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他快速扫一眼,有心晾了一会儿,接起:“岑大诗人,晚上好。”
那头,岑子墨娇笑不迭,付冬阳脑子里立刻闪现出那张精致又傲慢的脸,眼波勾人,很会扭腰也很会.浪.叫。
“过来玩儿,姐姐请你。”她夹着烟悠悠地说,语气飘,可容不得拒绝。
半小时后,付冬阳来到一家会所,抬头看着闪闪发光的几个字,他一笑,抬脚进来了。
找到包房,岑子墨在沙发里窝着身旁环绕几个英俊一点都不俗气的年轻男人,她懒懒叼住根烟,立刻有几只手同时伸出为她点火。
妖娆的女人似笑非笑,低头就近点上了。
吸一口,拥着一个男人把烟圈送进对方嘴里,完了,格格娇笑不止,岑子墨玩得很疯。
余光瞥见了付冬阳,眼皮子都没动,只说:“来了啊,坐。”
几个男人以为这是新欢,不约而同地瞧瞧他,付冬阳心里蔑视表情如旧,安然坐下。
接着,又是唱又是跳,岑子墨指着年轻男人的肌肉吃吃笑比较:“比不上我老公哦!”
但当两片火热的嘴唇想袭上来时,她别开脸,厌恶说:“走开,别亲嘴。”
小年轻一点都不觉难堪,轻佻笑说,“玩不起啊?”
岑子墨美目倏地一睁,她笑,来都来了,是啊,陆时城在外头不知浪成什么样她自矜什么?这么想着,细白手指把男人勾到脸前,激吻起来。
很快的,几个男人围上去,场面靡艳,岑子墨喝得飘飘欲仙被男人伺候得更加舒服。
付冬阳很淡定,他甚至拿起她的女士烟,点了,把视频里的歌声调小点,岑子墨和男人们唇齿接吻的声音就更清晰。
直到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岑子墨反手就是一巴掌,特清脆,把人都吓了一跳。
“别碰我!”她尖叫,付冬阳这个时候才挥手示意男人们先出去。
“既然做不到,何必勉强自己呢?”他说。
“谁说我做不到?我只不过,嫌脏而已。”她气急败坏抓起包就砸他,他没躲,只是扶起她到前台结账,搂着醉酒的女人走上街头。
“你家在哪儿?”
“什么?我没有家,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只有娘家和婆家,但哪一个都不属于我,你明白吗?”岑子墨在他怀里仰头不停地笑,莫名悲凉,“去中盛旗下的酒店,我带你开房。”
她醉了,付冬阳听得心头一杀,去中盛的酒店和陆时城的妻子偷情,这未免太疯狂。
车子启动后,付冬阳把岑子墨带回自己的住处。开门,揽住往下坠滑的女人,放到床上,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倒了杯绿茶,扶着她喝下去,岑子墨呛他一身,真好笑,像极了两人初遇的那一回。
“哎,你真不错,”岑子墨半眯缝着眼,懒懒说,“可惜,我就是喜欢陆时城那款,狼心狗肺,你知道吗我老公这个人谁都不爱,没感情的狗男人,可我偏偏迷他迷得要死……”
到底是什么呢?
付冬阳安静听着,说:“我明白,女人爱的归根结底是男人身上的侵略性和力量。”
是了,真是鞭辟入里啊,岑子墨昏头昏脑地想,她想被他统治着囚禁着,但他没有作为,他明明充满着最强的侵略性和力量,都用在云昭那个小贱人身上了吗?
她头疼欲裂,抓付冬阳的手:“我不能轻易放过陆时城和那个小贱人,你懂吗?”
付冬阳嘴角浮笑,摩挲着:“我懂,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替你参谋参谋,岑大诗人,你太感性也太善良了,所以才被欺负。”
夜色深重,整个城市仿佛更加活跃。隔音差,外面似乎到处都是声音,送外卖的摩托,醉酒者忽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咳嗽声,几句脏话,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岑子墨枕着这种声音,居然睡着了。
当然,被嘈杂的噪音弄醒的也早。
脑壳疼,她揉着太阳穴,听旁边付冬阳的声音冒出来:“你要吃点东西吗?”
岑子墨有起床气,一个人呆坐半天,问他:“我怎么在你这儿?”付冬阳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你泄露了你老公的名字,陆时城,我的大BOSS那个陆时城吗?”
