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再过上几年,还不得疯?!
平时翠儿是严肃的,如今醉了,却带了点天然的憨气,有点天真的可爱。
公主的相貌,真是好啊。
先前,公主刚来的时候,万岁爷与她单独夜聊半宿,她们之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今天看这相处,分明只是父女之情。但若说是亲的吧,好像没必要这么亲密,要是说不是亲的吧,万岁爷又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不亲的公主这样亲密?!
别说宝亲王猜疑,其实她们心里又如何不猜疑。都不过是因为忠心,所以闭目当哑巴罢了。
只是今天看这相貌,再长上几年,的确是要被人给盯上。
如果真的不是亲的,是给五阿哥爷还是给四阿哥爷准备的?!
公主都透出姻亲她能自己作主之意,也就是说万岁爷一定是随她心意的,那么……
难免有诸多猜想,又哪里知道她说的完全是另外的意思呢。
她们只是心里嘀咕,若说真不是亲的,那么,应该是给五爷的,而不是四阿哥爷?!不然为何不肯透面呢?
与五爷倒是真的相处的如亲兄妹。
她们细看了看,眉眼之间,是半点都不像万岁爷。也许真的不是亲生的吧?!
反正万岁爷的安排,她们也是半点不懂。
第二天一早,已是大年夜当天了,上午雍正便去郊祭了天地山神,因在苏州,也就没怎么折腾,就在城外设了祭台遥祭的。然后便是祭太庙先祖了。这么一通礼下来,一上午基本就过去了。也是因为古人起的早,若不然这么大的礼走下来,半天的时间哪里够?!
这一折腾,到下午雍正回别院的时候,老胳膊老腿的都疼了。
再加上冷,寒风一吹,他这都僵直了腿了。
弘历跟进来,帮着捶腿,道:“皇阿玛,要不先歇息一下,每年这时候是真的忙,忙过了,也就好了,只是这当下,确实不好受。”
“老了,年轻的时候,跟着你皇玛法也没觉得如何,如今觉得老了,才难受。”雍正笑道:“你且去吧,我眯一会。你再来!”
弘历应了,见雍正躺榻上眯起眼睛来,他便出别院去了。往侧院瞅了一眼,只见门口守着侍卫,等闲不叫人进的。
雍正虽累,却睡不着,苏培盛给了手炉叫捂腿呢,笑道:“万岁爷装睡,躲一时是一时?”
“与他说到晚上,朕得累死。”雍正笑道:“还不如躲个闲,年夜饭再叫他。弄点泉水来,朕要喝,喝了人就精神了,不累了。是好东西呀。再好没有的东西。”
苏培盛忙沏了热热的茶来,是用泉水烧开了沏的,可香可精神。
雍正一喝,人就歪榻上舒坦了,笑道:“还是始皇舒服,有了太子,祭天地祭太庙的,让太子去就行,自己呢,稍微露个脸就行了,倒是能躲躲懒。倒是朕这,任重而道远,还要有很多的时间,才能真正的交出去,少不得眼下就担着吧。”
交太子祭天地太庙的,是天经地义。
可是雍正是绝不能叫皇子去的,这是一个名正言顺的问题,若是叫弘历代去,难免给人一种要交以江山的错误信号,所以才说,雍正需事事亲为,真是半点错不得,躲懒不得。
便是这种走礼的事情,也是半点躲不得懒啊。
翠儿来了,雍正叫她屋里坐了。
苏培盛笑道:“万岁爷还是多忙几年吧,”
“也是,朕这劳碌命哟,”雍正笑道。
说的翠儿都笑了,道:“大爹爹若以后交付了江山,有什么打算?!”
“打算?!”雍正道:“唔,跟徽宗一样,跟着老人家。苏培盛这老家伙,还有我的狗子也带着,都习惯了。有个说话的人。我估计始皇也是这打算。真别说,没他在,还不自在,有他在,有人掐一掐,到哪儿都好。”
翠儿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了终有一天,小老太也会离开家的可能,一时怔愣了一下,鼻子就酸了。
雍正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道:“你奶,最多不过在人间活百岁吧,百岁以后就得消失了,不然真成了妖精了。”
也就是说,最多三十年,奶就得弃下一切走了。
走去哪儿呢,飘着到各世吧?!
而她与奶的缘份,只有三十年吗?!
