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太阳升起[无限流]——赵安雨
时间:2019-10-24 08:45:59

  随便点了些午餐,樊继昌翻开手中的《印度城市大全》上,重温关于那格浦尔的章节。过几天等老宋后事了结,他就远赴印度了。
  说起老宋,和樊继昌的兄弟没什么不同:走上“一线天”之前,两位搭档总是知根知底、敞开心扉的。于是樊继昌知道对方早逝的父亲、病歪歪的母亲,两段不如意的婚姻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在“碣石队”的日子,像所有“干活的”一样,老宋挣了不少钱,早早留给母亲和两个孩子。可惜欲壑难填,他尸骨未寒,两位前妻就为了不菲遗产吵翻天,从质疑遗嘱到争夺老人,先是抢占房屋,进而直接动手。
  时隔数日,别说办丧事设灵堂,通知骆驼大家过来送一程,老宋冰冷僵硬的身体依然躺在医院太平间;樊继昌很怀疑,除了老宋母亲,其他亲人的悲伤加起来还不如自己多。
  我怎么就没拉住他呢?樊继昌不愿回忆“一线天”迷雾里的情形,用手捂住脸。
  有人敲敲桌面,坐到卡座对面;动作轻盈,应该是个女的,樊继昌移开手:果然是个纤细柔弱的女生,瓜子脸大眼睛,柔亮黑发从额头垂下来,十分美丽。
  莫苒。
  “银獴队”队长韦庆丰的女人。
  “我想请你,帮个忙。”对方开门见山地说,声音很好听。“算我欠你人情。”
  没有直接谈钱,樊继昌莫名有些高兴。“如果你队里的人做不到,八成我也不行。”
  莫苒摇摇头,像是不愿提起“队里的人”。“我想请你帮我,脱离银獴队,或者,起码带我离开他们根据地。”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桌面右下角,代表“封印之地”东南角的位置:“我一进入这里,就和银獴队遇到了;我没有自卫能力,怎么都离不开,只能请人把我带出来。只要成了,我希望加入碣石队。”
  “不是加不加入的问题。”樊继昌耐心指出问题关键,“我问你,你想走,银獴队同意吗?”
  莫苒黯然摇头。
  “如果银獴队不松手,就算别人过去了,你也出不来;要是动起手,动静大了把泥鳅四脚蛇引过来,就都完了。”
  “还有,就算你想转会,也得看别的队伍收不收。”这个词语被用来形容某人从a队伍转投b队伍,虽然不太贴切,“封印之地”的人都能听懂。“说实在的,银獴队收了不少新人,好些身手不错,哪队也不愿意找麻烦。”
  言下之意,应付那迦和不断蔓延的藤蔓已经够麻烦了,谁也不想无缘无故树个强敌。
  这些麻烦,莫苒显然都想过,想得比他更清楚,固执地说:“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你救过我两次。”
  那是“闯宫”时的事情。
  进入宫殿,消灭道路尽头一百四十四只那迦之后,人们进入地底,游过红褐藤蔓和漫长漆黑的水域,终于和守护在迦楼罗头顶的四臂那迦狭路相逢。
  尽管第一时间投掷兵器伤到对方,战斗依然相当激烈。樊继昌和几位伙伴组成防御阵,中途被陀螺般旋转的四臂那迦远远甩飞出去,游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敌人拼命朝水里逃,迎面是个被吓呆的女孩子--他一把揪住对方脖领拽过来,眼瞧着四臂那迦钉满刀剑的蟒蛇身体从面前爬过,一闪便进入水中。
  怀里女孩子瑟瑟发抖,黑发湿漉漉滴着水,衬得脸庞格外白皙,浅粉嘴唇颤抖着说,谢谢。
  樊继昌心中一动,握紧长刀。
