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陵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情不自禁地问:“你哭什么?”
  这话在文茵的耳朵里听起来,颇具警告意味,她赶紧摇摇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淌。
  陵游斜目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傻头傻脑,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由轻轻笑出了声,逗小孩似的说道:“别哭了,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我不吃糖。”文茵抽抽搭搭,低声道:“我牙齿长了虫,吃糖,会疼。”
  陵游松开她的领子,笑意更甚,“来,给我看看长了什么虫?”
  文茵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心口,疾步躲到了树下。
  陵游见状,这才想起上次吓唬她说要挖她心来吃的事,他笑了笑,踱步至她跟前,弯下腰,柔声道:“郡主,我改邪归正啦,不吃人心改吃猪心了。”
  文茵抬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她发现对方神情平和无害,目光也是虔诚笃定的,慢慢放下了本就不多的戒备心,她小小声说:“我没有钱。”
  “嗯?”陵游反倒被她给弄懵了。
  文茵怯怯道:“你是不是想打劫?我王兄有银子,你等等,我去找他拿,你想要多少?”
  陵游窒了下,“我不打劫。”
  文茵不解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陵游眉眼弯弯,含笑道:“想找你帮我做件事。”说着,他从胳肢窝里将纸鸢抽了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我特地做了这个来同你道歉,你喜不喜欢?”
  文茵迟疑了会儿,接过纸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陵游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又亮又滑,还有股淡淡的海棠花香,让人爱不释手。
  文茵浑身不自在,又没有勇气忤逆他,只能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没有头发吗?为何要摸我的?”
  陵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她脑袋上的一个小坑,“这是怎么弄的?”
  “王兄砸的。”
  陵游“啧啧”了两声,似是自嘲道:“王兄,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文茵辩解道:“王兄不是故意的,他没瞧见是我,我脑袋流了很多血,他还抱着我哭了呢。”
  陵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好以整暇地望着她,“你王兄待你好吗?”
  文茵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待我很好,就是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很吓人。”
  陵游一双凉薄的眼睛直直探进她眼底,他冷冷道:“如果他死了,就不会有人凶你了,你去杀了他怎么样?”
  文茵的脑子猛地一激灵,她想也不想就推开了他,惊恐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要!”
  陵游探过身去,一把扼住文茵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抵在树干上。
  陵游梗着脖子,一边轻轻合拢了五指,一边从牙关中挤出声音,悲怆道:“你们秋家,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文茵听不懂,她痛苦地张开嘴,满脸通红,须臾,便没了意识。
  纸鸢脱手,缓缓飘落在地。
  幽暗处飘出一个静候多时的鬼魂,它无声无息地走进了文茵的躯壳里。
  热热闹闹的流水宴席开始了,下人们引客上座,桌上摆满了一盘盘精致可口的菜肴。在场的小姐公子们,心思压根不在吃上,他们眼波流转,四处观望,想借此机会,同心上人眉来眼去,暗诉相思之苦。
  大厅内虽不算富丽堂皇,但宽敞明亮。世子坐在首位,怀瑾霍将军分别落座在他两侧,文茵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怀瑾左手边。
  在座的宾客们纷纷上前去给世子怀瑾敬酒。酒过三巡,又因都是年轻一辈,席上的气氛渐渐活络开来,讲小话,逗乐,举杯相对。其中霍钰的笑声最为响亮,不熟悉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板着脸的严肃将军,所以这番下来,别人对他有了新的见解。
  “郡王呢?”方才在阁楼里议论纷纷的那帮女眷,此刻正窃窃私语,目光在席间来回搜寻。
  “在那。”有人偷偷指了下上上宾的位置,“世子旁边那个穿玄衣的男子。”
  女眷络绎不绝地投去目光,然后突然就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不禁丰富多彩了起来。
  怀瑾正疲于应付众人,波罗突然急匆匆地从侧门跑了进来,一路跑到他身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空在这喝酒,阿殷都快被人拐跑啦。”
  怀瑾的眼皮重重一跳,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饮酒,同面前的少年笑道:“我有些醉了,你们自己去吧。”
  少年一走,怀瑾便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问道:“她人呢?”
