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重槿
时间:2019-10-19 07:26:22

  敬太妃看着暴怒的沈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长久的静默,涌动在房间内的空气如同死水一般的沉寂,沈珏闭了闭被光线刺到酸痛的眼睛,梗在心口多年的这根刺,一吐为快后,没有□□,反而又陷进去几分,刺得彼此皆是鲜血横流。
  重檐上坠着的檐铃轻撞出声响,风声带着人影落到书房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王爷。”
  沈珏深深吸了几口气,敛去面上异色,撩袍坐到椅子上,沉声道:“进来。”
  李铮刚一推门而入,就被房间内一股子凉气冻地瑟缩了一下,随着沈恪的目光看过来,他自觉低头禀告:“今晨苏承业在掷笔崖遇刺,被正巧带着苏杳杳踏青的齐王相救,现下几人已经将刺客抓获,正在回京的路上。”
  踏青?大冬天的踏什么青!沈珏没好气。
  “你说什么!?”敬太妃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脱口而道。
  李铮吓得呼吸都滞塞起来,弯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往上看,颤颤巍巍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补充道:“齐王府调出好几辆马车,声势浩大奔着城外去了,眼下人还未回来,消息就已经传了开了,苏承业与其属下受了轻伤,苏清泽昏迷不醒,现在外头都在传……”
  “传什么!?”沈珏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追问。
  李铮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踌躇着说:“传……是王爷派人去刺杀的,目的就是,就是不想要齐王……顺利成婚,还说,您觊觎苏家军已久,想要趁机……”
  “住口!”话未说完,沈珏已经气急败坏一脚踹翻了桌子,桌上精致的茶盏落了地,摔成细碎杂乱一片,“滚出去查,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李铮背脊一寒,逃命似的退了出去,他先前便查过了,无人放出消息,皆是百姓自发而谈,可这话,他不敢当着沈珏说。
  关上门,敬太妃身子一晃,重新跌进椅子里,保养得当的脸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她喃喃道:“不可能,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王泯生的事出来后,敬太妃就派人通知了裕亲王,刺杀苏承业的事暂停,待流言过去,再另做谋算,怎的他还是动了手。
  沈珏心里更加来气,一脚想要踢开地上碍眼的佛珠,奈何踩中的碎瓷片一滑,踢空的同时,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就是爱慕你多年,你也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沈珏怒火上头,口不择言。
  所有事情还有什么不能分明,王泯生是裕亲王灭的口,苏承业同样也是他派人刺杀的,但这两口黑锅却由自己来替他背。
  沈珏甚至怀疑,那些流言也是他暗中放出来的,可当真是好谋算。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珏儿,你清醒一点!”敬太妃大呵,声音嘶碎,破了音,“你不能这么做,他,他是……”
  沈珏嘴里发出“嗬嗬”地喘气声,五脏六腑如同被放到了火上烤:“是什么?”
  “是……”敬太妃说不出口。
  沈珏一手按在碎瓷片上,崩了满地鲜血,双目瞪眼,逼问:“是什么!说啊!”
  “是你亲爹……”
  哐当!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成了粉末,沈珏宛如在一瞬间跌入了无边的深渊寒潭,举目四望,哪里都是死气环绕,凝结而来的浊冰,封住了他所有出路……
  京郊官道上,一辆辆马车缓缓驶出与掷笔崖崎岖山路衔接的岔路口,铁蹄踏响,向着京城而行。
  车身具是铁檀木所造,庄严华丽而又坚不可摧,车檐处悬着的牌子微微摇晃,上头鬼斧神工般浮雕着的睚眦兽首似活了过来,红宝镶嵌的眼珠在日头下放着光,望之令人生畏。
  儿臂粗的铜制车轴衔接着车身,车架上稳坐着的车夫皆是人高马大肌肉盘结,气息稳健眸色如鹰,不难看出武功之高。
  苏杳杳撩开窗牖上的帘子,望着后头一排被拖在马后走的绿衣人,有些咂舌:“这么大阵仗?”
  “不这样如何能引蛇出洞。”沈恪笑了笑,眼眸里有阴影潺动。
  苏杳杳点了点头,放下帘子默默注视着他,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上了他这辆马车,怪的是她爹竟然没有开口阻止。
  “这般盯着我做什么?”沈恪往后一靠,手肘搁在软枕上,歪着身子打量她。
  苏杳杳望着他有些苍白的眉眼,目光下滑到他虚垂在地上的双腿,鼻息间似乎还能回味到密林中那股子血腥味,她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恪呼吸浅了下来,半晌没有回答她,反而是轻点了两下身旁的位置,“过来。”
  苏杳杳依言靠了过去,没有坐下,反而双手撑在他腿侧,杏眼半眯着逼近他的脸,她的嘴角含着一丝丝笑意,在等着他主动开口。
  “太近了。”沈恪往后靠了靠,几乎已经半倚在了软凳上,她又追了过来,居高临下:“不可以?”