  回到宫殿大厅,盘踞在高处的四臂那迦活像拿着镰刀的死神,每根箭都夺走一条鲜活性命。郑一民急于脱身,拉着那个女孩就跑,全没顾得上一枚羽箭正朝对方脖颈射过去--樊继昌霍然提刀猛劈,那枚箭斜斜钉在一根立柱底部。
  再望向殿门,已经跑到那里的女孩子回头望向他的方向,紧接着被郑一民拽出去。
  为了地底那句道谢?还是纯粹不想看着一个人在面前死去?樊继昌自己也不明白,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四臂那迦手中弓箭--远程攻击利器,威力巨大,可遇不可求。
  或许人逢喜事精神爽,黑弓到手,樊继昌打听女孩子,答案算不上好:莫苒,韦庆丰女伴,后者委托身手极好的新人郑一民带着“闯宫”,“一线天”也安排好了。还有消息,韦庆丰以往风流好色,队里大多数女人都被染指,自从有了莫苒,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
  有主的女人不能碰,何况人家也算有座好靠山,樊继昌觉得自己很没劲,不再胡思乱想。
  此时此刻,想不到能和她有这番交集,樊继昌有点烦躁;刚好午餐被端上来,老实不客气拉到面前。
  黑椒牛肉套餐,午间特有,很受欢迎:香喷喷的烩牛肉和白米饭之外,还有煎蛋、土豆泥和蔬菜沙拉,橙汁被换成啤酒,很合他胃口。
  “我帮不了你。”他大口大口吃着,甚至没问对方要不要点些什么,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管事,就一个干活儿的,惹不起银獴队。”
  “更何况,我不管闲事--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巴掌宽的“一线天”,周围白雾迷茫,脚下黑浪滔天,老宋忽然斜着眼睛望过来,一看就入了魔。他站稳马步,小心提防,喊着对方名字,老宋想也不想,一头扎下桥
  对面女孩子眼圈慢慢红了,他有点自暴自弃,狼吞虎咽吃光餐盘,腾地站起身,咕嘟嘟喝光啤酒,转身大步离开。
  老曹别墅已经空了,好在附近住处很多,他挑了间比较舒服的酒店。有脚步声锲而不舍跟着,他想说几句阻止的话,不知为什么狠不下心。
  进入“封印之地”的女人,能选择的道路并不多,尤其是年轻漂亮的:从某种角度来说,男人比那迦可怕多了。
  第一种是叶霈,谢岚也算半个,功夫高身手好,杀得了那迦也护得住自己;第二种是小施和波浪卷,遇到不错的男人,总算有个靠山;第三种就是莫苒了,被凶狠好色的男人看中,成为禁脔。
  踏入酒店电梯,莫苒居然跟进来,站在角落不敢看他,令樊继昌有点无奈,索性假装没看见。用房卡刷开房门,他一脚踏进去,回身说句:“行了,到此为”
  莫苒显然不这么想:她突然用肩膀狠狠一顶,趔趄着冲进房间,站在过道不停喘息。
  这叫什么事儿啊?樊继昌无可奈何地进门,双手一举:“莫苒,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实话实说,要是别的事,能帮我就帮了;你这事吧,我真是,无能为力。”他说着真心话,觉得自己有点卑鄙。“要不然这样,你~你把事情说说,我帮你托托人,想想办法,行吗?”
  莫苒依然摇头,眼泪不停顺着白皙面颊滴在地毯,哽咽得说不清话。“我就是想,不像在银獴队待了。你过来,过来把我带走,我给你钱,还不行么?”
  把她接走吗?老曹骆驼能答应吗?就算他们答应,“银獴队”实力不比“碣石队”弱,过去多少人才能带的走她?有谁能站到自己这边?老宋死了,马良也死了,猴子、桃子和叶霈愿意冒这个险吗?大鹏赵方?一队丁原野王瑞?
