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如意的算术,简直是生而知之了。”祖父感慨,“你让人用纸写的别院账册,比少府还清楚,理应奉交朝廷推广的。然……”
  “然而账册写得太清楚了,就不利于有些人损公肥私了。”接这话的却不是曹腾料想中的曹生,而是曹操。
  “吉利在别院中也是越学越灵光了。”
  “我听赵翁说,官员大都……那啥,雁过拔毛,最后穷的都是平民。”小哥哥还太年幼,天性中却有一股刚直的劲头。“宦官,外戚,最贪!”
  曹腾的表情僵硬了。
  阿生连忙说:“阿兄错了,世家才是最贪的。谁家又是生来就富的呢?真正廉洁的官员往往不能传家,后代穷困只能靠耕种谋生,遇到天灾人祸不是饿死就是沦为奴隶,连学习都被耽误了,渐渐出人才的就会少。但凡现在富贵的,都躺在祖先积累的民脂民膏上。阿兄莫要看世家子弟宣称高洁的多,那是他们祖先已经积累了财富土地名声人脉,到了他们这一辈已经不需要再为这些发愁了。”
  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渗透了血汗。而曹腾曹嵩还在原始积累这一步上呢。阿生常年在库房淘宝,从里面物品的变化上就能推测曹嵩并不廉洁,曹腾大约也是默许的。曹家底蕴太薄,土地要积攒,奴仆家丁要培养,人情要往来,廉洁不起。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灰色收入拿了也就拿了,毕竟东汉不比后世。
  如果这是鼎盛时期的王朝阿生或许还会对挖国家墙角的行为感到愧疚。但眼下这个东汉,正在朝着崩溃的方向滑落,思想上腐儒抬头、政治上被宦官外戚搞得一团乱、底层上升渠道被世家垄断、老百姓成群结队地死于天灾人祸却等不到朝廷的救援。这个破房子要修补,不如推倒重建。而且,她哥是曹操啊!
  曹腾一砸桌子,将阿生飘远的思路拉回来。“够了!你们……你们两个……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
  祖父生气了,双胞胎连忙心照不宣地趴地上。“我们错了,不敢在外面说,只和祖父说。”
  曹腾还在喘粗气。“过了年才四岁,就这般不省心,长大了还了得?!吉利太刚直,如意……眼光也太毒辣。”
  阿生无辜地眨眨眼,她说的虽然偏激了点,但也有一定道理吧。“我懂、我懂。阿兄,我们是既得利益集团啊。”
  曹操低头沉思,思考着“既得利益集团”这句话。
  曹腾放弃了,将竹简一扔:“吃饭!”
 
 
第24章 论兄弟
  祖父生气归生气,但给的午饭还是很丰盛的。
  主食是羊奶米粉混合后做成的奶糕。他们身处北方,轻易吃不到大米,用米粉做糕,可谓是很奢侈了。另外,阿生甚至从菜羹中发现了一些暗度陈仓的蛋清。
  “祖父最好了!”阿生拍马屁。
  曹操大约是跟阿生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了遇上美食就说话毫无原则的毛病,举手欢呼:“祖父最好了!”
  曹腾板着脸:“都稳重点,还在热孝呢。也就是仗着年纪小能有点口福,别声张。”
  祖母吴氏和父亲曹嵩这个时候也带着人走进来。今日休沐,因而曹嵩没有去上班。几位主人按照尊卑落座,先吃饭,食不言寝不语。等到这顿午餐吃完了,才是交流感情的时间。
  “殷氏之子已满三个月,我看他还算康健,就给起了个名字,叫曹玉。”曹嵩先说,“眼下没有主母能够管教,就暂时先留在殷氏的房里。”
  殷氏是丁氏的陪嫁婢女,跟丁氏同时怀孕的那个。阿生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恭顺小心的模样,说不上有多少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她生了个儿子啊,如果母亲在,也不知道是会开心还是不开心,转眼丁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去世四个月,曹彬若能够活下来,大约也有曹玉那么大了。
  祖父祖母无可无不可:“庶子而已,阿嵩自己看着办吧。”
  曹玉虽然是婢生子,却因为丁氏的面子,曹嵩将他计入排行了,就是曹家的五郎。而且,还是单名。“玉”这个名字在此时不算走心,但毕竟是褒义的单名,相比别家两个字名字的庶子,算是比较得父亲喜爱的。
  看来殷氏过得还不错。
  “说到庶出,”祖母突然开口,“秦氏生了个女儿,如今也有五个月了。她母亲虽是罪奴,但既然留下了就不能不管,我派了个乳母去照顾了。”