  沈恪愣了一下,与她的视线对上,而后支着手稍稍坐直,距离拉近,他说:“宁双的活动范围,只在将军府外。”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苏杳杳往前凑近了些,伸出食指勾起他肩头垂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把玩,“大长公主府内,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恪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细细想了想,声音低浅:“有苗头,但证据还不确凿,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苏杳杳垂下扇般的羽睫,莞尔轻推了他的肩头一把,“关于沈珏?”
  “嗯,”沈恪轻声,随着她的动作躺倒在软垫上,一只手绕到脑后枕着,另一只手绕到她背后,将人往心口下压,“情绪别太紧绷,先休息一下。”
  倒下去的瞬间,苏杳杳脑子是有些发懵的,距他上一次情绪外露亲了她过后,这是第二次,他先动手主动靠近,听着耳旁沉稳的心跳,她下意识蹭了蹭脑袋,然后触到了一支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想抬头,却被沈恪的手压得动弹不得,挣扎几下,只能放弃。
  “别问。”
  “哦。”
  沈恪仰头望着马车顶,默不作声舒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没见苏杳杳有动静,才将时间移到她的发间,那枚桃花簪,很漂亮。
  怀里这支,算了,他大概是脑子不清醒了才想着亲自去做。
  马车行驶过半,他却一看再看,那栩栩如生的花瓣,原来是这样雕的……他不自觉伸手,想要去偷偷取下来研究。
  猝不及防手被人一抓,苏杳杳抬首,清澈眸光哪有半分睡意,脸上已是笑意盈然,“沈恪。”
  “嗯。”他不自然偏开视线。
  苏杳杳皓腕抬起,葱白的纤指抚上他的下颌,拇指在唇角浅抹,带着他的唇微张,学了沈恪十成十,她说:“你这是在勾引我……”
  沈恪望着斜旁的穗子,忽然笑了起来,而后又莫名觉得,苏杳杳这幅样子,本该是自己。
  感受到他胸腔震动的苏杳杳满脸问号,按套路,不是应该害羞了吗?
  手指摩挲了两下他的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歪着头倾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珏:珏珏的心在流泪,凭什么他们还能么么哒!
  苏杳杳:关你屁事!
  沈珏:还能不能管?
  沈恪:她说的都对。
  沈珏,卒,享年二十几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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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日暮西山,天渐渐变得昏黄灰暗,苍乌的团云压齐王府青色的琉璃瓦上,洒下一层雾茫,府中早早燃起的灯笼随着晚风摇曳,忽明忽暗的焰火在红墙上投下诡谲的光。
  逼仄的地牢内,绿衣刺客们被捆着手齐刷刷吊成一排,犹如发了霉的腊肉般,随着不停颤抖的动作荡来荡去。
  “哦?是这样的吗?”苏杳杳立在光下,瞧了一眼伸长了脚尖想要踮在地上的绿衣人,徐徐开口。
  回京之后,“陷入重度昏迷”的苏承业和苏清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是血的被抬入将军府,许氏和苏婉莹哭地抽抽噎噎满脸是泪,那般凄惨的模样,更是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群情激愤,恨不得立马找到下此毒手的人。
  绿衣刺客由齐王亲自动手审问,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苏杳杳,自然也得责无旁贷跟上去。
  也不知绿衣刺客是不是被她抡圆了膀子砸人的气势所吓倒,还未多用上什么刑罚,便轻而易举地交代出了幕后真凶。
  “是,”绿衣人虚虚抬头,看了眼旁边那个还在不停抽搐的领头上司,浑身一颤,慌忙撤开视线,嘴里补充道:“是燕王殿下派我等杀了王泯生灭口后,埋伏到掷笔崖,想要趁此机会暗杀苏将军,再使计吞并苏家军。”
  苏杳杳转身,坐回到沈恪身边,她端起桌案上泛着磬香的茶抿了一口,露出了令毛骨悚然的笑,“如此说来,刺杀我的人也是燕王安排的咯?”