  一队二队的伙伴们身影从樊继昌脑海略过,他原本性格开朗,从维和部队退下来之后有应激障碍症,又入了“封印之地”这么个鬼地方,越发孤僻寡言,朋友不多。
  “你救过我的!你救我干嘛?死了就死了。”莫苒捂着面颊放声大哭,悲痛得像个考了零分、又被家长责骂的小孩子。“别人什么都不敢,我不怕,我恨不得死了,可我偏偏不死--宫殿不死,一线天也不死”
  她翻来覆去说着绕口令,忽然咬到舌头,呜咽着听不清楚。随后她突然踢开白凉鞋,开始解衣裳。
  女孩子白皙纤瘦,像棵亭亭玉立的小桃花,樊继昌下意识不敢看了,只好盯着地面--两只白白的脚踏着地毯走近,莫苒狠狠扑到他怀里。
  “樊继昌,你帮帮我吧。”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樊继昌从没觉得自己名字能被念得这么好听。“我不想待在银獴队,你帮帮我,把我带出来;你救过我的命,你打听过我,我知道你能帮我的。”
  樊继昌勉强说句:“我,我也~”
  怀里的女孩子忽然双膝下跪,抱着他的大腿泣不成声,“求求你,帮帮我吧!”
 
 
第50章 
  2019年8月23日, 西安
  横下心来的白龙仰天长啸,腾空一个回旋,狠狠压住方圆百里的厚厚冰坨,偌大陈塘关顿时被笼罩在底下, 眼看倾灭在即。一个英姿飒爽的俊秀少年抬头瞧一眼, 一言不发, 踩着风火轮霍然凌空而起, 漫天火焰随着混天绫火尖枪如影随形。
  “日月同生, 千重灵元”尽管第三次刷哪吒, 身畔小琬依然兴奋极了,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喃喃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前后排不少小盆友也骚动闹腾, 有小姑娘奶声奶气喊“哪吒加油啊!”
  天生火命,六臂同生,厚厚冰坨被业火包围着化为水汽,在屏幕正中形成一朵盛开的红莲--不管什么宗教神话, 《封神榜》还是印度神灵, 莲花都是神圣且至高无上的, 叶霈想。
  七月流火, 八月未央,盛夏时节的十三朝古都炎热得令人畏惧。刚刚离开电影院,被汗水打湿的衣裳就黏糊糊贴住肌肤,可真难受。
  肯德基芒果圆筒,第二个半价, 一人一个。小琬美滋滋捧着,兀自沉浸在热血剧情中,不停念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师姐,哪吒真好看啊。”
  小琬没怎么看过电影,什么都喜欢,可怜小孩。叶霈摸摸她头顶梳起来的两颗丸子,还挺像哪吒的,“前两年还有个大圣归来,回去下个咱俩看。”
  “大圣归来?是孙悟空吗?”小琬有点好奇,看着挺感兴趣,却毫不迟疑地说:“那先拷在u盘里--我们回家看权游。”
  说起《权利的游戏》,也是今年完结的经典美剧,赵忆莲赞不绝口,就连不怎么感冒的叶霈也来了兴趣:被猴子挂在嘴边的“凡人皆有一死”就出自这里。说起猴子这位游戏资深玩家,什么《绝命毒师》《纸牌屋》之类如数家珍,前几天解散之前给她一个移动硬盘,里面全套《权游》,居功甚伟地说:“原始版本,网上根本找不着了。”
  说得好像爱情动作片。
  短短几站路,两人懒得打车,溜溜达达回到居所。此时旅游旺季,街面店铺灯火明亮,到一家花店挑了红玫瑰、太阳菊、粉芍药,居然还有大桶装着的荷花莲叶,两人高高兴兴捧了一大堆回家。
  刚进小区就遇到拽着辆拖车的骆镔,正从车库往家搬运矿泉水、苏打水、橙汁和成桶冰淇淋,黑t恤湿了,额头也满是汗水。“看完哪吒了?”他笑着说。
