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太阳升起[无限流]——赵安雨
时间:2019-10-24 08:45:59

  它飞的可真快,她睁大眼睛盯紧天空中越飞越高的迦楼罗,后者只有指尖那么大了,好在金光璀璨,在深蓝夜幕中像一盏孔明灯,很好辨认。视野中的夜幕逐渐化成一片临近海洋的陆地,有山峦有平原有森林,还有贯穿整个区域的长长河流--是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尼泊尔等国家,那条河流是恒河!
  迦楼罗和摩睺罗伽都是印度神话中的神祗,对于每月到“封印之地”报到的人们来说,印度以及周围国家的地图就像期末考试重点,倒背如流乃至随手就能画。
  视野中的陆地没有国界,每隔不远就有一座方块,星罗棋布似乎没什么规则,叶霈却能认出,正是几个国家大大小小的城市。它们大多是黑白的,只有中间几座相邻城市红红绿绿,生机勃勃,按照位置正是印度境内的新德里、斋普尔、阿格拉、坎普尔、哈里亚纳几大城市。
  没错,年初我和赵忆莲去印度旅游,就是这几座城市!摩睺罗伽到底从哪里把我拉进“封印之地”?
  她屏住呼吸,看着天空中的迦楼罗自由自在翱翔,突然双翅并拢,一头冲进代表斋普尔的方块;那座城市立刻金光绽放,刺得她无法直视。
  再次睁开眼睛,天空灰蒙蒙的,再过半个多小时,天就该亮了。叶霈低下头,发觉被自己手掌按着的迦楼罗纹丝不动矗立在原地,刚才见到的一切仿佛午夜幻梦。
  “斋浦尔!”她激动地语无伦次,拉住满脸期待的骆镔手臂,“我第三关是斋浦尔!捉迷藏,斋浦尔!”
  回应她的是火热拥抱。面前男人胸膛宽阔,肩膀坚硬,胳膊鼓鼓的满是肌肉,怪不得能把自己和她从海水里拉出来,刚才叶霈路上还想,换成自己可就悬了;他是温热的,有点像城池中随处可见的火盆,带着海水的腥咸和鲜血的铁锈味。
  “斋浦尔啊,不错,好地方。”头顶传来骆镔笑声,被她倚靠着的胸膛也振动着。“我是加尔各答,大鹏海得拉巴,老曹新德里,加上你,这回齐活了。”
  听着他心跳的叶霈点点头,忽然挣脱开来:激动之下差点忘了,他胸口受了很重的伤!“这里有莲叶,骆驼?”
  骆镔却半眼也没看七宝莲,仰着头打量迦楼罗,声音微微颤抖:“霈霈,叶子,谁能想到降龙杵藏在这里?我去年过来可连t影子都没见着。怎么好端端忽然冒出来难道,我是二进宫?”
  他越说越是亢奋,胸膛一起一伏,突然回身指向来时那座浮桥:“叶子,从头到尾都弄错了:桥头两尊雕像,根本不是两个人并肩子过来,必须同一个人走两次,降龙杵才能出现!”
  哪里有降龙杵?叶霈东张西望,连影子都没看着,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糟糕,刚才“一线天”没事,现在大功告成,他却走火入魔了,她若无其事后退半步:骆镔力气大下手狠,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才制得住,好在他受了伤。
  她沉声说:“骆驼,你说的那个降龙杵~我怎么没看到?”