“三十年,你也长大了,估计那时候,已成婚,子孙都有了,”雍正笑道。
翠儿不吱声,心里乱糟糟的。
雍正怕她胡思乱想,大过年的倒伤心,便笑道:“你不过才十岁,便是相貌过人,也不妨的,要不然趁今天,见见你四哥也好。总归是有这么一天的。”
翠儿却摇了摇头,道:“倒不是藏头露尾不敢见,而是终有一天要回家去。我这乍然来,他就已疑心,再贸然走人,只会更添麻烦,见过了,难免还要究底,唯有不见,以后真回去了,四哥哥也就当一阵风过了就算了。不然以后,更多疑心,后患无穷,不好!”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早早回家的了。
雍正便知,她的心意了,她的心在家里呢。便怅然道:“如此也好。”
翠儿怕与他生份了,也怕他难受,便笑道:“好在五哥哥总是知道的,亲密的,便是我回家了,他也知道我,也能去寻我玩的。虽然村里没什么玩的,但是他那性格,必也不嫌。”
“也是,你们的情份,总是不同。”毕竟是共享秘密的人,比血缘可能更长久更相互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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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秘密
天色渐沉了,总不好叫弘历久等, 因此, 便设了屏风,翠儿怕生事端,还戴了面纱。两重保障。
本来她并不觉得必需要这么做, 只是莫名的觉得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这位四哥哥, 翠儿就是想有所保留, 不想多有牵扯。
可能是因为她出身低微, 十分敏锐,那份直觉,就非常的能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她宁愿她自己是因为雍正的女儿,而得到四哥哥的喜欢, 而不是因为相貌。而现在,他对她更多的其实是探究,还有好奇。
谁会莫名其妙的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妹妹有好感?便是亲妹妹,四阿哥也未必多有寻问。
而现在如此的好奇,无非是因为探知不到她的来历罢了。
翠儿隐隐的有种感觉,他要探寻的也许并不是自己的来历, 而是关于雍正的秘密。
大约是, 她, 雍正, 还有弘昼,以及苏培盛之间的气场,相处, 以及神秘,让他不安了吧。或者说,不能掌控,他追随不上,所以捺不住了,一反常态的亲密,不复以往只是暗底下探究打听的样子。
不是她不愿意与弘历多纠结,而是不愿意多生事端,既知不妥,自然不会深交。主要还是人与人相处,若掺杂太多的利益,就不会纯粹,每行一步,每多说一句,都有可能生出无数的事情来。她不愿意搅入其中,自己心累,还得琢磨着耗神。
再则,顶多两三年,她就回家去了,也许可能会更早家去,与其交一个以后不会再见的哥哥,倒不如趁此,不交也罢了。
而且她一向听奶的话,奶既说了能不见就不见,她自然不愿意多生事。
因此,只隔着屏风坐了,还叫侍珠把纱帘给放下来了。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外面的桌案和人影,却看不清桌上的菜色和果子。
弘历进来的时候,也是没料到竟然如此。心下自然不愉,有心想吐不快,到底是忍住了。
若再纠着不放,只恐雍正不高兴,大年夜的,他也不愿意叫雍正不高兴。
因此便忍了。默认了这行止。
他坐在这屏风后面,看了一下翠儿的方向,笑道:“妹妹这行止,颇有些大家之风,只是都是自家人,如此,反倒显生疏了些。便是公主格格,也不会如此紧张扭捏的,妹妹身上,倒有些汉女的品格。”
虽是说笑,然而哪句话又会是多说的?汉女有些贵人家的女子,的确比满族女子更受约束的。满族女子可以骑马上街,有些人家规矩也没那么严,反倒是汉臣家的女子,依旧还是自己旧时的作风。虽然朝代改了,可是汉人自有自己的一套,在这方面,他们甚至可以同化满人,同化到一部分满人也学起他们来。
比如矫煣造作,比如规矩森严,比如男女不同席,等等一堆的破规矩。汉臣有儒家的一套礼节束缚,因此也排斥不讲规矩的人家。
这些,雍正看不惯,弘历自然也看不过去。只是不表达意见罢了。
非要这时候说出来,若是脑子不机灵的,还以为是夸赞。因为弘历从来没有表达过对汉人规矩的不屑的先例,知道的不是以为是夸赞是什么?!
翠儿哪能听不出,这是说她故作姿态,扭扭捏捏的?她也懒得与他争言语机锋,便只一笑,道:“倒不是有什么汉女的品格,四哥哥高赞我了,实是相貌丑陋,羞于见人,这才遮掩了。也是皇阿玛心疼我,容我如此,若不然,我哪能这般的自在。我这样的,也是在皇阿玛身边,才能自在一些,若是在一般人家,这般姿态,只怕早被人笑死过去了。”
这话不软不硬的怼回来,既不会显得不客气,也不会显得太难听。倒叫弘历有点愕然,心道,这公主,倒是好生会说话。说了两回,都触到了软钉子,可见不是个好惹的。
人美丑不知,可是这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怕是个真气性大的。
她先肯定汉女的品格是夸赞,不羞不怒,不急不躁,再说是他赞她,又说自己相貌丑陋不能见人,倒不是别的不肯见他的缘故,再说是皇阿玛疼她,若是他逼迫,反倒是他失礼不疼她逼她,而这意思又是说连皇阿玛都疼,你四阿哥凭什么逼她露出真容相见?!
能短短几句说出这么多意思来的丫头,能是普通角色吗?!
