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晚年过得太顺。尤其是孙子辈出生后,他似乎看见了未来的光明,忘却了宫廷斗争的残酷。如今再想要调动所有的政治直觉,感受到的全是大灾将至的气息。
  太快了。
  我还没来得及布局完成。
  太快了。
  儿子侄子都没有应对大规模流血政变的机警,而他寄予厚望的孙辈还没有长成。
  “砰!”陶杯碎裂,锋利的黑色的碎片撒了一地。
  “大……大长秋……”
  曹腾走下坐具,跪地朝小黄门行大礼:“君于我家有大恩。”
  小黄门惊慌失措。他可不敢受这位宦官中的老祖宗的大礼,曹腾虽然退休了,但依旧活在历经四朝而不倒的传说里,是大家追求的目标。“大长秋睿智,求大长秋点拨,若圣上与大将军不和,那我等……”
  曹腾又一拜:“世间哪有不冒风险就得利的事呢?遵守本心而已。”
  小黄门也是个机灵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曹腾说“遵守本心”,什么是本心,宦官是替皇帝服务的,站皇帝就是本心。如果曹腾说的是“审时度势”,那就是站梁冀的意思了。
  “大长秋放心,今日之言,定不会从在下的口中露出半分。”就算泄露了也没什么,遵守本心,放哪里都没错。
  更让曹腾忧愁的是当今这位皇帝的性格。软弱是真软弱,昏庸也是真昏庸,让他骤然掌握大权,可不会区分梁党中的好人坏人,统统一网打尽了再说。另外,邴议郎也不是聪明人啊。两个愚蠢之人,只会将事情的不确定性大大提高。
  曹腾没有管洒在地上的碎陶片,衣服都没披就出了门,径直去找吴氏。
  “你给我一句准话,皇后还有多少时日?”
  吴氏正在织布,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惊得拉崩了三根线。“我看她那样子,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吴氏脸色发白。
  曹腾慢慢蹲下来,用手拍织机:“太快了呀。”
  吴氏:“你莫要吓我。便是皇后不在,宫中还有如日中天的梁贵人。”
  曹腾猛地抬头:“梁贵人是大将军哪个兄弟的女儿?”
  “这……”
  “为何此前无人细究?”
  “梁家也是枝繁叶茂的大世家,梁贵人被大将军收为义女,想来出身庶支远房,这种引人不快的事情,又有何可细究的?等……等等,你是说……”吴氏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
  “是啊,梁贵人不姓梁。”
  “纵使是外姓,只要控制得好……”
  “和帝邓皇后的侄孙女。南阳邓氏,累世名门。”这是辅佐光武帝刘秀争夺天下的家族。而邓太后是整个东汉摄政时间最长、名望最高、政治眼光最佳的太后,几度救王朝于危难中,即便是再反对外戚的士人,也不得不称赞一声“贤后”。
  跟邓家比起来,梁家就是草根。
  若不是邓太后死后她的兄弟被诬告谋反,致使家族日渐凋零,梁冀哪敢挟持邓家的女儿。
  “这这这……这也太胆大了!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议郎邴尊醉酒后说了只言片语,被个机灵的小黄门听到了。”
  吴氏困惑不解:“怎么又和邴议郎扯上关系了?”
  “邴尊的夫人不是姓邓么?”曹腾将这一段要命的狗血大戏讲给老妻听。梁贵人原名邓猛,因为年幼丧父,跟随母亲改嫁,几次变更了姓氏,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原本姓邓,就算是邓家也未必关注这个跟随母亲改嫁的小女孩。后来她的美貌被梁冀看中,强行改名为梁猛送进宫去。梁冀势大,又对梁猛锦衣玉食地教养过,如果没人提也算是个勉强过得去的联盟。
  问题就出在梁猛还有个大她很多岁的亲生姐姐,嫁给了议郎邴尊为妻。这个姐姐出嫁可是在爹死娘改嫁之前,因而还是叫做邓夫人。
  邓猛成了梁家的女儿,已经被外戚身份折腾过一回的邓家嫡支漠不关心,但邓猛所在的庶支就不一定了。邴尊这个邓姐夫率先跳了出来,言谈中对梁冀多有不满。“我们和贵人才是关系最亲近的亲戚好吧,让我们踹开梁家上位吧。”
  简直智熄。
  可以想见,一旦梁皇后咽气,梁贵人取而代之。首先进行的还不是皇帝和梁冀之间的战斗,而是邴尊和梁冀之间的外戚之战。
  谁才是真正的外戚?
  这还用问吗?梁冀按死邴尊就跟按死一只蚂蚁似的。
  接下来怎么办?姐夫死了,姐姐也一并按死吗?母亲也一并按死吗?梁猛,或者说邓猛,她就这么几个一只手数得过来的亲人!
  想要规避梁贵人和梁冀之间的决裂,除非邴尊从一开始就安静如鸡。然而邴尊他……是个棒槌啊!
