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把我拽下去的。”
“看看你的床,这么小,穷光蛋一个。”陆时城想拧她嘴,云昭本来在笑,忽然意识到什么,那笑,渐渐从明媚的脸上淡去。
怎么忘了呢?她还欠他钱,他现在把自己当什么?云昭啊,你怎么还能高兴的起来?
雨声里的人也跟着冷下去了。
陆时城把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目不转睛看着她,他把她抱上去,低声问:
“只是调侃你一句,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的大衣还在地上,云昭转头看看,目光落在钱夹上心潮忽然汹涌,她非常想奔过去打开,再看看,是不是只有她画的那双眼睛。
是不是只可以有那样一双眼睛,被珍藏。
陆时城轻轻揽住她,嗅她的味道:“我从来不知道和女孩子在一起能这么快乐,是你给我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怀念八月我们在东山那段日子,有时会有错觉,特别想逆流而上,回到那个时间点,我这个人对时间一直很敏感。”
“只和我才会这样吗?”云昭无端想哭,她抬眸,定定看着纱窗那的风风雨雨。
“嗯。”陆时城鼻息沉沉,他抱她更紧。
云昭目光一转,钱夹在她眼睛里忽然变得犹如一朵失火的花,她问他:“你喜欢我吗?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
好傻的问题,他34岁了,怎么可能是第一个呢?
他身子明显顿了下,云昭没有转头看陆时城,两人在雨声中更像是无声对峙。
“你不是第一个。”陆时城眼睛暗下来,嗓音如此低,“我爱过别人,她很好,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往事他不想多说,寥寥几句,已是极限。陆时城觉得这是自己的私密,不是所有的私密都会跟别人分享,他要它埋葬,彻底的,不再被翻出,不再被知晓。
云昭低下头,肩头轻颤,睫毛不安地眨着犹如一把小小的秘扇,她按在他紧实的小臂上:
“为什么是我?”她忽然哽咽,巨大的怀疑几乎要破土而出,是因为你爱过的人也叫云昭吗?
她不是没想过。
长这么大,她尚且没有遇到过和她名字吻合的人。
陆时城有自己的逻辑,自己的过往和她没关系,她不是云昭的替代品。这些年,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寻找过她的影子,尽管偶尔恍惚,也很快清醒。
“不知道。”他说,是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一见钟情。
云昭非常失望。
那以后,他也还会遇到别的心动。人生这么长,好看的皮囊,不俗的谈吐,他如此富有,所有能让女人沉迷的特质陆时城几乎面面具备。
她只是他人生的过客,匆匆青春,仅此而已。
这一刻是真的,日后,没有了感情也是真的。
云昭觉得一切都是流沙,把握不住,她又不愿意作悲戚怨妇。
打起精神,她眼中泪水未干却转身摸向他的头发,歪着头,俏生生的一笑:
“你真的变了个模样,嗯,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时城拿不准她这会儿阴晴不定,由着她摸,两只眼睛深深望着她。云昭仿佛忘记了刚才的所有不快,她把衣服还他,穿上自己的。
下了床,倒了些热水,递给他:“喝完水,你快走……”她红了脸,看看眼前这一床的凌乱,“我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我知道。”陆时城拿过手机,“再过二十分钟我下楼。”
一扬眉,下颌线轮廓分明,他这个样子,莫名多凌嚣之气,五官太夺目。
一支烟足够了,陆时城套上毛衣眉毛一挑,示意云昭。
她这么懂他,心领神会,蹲下来把大衣捡起,摸出烟和打火机。
陆时城有些惫懒地看她,意思她来伺候。云昭说:“你是废人吗?”
“是。”他低低地笑,一手拉过她手腕,云昭只好把烟塞到他嘴里,他便用坏坏的眼神看自己。
“你睡裤这么土。”陆时城叼着烟,忽然说。
云昭低头,看看自己印着小鸭子的睡裤也觉得幼稚了,从高中穿到现在。
“点上啊!”他伸脚蹬她小屁股。
云昭嗔他一眼,靠过来,床正对着窗口,风不停灌进来,吹得火苗乱飘险些扫到陆时城的脸。他笑着接过,一手从腰下伸进毛衣到上头探出来,一手拽着领口遮了遮,挡住风,垂眸点着了烟。
再抬头,冲她暧昧地吐了口烟圈:
“小笨蛋。”
动作洒然随性,云昭看着,心口竟咚咚跳了起来。原来,还能这么点烟。
陆时城坐在床沿,赤着脚,让云昭过来。
等人靠近,他张开把云昭揽住,一手夹烟,仰头问:“我看作品投送时间要截止了,你们怎么样了?”