而且话不软不硬的也并不是那种不知应对,不知反击,只知道让雍正相护的那一种。
弘历心中难免更慎重了些,也因此倒不好再探的,只道:“妹妹太过谦了,妹妹稳重,面容丑陋一说太过自谦。”
翠儿只是一笑,不再答言。
雍正进来了,笑着叫请安的二人落了座,雍正笑道:“今天难得自在,不在宫里,倒不必应付一大堆人,只你们两个在,朕轻松不少。都随意些,不必太过紧张,你们一紧张,朕也不自在。”
雍正笑着坐了下来,见二人应了,又问道:“翠儿可冷?!”
“冷倒还好,有手炉呢,火盆也有,并不曾冷,倒是皇阿玛需要护护腕,不然又叫疼了。”翠儿道。
雍正笑道:“你们年轻,现在不保养,临老了,就跟朕似的,一点子风都要叫冷叫疼着关节了。可要注意保养,不可大意。”
翠儿笑着应了。
苏培盛过来瞅了一眼,回复雍正笑道:“万岁爷疼公主疼的跟什么似的,哪能真冷了?公主这头有几个火盆呢,手炉也是随时热的,并不冷。”
雍正这才笑着对弘历道:“你也是,切莫仗着年轻,便不注重身体,等你到了朕这个年纪就知道难受了。”
“是,多谢皇阿玛关爱,儿子记住了!”弘历笑着举杯道:“恭祝皇阿玛新年好,新年身体更好,如此,儿子才真的心满意足了!”
“好,好,好!”雍正也很高兴,举杯笑道:“都新年好!”
弘历与翠儿隔着屏风举了杯,都遥祝了一番,饮了酒去了。
弘历扫了一眼,发现翠儿特别有意思,隔着屏风呢,还戴了纱帽,喝酒吃东西还只是放到纱帽中去饮。
他的眼神莫名的敛了去。
面貌丑陋,不能见人?!呵,鬼信!她见弘昼倒是没这么多废话,也没听闻过她要隔屏风戴纱帽见的,听闻还一起在后院作画放风筝,骑马画画弯弓。而弘昼也进出侧院如入无人之境。只拦着他!
到底有什么缘故,凭着什么原因?!难道都惧他如蛇蝎不成?!
他宝亲王何时是个人嫌狗憎的不能叫人入目的人了呢?!他又哪里比不上弘昼呢?!
皇阿玛更亲近弘昼偏爱弘昼就算了,连她一个从外面接来的不知真假的公主,也与弘昼更亲近,更高看一眼,更亲密。
弘历几杯热酒下肚,血渐渐热了,人也渐渐的在心中放大了这种不满。
不满不敢对着雍正去,只能对着这个不知来历的公主。
可能是有点迁怒的意思,因此,渐渐的眼底便沉沉的,积蓄了点风暴,频频的盯着屏风后。
两人再无交流,对话。然而翠儿也明显的感受到了这种眼神。
她轻轻一叹,果然呢,身在风暴漩涡,哪怕自己再防,竟也莫名的要被牵入卷入其中,叫人莫名。
世间之事,无论是在天家,或是在普通人家,人在其中,难免就有一种宿命,关连,哪怕你再不想卷,也不得不卷入其中,不能挣扎。
而弘历的这种迁怒,她是真的冤枉,天降下的一口大锅,莫名其妙的就到了她头上。
然而,翠儿也知道,只要她担了这个公主的名份,这些事迟早会来的,不是弘历也会是其它人。
公主,是荣恩,宠爱,同时,也是一种身份,而人只要活在一种身份里,就得承担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荣辱。她是翠儿在家里的时候,是这样,在这里,也是一样。
翠儿倒有点颇看透的意思。
既不能避,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所幸,现在的她也不是无人避佑,比起很多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她已经很幸运了。很多的女子,可能终其一生都是悲剧的,再难的时候也没人拉她们一把。
她却幸运,在家绝望的时候,是奶关怀庇佑,得益于奶,来了此处,也有大爹爹和五哥哥,还有扶苏哥哥教导,庇佑,她又凭什么,不敢迎难而上去解决,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问题呢?!
总得面对的,不是吗?!
侍珠出屏风换盏捧锅的时候,瞥了一眼宝亲王的眼神,心中一跳,有些微的不安升了起来。进了屏风后,趁人不注意,微微拉了一下王嬷嬷的袖子。
王嬷嬷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宝亲王,又低下了头去。
她显然年纪在那,比起侍珠要稳重的多!
人在酒后,难免轻狂些,便是平时不露的眼神,难免也带了点出来。弘历虽没有再说什么,然而,这个眼神,频频的盯着这边,哪个看不出来,雍正也不是瞎子,他只是不说罢了,心里能高兴?!
因此,这个年夜饭,也就那样了,吃到天黑尽了,火锅里热气腾腾的冒着白雾,也是十分说不出的古怪。
雍正眯上了眼睛,看上去是有点打磕睡。
弘历见雍正眯了眼睛,径自端了一杯酒,离了席,竟越过屏风过来了。
侍珠吃了一惊,倒是往前一步,大约是心惊肉跳的,想要拦。她也是昏了头,去拦皇子阿哥。
但是确实是尽职的。
翠儿却知不妥,便道:“侍珠,四哥哥要与我敬酒,你不必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