  骆镔满脸“你开玩笑呢?”的神情,指着迦楼罗翅膀:“错不了,鲁岩,就是以前出去那帮人的头儿画过图,跟这个一模一样--你看看,真家伙啊,除了这玩意,别的可弄不死年底那头长虫”
  看来真的沉入幻境了,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用藤蔓捆住他再说;我的剑太锋利,可不能伤到他,叶霈慢慢把焦木剑放回后背。
  大概她一点都不高兴,又太过谨慎,骆镔迷惑地望过来,忽然开口:“叶子,我胳膊伤了,你帮忙把降龙杵拿下来--就在迦楼罗两边翅膀架着,小心点,挺沉的。”
  压根什么都没有好不好?叶霈最后打量一次迦楼罗雕像上方,两只翅膀之间空荡荡的,连蜘蛛网也没有。她走过去慢吞吞胡乱抓两把,觉得自己有点滑稽,随后就被惊呆了:骆镔右臂伸过来,凌空托住什么东西往上举,显然那东西太重,不得不用受伤的左臂帮忙,于是一根碗口粗细的赤金禅杖霍然从虚空中出现了。
  迦楼罗双臂随着翅膀高高举起,于是叶霈发现,这根赤金禅杖其实被它双手托着,也不知孤零零等了多少年。
  “骆,骆驼,”她听见自己歉疚的声音,“我,我刚看见”
  骆驼喘着粗气,额头汗都出来了,胳膊用力:“一猜就知道,只有我看得见。”
  半分钟之后,两人头碰头围着被捧到地面的降龙杵:它足有三米长,碗口粗细,猛一看很像佛教降魔禅杖和密宗金刚杵,又像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拿手兵器;仔细一看,周身刻满羽毛状的花纹符咒,一头十分尖锐,居然是两片张开的鸟嘴,不远处还镶着一对眼睛似的血槽,中间有两条类似翅膀的扶手,另一头则像尾羽编织的灯笼。
  轻轻敲两下,坚硬无比,沉甸甸质感十足,冰冷冷令人敬畏。
  “骆驼。”叶霈不由自主放低声音,用敬畏的目光望向身畔迦楼罗雕像:“像不像它?”
  与其说是降龙杵,更像变化形状的迦楼罗雕像。
  骆镔点点头,低声说:“这俩是天敌,所以杀死摩睺罗伽的兵器也是迦楼罗的化身,够狠的。真是没想到,第二关居然得走两次,怪不得,哪儿t都找不着这祖宗。”
  无边无际的黑海和巴掌宽的浮桥、奇形怪状的妖兽和诱惑心智迷雾足以令普通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何况走两次?功夫再高的人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他对我这么好,叶霈心里柔软,听着周遭海水奔涌,轻轻靠在骆镔肩膀,忽然“啊”的一声,拉起喃喃自语“就是这个理,闯宫一次,一线天两次,捉迷藏三次,鲁岩他们为什么不说?”的骆镔,“先把正经事办了!”
  两只手掌紧紧相握,喊着“一,二,三”同时抓住无风自动的七宝莲,只见顶部那朵粉莲闪动金光化成一朵莲花形状的云朵,分成两股顺着两人鼻子嘴巴钻了进去,七片莲叶留在原地。
  好像好像和上次一样,表面没有变化,其实~叶霈深深呼吸,望向面前迦楼罗雕像,发现这只金翅鸟看起来亲切极了,几乎算是自己人了。
  她恭恭敬敬合十躬身,比刚到时候更加虔诚:“弟子感谢神灵庇护,感激您的恩德”
  相比之下,骆镔可实在多了。只见他双膝跪地,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地面:“弟子骆镔,去年进入封印之地,仰仗您的庇佑过了前两关,弟子在此谢过。今天您又赐下神器,弟子感激涕零”
  我是不是太不诚心了?叶霈觉得这样不好,也跟着拜倒在地,毕恭毕敬磕三个响头,心里默念:“弟子在此发誓,一定多杀泥鳅四脚蛇,给您出气,也求您大发慈悲,指点弟子和朋友们一条生路”
  孤零零悬在黑海深处的岛屿上,迦楼罗雕像神威凛凛,像是守护千万年。