“这两天交稿。”云昭心还在跳,又软绵绵的,她忍不住捏住他两只耳朵,慢吞吞摸着。
“昭昭,过年放寒假了跟我出国带你四处看看,嗯?”陆时城提议,云昭摇首,“我要跟爷爷回老家,也没有钱出国。”
总是能绕钱上,陆时城蹙眉笑,“不让你花钱。”
话音落,云昭一动不动地端详着他:“你一直都这么大方吗?”
“我不是小气的人。”他笑。
“我是第几个?”云昭的手慢慢从他耳朵边放下,停在他肩头。
“什么第几个?”
“你会很大方花钱带出去玩的女人?”她很认真地望着他,这种目光,让人无法忍受,陆时城知道她又不高兴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发现,自己总是会得罪她。
烟在手里晃了一下,他眉宇有愠色,却面带笑容:“没有,我只跟人上床,不浪费其他时间,也没兴趣了解任何人。云昭,这个答案我足够坦诚,满意了?”
他确实无耻,坦坦荡荡。
云昭看着他那双黑瞳,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低声说:“陆时城,你之前想我当你的情人对吗?我明白,现在我就是,我自甘堕落,给有钱男人当情人……”
“云昭!”每当他生气时,总是会连名带姓地压低声音呵斥她一句,陆时城脸色不好看,他推开她,可是书桌上没有烟灰缸。
云昭却很平静,她走过来,把自己糖果盒子里的小零碎物件倒出:“熄在这里吧。”
陆时城狠狠捻灭了烟,并没有发火,而是拉过她偏头去吻了吻手腕,说:“需要我说几遍?我从来没养过情人,不管你信不信,对你,也不想玩弄。”
说着,心口被什么直撞着,仿佛有那么一句话充满魔力,带着宿命般的归属感。
“我是你的。”他深吸口气。
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忐忑、未知,还有复杂的期待,像风投一样刺激。陆时城热衷冒险,像赌徒,把自己感情的全部身家都压上,不怕all in。只有一个要求,她必须百分百狠狠爱着他,只爱他。
云昭看着他,有点怪异,陆时城在说这话时竟像是带丝腼腆,他咬了下唇,很快恢复如常。
然后,就在那么一瞬间,云昭忽然发现他的一点小瑕疵:陆时城下排的牙齿,有两颗,不那么整齐。
这边,陆时城拿起桌上的手表戴上,他简单收拾下,云昭却忽然把他朝门外推,呼吸微急:“你出去,我换下衣服。”
动作很快,她随即把暗锁拧了两圈。
书桌上,他的东西都还在,云昭颤抖着拿起那个钱夹,紧紧闭了下眼,摸到最里层。
都还在。
没有任何变化。
她彻底失望,心一点点凉下去。
他心里肯定有人,他没有忘,也许花花公子的外表下有不为人知的一往情深,却不是对她。
手机忽的振动,在桌子上嗡嗡乱响。
那个熟悉的号码再次映入眼帘,云昭扭头,看看自己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手机,手不觉成拳。
她拿起他的手机,滑动一下,死死抿紧嘴巴。
“喂,陆先生您定好什么时间了吗?约在哪里?我今天都可以。”电话里,传来张小灿有点前后鼻音不分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被关了,让我看到大家的留言啊,嘤嘤婴。
第064章
陆时城在外面听见了,双手插裤兜, 皱眉, 手机调成的振动在桌子上来电时非常明显。
一门之隔,埋伏着无数欲盖弥彰的暗示。
云昭给他开的门, 面容平静,陆时城也没说什么,目光斜掠,他记性绝顶的好, 看到钱夹的位置动了。
东西收好, 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奇怪而沉默的角力。
“小灿给你打了电话, 我接了, 她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约在哪里?”云昭没有隐瞒她偷接电话的事实,开口了。
陆时城摩挲着手机, 紧跟接上:“是谈你的事,我想拜托她多照顾你,没别的。”
脸不红,心不跳, 一点都不像撒谎,他波澜不惊。
“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陆时城把手机放进兜里, 眼睛望着她,云昭垂首看自己的拖鞋,慢慢摇头。
可他分明在等:“昭昭,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云昭不说话, 铺好被子,拿扫帚把他丢的烟蒂清扫倒进垃圾桶。默默引着他到门口,意思明了。
忘我的激烈,一切已经烟消云散。
“我走了。”陆时城有种离家的错觉,此时,云昭抬起头,忽然说:“你付我钱吧。”
“什么意思?”陆时城一手插在大衣兜里,握着钱夹。
假装不动情,仿佛就能以求不败,云昭非常克制地说出这句话,她笑了笑,很俏皮:
“你说过的,自己不是小气的人,我可以比会弹肖邦的姑娘贵一点吗?”
