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更像是机械的,有始有终完成一件事而已, 陆时城还是愿意供她读完大学,最起码,读书能给她多一些选择。
就当做慈善了。
“我事情多,很忙,你好好学习。”陆时城声线清冷,疏离,是惯有的那种生人勿近神态。
陆晓觉得陆时城越来越远了,他平定,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一股傲慢味道,因为没有特别的表情,那种傲慢,愈发浓烈。
她同时觉得害怕,因为这份遥远。
因为此刻的陆时城第一次让她觉得高不可攀,山海阻隔,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会的。”陆晓按照他应该会喜欢的样子回答,乖乖的,恃宠而骄这个道理她太有体会,如果没有宠爱了,那么骄,是不存在的。
她知道陆时城是摇钱树,是女人都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她也想要。所以,得学会隐忍,陆晓继续乖乖巧巧笑:
“那你注意身体。”
陆时城点点头,车窗重新合上。
等陆晓离开,他下车去买了些东西。
云昭是下课后接到的门卫电话,有她快递。怎么能是快递呢?一束新鲜的绿桔梗而已。
还有两个大理石纹花瓶,不规则几何切面,灰色纹理,陆时城挑东西的眼光永远具备格调。
手机随即一振,陆时城发来信息:
上次,本来给你买了束花,被暖气吹的不好了,希望今天的你喜欢,花瓶还满意吗?
云昭手里拿着东西,嘴角微抿,回他: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陆时城回复的很快,他坐后排,打字速度像龙卷风。
我拿到了。
四个字而已,陆时城根本不满意,他回:我是问你喜欢不喜欢。
嗯。
他忍不住笑了,老嗯个什么劲儿呢?
陆时城放轻松地往后靠了靠,黑眸一垂,继续打字:这次来的匆忙,下次送你一对好瓶子,喜欢桔梗花吗?
嗯。
他嘴角扬起,咬牙笑:你这样要把天聊死了。
可以想象出云昭在那边拘谨一脸腼腆的样子,陆时城轻咳两声,见她再没动静了,等片刻,又发过去:
怎么不说话了?
云昭抱着花和花瓶往家里赶,不方便用手机,陆时城信息轰炸频繁,她看看,先装外套兜里了。
上楼,掏钥匙开门,豆豆一见她回来,乐不可支,摇头摆尾的。冷不丁地窜到她腿间,花瓶脱手,跌得粉碎。
云昭愣了下,赶紧放下花拿扫帚清扫,一边赶着豆豆:“豆豆,你看,好端端的花瓶被你破坏了吧?”
佯装要揍它,扫帚高高扬起,却轻轻落下,只是对着狗屁股怼了一下而已。
再看手机,陆时城的信息停在刚才她看到的最后一条。云昭想了想,编辑一条很长的发过去:
刚才忙,没来得及回复,谢谢。
之后,手机许久都没再有动静。
这边,陆时城只给了岑家几天时间,希望对方尽快签字。期间,岑父几次试图联系他,都被他无情拒绝。
当然,岑家见协商无望,陆时城上来就是动真格的,一口气梗着咽不下。夫妻两人骂完岑子墨,接着骂陆时城,骂归骂,也早火速组织律师团,准备好打官司。
毕竟,离婚协议苛刻到令人发指,陆时城心黑到压根不想怎么花钱的地步。
这就欺人太甚了,当岑家是死人吗?你陆家再有钱有势,也得按基本法。
不让陆时城和中盛掉层皮,这事不算完。
棘手的是,岑子墨很不争气的有了把柄落陆时城手里。岑父此刻垮着脸,质问女儿。
岑子墨满脑子想的不是钱,她不要,她有自己的打算。这导致父女两人站在一条线上,却各打各的心思。
“你有他玩女人的证据吗?你说他在东山包养情妇,人呢?”
岑子墨一想这个就冒火,她伸着脚,懒洋洋躺沙发里:“有,可是被他一把火烧了。”
“那还说个屁?”岑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了,这个付东阳,你找他谈了吗?”
“没有,我跟他几次露水情缘而已,谈什么?”
“诉讼时,他要是作为证人说你跟他同居了,那你就是过错方!本来,陆时城玩家族信托这一招就够阴狠的了,这样的话,你更是分不到什么好处!”岑父咣的把杯子放下,茶洒出来,他瞥女儿浑浑噩噩不知死活的样子,怒火一燃,吼道,“岑子墨,你脑子里进水了是不是?先把付东阳给我稳住,谈条件。还有,你好好想想,陆时城曾经跟哪些女人有……”
灵光一现,岑父说,“我记得,你妈有一次批评你跟踪陆时城,跟到女人了?”