 
 
第44章 复仇
  波罗伸出食指,遥遥地指了个方向,“在那。”
  怀瑾的视线穿过喧哗的宴席,斑驳的人影,最后在拱形门旁的梅花丛前停了下来。阿殷靠着高墙,两眼涣散,不知在想什么,她的身边站着个沉默寡言的清瘦男子。
  那里光线黯淡,若非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然而怀瑾眼力好,即便是在黑夜里,他也能清清楚楚地瞧见周遭的一切。
  怀瑾望着阿殷身旁那张木讷的脸,愣了愣,偏过头,瞧了眼正在席间高谈阔论的霍将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不得那天在宫里,阿殷跟丢了魂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霍钰瞧,原来如此。
  波罗踩在世子的大腿上,对着怀瑾趴耳朵道:“我方才在别处瞧见那小子抱了阿殷。”
  怀瑾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忽然冷笑了下,“关我屁事。”
  “嘿,粗话都冒出来了,还嘴硬。”波罗翻了个大白眼,朝他吐了吐舌头,“活该,上辈子活该,这辈子也活该。”
  怀瑾闻言,面无表情转过脸,问道:“我上辈子怎么了?”
  世子原在喝酒,听到怀瑾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以为是他醉傻了满嘴跑马,便讥诮道:“这才几杯啊,你就挺不住啦?”
  怀瑾晃了晃脑袋,不作言语,好似真的醉了。
  世子不再理会,他含着一点酒杯,开始在席间物色今夜的暖床人。
  波罗哼哼唧唧,没了下文,怀瑾早就习惯了她说话只说一半的欠揍样,摇摇头,继续低头喝酒,酒也是没味的,但他口干得厉害,便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肚。
  那家伙呆呆板板的,手脚却不老实,磨磨蹭蹭地摸着阿殷的指尖,然后往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话,她抿着嘴,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怀瑾无声无息地看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半晌,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砰——”
  礼花忽然在空中炸开成一片,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那转瞬即逝的色彩,五彩斑斓的流光深深浅浅映在一张张青涩的面孔上。
  “哇!好漂亮啊!”波罗难掩兴奋,她跳了蹦了几下,就把自己蹦到了屋顶上。
  阿殷被暖洋洋的氛围所感染,心情大好,她仰着脸,笑眯眯道:“好久没见过礼花了。”
  李元英微微垂目,凝视着她的右脸,嘴角弯了弯,随后在阿殷看向他时,他又不急不缓地收回了视线,双目瞬息变成了空洞无光。
  怀瑾皱起眉头,隐约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他只顾注意远处,没有发现身边的异常。
  四周没有半点风,桌子上的蜡烛火苗却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
  文茵啃完手里的大猪肘子,慢悠悠地拿了块绢布擦拭了下嘴边的油花。然后,她不声不响地站起了身,在绚烂的礼花下,漠然地走到世子身后。
  匕首从她的袖口里滑出,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文茵手起刀落,不做停留,毫不犹豫地狠狠捅进了世子的肋骨,直至心脏。
  “砰!”
  最后一束礼花在夜幕中绽放。
  世子怔怔地低下头,难以置信看着胸前冒出的一截刀尖,他艰难地扭过脖子,在看到一脸怨毒的文茵以及她沾满血的手时,有些茫然,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血就喷涌而出。
  世子抓着桌角,额角的青筋爆出,他嘴里淌着血,几不可闻地问道:“为、为什么?”
  文茵面目狰狞,她阴恻恻地笑道:“我来找你报仇啊。”
  世子不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世子!”不知是谁喊了声。
  烟火过后的片刻沉寂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惊恐声给打破了,人们齐齐看向此处,在瞧见那汩汩流动的红色血液时,瞬间就傻了,紧接着络绎不绝尖叫声随之响起。
  外圈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有人疯了似的往外跑,便也推推搡搡地落荒而逃,还有些比较胆小的女眷直接就被吓昏倒了。
  霍将军沉着脸,作为东道主,刺杀发生在他府上,他怕是难逃其咎了。
  “快找大夫来!”
  世子等不来大夫,抽搐了几下,没了呼吸。
  四周的出口都被霍钰派人封上了,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谁也走不了,少爷小姐们敢怒不敢言,三三两两蹲在角落里抱头瑟缩。
  其实没什么好查的,但凡长着双眼睛的,都瞧见了世子身边的郡主。
  可向来呆呆傻傻的郡主,怎么会突然拿刀杀人呢?杀得还是自己的哥哥!
  众人惊慌之中,又觉得不可思议。
  “郡主?”霍将军小心翼翼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文茵,她低垂着脑袋,手中握着的把匕首,鲜血从顶上的槽里顺着刀身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的肩膀微微上下起伏,喉间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绕是见过大场面的霍钰也被她这模样吓得不轻,更别提在场的其他人了。
  “怎、怎么回事?”
