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吧,叶霈拉着逛花眼睛的小琬朝前走,足足两个钟头只看了几间展厅,照这速度,天黑都别出门了。
咦,前方展柜摆着金黄黄明灿灿的麟趾马蹄金,这回连她也舍不得走了,连连拍照。
傍晚精疲力尽的三人到一家当地人青睐的餐厅,又给猴子夫妻发地址过去,同来的居然有四个:老曹小施也到了。这几天叶霈发美食景点照片到朋友圈,小施心血来潮,拉着老曹就走,失去不少队友的后者也想散散心,算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长安葫芦鸡、老陕四绝、烩三鲜、酿皮子、枣沫糊、晾衣毛肚、金线油塔、桂花凉糕,又要了酸汤水饺、臊子面、肉夹馍和水盆羊肉。叶霈对着红艳艳的石榴包拍照,发给桃子“过来啊,带着你女朋友。”半天才收到一个发呆的回复。
看来还在郁闷。
小琬依然要吃羊肉泡馍,满满两大碗摆在面前,也不和别人说话,自顾自埋头苦吃,把小施看呆了:她为了保持身材,只敢吃点凉菜。
一点都不奇怪,练武之人嘛,消耗很大,力气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叶霈记得师傅晚年依然精力旺盛,白菜猪肉香菇饺子一煮十几盘,自己和师傅小琬吃的干干净净。
有猴子老婆在,大家不提“封印之地”的事情,仿佛六位好友来西安旅游,投奔地头蛇骆镔。后者请女生们尝尝牛奶似的稠酒,听说“贵妃醉酒”就是这种酒,又要了西凤酒分给男士。
傍晚八点,骆镔接个电话,说几句就出门了,大家也就准备散了:猴子夫妻清晨赶高铁,实在累了;老曹出来的急,没带什么衣物,准备购置点;小琬最积极,兴致勃勃“师姐我们去刷哪吒”
四刷?小琬真是个小孩子,叶霈捏捏她丸子头,今天戴得红发卡。眼看老曹喝得多,摇摇晃晃吐了,小施嗔怪地扶着他奔洗手间,咦,骆驼还没回来?
今晚月亮很好,银白明亮,看着就舒服,和“封印之地”中那轮红月亮一点都不同。结账出餐厅,叶霈很快在路旁大树下找到男朋友,只见他满脸严肃,皱紧眉头不时低声询问。
二队的事情?叶霈本能地联想,走近些,能听到“银獴”、韦庆丰大池的名字。
说是银獴队,“封印之地”南边其余三队私下都叫他们“□□队”,口碑很差劲,除了三道关卡和年底,不常打交道,叶霈本能反感。
餐厅摇摇晃晃出来几人,正是猴子老曹他们,朝这边摆手,各自打车走了。小琬蹦蹦跳跳出来,哼着歌儿坐在不远处店铺台阶翻看今天照片,手边放着一袋给大黄狗的鸡骨头。
足足二十分钟,骆镔才挂断电话,望着她琢磨什么,半天才说:“叶子,昌哥那边出点事,怕是要和银獴队过过招。”
叶霈本能深深呼吸,权衡着银獴队几个好手,尤其是队长韦庆丰大池、刚刚通过两道关卡的新人郑一民,“因为什么?”
“一个女的,莫苒。”骆镔停了停,显然在总结语言,“也是新人,过了两关,韦庆丰的人。”
那个纤瘦单薄的女孩子?记得她非常美丽,虽然只在闯宫见过,却令叶霈印象深刻。又想起第一次闯宫,到银獴队寻找齐刘海的经历,听到几句风言风语。“她~不想在银獴队混了?”
骆镔点点头。“她找到昌哥,说是想转会,转到我们队来,问题是韦庆丰不放人。”
“昌哥救过她两次,闯宫时候的事,这么说上话的。”骆镔微微笑着,像是感叹樊继昌这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居然也有浪漫经历。“那个韦庆丰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苒一进“封印之地”就被他看上了,抓着不松手。莫苒几次要走,都走不成,还被他打过。外面还好,能报警能找人,莫苒家里也不穷,除了闯宫一线天那两次,韦庆丰拿她没办法;进了“封印之地”就不行了。听昌哥的意思,莫苒现在银獴队大本营,几个人看着,根本动不了。”
大概还有难以启齿的不堪,骆镔挑重点说了说,又说:“昌哥替莫苒出头,已经和韦庆丰打了招呼;那人狂得很,说有本事就过来,真刀实枪见个高低。”
“叶子,昌哥直接找的我,没找老曹。第一,他跟我更熟,第二就比较麻烦。”骆镔有些烦躁,搓了搓脸,伸手进裤兜拿烟。“于德华一倒,不少人散了,分到咱们三个队里,算得上旗鼓相当,谁也压不倒谁。”
“张得心这人谨慎,又和这事没关系,八成不管;老曹也不乐意:真要对上了,韦庆丰是个疯子,手底下可不弱,天天缠着咱们,没事引几条泥鳅四脚蛇过来,日子就甭过了,何况眼看年底,大局为重。”骆镔深深吸了一口,直截了当地说,“那就只能私底下约架。昌哥意思,想找几个朋友过去,出其不意把人带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叶霈想了想,望着他眼睛,“你的意思?”