瞧她爸,这会顾着的只是钱跟面子。岑子墨清楚的很,真这么轻巧离了,陆时城和中盛毫发无伤不说,金达上品的千金,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因为养小白脸。
她看着父亲新染的发,遮鬓霜,心里无端觉得酸楚。于是,正经坐起来,逼自己有耐心跟父亲谈这个事。
但陆时城那头不等人,律师团放出话来:不接受协议,只能离婚诉讼。
岑子墨恨死他了,一腔恨意呛到只会微笑的律师身上:告诉狗男人,他想清净我偏不让他清净!
可是,一想到陆时城那张此刻高傲冷淡的脸,岑子墨竟还是觉得会心动。他那样一个人,真正的骄子,怎么会不高傲呢?
岑子墨绝对不允许此后余生都跟陆时城没有了关系,除非她死,或者他死。不,他如果死了,她一定会像他怀念云昭那样惦记他一辈子,岑子墨讥讽地想。
这些年,陆时城交往过的女人不少:模特、女明星……当然,最爱的还是各种艺术院校的女学生,那种什么家里死穷,要么有病重的爹,要么有病重的妈,被迫营业的小姑娘们。
他好去扮演救世主啊,岑子墨当面挖苦过陆时城很多次。
那个时候,她无论怎么挖苦,陆时城都只是冷脸做自己的事,不搭理她。
所以,当律师把岑子墨的话一个字未动的转述过来时,陆时城依旧只是做自己的事。
证券投行部没开付东阳,但他接手的事情一直有人紧盯。
而付东阳本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竟能沉得住气,做好本职工作,又去帮刘欢畅分析一个证券风险模型。
这个东西,本来是卢笑笑离开前正在研究的东西。移交后,辗转安排到刘欢畅这里。
现在股市行情形势大好,模型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付东阳拷贝了一份,问她:“原来卢总怎么看?”
“没说什么,只交代平时出表一般都很快,不在VAR统算范围内了,但她还想再做一份现金流回测。”
刘欢畅知道卢笑笑没时间了,突然辞职,所以在移交工作时特别强调。
可这种建模难度很大。
她是没做出来,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上头压着。
“我来试一试,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付东阳温和地说,没有表现得殷勤,也没有冷淡,是最能让人舒适的分寸。
刘欢畅瞄着他笑:“你不怕加班呀?”
天知道她已经加了几回班,脑子都是浑的,不知道上头到底压个什么劲儿。
卢笑笑和继任者都绝对是和大BOSS一样吹毛求疵的人。
付东阳却看着她说:“加班而已,没问题,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做出了,算你的。没结果的话,你不要怪我。”
刘欢畅对付东阳的感觉好极了。
她很爽快地请付东阳吃了饭,并在想,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和对方谈了恋爱。毕竟,随叫随到,这么私密的帮忙……刘欢畅有种春心荡漾的感觉。
大冬天有人春心荡漾,有人则心如冰灌。
张小灿几次见到云昭,都不敢同她对视,所有的对话,遮遮掩掩。一会儿问她最近有没有人找,一会儿问她跟陆时城还有联系吗。
“你是说他妻子吗?”云昭非常聪明。
轮到张小灿一愣,大惊失色:“她来找你了吗?”
“没有。”云昭想到上次的事,身子一阵发麻,她却不再那么慌张,“陆时城正在离婚。”
“哦,”张小灿张了张嘴,更害怕了,“是因为你吗昭昭?”
云昭心底交织非常复杂的情绪:“不是,他说不是,他说自己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
两人说着话,在路边馆子里吃过桥米线。云昭奖学金到账,请同寝室的人吃了顿饭,给张小灿送了副手套。这回,也是执意要请客。
邻桌的,是两个中年女人,说话声音超大,吵的人耳朵难受。
“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那是什么脸都不要的,说句不好听的,只要男人有钱,哪怕他浑身长烂疮也能下嘴去舔。”
尖锐的声音入耳,云昭觉得自己要吐了。
她忽然就吃不下去,沉默着,细嚼慢咽,一点一点逼自己咽下去。
张小灿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桌角上,躺着自己的手机,以及云昭新送她的手套。
“昭昭,我……”张小灿咬着筷子,云昭抬头,浅浅地露出笑容,“怎么了?”
如何出口?告诉云昭你先前遭遇的一切,之后可能遭遇的一切,都有我的一份。
张小灿想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
咽了咽唾沫,话变成:“他有没有说现在跟你算什么?他许诺什么了吗?”