  阿生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翻找出秦氏这个人,不就是拿蛇坑害张氏不成反而把命赔进去的那个吗?当时秦氏把刘氏也一起坑惨了,不过秦氏怀有身孕没有立马被弄死,所以说起来最惨的还是刘氏。按照祖母现在的语气看,掐尖好强的秦氏应该是不在了,只留下了曹家排行第一的庶女。
  丈夫服妻丧没有明确的规定,比较通行的做法是过上一年才能再度议婚,讲究些的人家,这段时间不会有新的孩子被怀上的。毕竟婚姻是两家之好,丁氏尸骨未寒就又有庶子庶女那对丁家来说也太打脸了。这么算来,阿生要有曹德曹玉以及曹大丫之外的弟弟妹妹,也该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你用不着想。”祖父突然跟阿生说,“婢生子女,等到六七岁上再看吧。如果能入嫡子的眼,得蒙栽培,那是他们的福气。”
  很残酷,但是嫡子、庶子、婢生子,在曹家就是这么等级分明。低等的侍妾与婢生子,想要见嫡出的曹操曹生一面都不容易。
  阿生低头想了想:“也算是我和阿兄的弟妹,不要让下人苛待了他们。”
  “不会。”曹腾保证,“子嗣身边,都有你祖母的人。”
  曹操撇撇嘴,他对于从没见过面的庶弟庶妹毫无感觉,且不知道丁氏生前同他说过什么,他似乎尤其讨厌曹德。
  曹嵩心肠相对柔软,听了阿生的话反而看上去有些高兴。“你能善待庶出的弟妹,是仁善。”接着又谈道,“梁不疑以贤能著称于世,尚且为兄长所逼迫,可见庶子艰难。”
  阿生眼睛一亮。
  曹腾一敲筷子制止了曹嵩的话:“慎言,背后议论贵人家事非君子所为。”
  果然是梁冀。
  “祖父,既言贤能,又说著称于世,可见梁不疑其人有可圈可点之处。不如与我们讲述一二,也好令我们见贤思齐,如何?”
  曹操也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梁不疑,是庶子吗?庶子能以贤能闻名吗?祖父,与我们讲讲吧。”
  曹腾:“两个促狭鬼!”
  于是他挥退仆从,在院中空旷处架起小火炉,一边煮水果茶一边给两个小的讲课。原本下午的课程是要先对照《尔雅》习字,再诵念《诗经》、《论语》的章句,最后讲人情世故,但今日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祖父就顺势将人情部分提前了。
  连带曹嵩都兴致勃勃地留下听课。
  梁不疑是梁冀的庶弟。跟从小锦衣玉食斗鸡走马的梁冀不同,梁不疑酷爱读书,做人也比较谦逊。他是真聪明还是迂腐的儒生不清楚,但总归是有些名气的。
  也就是有点名气而已。
  偏偏等到梁冀权势滔天之后,梁不疑的名气反而被炒起来了。阿生表示完全理解,就梁冀那个暴君性格,大多数人都不想跟他玩。如果大将军换梁不疑来做多好啊,是不是真的有才先不论,他比梁冀会做人啊!怎么让梁不疑上位?没有科举的年代全靠舆论。那就炒作梁不疑的名声呗。
  梁冀会跟世家名士比舆论控制力吗?
  当然不!
  他自己的名声都臭大街了,可见本身就不是个在意名声的人。他信奉的是“拳头大就能为所欲为”。于是,梁冀找了个借口杀死弟弟们的门客几十号人,然后就各种软禁贬谪换着花样折腾。如今,梁冀的弟弟们,但凡有名气的,都隐居在家闭门不出。梁冀派人守在弟弟隐居之所的门口,禁止他们见任何访客。
  梁不疑一战,梁冀VS舆论,梁冀胜。
  这事也就是最近几年发生的,因此曹嵩说起来也很有感触:“即便是大将军下属,梁氏故旧,亦有不少人同情梁不疑,希望他再次出仕的。”
  阿生闻着茶壶里飘出来的香气,开心地嗅动鼻子。秋天就是好,煮果汤比煮乱七八糟的葱姜香料茶叶更合她心意。
  “吉利怎么想?”
  曹操皱眉,他察言观色的本色几乎是天生的,爷爷既然这么问了,说明对父亲的回答是不完全满意的。但曹操自己毕竟是个真幼儿,不是阿生那样穿越的挂逼。“我觉得……世家的做法,有些奇怪,但我说不上来……”
  “如意呢?”
  如意期待地把陶制茶杯递给青伯,示意他给自己倒水果茶。曹腾抬手挡住茶壶:“答得好才有果汤喝。”
  “士人坏。梁不疑可怜。”
  “继续。”
  “梁不疑想跟自己的兄长相争吗?当然是没有的,他是个庶子,礼法上很难争赢;想争赢,梁家势必伤筋动骨。如今不就是吗?包括父亲在内的很大一批人,因为同情梁不疑而与大将军离心。所以我说士人坏,他们用清议的方式将梁不疑推到风口浪尖上。梁不疑赢了,梁党变成温和派,正好和他们的心意;梁不疑输了,倒霉的是梁不疑,跟他们没关系。最好是兄弟两个势均力敌,拖得越久,梁党越是分裂。”
  曹嵩惊了,他发现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儿看得明白,这种“我怎么这么蠢”的想法让他在坐具上不安地后退半寸,低头:“父亲,儿惶恐。儿只道大将军严苛,颍阳侯善待士人却遭兄长嫉妒,不得不退避在家,不料……”
  曹腾没有理会他,老神在在地问阿生:“还有呢?”