她一惊,旋即镇定下来,冷嗤:“得意吗?你睡了陆时城的老婆。”
“我为什么要得意?都是男人。”
岑子墨便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光斜瞅他,他说:“何必呢?以你的条件为一个男人这么不开心过着,不值得。”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岑子墨愤愤说。
“考虑过离婚吗?世界这么大,陆时城这种成功的男人也不少。”他盯着她。
“离婚?我根本不稀罕钱,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岑子墨愈加烦乱,她要人,要活生生的陆时城。
“如果他铁了心跟你离呢?”付冬阳委婉说,“大诗人,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最可靠不会欺骗你,我多句嘴,还是尽早打算,如果离婚了你怎么让自己所受权益最大化。”
岑子墨穿好衣服愣了会儿,把包一提,登上高跟鞋:“走,我送你去公司,路上跟我说说你那点心机,姐姐看你行不行。”
这么聊下来,岑子墨忽然觉得两人倒颇有奸夫淫.妇的风范,那股复仇的小火苗簇簇燃起,遇了风,逢着躁,很快就成燎原之势。她甚至去幻想,陆时城如果亲眼看见自己和付冬阳上床会怎么样?
被幻想刺激到头皮发麻。
除了上课,云昭最近一头扎进参赛准备中去,后来,把艺术区重感受一遍包括先锋美术馆。
恍惚间,难免想起陆时城,他站在光影之外好听的声音响起,带她登上屋顶,远眺那片废工厂……云昭眼睛倏地发酸,仿佛又看见他的白衬衫,站在风口,一回头,清俊忧郁的眉眼带着浅淡笑意。
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
你要知道,太阳的光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支离破碎的话语一下下撞着胸口,为什么他整个人是虚假的呢?是阴暗的呢?云昭难过地藏好情绪,禁止自己想他。
奖学金在这几天发到手里,杂七杂八,一万出头,以前这笔钱给爷爷小头,剩下的自己处理,留着交学费或者是专业花费。
现在,没时间去兼职,云昭纠结着,最终拨通了那个即使删除却早刻进脑子里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随即按掉,云昭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手机是半小时后儿响起来的,陆时城在开会,眼下,给拨回来。
事实上,他真如承诺所言,有一阵子没再骚扰她。
“云昭,”陆时城放低声音念她名字,“最近还好吗?”
她倔强地捏紧电话:“麻烦你给我个卡号,我定期打钱。”这样,省的和他有接触。
“这些天,会想我吗?”他完全不接她的话,沉沉问。
有病?云昭从没有说脏话的习惯,忍不住想骂他,心底却有非常细微的情绪冒出来,她紧绷着脸,“我要卡号。”
这声线,就是小女孩生气了的那种,陆时城微怔,一手把玩着桌子上的打火机,送她的那款:
“你哪儿来的钱?”
“不用你管,我不会少还你的。”她凶起来,声音还是清脆脆的,听着受用,陆时城不想破坏她心情,希望她好好准备作品凭本事出彩,忍住没打扰。
现在,是她自己主动联系自己的,他翘起腿,惬意地转了圈椅子,说:“我要现金。”
算了算,嗯,应该是发放奖学金的日子。他早从学校那里知道她的情况。
这么用功的,他失笑,心里欣赏于是那笑意走到眼中,应该祝贺她不是吗?比如,送点什么礼物什么好呢?陆时城捏了捏眉心,思忖着。
云昭在那边被他气到,她不想跟他无谓争执,说:“好,我给现金,送中盛前台麻烦你提前告知前台。”
“是奖学金吧?”陆时城追问。
“你管不着。”她把电话果断挂了。
第二天,云昭捂紧包带着八千现金来中盛,直接到前台,见对方似乎在接电话,等了等,没想到对方挪开话筒,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她。
“麻烦您把这个袋子给陆总,可以吗?”云昭连忙说。
“好的,请等一下。”
对方继续讲电话,除了点头,就是“好的”。
“请问您是云小姐吗?”
云昭一愣,略颔首。
“您是来送钱的?”对方已经摆上了验钞机,“不好意思,需要验一下。”
云昭再一次觉得受到贬低,难道,他觉得自己会拿假,钞糊弄他吗?
