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第二天天一亮,阿生就迫不及待地将头脑中仅有的那点西画知识都倾倒了出来:光影、明暗、视平线,画人物要先画骨架和比例,再就……没有了。好吧,她自己就是个门外汉,只能故作高深地说点模模糊糊的理论,然后参考达芬奇的典故让颜文练习画鸡蛋。总的来说,还是要靠颜文自己摸索。
  永寿三年跨越到永寿四年的冬天,颜文消耗了所有黏土与石墨比例不恰当的铅笔试验品。她依旧是安静的,除了端水的本职工作,就坐在自己的隔间里画素描。
  “她是个聪明人。”阿生评价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春季来临,草长莺飞碧云天。
  阿生拿着颜文最新的画作回费亭侯府展示,当场就将曹嵩吓了个半死。
  “阿……阿丁?阿丁……这这这……阿丁显灵了?”
  双胞胎连忙一边一个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画!这是画!父亲!”
  曹嵩好不容易才把狂跳的心脏从喉咙口推回胸口:“这……这是画啊……简直太像了!若不是没有色彩,就跟活人一模一样。”
  曹腾和吴氏一开始也被唬了一跳,然后就兴致勃勃地查看起丁氏肖像画的材质来。祖父毕竟眼光好:“硬笔不渗墨,反而容易刻画纹理。世人以硬笔为贱,却是一叶障目了——构图、笔法皆新鲜,是如意干的?”
  阿生微笑:“祖父这回说错了。这是阿文的大作。”
  “阿文是……”
  “是我屋子里端水的婢女。”
  吴氏对颜文还有印象:“我记得她。吉利和如意出生那年从人市上买来的婢女。直隶人士,据说原本家境殷实,但却不幸遭灾,长辈均死于饥荒,不得已才自卖自身。”
  “祖母好记性。”
  “哈哈。她还擅画?看来原本也是耕读之家了。”
  阿生有意抬举颜文,就没有纠正祖母的认知。“我也不甚清楚,但她有这样的技艺,再为奴婢就不合适了。”她对画画这一行的不了解。但是三四个月就能画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颜文的记忆力和绘画才华一定是顶尖的,说不定还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级别。
  曹腾听懂了:“你想要以门客的礼节待她,问过她自己的意见没有?”
  阿生一怔。
  曹腾已经派人将颜文叫了进来。“这是你画的?”
  颜文低眉垂眼:“是。”
  “怎么想到要画逝去的主母?”
  “奴婢惶恐。是奴婢见主人思念母亲,故而自作主张了。”
  “欸。先别请罪。你画得好。如意的意思,是将你的奴籍消了,按照门客的待遇供你绘画。你意下如何?”
  颜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她是丰满的鹅蛋脸,这个时候全都被五官挤出扭曲的形状。她以头叩地,勉强才维持住仪态:“不!不……婢子……婢子不走!婢子定认真作画,求主人留下我吧。”
  阿生不理解:“你就这么喜欢端水?”
  颜文伏在地上不肯动,阿生不得不提醒她:“起来回话,我不喜欢看别人跪着。”
  颜文这才直起上身:“婢子留在主人身边,偶尔能够听到主人论学、论《诗》、论史,论时政,皆获益匪浅。若外放别院,就是堵上了眼睛耳朵,如摸黑夜行,一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婢子虽愚钝,然有向学之心,望主人垂怜。”
  阿生惊了,一开始以为颜文是奴性重,没想到是思想觉悟太好。
  曹腾大笑:“你还要坚持你的看法吗?”