  大凡历史上崩掉的局面里,都有一个类似的棒槌。他不一定身居高位,但一定拥有撬动局势的能力。曹腾一拳打在织机上:“我平生最恨愚人。”
  吴氏静默了片刻。“你想怎么做?”
  曹腾板着脸不说话。
  “季兴,你打算怎么做?”
  老人长叹一声,没有胡须的脸上仿佛一瞬间多了不少皱纹。“我总要替晚辈打算。”
  “季兴!”
  “六月初四便和胡家议亲吧,一切从速,不要耽搁。”
  最晚的时限是在梁皇后咽气之前。
  但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够曹家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洗白的——如今皇帝宴客还把曹嵩的座位排在梁胤那一列呢——除非他们为皇帝铲除梁家立下汗马功劳。但这么一来,背叛旧主的名声就再也脱不掉了。
  无论怎么做,都是个死局。
  在阿生看来,从五月开始,祖父就变得忙碌了,整日整日呆在梅园后面的暗室里。
  他发布的命令也很奇怪,比如花高价买下了延熹里的一座宅院,然后又低价转卖给了一个姓郭的中层宦官。再比如,约见了几个小黄门。要知道,为了摆脱宦官之后的帽子,曹家很少跟宦官往来的。雒阳城郊的产业开始抛售掉了一部分。老家来人好几次,也不知道曹腾都安排了什么。
  曹腾明显是处于极度焦虑和极度冷静的叠加态下。回府上课的阿生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特意屏退左右,担忧地问祖父:“可是要有大变动了?”
  曹腾注视她好几秒,然后笑了笑:“我家三代男丁十余人,反而是如意猜得最准。你是有运气的。”
  阿生皱眉:“祖父可有应对之法?”
  “给圣上分忧的方法,有很多。”但皇帝那个智商,未必看得见曹家递出的小小橄榄枝。“总之,先让你新母亲过门吧。时间紧迫,人品难以考察仔细,如果她有什么不妥,你劝着你阿兄一点。”
  阿生点点头:“我懂。”
  大难当前,后宅矛盾再尖锐也是次要矛盾。
  这年五月二十九,京城再度日蚀。
  阿生和哥哥所在的东郊别院一派镇定,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然而,朝堂上却是大地震了。史官陈授上书弹劾梁冀,认为天灾频发是因为梁冀掌控朝政,横行无忌,迫害异己。
  梁冀发挥了他一贯的作风,武力解决。没到六月初二丁氏忌日,陈授就死于狱中。到了七月里,太尉黄琼因地震被免官,换上了墙头草胡广。三公再无一个反梁派。看上去,梁冀的权利达到了顶峰,但曹腾心里清清楚楚,这叫最后的疯狂,反过来,叫做黎明前的黑暗。
  北宫中,梁皇后女莹躺在金碧辉煌的榻上艰难呼吸,仿佛呼吸着梁氏外戚最后的灿烂时光。
  相隔百米的另一座宫殿里,皇帝和贵人正在寻欢作乐。帝国最高统治者确实沉迷于这位美人所创造的温柔乡,缺乏权利欲的他也确实愿意因这位美人而和梁氏继续相处下去。但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谁能想到贵人的姓氏中藏着霍霍杀机呢?
 
 
第29章 胡氏女
  胡氏坐在牛车里,手中紧握着一枚玉器。
  千里迢迢的送亲,对新娘来说是一门苦差事。她的乳母常氏跟着她陪嫁,此时坐在胡氏身边垂泪:“这哪是什么好亲事?宦官之家也就罢了,还是填房!前头的夫人都留下两个嫡子了,我们堂堂世家……”
  “阿母歇一歇罢,木已成舟,不可更改了。”
  常妈妈擦擦眼泪,下车去给胡氏弄饮水。时值夏秋之交,天还有些炎热,不喝水可受不了。
  她下了车,胡氏的眼泪就滑了下来。庶支的嫡女,跟嫡支的庶女半斤八两,都是廉价的联姻牺牲品。胡家需要跟费亭侯府联姻,盲抽抽中了她。太尉胡广直接下令,她父母、她叔伯、她祖父,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也是被家人娇养着长大的啊,十指不沾阳春水,梦想着未来的夫君能是个英俊的少年郎。谁知道到头来,是个已经有五个孩子的三十岁老男人。
  “不怕,不怕啊。”胡氏给自己打气,“虽说是宦官起家,然曹家巨富,衣食无忧。且继子们尚小,最大的不过四岁,能不能养大另说,如果能够用心养的话,养熟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最要紧的,就是得抓紧机会自己生一个,不能跟前头的兄长年龄差太多了,这样才能有一争之力。”
  没错,胡氏是想争的。
  她虽然出身庶支,但是也有世家傲气。世家女所出的孩子不能继承宦官之家的家业,说出去她都丢人。本来就自觉低嫁,心口就憋着一股气。大家都是嫡妻嫡子,她哪里又比土财主丁氏差了。
  东汉嫁娶奢华成风,胡氏陪嫁的嫁妆组成了长长的车队,为了防止路上遇到劫掠,还有上百名家丁护卫。
  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走了一个多月,才进入雒阳地界。