她容易脸红,却也挑不出这话里毛病,拘谨地看着对方验货,很不自在。
事毕,云昭松口气,转身走出中盛,经过门口的雕塑忽然发觉什么,退回去,噢,原来这个角度,这么像小美人鱼呀。
真奇特,稍微偏一点角度都不再有那个感觉了,云昭展颜,情不自禁上前摸了摸它。很快,那抹笑意凝固在嘴角,如果真是小人鱼,不过是个破灭的悲剧。
王子永远不会爱上她,她永远没有机会。
只有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远远是不够的,更何况是王子呢?他需要一个真正的陆地公主,地位,财富,名声。
“你来了。”陆时城站在她不远处,微笑说,高大英挺永远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样,“一起吃饭?”他看她有一会儿了,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用目光把她爱抚了不知多少遍。
云昭屏住呼吸,她一言不发垂下眼眸快步走人。
陆时城站着没动,看她远去,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为了能看她一眼大费周章,被拒绝了,并不觉难堪,只是遗憾。
八千,她这次一下拿出八千,对于一个学生来说非常不容易。是她多少个日夜苦读,参加社团活动,努力辛苦挣来的荣誉来不及享受那份喜悦,大部分送他这儿了。
陆时城慢慢往回走,看到那些钱,工工整整,她这一路又是怎么样的小心翼翼唯恐被偷了,他低垂眼眸,看不到什么情绪。
拿钱来这样折磨她,真是自己想要的吗?他点上烟,蹙眉一直盯着这八千块,真的不想再看她因为钱而受苦,但除了钱,陆时城自己都不知道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
烟最终按熄在烟灰缸里,他闭了眼,身体浮浮沉沉,说不出是怎样难受的一股劲儿。
不行,得想办法让钱回去,A大有企业冠名的奖学金一项,陆时城略作思考,跟周濂通了番话。
忙完一个会议,他接到黄叔打来的电话,那头说很久,他听着,面上冷冷淡淡一点多余内容都无。
他又给那个很久没回过的家里佣人打了个电话,得知岑子墨不在,驱车回来。
秋意深重,两旁枫叶红透白天看起来是如火点缀,到了夜晚,被灯光一渡反倒成黑红连绵,夹杂着桂树的香,陆时城鼻子总是有点过敏,掏出手帕,掩鼻进来了。
立刻有佣人过来,替他脱掉大衣,挂起来。陆时城里头只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人显得越发瘦劲挺拔:
“东西给我收拾好了吗?”
这个家里,所有属于他的物品都打包收拾起来,除了,岑子墨的卧室门紧锁。他本没在意,从那过,思考她会不会偷藏了自己其他东西,想进去一看,一动门把,锁死了。
他立刻让开锁师傅上门.服务,等进来,一股令人不愉快的香水味道惹得他轻咳两声。
至于屋里摆设,陆时城完全没有分毫兴趣去观察打量,随手翻一翻,果然有收获,床头柜抽屉里有他的领针、西装口袋巾……全是他的零碎东西。
佣人告诉他,太太不让倒他原先书房和卧室的垃圾桶,他留下的垃圾,也视若珍宝。
陆时城没有感动,只是那种微妙的怜悯又浮上心头,很快,化作眼里的一片清冷。
梳妆台上,放着相框,陆时城第一次注意到相框里的自己:面容冷肃,一双眼睛点漆般的黑,穿正装,在台上发言的某个瞬间。
他都没拿起来,看两眼而已。
旁边的,是珠宝首饰盒吗?陆时城这才轻视地笑一声,这么大,雕琢得富丽,他的妻子,花钱如流水这些年到底戴了什么东西,陆时城发觉自己一件都想不起来。
昭昭很少戴首饰,什么适合她这种年轻的小宝贝呢?他一下想起她的话,唇角勾起,漾出笑来。
首饰盒下压着本《花花公子》,陆时城皱眉,封面尺度大胆,伸出手,抽出这金发红唇的女郎,翻内容,眉头略挑:哦,这期谈了毕加索、尼采,以及性.爱。
忽然,杂志里滑落出什么,掉在地上。
他捡起,是两封信,没有署名可都被撕封,上面是边缘不齐的齿轮。
熟悉的普通信封,很有年代感。
慢慢抽出,展开,陆时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趔趄退了一步,根本不能承受。
第045章
他看到了什么?
无数次为之心跳的笔迹,隔了十七年, 一下把他这些年隐藏在有序外表下无序的内心彻底击垮。
陆时城不相信云昭给他写了信, 和他一样,唯一的一封信, 永远等不来回音、更类似自言自语的一种孤独而已。
他几乎是怀着巨大的虔诚和颤抖读完了信——
陆时城:
原谅我这么冒昧给你写信,你一定很意外,也许,这封信会和你收到的无数封信一样, 阅过即掷。或者, 你都没有看的兴趣和时间。
高考结束了, 我们临班三载, 可你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 我没有时间了,同学们说你可能要出国, 去美国读书,我心里难受得不知道找谁说,也无人可倾诉,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没出息地哭。
你知道吗?现在是夜里凌晨三点五十三分, 我家里没空调,头顶上电扇吱呀吱呀地转, 我说不清楚我是被热醒的还是根本没法入睡,总有东西顶着我胸口,滚烫的,狂热的。我想,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掉,我得爬起来写点东西。否则,我会被自己心里的东西煎熬到死。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问这个问题,我觉得已经花光了我一辈子的勇气。是因为落水吗?我觉得你从那次开始就尤其讨厌我,我承认,我不够光明坦荡,偷偷跟着你,想看你往哪里去,看到你掉进池塘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你出事,我想哪怕我死了我也要救你上来,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行,你那么聪明,多才多艺,前途无量,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你赞不绝口,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是祖国的栋梁之才,可能这样说,你觉得我老套,但我的确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