  分别把七片莲叶和两颗夜明珠收进背包,骆镔又围着岛屿走了一圈,确定再没什么东西,这才放心。他不肯用莲叶治伤,刚才是一口气强撑着,停下来反而动不得了,只好就近躺在地面休息。
  围着小小岛屿一周,叶霈回到起点,也就是浮桥尽头的地方眺望。来路被白雾笼罩着,迷迷茫茫什么也看不清,脚下则是波涛汹涌的黑海,那条巨蟒早已游走,不知是不是找其他人去了。
  说来也怪,虽然参与“一线天”的人们按照速度排了队,也只限于前半段,还有互相遇到的可能;真正进入迷雾却再也见不到别人了。比如说此地,叶霈感受着脚下土壤,按照老曹张得心他们的说法,只有联手出发的两个人能同时到达,早也好晚也罢,其他人无论如何也相遇不到。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线天”尽头千千万万,迦楼罗也千千万万,每人只能见到自己那尊神祗。都说殊途同归,我们却是同一个起点不同的结局,到底是西天拜佛,求得真经,还是沉戟折沙,命陨一线天,就得看个人道行了。
  猴子昌哥怎么样了?找到属于他们的迦楼罗了么?老天在上,我再也不想在黑海上空行走独木桥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回到原地的时候,骆镔脑袋枕着降龙杵,闭着眼睛养神。她坐到旁边,戳戳对方肩膀:“把衣服解开,我看看。”
  骆镔睁开眼睛,动动胳膊又放下,示意她自己来。衣裳解开之后,叶霈下意识移开目光:裹在他胸口的藤蔓散落地七七八八,胸腹满是手指戳出来的孔洞,不知伤到内脏没有,血被海水冲开了又凝固住,肋骨塌了半边。
  他是怎么支撑到这里的?叶霈不敢细想。
  平时发愁自己功力太差,还不如师妹,此刻叶霈倒宁愿自己是个初学者,没什么功底。她耷拉着脑袋拉好衣裳,小声说:“天亮就好了。”
  骆镔“嗯”一声,拍拍身畔。
  降龙杵平时被众人传得云里雾里,天上有地下无,枕起来冰冷冷硬邦邦,还不如石头,她努力调整姿势。
  “叶子,这回发财了。”骆镔望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语气满是憧憬:“多了一颗夜明珠,总共八片莲叶,还有这个宝贝。”
  别人都叫我霈霈,他却叫我“叶子”,叶霈侧头用脸颊贴着降龙杵,可真凉。“这么大这么重,平时怎么拿啊?”
  “该怎么拿就怎么拿。”骆镔声音高上去,显然很是亢奋,没受伤的胳膊在面前比划着:“那帮客户平时也没事,都给我守着;到了转移的时候,过来四个劲儿大的抬好了。还有张得心他们,也不能光摘桃子,该干活干活。”
  也对,人多力量大嘛,没什么可担心。从这个角度望去,他脸上原本糊着的污泥被海水冲刷掉了,原本高挺的鼻梁歪斜着,看着就疼。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却不敢碰,指尖轻轻落在他浓浓的眉毛上。
  骆镔没睁眼睛,低声说:“这回算是,拜天地了?”
  她戳戳他额头,“才不算。”
  他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行啊你,当着迦楼罗大神都敢不认账?人家可看见了。”
  叶霈大笑,“美得你,大神可是我这边的。”
  骆镔悻悻地躺回降龙杵,“指点一次不算数,现在大神可罩着我呢。”
  “也幸亏有我啊,你才上来走这一趟,喏,大功告成了,年底什么长虫什么摩睺罗伽,这回手到擒来。”叶霈眯着眼睛,学着他仰面躺着,身体疲惫不堪,右肩隐隐发疼,心中的紧张疲倦、悲伤泪水都随着周围动荡不休的海水慢慢烟消云散了。
  骆镔唉声叹气,显然不小心牵动伤口。“叶子,我算看出来了,今天幸亏我来了。这要换成桃子,就他那小身板,真挨不起你这几下。”
  我有这么狠么?叶霈有点忐忑,在他面前晃动左手,“喂,怕不怕?”