骆镔摊摊手,“我欠昌哥人情--没和你说过?他来得早,哪个月来着,我忘了,转移的时候惹到了泥鳅,当时大鹏不在,他帮了我大忙。何况昌哥人不错,也靠谱,又是队伍主力,我不能不管,你觉得呢?”
师傅在世怎么说来着?平日需积德行善,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切不可助纣为虐,束手旁观,方能念头通达,心无挂碍,拴意马锁心猿,魔头无处寻,亦乃我练武之人向善本性。
叶霈回头望望,师妹早顾不上手机了,眼睛亮闪闪盯着自己,不停点头。
“照这么说,我也帮一把。”叶霈深深吸口气,一股练武之人特有的血气在胸中沸腾。“骆驼,波浪卷和小施和我不错,经常拉我逛街什么的,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和他们一样,什么功夫都不会,现在会怎么样?能不能遇到你?能不能加入碣石队?”
“这都放一边。”她摇摇手指,坚定地说:“我以前就不喜欢银獴队,不过没办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我一起的齐刘海就愿意留在那里。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不能看着男人欺负女人:如果莫苒真想转会,昌哥真想帮忙,那也算我一个。”
看上去骆镔又是骄傲又是赞赏,双臂搂着她肩膀拍了拍,“好,那就说定了。事情能不能成,现在说不好,只能尽力。我问问大鹏他们意思,也得和老曹打个招呼。”
身后传来掌声,小琬用力拍手,随后叹息:“师姐,我好想陪你进封印之地,好想陪你打架,泥鳅男娲都行啊。”
以前觉得两人陷进一个已经够倒霉,千万别都趟浑水,这一刻叶霈却想:要是师妹也在,找银獴队的麻烦可就有把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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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2019年8月25日, 西安
“师姐, 我要走了, 你自己小心一点。”说这话的时候, 小琬眼泪汪汪,像个受了委屈没处说理的小孩子。
匆匆聚几天又要分别,叶霈心里也不好受, 捏捏她头顶两个坠着唐代花钗的丸子--华清池纪念品, “阿琬,你~要不算了吧, 别折腾了,办个签证,跟我去斋浦尔吧?”
小琬拼命摇头。“不行, 师傅明明见过雷击木的来历, 我一定能找得到。”
想起师傅书房整整三面墙的旧书笔记和地下室几大箱子发黄古籍, 叶霈就有些头疼,嘟囔:“也不知道雷击木有没有用。”
“肯定有用的。”小琬用力点头, 目光坚毅果决,还有些小孩子特有的固执骄傲, 连牵着的大黄狗也大声“汪”了一声。“师傅不是说了么,以前雷击木和鱼肠剑都在的时候, 诸邪辟易,万鬼不侵,就连日本安倍嫡系传人布下的万鬼阵都奈何不得。师姐你放心,只要找到雷击木, 你和骆老师再也不用去封印之地了。”
好吧,真希望能行,叶霈决定抱些希望--万一成功了呢?老天保佑。
停在身畔的面包车司机和靠在车边抽烟的骆镔打个招呼,朝着快餐店走,大概去厕所了。
“师姐你小心点。”小琬趴在她肩膀,哽咽着说:“小心那迦和男娲,还有银獴队,他们都是坏人。你~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啊。”
要是没有“封印之地”这破事就好了,师妹守孝期满,跟我来北京,好好读个学校,叶霈很是难过,也紧紧拥抱着她。
面包车顺着车流如织的道路开远,小琬和大黄狗齐齐从车窗露出头,眼巴巴朝着两人不停招手。
“你俩也有意思,你要岁数大点,别人以为那是你女儿呢。”刚刚往面包车上搬了四个装满衣裳特产的行李箱,骆镔有点好笑,搂住她肩膀:“哎,可算没电灯泡了。”
就和我亲妹妹一样嘛,叶霈白他一眼,戳戳他手臂,“小心点,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师妹扁死你。”
就像小琬提出的,第五遍刷哪吒当天,她就和骆镔试了试手。地点在骆镔堂叔的武馆,早年盘出去,这两年他挣了不少钱,又买了回来,重新装修一番在那里放着,“封印之地”的朋友和师兄弟们过来的时候用得着。
和叶霈在“一线天”桥上硬碰硬不同,骆镔大开大合使出全力,依然没能沾到小琬衣角;后者宛如游龙,东飘西荡,始终绕着他打转,寻到机会突然欺进摸了摸他背心,于是骆镔也就不肯打了。
夜晚看《权游》的时候,小琬捧着柿子评价,骆老师底子打得极稳,也下过苦功,和人交手的经验可比师姐丰富多了。
此刻骆镔张口结舌,摸摸两边肋骨,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哪里还用的着小琬?我直接折在你手里,还不行?”
