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爱纪——蔡某人
时间:2019-10-25 08:12:42

  太压抑了,岑子墨没有因此感激或者羞愧,她知道,陆时城是哪一种人。他会面带最迷人的微笑,不动声色把刀狠狠扎进你胸口再拧两圈,五脏六腑俱烂,干净利索。
  他要和自己离婚了吗?岑子墨在发抖,他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为什么?两人之间会变成这样?岑子墨看着病床上此刻没有任何一丝危险性的男人,心中发寒,他突然好脾气是怎么回事?
  她爱他。
  但岑子墨厌恶生活中琐碎,比如,她现在就不愿意陪床,单独贵宾房又如何?到底是医院。她无聊想玩手机,无奈,碍于周濂也在身旁。
  “子墨,你先回去,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在就可以了。”周濂平静说,把包递给她,“开车小心。”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母子俩在某种程度上都是非常专断的人,尽管,岑子墨在很早以前觉得周濂不过是个传统持家的所谓贤内助。当年,陆君同急病去世,时势把她和年轻的儿子推到前台,人总是要被逼着强大的。
  这样也好,岑子墨不愿意惺惺作态装能端屎端尿伺候人的派头,她才不,如果陆时城真的少胳膊缺腿,岑子墨觉得她肯定忍受不了这种残缺。
  于是,她乐得走人,刚出门,迎头顶上赶来的卢笑笑。
  事实上,这些年,两人碰面的场景并不多。
  她突然就笑了,带着令人反感的自以为是看透的目光。卢笑笑客气点个头,一句话没说,错身时,听岑子墨讥讽说:
  “你还是那么喜欢当陆时城的狗腿子,现在流行什么词来着,舔狗,对吧?”
  卢笑笑转过头,上下看看她,微笑说:“岑子墨,我们是朋友,这就够了。你呢?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们的关系可以维持一辈子,你,可就不好说了。”
  她怎么敢?当年的胖女孩如今的胖女人也敢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了?
  岑子墨毒辣辣拿眼角剜她一眼,半眯起眼笑:“是吗?你还真把自己当白莲花了。”
  高跟鞋声远去,卢笑笑站了片刻,来到病房,替了周濂。
  “到底是你有心。”周濂拍拍她肩膀,心中叹气,卢笑笑永远随叫随到,这些年,每每陆时城不知哪根筋搭错闹腾住院,卢笑笑必在。这样好的姑娘,理应是儿媳的最佳人选。
  可卢笑笑除了死心塌地对陆时城好之外,周濂实在觉得还是配不上儿子。老姑娘了,矮矮胖胖,跟陆时城站一起更像保姆。
  不过老姑娘知道疼人,周濂还是喜欢她的。方才,岑子墨的不耐烦劲儿已经呼之欲出,那是正经娇惯的大小姐,跟儿子闹,好像是爱得死去活来,其实,落地的生老病死一下就把她打回原形。周濂冷冷想,再看看床上的儿子脸色并不好看。
  况且,这事,岑子墨简直就是作上天的节奏,周濂非常不满,但她这件事上尊重儿子。
  “阿姨,您放心,我在这儿呢您回去休息,公司的事还得您主持大局。”卢笑笑把东西一搁,拿起大衣给周濂穿上。
  外面寒风肆虐,又一阵冷空气,城市固若金汤在雾天里大片黑色的鸟掠过,有什么东西在滚热的羊血里打碎,木头腐烂,加缪的文集上是一只手的阴影,果汁馊掉长出霉绿……他站在中盛顶层走到边缘,一回头,看见云昭向他伸出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陆时城的梦境怪异而阴郁,他忽然醒来,满头大汗。
  卢笑笑本来很困了,见他坐起,赶忙过来查看:“你怎么了?需要点什么?”陆时城看看她,看很久,正常人没人能接的住他这种深渊式打量。
  冷飕飕的,漆黑一团。
  可陆时城什么也没说,他头痛,静默良久,卢笑笑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他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时城心里明白,直接开口:“我准备离婚。”
  “啊?”
  “岑子墨和证券投行部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叫付冬阳的睡一起去了,当然,我不是为这个,”陆时城眼神冷漠,“偷女人么,很正常,不过他敢偷我陆时城的女人,有种,你说是吗?”