  最左边一人快速接口,“是,照原来的计划,即便没有那场刺杀,待苏公子将那女子接回府后,她也会勾引苏公子,取得你们的信任,将捏造出来的谋逆罪证悄悄放到将军府中。”
  苏杳杳挑了挑眉,支着下巴转头看向沈恪,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按照一般套路,不该是他们死咬着嘴,表示不说不说我就不说,我再生气,对其严刑拷打,狠狠折磨,弄死两个杀鸡儆猴之后,他们才颤抖着交代出幕后主使吗?这样容易就招了,我还没过够打人的瘾呢……”
  沈恪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继而低笑出声,“如此,你便当没听见,先去折磨一通好了。”
  苏杳杳来了兴趣,双手扒在桌子上,兴奋地说:“可以吗?”
  “只要你想,什么可以。”沈恪慢条斯理道。
  绿衣人开始筛糠似地发抖,他们果然没有看错,这个母老虎,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
  “毒妇”苏杳杳起身,手往身后一招,举着短刀的宁远就狗腿子似地跑了过去,刀尖沿着接话的那人脸颊转了一圈后,开口问:“王妃,您想割哪里?”
  苏杳杳抄着手摩挲着下巴走过去,慢慢打量那人,考虑片刻后,“你刀工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宁双想了想,非常自豪地说:“五六百刀之内,属下可保证他还活着。”
  “那就开始吧,”苏杳杳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另外几人,看得人齐齐一凛,“既然他们不喜欢说实话,这第一刀,就从舌头开始。”
  宁双眼中是兴致盎然,从那次苏杳杳假装要剥人皮,套出供词开始,他就深深地被王妃的演技所折服,一直想要参与一次,没曾想机会来得这样快。
  是以,他手一抖,刀刃就在那人脸上刻了一刀。
  “手滑了……”
  苏杳杳有些嫌弃,“那就从肩膀开始片,将身上的皮肤一寸寸割掉,留下一个完美的脑袋,供他的兄弟观赏。”
  “是!”宁双手起刀落,暗绿色的衣料被削掉巴掌大小一片,惊惧之下那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听得另外几人头皮发麻。
  第二刀,冷汗迸出,惨叫声更显凄厉。
  第三刀,鲜血蔓出,腥味笼罩。
  苏杳杳信步转向旁边,绣鞋踏出轻微的声响,仿佛踩到了几人心上,她沉声,一字一句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让你们来的?”
  余下的人瑟缩着肩膀,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晃荡,耳旁惨叫吟吟,眼前是一张笑得温柔的脸。
  到现在他们算是明白过来,苏杳杳和沈恪压根就没信那套说辞,杀鸡儆猴是真,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也是真,至于活剐几百刀,他们相信,这两人真的做的出来。
  灯芯“噼啪”爆了一下,火苗浸上点油,开始摇曳不定,扭曲的人影投射到墙上,似鬼影绰绰,阴森到可怕。
  “既然不想说,便都剐了吧……”
  “我说!”有人挨不住,终于张了口:“是林都尉!”
  苏杳杳有些意外,仔细揣摩了半晌那人的神色,不是假话。但单凭一个林沛成,能调得动如此多人手?
  撕破了口子,接下来便好审问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杳杳推着沈恪从地牢内走了出来,刚一踏出园子,就见梁上忽然闪下一名侍卫。
  “九爷,”他浑身包裹在黑衣里,即便是站到苏杳杳面前,还是让人感觉到前面是虚无一片。
  苏杳杳却是惊诧于,她从未见过此人。
  沈恪指尖点了点扶手,“说。”
  黑衣人顿了顿,恭声禀告道,“与您所料不差,刺杀的消息传出来后,敬太妃趁着夜色乔装到了裕亲王府中。”
  沈恪扬了扬嘴角,“继续跟着,再调两个人到林沛成那边。”
  “是。”黑衣人拱了拱手,身形一闪,如一滴墨水化入夜色中,了无痕迹。
  苏杳杳惊讶的失了神,裕亲王乃是与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人感情就如沈恪与当今皇上一般深厚,为人和善且淡泊名利,颇得先皇信任。
  昔年先皇行将就木之际,恐沈昀年少,压不住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给了他号令京城戍卫的权利和五十万兵权,全力辅佐沈昀。
  这些年他也不负先皇所托,凡事尽心尽力,甚至恐有偏颇至今未娶,他之于皇帝和沈恪,既是叔父,也是良师。
  但如今看来,情况怕并非如此,敬太妃与他有私交,林沛成算起来也勉强是他麾下一员,沈恪与皇帝防备着他。
  那么就很有可能,上辈子沈珏的上位,他从中出了不少力!可既然沈恪与皇帝早有防备,为什么她上辈子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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