说了荆州方言呢。这下可好,此地不可久留了。
  眼见诸葛亮微微下落的嘴角,以及黄承彦越来越大的笑容,吕蒙终于反应过来,闭嘴、低头、翻稻草。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些小狐狸老狐狸玩耍好吧!
  师弟的后背都汗湿了,师兄依旧面不改色,只是说话间带上了两分严肃。“黄公请带女郎回转吧,柴房潮湿,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就仿佛之前约人来的不是他。
  黄朔抓着父亲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她到底小些,心里更多是不舍:“咱们一胜一负,还没决出高下呢。”竟是还想再约战。
  小姑娘清澈的眼眸望过来,连一向能言善辩的诸葛亮都语塞。幸好这个时候,庞德公的别居发生了一件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大事,及时救阿亮于两难。
  荆州牧刘表,以极其浩大的声势,摆驾鱼梁洲,邀请庞德公出山。
  有胆小的民众跑回家躲了起来,更多的则是围在隐士的篱笆外看热闹。即便是畏惧权势压低了声响,但异常的人群聚集依旧将角落里的黄承彦、诸葛亮等人惊动了。
  只见刘表一身低调奢华的缁衣长袍,头戴皮冠。他比袁绍、曹操都要年长,已过知天命之年,奔着六十大关而去。即便是保养得再好,两鬓也染了白霜,面上也有了皱纹,就连年轻时八尺高的身躯,都有些微的佝偻。
  不过刘表就算身体走下坡路了,依旧比大部分屁民来得高,往人群里一站就鹤立鸡群。他带来了五十船的礼物,抬箱子的仆役仿佛繁忙的蚁队,一路延伸到渡口。
  “庞德公虽不愁衣食,但长年居住在乡野中,坐吃山空,能给子孙留下什么呢?”刘表的声音里带着被拒绝后的急躁,一听就是已经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了。
  庞老神仙拄着一根还带有毛刺的树杖,面对一州之长仍不假辞色:“我想留给子孙安居乐业,而非危险的功名利禄。”
  “怎么就是危险呢?!”
  “禹、汤将天下传给后代,他们的子孙桀、纣却不得善终;武王伐纣,建立大周,周公兄弟却自相残杀;秦王英武,吞并六国,然二世而亡,宗族尽灭;先朝霍去病,战功赫赫,霍光之后满门抄斩。帝王将相显赫一时,却不如乡野之民平稳长久。”
  刘表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庞德公一根眉毛丝都不带动摇的。
  太阳隐入青灰色的云层之后。刘表终于是长叹一声,告辞离去。而那些搬着俗气钱帛箱子的仆役,又蚂蚁似的随刘表退回到渡口,模样狼狈可笑。
  无论是刘表,还是他那些来时趾高气扬,走时落荒而逃的手下,都被淡泊名利的隐士对比成了丑角。
  到州长官的队伍看不见了,围观的百姓就齐齐欢呼起来,虽然他们大部分都不知道为什么欢呼,但架不住庞德公拒绝高官厚禄的模样着实潇洒。
  庞德公面带微笑,朝着四方百姓拱手,又命妻女熬粥。食物的香气袅袅而来,饭点也到了,围观群众这才陆续散去。男女老少一边三三两两地离开,一边还谈论着今日所见所闻。
  可想而知,庞德公将刘表堵得说不出话的一番言论,必将广为流传,成为他人品高贵不落俗套的新注脚。就像庄子口中那只在烂泥里摇尾巴的乌龟一样。
  但恐怕这些人做梦都不会想到,外表快要登仙的庞德公,心中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安定。刘表屡次碰壁却屡次来请,可见荆州是有多缺人才了。但也不能怪他们荆州大族名士态度暧昧,实在是刘表也好,刘表的儿子们也好,都让人看不到成事的希望。但凡这其中有一个露出枭雄姿态的,他们没准还敢赌一把运势,但如今这样……
  庞德公如刘表一般长叹一声,转身欲回后院。这一转身,看到了老友黄承彦父女。他们没有随乡民散去,依旧站在黄竹皮扎成的矮篱笆外。
  “黄公……”庞德公刚想打招呼,他的注意力就被两个同样没有离开的少年吸引走了。实在是,他们的眼神太特别了,多么脏的粗布短褐都遮不住:一个疑惑中藏着冷漠,一个清明中带着审视。
  庞德公好不容易回想起这是渔翁何三找来帮忙修屋顶的人,就见年纪小的那个行了个标准士人礼节:“我若是没有得遇师长,必定晨昏拜榻,抛弃颜面也要向您学习在乱世中保身的学问,以求保全家人,不沦落为死在沔江两岸的民夫士卒。”
  庞德公稍稍抓紧了拐杖。
  “然而,没有禹乡民就要死于洪水;没有商汤和武王,乡民就要死于桀纣的残害;没有秦王一统,则世间再多四百年战乱倾轧;没有霍去病,匈奴刀下再添万千亡魂。古往今来那么多登玉阶、执犀笏的人,难道都只是贪恋那点富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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