  卢笑笑听得眼皮乱跳。
  “而且,付冬阳是云昭的前男友,也不算正经男朋友,我得感激他,没碰云昭。”陆时城冷静到可怕,眉毛一根根的,浓黑浓黑,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那,你……”卢笑笑面对被戴绿帽子的陆时城不知该说什么。
  “让他继续偷,他图岑子墨什么我清楚,尽情给他,我要让岑子墨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陆时城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
  卢笑笑捏着水杯,摇摇头:“你说过,她当时拍了东山监控的照片给阿姨,你有她的把柄,她也有你的。”
  陆时城冷森森地抬眸,许久,唇角微微上扬:“她是个没脑子又要面子的,要么在手机里,要么在家里存着。”
  说完,从床头拿出岑子墨的手机,他在她出去和岑母说话时,拉开包,掏出来的。
  人脸解锁,陆时城把玩了下,让卢笑笑把手机处理了。
  可离婚的事情谈到一半,陆时城就结束了话题,转过脸,看看冷风扑打的窗,有片叶子旋在了窗台:
  “我想见她,刚才,我梦到她了她还愿意和我亲近,笑笑,我还真是想她,被车撞上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还能见到她吗?”
  卢笑笑一下明了他说的谁,望着他,真的太久没有在陆时城脸上看到对女人真实的渴望了。
  “你告诉她,你会离婚了吗?”
  陆时城“嗯”一声,轻声说:“我想睡一会儿。”
  话音落后,他又疲惫地阖上眼,头慢慢歪去,像飞不动的鸟儿就着自己的翅膀缩在枕头里不动了。
  卢笑笑眼睛发热,她犹豫问:“我替你去请她来看看你,好吗?”
  陆时城猛得睁眼,依旧锐利,他偏过头注视着卢笑笑:“不必。”随后,把脸埋进被子。
  卢笑笑以为自己明白了,第一次误解他。
  天被风吹得干干净净,一丝云都没有。一夜过去,温度掉了许多,云昭穿着隔壁教授女儿从日本买回来的黑色毛呢外套,很合身,她从小捡拾了那个姐姐不少衣服。
  听说有女人找她,云昭浑身都僵了。
  等见到人,云昭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让陪同前来的同学先回去,保持礼貌: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笑笑想请她在门口店里喝点东西,云昭婉拒了,她穿黑色短毛呢外套,黑色小短裙,黑色小皮鞋,小脸晶莹白皙整个人是日系的轻盈甜美。卢笑笑暗自打量,这样的女孩子谁不想拥入怀中呢?
  尤其她说话,软软的,让人不忍心对她说一句唐突的话。
  “陆时城住院了,你知道吗?”卢笑笑也不绕弯子。
  云昭睫毛颤了颤,别开脸:“不知道,我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了,您不用跟我说他的事情。”
  “云小姐,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强人所难,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们十个在他身边也不如你一个,没别的意思,就是……”
  云昭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有了泪水,突然转过目光,卢笑笑情不自禁住口。
  “你们有病吧都?他有妻子,你是他好朋友却帮着他出轨,还希望我招摇过市去当第三者,你也是女孩子,你想做一个骗子品行恶劣男人的第三者吗?”
  她委屈极了,忍着眼泪不掉:“别太欺负人。”
  卢笑笑心头一阵黯然,给她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看他……”她摇摇头,“打扰你了,是我思考问题不周,我是他朋友没错,我也知道他这个人一些事做的不对,但他真的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十恶不赦……”
  话没说完,有电话进来,云昭觉得自己没有义务跟她纠缠,转身走掉。背后,她听见卢笑笑接了电话,声音都变了: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卢笑笑感到天旋地转,她包掉了,手忙脚乱去捡,心快跳出来她不得不用手在地上支撑一下。
  听到声音,云昭转头,看她这个样子只好俯下身问:“你生病了吗?”
  一抬头,卢笑笑那张灰败的脸映入眼帘,她什么都没说,抓起包朝学校大门快步去了。
  陆时城很不好,他在睡梦中又突然惊醒,一股腥甜冲上来,根本压不住,一嘴的血。
  消息从医院走漏,本来倒不是大病,郁结于心,请的是附院最权威专家。不知怎的,流传出去便是中盛CEO危在旦夕,股价当天就出现动荡,气得周濂要告无良媒体造谣。
  岑家看到,自然忍不住把岑子墨又数落一顿。这几天,岑子墨一直回娘家,那个家,冷冰冰的陆时城不在她早呆腻了。可父母这边,也吵得她脑袋疼。
  手机又被她搞丢,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手机什么时候丢的。
  果然最近倒霉,岑子墨觉得自己手机丢的太频繁了。
  “他能死?”她无所事事地染指甲,有些话,不好在父母跟前说,陆时城在床上和女人不要脸颠倒时怎么不猝死呢?
  不知为什么,岑子墨对陆时城的身体有种盲目的乐观,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肌肉有多坚实,又多能拼命,要死,也是死女人身上吧?
  住院时检查报告,她早看过了,狗男人哪是那么轻易就会死掉的?