  感情她身边的位置都是美差啊。阿生小手一挥:“行,你留下。”又补充道,“母亲周年的时候,我要供奉她的画像为祭。”
  这是在布置任务了。
  颜文领命:“诺。”
 
 
第27章 上巳节
  这一年的上巳节是一个好天气,借用两百年后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的话说,叫作“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是一种清爽的温暖,带着水边兰草的香气。
  按照旧俗,雒阳的士民,纷纷前往雒水进行祓禊的仪式。在东汉末年的都城,巫女已经绝迹了。所谓“祓禊”,也已经从一种原始宗教活动变成了民俗活动。大部分人就是用兰草沾水点在身上,许愿祛除邪祟;也有稍微讲究古礼的,身着单衣取水洗浴。
  贵族们的活动则更加文雅:踏春、酒会、吟诗作赋。
  正好太学就坐落在雒水边,占据了风景最秀丽的黄金地段。就连三公九卿这样的高官,都免不了向太学借高台摆宴。而太学生中出身名门望族的,也乐于借助这个机会在权贵面前露脸,或者说好听些,宣扬自己的名声。
  如今的三公,分别是司徒韩縯,司空孙朗和太尉黄琼。
  韩縯和孙朗是梁党,黄琼是反梁派。但无论政治立场如何,在上巳节这般的场面上,他们是不得不坐在一起宴饮的。底下的九卿和尚书令、司隶校尉、雒阳令等高官,乃至于尚未踏入官场的太学生们,也各有各的阵营,席上便一直维持着暗潮汹涌的局面。
  几轮罚酒和诗赋过后,韩縯将筷子一扔。象牙玉箸衬托在方形黑陶盘子和薄如蝉翼的生鱼片上,分外好看,却无法吸引韩縯的目光。他倚靠扶栏,偏头向下眺望。太学今日放假,学生们不是在席上就是去了水边踏青,再就是去集市上消遣了,因而学堂和宿舍都空空荡荡。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名成人牵着个幼儿,带着两名仆从,主仆一行四人从偏门进入教学区,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虽说最前面的几座建筑是节假日开放区域,但能有胆气进来,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韩縯起了兴趣,端着酒杯往下看。远远的,他看不清人面,但从动作上看,似乎是那小儿想要入内观看,在前方拉着长辈的手。光凭想象脑海中就能浮现出幼童撒娇的模样。
  “伯南在观望何物?”同为梁党的孙朗凑过来问。
  “你看那小儿,甚是有趣。”
  孙朗也看到了朝太学建筑恭敬行礼的主仆四人,他眼神更好些,能够看出牵着幼童教授礼仪的是位老人。他倨傲地笑道:“礼节还算有些模样,大约是哪个落魄的寒门,子孙进不了太学只能瞻仰一番。京畿之地学风鼎盛,向学之人不在少数,又有什么稀奇的?”
  黄琼轻咳一声:“垂髫而知礼,稚龄而向学,是有德行的先兆,这样的人家不会永远居于下流的。”这是和孙朗杠上了。
  三公起了争执,自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韩縯连忙摆手转移话题:“我说那小儿有趣。是他仅对董圣像行揖礼,却朝学堂和藏书阁大礼叩拜。”
  “喔。”
  当下席间就有几人捻住胡须沉思。
  孙朗出身北海孙氏,放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而且行事一贯高调。他不耐烦猜测,直接派了一名仆从:“去,问问那小儿,为何不拜圣人拜空堂。”
  孙家的仆人匆匆下了高台,跑去与那一老一少交谈两句,就快速折返。“小儿说:‘圣人之德,在学识不在人面。’”
  尚书令种暠第一个击掌赞道:“好一个‘在学识不在人面’,我知道那是谁家的小郎君了!”
  黄琼好奇地问孙家的仆人:“那是谁家的小郎君?”
  孙家的仆人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小人再去问。”说完就再度往高台下跑。孙朗面上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这个下人不给力啊。
  那边中层官员则是纷纷向种暠打听。
  种暠卖了个关子,说话声却清楚得很:“三岁知礼待客,言谈举止皆如成人,且常有不凡之言。这样的神童,雒阳虽大,也不多见了。”
  有种暠起来带节奏,神童的说法,连带“不拜圣人拜空堂”、“圣人之德,在学识不在人面”都在席上传开了。时人追捧神童,孔融让梨、黄香温席,都是这个时代的故事。那小儿的言行对不对暂且不论,小小年纪有这般见识就是不俗的。
  今日的宴会没有冒出什么出众的才子,大家正是有些无聊。神童之事刚好可以当做今年的谈资。别怪东汉士人八卦,在文化娱乐匮乏的年代,也就清谈可以让人开心的了。
  现在,就等着孙家的仆人来曝光神童的家庭背景了。
  那男仆回来了,脸色却满是尴尬:“是……是费亭侯与其孙曹二郎。”
  “哄!”
  人群中炸开了锅,刚刚还夸得起劲呢,没想到是宦官之后!士人向来瞧不起宦官,不论是梁党的士人,还是反梁派的士人,都瞧不起宦官。
  “哈哈!”孙朗得意地看了黄琼一眼,他还记得黄琼给那小儿站台呢,这下面子掉了吧。
  韩縯满脸通红,他是第一个注意到曹腾一行四人的,应该说今天这风波就是因他而起。韩縯出身没有孙朗那么高,平日里最喜欢敌视宦官刷声望,今天这打脸打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话。
  孙朗心满意足地吩咐自家仆人:“你再去,你就跟那小儿说:‘阉宦之后,亦敢言德乎?’”
  种暠当即变了脸色:“堂堂三公,何故为难稚子?”你这做得太难看了吧,曹腾和孙家同属于梁党,这般踩同党,我这个对立阵营都看不下去了。
  孙朗大笑:“曹嵩不敢与我等同席,何况曹嵩之子?”