  阿生伸出小手掌:“茶来。”
  青伯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茶。
  阿生美美地喝了一口:“阿兄来。”她前面一大段说得很口语化,根据经验曹操该是能够听懂大部分的。
  曹操被天才妹妹点名了,也不慌,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士人既然出招了,无论梁家兄弟谁输谁赢,或者相持不下,都不好。如果我们是梁家,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呢?”
  阿生和祖父齐齐地在心中击掌叫好。任何事情剖析开来,都是“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阿生将“为什么”这一部分说透了,曹操就能够主动想到“怎么办”这一条上去,即便他的知识水平不足以让他找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能够主动这么想,就超越很多人了。
  “阿兄。”阿生将水果茶分给哥哥一半以资鼓励,“阿兄就想,如果你是梁冀,突然有一群外人冒出来说,我比阿兄贤能,阿兄该如何做?”
  “能怎么做?阿生读书强于我,但我也有强于阿生的地方。外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我就要因他们伤害阿生吗?”曹操将水果茶一饮而尽,“阿生是不会害我的。”
  “阿兄说得对,阿兄也是不会害我的。”
  “哈哈哈哈哈——”曹腾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双胞胎的陶杯,“给他们满上。”他又跟曹嵩说:“阿丁给你生了两个好孩子。”
  曹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惭愧。
  “阿嵩,你现在再说说,此事中各人的得失。”
  曹嵩恭恭敬敬作揖:“梁不疑主动隐居,是为大局考虑;大将军当机立断斩除内部分裂之势,也是以力压巧。只是,这都不是上上策。”
  曹腾总结道:“上上策,是家族团结,兄弟一心。”
  “我与阿生便是一心。”
  “你且别得意。如果外人说三郎,或是五郎贤于你和二郎,你又当如何?”
  曹操脸皱成包子样,他挣扎了许久,才说:“我该从现在起,就对他们好一些?”
  阿生因为知道历史所以坦然极了:“得势不骄躁,失势不羞愤,与其盯着祖先留下的基业,不如向外开创。”
  话说到这个地步今天的人情课才算是能够结课了。曹嵩喝了茶就告退了,留下阿生和哥哥握起毛笔学识字课。
 
 
第25章 野孩子
  “是婢子失职,竟然闹到了主人跟前。”丁针和育婴堂管事一并跪在廊下请罪。北风呼啸,她们却只穿着单衣,身体在灰暗的冬日背景下微微轻颤。
  阿生捧着匠艾新做的小手炉。“哦。”
  与丁针她们隔开几步远,跪着一个少年,同样是单薄的衣衫,但他却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一动不动仿佛顽石。阿生给育婴堂儿童统一发的狗皮袄已经不见了。
  “先喝热水吧。喝完再说。”
  颜文带着小婢女,给每人端来一碗热水,水汽温暖了方寸土地。
  “婢子有错,婢子不敢。”
  “喝吧。冻病了更加给我添麻烦。”
  两名妇女这才朝阿生拜了拜,捧起陶碗喝水。冬季的别院里新起了高炉,里头实验烧制的陶器比别家都要光滑细腻,还带有天然形成的色彩和花纹。这种介于陶器和瓷器之间的不稳定半成品,在丁针和管事看来就是价格不菲的艺术品,捧着喝水都战战兢兢,与有荣焉。
  颜文亲自端了水碗给那个少年。
  他抬头,露出左眼底下的一道疤,还有掩饰不住的诧异神情。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也能有热水喝。
  阿生用一种冷漠的神情观察他。这个少年看上去没有十岁也有八九岁了,一看就是在龙蛇混杂的街道上混了几年的乞儿。这种人其实不好用,要说学习,稍微晚了一点,错过了最佳的开蒙时间,除非特别刻苦或者特别有天分,不然是很难学成技术人员的。另一方面,说好听点是沾染了江湖义气,说难听点就是道德水准已经被艰难生活拉低了,偷砸抢杀混过来的,很难再受到约束。
  “刚刚都是管事在说话,我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所以现在轮到你自己说。你的皮袄去哪里了?”
  少年抿唇,将热水喝尽,将陶碗还给颜文。“我在城中有旧识,天冷了,他们没衣服穿,所以我将皮袄给他们了。”说话倒是一点都不胆怯,也没有谄媚的神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