  对于小女生,哪吒可以一刷再刷,对于他这种成年人,动画片看个一遍也就够了,于是晚餐之后分散活动。
  “看完了,哪吒好好看,明天还要看。”小琬摇头晃脑地说。叶霈从挎包拿出纸巾递过去,抓住拖车把手想帮忙,却被他拍两下:“不用,我来。”
  以后家里也要买个这么大的,看着一大车冷饮统统被塞进厨房大冰柜,叶霈觉得太实用了。大黄狗忙着吃肉,叶霈修修剪剪,把花束分别插进两个大花瓶,小琬把圆溜溜的荷叶倒过来盖在头顶--叶霈给她讲过皇宫地窟,门前大树的叶子可派上大用场。
  “你俩玩吧。”靠在厨房门口的骆镔静静看了一会,半天才看看手表:“明天还是八点,我接你们吃早点,再去车站接猴子--他十点就到。”
  小琬连连点头:“要吃胡辣汤,还有甑糕。”
  那是糯米、芸豆和红枣蒸成的甜品,还撒了葡萄干,不怪小琬念念不忘,叶霈想起来也有点饿了。“那~就到时见了。”她挥挥手,顺手拎出一支红玫瑰送他到门口,“不见不散,拜拜~”
  大门刚一关闭,小琬就欢呼着从冰箱取出两听冰峰和一个塑料盒冲到视听室,“看权游看权游。”
  盒盖打开,盛着火红柔软的柿子,舀一勺吃,甜蜜如糖,仿佛情人的吻--白天骆镔带两人去摘的火晶柿子;据说还不够熟,要下月才行,两人已经很开心了。
  短短几个夜晚,权游已经看完前三季了,“凡人皆有一死”放在一旁,主角头颅动不动掉下来,美人衣裳动不动脱下来,骑士们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确实够震撼够黄暴--前几天骆镔跟着两个女生看了第一集 ,发现□□裸裎相对,皇后姐弟私通,尴尬地走了。 
  第二天见到猴子,叶霈找机会吐槽:“喂,权游也太~少儿不宜了。”
  满头大汗的猴子正喝冰水,差点喷了:“2019年了,你都能当我侄女了,怎么跟个古董似的。”
  她怒目而视:“我师妹还小嘛。”
  猴子伸出手:“那还我吧,回头给桃子去。”
  她凉凉扇风:“少来,等着,看完再说。”
  虽然猴子以前胖点,却是北京土著,家里有家底,学历高,进入“封印之地”之前挣得也不少,即使前半年集训期间也每天回家,叶霈以为他老婆一定很有魅力,今天一看却大出意外:猴子老婆足有一米七五,长卷发大眼睛,皮肤很白,却足足有一百四、五十斤,实在胖了点。
  不过他老婆脾气很好,还专门带了北京稻香村点心送给骆镔父母,后者很高兴,准备不少特产给他们带回去,又在叶霈两人附近订了酒店。
  猴子夫妻七、八年前才来西安,兴致勃勃重游兵马俑大雁塔华清池,叶霈三人早已玩遍,于是兵分两路,傍晚再聚。
  在北京居住数年,国博嘛叶霈自然是去过的,什么明孝端皇后凤冠、圆明园兽首、菩萨坐像、四羊方尊、后母鼎以及各种珍稀瓷器都对照资料欣赏过;此时来到陕西博物馆,同样大开眼界。
  泛着铜绿的西周五祀卫鼎、玫瑰色的汉朝皇后玉玺、雕着马儿的鎏金银壶、金灿灿的鸳鸯莲瓣碗、尊贵俏皮的镶金兽首玛瑙杯、鲜艳明亮的唐三彩载俑骆驼,腾空欲飞的金龙
  “真漂亮呀!”小琬围着一个唐代的鎏金团花镂空银香球打转,半天舍不得走,“唐朝人真幸福。”
  叶霈指着一个刻着海棠花的瑰丽银盘,“师妹师妹快过来。”
  地头蛇骆镔不免得意,有种“开玩笑呢”的由衷自豪,“怎么样?没白来吧?说实话,我们这里比国博还强,只不过得给北京面子,压着呢--十三朝古都,闹着玩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