  孙司空太过倨傲,很多人不喜欢他,但他们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替宦官说话,不是人人都像种暠这么耿直的。只有地位和名声都崇高的黄琼能够叹口气,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可惜了。”
  孙家的仆人第三次回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跟打翻了染缸似的。
  “那小子如何说?”
  “他……他说……”
  “说了什么?即便是骂我,也说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宦官之家的丑态。”
  那可怜的仆人差点把头镶进地板里。
  “我命你说,一个字都不许改!”
  “他……他说:‘前有太史公,后有蔡龙亭。不能言德,身有残疾者乎?心……心有残疾者乎?’”
  太史公指的是写《史记》的司马迁,蔡龙亭则是改进造纸术的蔡伦,这两位都挨过那一刀,但谁又敢说他们没有德呢?后面两句更是直接反问,没有资格谈论道德的,到底是身体上的阉人,还是心理上的阉人?
  骂得……真狠。就差直说孙朗是心理上的阉人了。
  然而骂得也足够精彩!在孙朗无故羞辱幼童的前提下,让人有酣畅淋漓之感。有人再也忍不住,主动给种暠敬酒:“此儿真神童也!”第一个人开口了,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可以想见,不用到明天,孙朗自取其辱的事迹就会在京城圈子里传开了。一方是三公之一的老爷爷,一方是宦官之后的小娃娃,话题绝对劲爆。
  孙朗再也待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摔了一个铜杯:“巧言令色,不亏阉宦之后!”
  种暠回他两个字:“哈哈。”
  孙朗愤而离席。
  种暠不理他,转头看反梁派的领头人黄琼。
  黄琼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韩縯,慢悠悠地说:“费亭侯,本朝良宦也。善待士人,未尝有过。”这个定论,好到即便是曹腾自己都会欣喜若狂。
  同样坐在宴席上,有朝廷不倒翁之称的太常胡广,闻言目光闪了闪,握着酒杯的手半天没有放下来。他回去后,在书房里将曹腾的拜帖读了又读,终于跟仆人说:“你送我的名帖去曹府,就说,请费亭侯过府叙话。”
  他们要议的是曹嵩的婚事。
  曹腾选择了胡广的原因不难理解。胡老头出身世家,以圆滑中庸著称,是朝中罕见的中立派。十年前他就当上三公了,多年来起起落落,就在三公九卿的位子上轮流转,愣是没转出灾祸来。人缘好到可怕,不管是梁党还是反梁派都说他是个老好人。
  曹腾想要慢慢疏远梁党,自然不能选梁党中的家族联姻,但若是选激进的反梁派,那就做得太过了,会被梁冀清理门户。胡广这样的中立派才是最理想的人选。而一旦曹家提亲,以胡广不轻易得罪人的性格,基本上拒绝的可能性很小,再不济也要推个远房庶女出来。
  曹腾站队一直比较稳,在胡广看来也不算猪队友,唯一的问题就是门第的问题。但门第,恰恰是政治斗争中最不重要的问题。
  结果果然不出曹腾所料。
  夏季四月,曹嵩续弦的人选定下了,南郡华容胡氏的庶支女。就等着六月初丁氏的周年结束,就开始议婚的流程。与这件即将改变曹家的大事相比,曹府给孙府送的谢罪礼被砸了个稀巴烂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北海孙氏,在山东可以作威作福,但在雒阳,他们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第28章 惊雷响
  本来曹腾是想得挺好的。
  他这两年已经在渐渐淡出争权夺利的旋涡,而曹嵩这个人比较仁懦,在梁冀眼中价值不高,也没让曹嵩沾手什么脏活。再让曹嵩和胡家联姻,墙头草对墙头草,墙头草抱团一窝,不求他能够更上一层楼,保住荣华富贵就成。
  曹家要起飞,还得看曹操曹生这一代。
  然而平地一声惊雷,彻底打乱了曹腾的计划。
  “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黄门低头:“不敢欺骗大长秋。”
  “怎么瞒了这么久才走漏消息?”
  “大将军府邸森严,谁敢刺探大将军的家事呢?这回若不是邴议郎醉酒失言——”
  曹腾握住杯盏久久不语,刚刚收获的消息太过重大,搞不好就要掀起狂风巨浪。只是,太快了呀。梁家和皇帝的之间,本来是有缓冲地带的,却没想到缓冲地带下面埋着一吨炸药!
  他出神地望着桌案上的花纹,往事历历在目。幼年入宫时汉安帝和邓太后之间的斗争算是牵连不广的,但一代明宦蔡伦还是因此被逼自尽了;然后是汉顺帝和阎太后,他是一路陪伴着顺帝走过来的,从废太子到亲政,中间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同僚,害死了多少政敌;顺帝死了,梁氏外戚粉墨登场,曹腾此时已经不用亲自蹚浑水了,压完最后一次宝之后就风风光光退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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