  一直在旁冷面观望的怀瑾,此刻突然上前,紧紧攥住了文茵的手。文茵抬起头,黑色的瞳仁里有一小点红亮正在蔓延开来,她鬼气森森地咧了咧嘴,整个人忽然像条毒蛇似的盘上了怀瑾,欲向其脖颈咬去。
  厅内骤然响起一阵空灵的陶埙声。
  文茵眼里的那点红色倏地褪去,她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怀瑾的怀里。
  与此同时,鬼魂从文茵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那鬼真是出奇的丑陋,全身腐烂着,脓水从皮肤里溢出来,脖子被啃掉了一大块,摇摇晃晃的,好似一棵歪脖子树。
  怀瑾扶着文茵,慢慢转过身。
  七八个怨鬼不知何时出现,她们围着世子的魂魄,不知是谁凄厉地喊道:“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啊!我好疼啊!我生被你虐,死了还让我被恶狗咬,你简直不是人!”
  这些鬼确实没有一个整的,七零八落,委实可怜。
  阿殷听到动静,从远处姗姗而来,看着前方忽然停下脚步的李元英,懵了一瞬,再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怀瑾和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像被定住了。
 
 
第45章 罪罚
  一面高墙,外头喧闹欢腾,霍府内却寂静无边,就连马棚里的大肥马都没了鸣声,长廊里高高低低的烛火在不停地闪烁,有种森然幽怨的意味在里头。
  怀瑾瞧着世子的魂魄,一脸无动于衷,并不打算出手,波罗蹲在房梁上唏嘘不已,她小胳膊小腿的,对付比她大一号的厉鬼,向来有多远躲多远。
  阿殷撇下一动不动的李元英,急急向正厅中跑来,还未走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她拧着眉头,慌忙推开了挡在前头的高大侍卫。
  然后她就瞧见了倒在血里的世子。世子瞪大双目,一副死得不明不白的模样,他的魂魄则是被一群泛着绿光的鬼影所捕获。它们对其又啃又抓,像是在泄愤,低地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世子的求饶声淹没在其中,微弱得可怜。
  阿殷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转头看向怀瑾,“怎么回事?”
  怀瑾将文茵捞到椅子里,冷声道:“你没看到他死了吗?”
  阿殷噎了下,这语气,好似她得罪了他?
  波罗瞧着这两人,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从房梁上飘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到阿殷跟前。她捋了捋思绪,简言意骇地同阿殷诉说了方才所瞧见的景象。
  阿殷听完,杵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虽说她厌恶这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世子,但借刀杀人,还是借妹妹的手,命她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卑劣了些。若文茵醒来,知晓这一切,怕是要疯。
  冤有头债有主,秋家于阿殷而言有血海深仇,但那是祁王秋全焉的债,她得了机会,定会亲手让他偿还。
  懵懂无知的文茵,不该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阿殷别过脸,木然地看着沉睡中的文茵,忽然就想起了陵游。
  “去吧,去宫里,要回属于你的东西。”那天夜里,陵游立于窗边,说起这话时,声音又冷又绝。
  阿殷惶然了片刻,摇摇头。
  陵游闻言,脸上立即覆了层薄薄的怒气,他咬牙切齿地握住她的肩膀,“亡国之恨,杀父之仇,你就这么算了?你生为一朝公主,如此胆小怕事,我真替你的父兄感到羞愧。”
  “那你要我怎样?”阿殷凄凄然道:“我既无谋略之才,又无骁勇之姿,你是要我凭这一副肉骨去大杀四方?”
  陵游定定地看着她,道:“不必大杀四方,你只要找到世子,对着他的心口,刺上一刀。”
  然而世子又哪里是那么好杀的?他向来戒备心极重,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何况是阿殷这种来路不明的宫外人。不过世子一副假正经模样,却是离不了床上那番好滋味的,所以阿殷只能从那方面入手,并得计划好脱身之计。可她怂了,纵然心中有恨,她也下不去手杀人。下不去手的后果,就是被世子打得落花流水。
  阿殷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陵游的本事,想杀世子,简直易如反掌,何必用到她。
  “阿殷,你怎么啦?”波罗见她好长时间不说话,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阿殷摇摇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口气还未吁完,她便瞧见了陵游。
  他站在高墙上,影影绰绰的月光映出了他的神情,是肃杀又冷漠的,眼睛里带有点偏执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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