  农历九月,天气转凉,雒水两岸本该丰收的农田却有些无精打采。今年夏季又起了一场虫灾,没有去年那么大,但也足以使靠天吃饭的农民欲哭无泪了。深色的河水翻起波澜,拍打的着岸边枯黄的苇草。
  秋风萧瑟中,胡氏望着雒阳高大的城墙,紧紧咬住了下唇。她觉得这不是个好时节,所见之景都透着一股不祥似的。一直到她进入内城,看见繁华的街道和太尉府府门口高大的金黄色银杏树时,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的靠山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她要嫁入的京城的侯府。只看荣耀和物质享受,这是南郡少女们想到不敢想的一步登天。
  胡氏第一次见到胡广,这位老人是整个家族的支柱和荣耀,对于庶支的孩子们来说遥远得如同星辰。
  胡广面对远道而来的堂侄女同样感到陌生。“时局微妙,你早日出嫁也就早日尘埃落定。我与费亭侯也能早日安心。”
  胡氏不敢看他的眼睛:“诺。”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你要谨记,和睦夫君,侍奉长辈,抚育幼子。”
  “诺。”
  “曹嵩嫡子有早慧之名。即便你不能生养,结下善因也能有善果。”
  “……诺。”
  嘴上称是,胡氏心里其实是疑惑的。如果曹嵩前头的嫡子好到让三公惦记,又何必让自己嫁过去呢?两姓之好,最终目的难道不应该是让胡氏血脉的孩子继承曹家家业吗?前面的嫡子好,争不过,那又何必联姻?
  目光的局限让胡氏想不到政变中守望相助这一条。她的人生经验中,也没有续弦的女性亲属可以提供给她参考。
  新妇就这样,怀揣着不安和疑惑跨进了曹府的大门。
  正院已经装饰一新,没有一丝一毫丁氏留下的痕迹了,胡氏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再怎么明理的女人一旦做了填房,都会介意原配的存在。
  胡氏原本以为会有先夫人的忠仆来敲打自己,不曾想曹家分配给她的都是新仆人,身契连同履历一并送到她手上,干净到彻底。老仆要担忧他们的旧主和背景,但全是新人,那就不好用了呀。抛开新人办事不利索的问题不说,假使他们都天赋异禀精明强干好了,但没有人脉,在后宅中就施展不开。她想要打听个什么旧事,下人都一问三不知,感觉如同做了聋子瞎子。
  胡氏眉头微蹙,这大约算是另类的下马威了吧。
  真是让人不悦。
  胡氏还没有不悦完,曹嵩就进了新房。将将三十岁的美大叔保养得宜,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倒是远超胡氏预期了。
  她一下子羞红了脸:“郎君。”
  曹嵩对鲜嫩的小妻子非常和蔼,握着她的手说道:“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
  胡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答。不合心意的,当然有啊,还热乎着的一盒子身契就不合心意。但她不知道是该扮贤惠呢,还是现在就跟丈夫讨要个熟悉情况的老仆来。
  这么浅的城府,连曹嵩都一眼看穿了。他抱着胡氏哈哈一笑,拉她到榻上。“你若是没想好,就明天说。跟我说,或者跟母亲说。”
  灯烛燃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例行的认亲大会。曹家人口少,因此更加随意,就约在宽敞的室外。梅园里铺上坐席,摆上坐具,正中架起小泥炉,炉上咕嘟咕嘟地煮着茶汤,梅子和姜的香味飘散,再加上恰到好处的阳光,让人心情愉悦。
  曹腾与吴氏,都是昨日傍晚婚礼上就见过的,现在不过是在阳光下将脸认得更清楚些。重点还要放在曹腾的孩子们身上。领头两个在外衣上镶嵌粗麻布条的小豆丁,是自己走着来的,气质看上去就大气。剩下三个小的,还要让乳母抱。
  青伯站在胡氏身前,给她引见。
  “这个是大郎阿操,这个是二郎阿生。他们两个是双生子,先夫人所出。”
  阿生未语先笑,长得好看刷颜值卡是基本礼节。“阿生拜见母亲。”说完了就偷偷拿手肘撞旁边的哥哥。
  曹操本来正板着脸观察新夫人,被阿生一提醒,也露出一个笑。满口小白牙由于肤色的反差格外明显。“拜见母亲。母亲看上去好年轻。”
  胡氏被曹操夸了,以袖掩唇。“你方才这般看我,是因为觉得我年轻?”
  曹操大力点头:“比我和阿生的亲生母亲要年轻。”
  他说得坦荡,即便是说到了敏感话题,也让人讨厌不起来。胡氏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承认这对嫡出的双胞胎相当讨人喜欢。她从自己的乳母常氏手中挑选出见面礼,送给两个孩子——曹操是一块白玉佩,曹生是一枚青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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