我~我可不愿意,她心想,我再也不想伤到你了,再也不愿看到你流血了。“不行,也不能总欺负你。”她潇洒地挥挥手,“再说你还有用,总得有干活的嘛。”
骆镔大笑,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去,“走吧,跟我回家打个招呼,我妈早起六点就买菜去了,还从饭馆买了甑糕。”
夜幕降临的时候,风尘仆仆的两人从首都机场打了辆车,直奔叶霈家。踏入小区,叶霈满心“回家”的亲切满足,指着灯火通明的塔楼喊:“看,就是这栋。”又跺跺脚,“每天都要跑十圈。”
电梯遇到楼上单亲母女,小姑娘不用妈妈提醒就眨着大眼睛喊“阿姨好。”叶霈一高兴,从衣袋取出一个系着五彩小猪泥塑的头绳给她,“刚从西安回来,带着玩吧。”
她妈妈推让一番,看看确实不太值钱,叶霈又出了手,也就收下,从塑料袋取出两个甜桃塞过来,“快说谢谢阿姨。”
小姑娘握着头绳,高高兴兴道谢。
推开家门,一直开着窗的缘故,空气不算浑浊。望着奶奶亲手买的电视、立柜和桌椅沙发,一个多月没回来的叶霈心底柔软,脚步放轻许多。
清洗水壶,烧水泡茶。第一次进来的骆镔四处打量,颇为好奇,随着她进入奶奶房间的时候,恭恭敬敬给老人照片鞠躬进香,喃喃念诵什么;又仔细打量全家福,说:“叶子,你真像你爸爸。”
算他有心。叶霈抿着嘴,把带回来的四只行李箱统统打开,给母亲弟弟宋叔叔的礼物放到一旁,翻箱倒柜取出衣物放进空出的箱子。
捧着杯茶的骆镔郑重叮嘱:“都带上,袜子都别忘,不行多带几件。”
事关第三道关卡,叶霈打开笔记本电脑,翻找年初印度旅行的照片。新德里阿格拉斋浦尔--没错,那天我穿着连衣裙,宽檐草帽白凉鞋,还戴了墨镜丝巾、项链手链耳环,袜子倒是没穿。
骆镔也伸过脑袋,感叹:“幸亏照了相,要不然就麻烦了。”
“出去玩嘛。”很少这么花里胡哨的叶霈小声说,从敞开的衣柜里取出一条鲜艳的条纹裙子。
正面深粉侧面白绿,腰间束着绸带,领口和裙摆缀着重重叠叠的花边,裙子很有点西式公主风;原本被赵忆莲看中了,可惜她不够高,撑不起来,撺掇叶霈必须买:多鲜亮多粉嫩换个风格出去玩的时候穿嘛。
足足好几千块。
叠好收起,为了谨慎起见,叶霈对照相片把整趟旅行的衣裳鞋袜都找出来,化妆品也全在,装了满满一箱,骆镔叹为观止:“女人啊,真是麻烦。”
早知道这样,我宁愿穿着练功服,才不要这么琐碎。叶霈也头疼,“喂,过来帮忙。”
于是骆镔把带到碣石酒吧的礼物整理分类,桃子丁原野李俊杰都有,就连娃娃脸招待也备了。“带这么多柿饼泥塑。”他用畏惧的眼神扫过箱子,“我要是你,每次从西安回来都得累死。”
叶霈强调:“千里送鹅毛,这是情谊。”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衣柜顶板取出一个紫红木匣给他看,打开来乃是一柄尺许长短的短剑,“师傅留给我傍身的,厉害吧?”
骆镔吹了声口哨,接到手中拔出细瞧:明晃晃亮闪闪,剑锋极其锋利,“好家伙,有年头了吧?”
“那当然。”叶霈美滋滋望着他,很有点像小琬:“我们门派宝贝可多了,师妹也有一把,比我这把强得多,师傅叮嘱从不离身。”
骆镔想了想,“也对,要不然得租车过来,也不能光为了大黄。”
“嗯。”叶霈接过短剑,灵巧地舞了两个剑花,遗憾地说:“可惜没法带进去,要不然我早朝师妹借剑了,别说泥鳅,四脚蛇都不怕。现在也不错,总算拿到两把合手的,以后不用愁了。”
骆镔呵呵笑,“哎,以后我就指望你罩着了。”
时间不早,聊了会天,也就该散了:骆镔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带在身边,明早直接登机。
送他出门,给小琬发微信;她早早到家,已经吃过饭遛完狗,忙着翻书了。叶霈从箱底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块小小翡翠吊坠,绿油油惹人喜欢。她摆弄两下,小心翼翼和一个大红包藏在柜里。
和金碧辉煌的新德里甘地机场不同,斋浦尔桑格内尔机场可简朴多了,比国内北上广机场都逊色不少。凌晨登机、曼谷中转、深夜才到达,坐上从机场叫来出租车的时候,叶霈有点昏昏欲睡了。
“上次我和赵忆莲是从新德里过去的,旅行社包的大巴车。”她喝着刚买的冰水,从车窗探出头欣赏夜色。“一早到,参观一整天,晚上走的,根本没来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