  这期间,她甚至约了次付冬阳,年轻的男人旁敲侧击问陆时城的情况,她手腕白到病态,一转,捏付冬阳下巴调笑:
  “小朋友,是不是想他死了,你能继承他的财富和女人?别做梦,他遗嘱肯定早立好了。”
  这很危险,付冬阳知道和岑子墨维持这种关系真的很危险,简直拿身家性命在赌。不过,又有莫名的亢奋在里头,退一万步,能哄好眼前的女人,她身家雄厚,背后是金达上品,家里没有儿子。如果,陆时城真的甩了她,两人结合,绝对要省他少奋斗n年。在中盛,他又能走到哪一步呢?他没人脉,靠实力和努力最高也就是李慧明那个位子了吧……
  他没想过偷懒,只是,如果人生里有别样的机会,付冬阳愿意动脑子去紧紧抓住。
  病房里,陆时城没有放松工作,电脑放小桌子上,有些邮件他需要亲自过目批复。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发泄不出来,他没有出口。
  因为一个人是没办法做时间的对手的。
  合上电脑,他握拳咳嗽两声,那晚受了风寒炎症没消失。无意识的,手里摸着手机想打给云昭,总是想她,连她身上的味道他都贪。卢笑笑在旁边静静处理手头事情,电脑也开着。
  “你打给她,说我快死了。”陆时城忽然说,卢笑笑一愣,一手支在电脑上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亲自去过了,小姑娘很坚决。
  “时城,我觉得,你应该跟云昭开诚布公谈一谈,你现在,也打算要离婚了,如果想和云昭在一起好好表明自己心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卢笑笑依然秉持小心给建议的原则,因为,陆时城说翻脸特别快。
  两人这个事没商量完,电话进来,陆时城看是新号码,他记性特别好,昨天岑子墨发到他手机上的告诉他买了新手机并办了新号码。
  夫妻都心照不宣不提车祸的事。
  陆时城的脸在看到来电的一刹,有了微妙变化,他放到耳旁,完全不用开口,也不需想象,就仿佛看到了他妻子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走势:
  “陆时城,家里房子失火了你知道吗?!我要开除他们!没用的一群废物!”
  很吵,他把手机放的远些。
  是的,两人共同居住五年的别墅,起火了,熊熊燃烧,从岑子墨卧室的窗帘烧起,在蔓延到楼梯时,火被扑灭。
  陆时城黑黝黝的眼,苍白的脸,统统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想象着火海在夜间的绚丽,他笑意浅淡而凉薄,说:
  “知道了,我来处理。”
 
 
第047章 
  火如忧郁的热带。
  岑子墨是在回来拿一条宝石项链时,发现房子沦陷。哔哔剥剥, 热浪烤脸, 黑色尘埃在空中飞舞,空气里有难以形容的气味。
  她在挂上电话后, 看着火,心里突然觉得很空很空,好像这把火,把什么都烧彻底了似的。
  不过, 她从来就不是伤春悲秋的人, 下一刻, 是找人算账。陆时城在医院里养他被女色掏空的身体, 至少, 岑子墨是这样认为的。她还是家里的女主人,有权力处理这些让人心烦的破事。
  学校里, 云昭周末再次见到卢笑笑,她和张小灿从和教授家出来正结伴往自己家走。
  她特别高兴,老师告诉她今年可能还有一笔奖学金要下来。
  抬眼就看到让自己不高兴的人。
  “昭昭,你和那个谁……”张小灿吞吐看她, 云昭把脸堆进围巾里,情绪不佳, “没有,你先上楼等我。”
  真尴尬,卢笑笑从来没想过这样舍弃颜面来反复求一个二十岁年轻姑娘是什么体验。陆时城任性,她就得陪着, 惯着,有时候也会恍惚想,如果当年的云昭没有死,是不是今天的大家都是另一副模样?
  云昭的脸在阳光下,异常剔透莹白,细细密密的黑睫毛微动着总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卢笑笑不觉得她像死去的云昭,她这么美,整个人单纯无辜,有种懵懵懂懂的姿态。
  而十七年的那个姑娘,内向,努力,总是穿着旧衣服在校园里安静走过。
  “云小姐,我很抱歉又来打扰你,”卢笑笑眼眶不觉湿润,她不爱哭的,永远笑呵呵,但此刻却倍感心酸,这是怎么了?转眼间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陆时城到底想要什么?而自己,又是浑浑噩噩在做什么?
  芳华不在,心却还没有着落。
  “你去看看陆时城好吗?见他一面,你放心,他现在在病床上躺着没办法欺负你的。”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
  云昭冷下脸:“我想我态度表明得够清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麻烦你,以后不要随便来打扰我正常的生活。”
  很生气,但不能没有教养。
  “云小姐,”卢笑笑有点急,又不想在外头跟她闹的难看,“你没看新闻吗?”
  她把手机保存的截图给云昭看,呼吸急促,是的,只要陆时城能见到心爱的姑娘,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会帮他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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