  “我怕什么。”骆镔破罐破摔地说,哈哈大笑,一把握住她手掌:“反正有人信誓旦旦,说要对我好,我可等着呢。”
  2019年8月15日已经是叶霈经历的第七个阴历十五了。天空逐渐灰白、发亮,红月亮落到海平面以下,降龙杵又凉又硬,海风吹拂着并肩而卧的两人。
  若是天亮的慢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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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2019年8月16日,北京
  “小琬, 阿琬~”小师妹在面前就好了, 我一定举起她转几个圈, 再揉揉她头顶,就像阿琬小时候那样。叶霈激动地在卧室走来走去。“我成了我成了, 我终于成了~”
  手机里的小琬听起来比她还开心, 大声赞叹:“我就知道肯定行,师姐你好厉害, 拴意马锁心猿降魔头,师傅当年都不一定做得到。哎~师傅知道的话,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要是师傅还在就好了, 一定夸我“不辱没你祖父父亲”正被喜悦笼罩着的叶霈由衷遗憾,随即欣慰起来:自己也是能令她老人家骄傲的。
  听到小琬叽叽喳喳追问:“第三关是哪里?新德里还是阿格拉”, 她匆匆答句“斋浦尔”便抢着说:“师妹, 你猜我和骆驼在一线天尽头找到了什么?”
  小琬有点迷惑, 喃喃说:“骆老师?他去年就走过一线天了啊?师姐搭档不是那颗桃子么?炸虾很好吃那个人。”
  叶霈差点乐出声。“别提了, 桃子上西城楼的时候被毒蛇咬伤,不得不砍了条腿, 还好用莲叶止住血, 要不就糟糕了。我落了单,没人能顶上来, 还以为今年错过了,幸好骆驼帮忙。”
  “哇。”小琬像个小孩子般长长赞叹,口气却忽然正经起来, “这个骆老师真够义气,够朋友。师姐,我这就去北京,当面向骆老师道谢。”
  这可是个好消息,叶霈沉浸在即将重逢师妹的喜悦中,大声说:“师妹,什么时候到?上次就说好的,去西安逛逛~我以后就要在斋浦尔常驻了,没什么时间陪你。”
  哎呀,啰嗦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到,她也懒得再卖关子,“师妹,这次真是奇迹,一线天尽头除了迦楼罗,还有两颗夜明珠和一株七宝莲,就连从没见过的”
  什么东西来着?又长又重,寒冰一样凉,有点像变了形状的迦楼罗雕像?怎么可能?我依然被浮桥上的迷雾影响着?叶霈迷惑地愣在当场,小琬欢呼雀跃的声音从手机传过来:“又有七宝莲啊?师姐你好厉害,可惜我没见过”
  不,比七宝莲更珍贵,比夜明珠更有威力,对于“封印之地”的人们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可到底是什么呢?叶霈脑袋疼得厉害,不得不按揉太阳穴。
  某些珍贵的记忆就像刚刚消逝的夜色,从她脑海中被硬生生抽走了,一丝都没有留下。
  刷地拉开窗帘,任由晨曦透过玻璃洒落,耳边小琬憧憬着“这等天材地宝,师傅都没见过,要是能看看就好了,一眼也行啊”,叶霈静心屏气,凝神回忆,却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我记错了?她很是迷惑。
  和小琬约好集合时间,叶霈把手机一扔走进浴室。看着背脊左侧那只金翅鸟迦楼罗的颜色加深不少,金灿灿活泼泼,不像以前被黑蛇摩睺罗伽完全压制住,真是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冲了个凉。
  一线天一线天,总算没白辛苦,就差第三关,四舍五入快成功了。
  打开窗户,迎面吹进来的微风带着暑热,北京盛夏实在辛苦,可算不用泡泳池了。她挑件天蓝长款t恤和纯白裙子,听到敲门声便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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