一丝挑衅,火星似的溅起瞬间把陆时城的怒气燃得燎原。
她歪靠玄关那,说着令自己作呕的话:“我记得,我当时喝了杯酒,你给我很多小费。现在,要比那时候贵些吧?”
“你有什么话,可以明说,不必这样。”陆时城扣押着自己的怒火。
云昭脸上便带着做作的笑,说:“我觉得自己明说了,我想要钱,现在这样很不好。因为,你连钱都不愿意给我,我会比你那些玩过的女人更惨,毕竟,你给她们很多钱,我却没有。”
真他妈讽刺,陆时城心里像漫天积云阴郁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云昭跟他要钱,他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按捺情绪:
“真想要钱?”
“嗯,想要很多很多的钱,你给我吗?”云昭浑身充斥着一种尖锐的悲伤和孤独,可葬在言语之下。
陆时城闻言反而笑了,咬牙点头:“好,除了你去过的东山,中盛总部附近我有三套房产,绝对的黄金地段。在纽约第五大道,我名下还有一套宅子,站卧室就能看到中央公园,有私人电梯,你想要哪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办理过户手续。”
云昭心里狂跳,她不要。
“随你挑,我的就是你的,这几处宅子比较私密只有我和母亲知道。东山喜欢吗?喜欢送你,只是目前我离婚的事情没处理好,它是公开的,不方便给你过户,但只要你开口,我所有房子都愿意给你,喜欢钱是吧?”他淡淡的,“正好,我没什么本事只会挣钱。”
一席话下来,云昭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她脸憋红了:
“我不要房子,我只要每回上床后你给我转账,一次一结的那种。”
陆时城盯了她十几秒,说“好”,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塞给她:“都是你的了。”
说完,快步走回她卧室,拿纸笔写下密码,交给她:“一次的费用,觉得不够你再开口。”
云昭没想到他真的直接丢过来一张卡,里头七位数。
一时成烫手山芋,她呆呆的,陆时城又把她手机夺过来,拽着她,用白嫩的食指解锁,微信上转了十万块。
“一点零花钱,是,我说了我这个人不小气。云昭,你应该好好感受下我的慷慨。”陆时城一气呵成,甩了她的手。
手机扔回床上。
他头也不回地下楼走人了。
云昭愣了愣,猛地回神,快步跑到窗户那看他。
爱情让人禁闭,外头凄风苦雨里云昭看到陆时城竖起大衣领子,他回眸,显然是仰头看向自己这扇窗:
这张英俊到冷酷的脸上,写满极端的孤傲。
雨水顺着他的眉峰落下,陆时城没多做逗留,扭头离开。
云昭一个人在光线暗下来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听见敲门声,是老人回来了。
进屋后,云怀秋跟云昭絮叨这一路琐事,言辞之间,满是愉快。她发现祖父手里多了把伞,下意识去看伞柄。
“这伞扎实,昭昭,你掂掂可沉了。”云怀秋看她目光落下,笑着递过来,她知道,陆时城的一把雨伞也价值不菲。果然,他是大方人。
心里一股冲动,云昭想到什么,拿出卡,在手机银行上按陆时城给的信息登陆查询余额。
看到那串数字,她数了两遍,心里一惊。
客厅里,老人似乎浑然不觉她的异样,只管和她东拉西扯聊着剃头见闻。
鬼使神差的,云昭飞快给他发信息:我还要房子,中盛附近的三套房子我都要。
外面,冬雨意犹未尽地下,陆时城坐在车里已经接到了张小灿,两人分坐后排两头,张小灿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紧贴车窗,扭头看雨,心里紧张地要命。
他沉默着,看手机屏幕亮起,也很快回复她:好,准备好签相关协议,带上你的证件。
纽约的也要。
云昭几乎是存着股疯劲儿,她再傻,也知道中盛附近三套房产意味着什么。至于纽约的豪宅,她根本无法想象,那都是他的。
可他说,他的就是她的,云昭心里复杂极了。
好,你放寒假了跟我去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