没有,陆时城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许诺过她什么,他只有要求,他甚至连一句正经告白都没有。
这让云昭时时刻刻都能坠入自己依旧是给他在做情妇的错觉中去。
区别在于,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云昭的脸是温柔的,可面色苍白,她想哭,一束绿桔梗就能攻占过来,自己太廉价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云昭彻底一口吃不下去,她知道这事没过去,永远过不去了。无论如何,她跟陆时城清白不了。
可说自己贱,又是如此的钻心。
张小灿完全不知所措,不敢劝分,不敢劝合,好端端的生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最近失眠厉害,好几次,梦到那个美艳女人开车拦下自己,嘴角一动,几个穷凶极恶的男人便扑了上来。
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家的店面。
这让张小灿觉得自己马上就在崩溃的边缘,不行,她无论如何都要去找陆时城了。
两人各自心情沉重地从米线店出来,张小灿在跟云昭分开后,立刻打给陆时城,只响了两声,他接了:
“什么事?”
声音慵懒,张小灿怪自己想象力丰富,几乎断定他这是在女人的床上。
“我需要见您一面,有事情跟您详谈。”
“好,等我找你。”陆时城答应的很利索。
挂上电话,那边传来敲门声,他莞尔,因为脚边的狗本来趴在窗子透进的阳光里,噌的来了精神,冲过去。
门一开,他扬眉,在云怀秋老人的一句“我孙女回来了,您稍等。”中听见云昭欢快的声音:
“爷爷!我回来了!豆豆……”
她刚要蹲下抱狗,呼吸顿住,她这是看见了谁?眼前的男人大衣都脱了,只留件灰色高领毛衣,脚上,穿着一次性拖鞋,他的西裤笔挺配着拖鞋显得分外滑稽。
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云昭心跳都要停了。
陆时城把她的反应悉数收进眼里,很享受她的错愕、尴尬,以及那股惹人怜爱的懵然,心安理得。
他很矜持,等着老人给介绍。
一双眼,却似笑不笑地落在云昭脸上。
“昭昭,家里来客人了,你瞧,人大老远地找来,想剃个头。”云怀秋转了下头,脸上倒有些不好意思,客厅里放着一套剃头用的工具,一张躺椅,本就不大的地方因为这些以及陆时城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显得十分拥挤。
而爷爷手里,正抖落着一块白色围布。
云昭不可思议地望向陆时城,他微微一笑:“你好,云小姐。”
第062章
云昭夹杂难明闷火的目光,最终移开, 什么都没说。云怀秋替她解围, 笑道:
“我这孙女,见了生人有点不爱讲话。”说着拿眼角示意云昭, 云怀秋对陆时城说,“先坐,小伙子,等我两分钟。”
祖孙俩拐进厨房, 云昭开始帮忙洗菜, 老人说:“昭昭, 你不大高兴呐, 是不是见生人来家里不乐意?”
云昭挽着袖子, 扭过头:“爷爷,他什么人您认识吗?就放进门了?”
老人笑呵呵的, 一双眼,竟有点说不出的自豪劲儿:“是你孙大伯介绍过来的,难得,年轻人肯找我剃头。昭昭, 你等着看吧,爷爷保管给他剃得敞亮舒心。”
水龙头细细地流, 云昭默不作声洗菜,心想,孙大伯是怎么拐弯抹角认识的陆时城?
水绿绿的一把青,她放菜筐里控水, 又开始淘米煮饭。这些打下手的活儿,云昭干的熟络。她别扭说:“您快去给他剃吧,别耽误做饭。”
“多做份,我留了人吃饭。”云怀秋一推门,出去了。
云昭愣愣的,陆时城还要无耻地留家里吃饭吗?
她恼极了,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拿生抽和淀粉腌了猪肉,泡上木耳,把胡萝卜切丝,清理鱼腹……云昭看台子上摆的这些食材,明白了,爷爷一早打算好留陆时城吃饭了。
老人好客,人年纪大了得到年轻人的认可又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云昭什么都准备好了,放下袖子,出来一看:
爷爷正顺着陆时城的脸型轮廓给他修剪,他应老人的要求,一会儿偏过去一点,一会低了下巴。
陆时城余光瞥到她,云昭看着只觉好笑:这人这么长,一双腿伸出去,要碰到电视柜了。
咦,豆豆个死狗,上回不还对着他汪汪叫吗?这会儿却跑人脚边献媚去了,眯缝着眼,趴那不动,似有若无拿尾巴扫着陆时城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