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阿殷又被弄醒了,她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糊里糊涂道:“买来送给波罗,春宝,李元英……”
  怀瑾挑了下眉,“没有我的份吗?”
  “有、有啊。”阿殷摸了摸口袋,抓出了那把从陵游院子里顺来的海棠花,从中抽了一朵,别在怀瑾的耳朵上。
  怀瑾细细打量起她,想确认她是真醉还是故意在整他,阿殷一动不动,同他大眼瞪小眼。
  怀瑾笑笑,用力一扯,阿殷整个人,连带着身上的东西都砸在了对方怀里。
  怀瑾脚下一滑,直挺挺地摔进了雪地里,阿殷也随之倒在了他的身上。
  苍穹之下,银辉洒在这一黑一红上。
  阿殷趴在怀瑾的肩窝里,呼出的热气缓缓扑在他的脸上,烫得他的心神一下子就散了。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那日她也是喝醉了酒,抱着他不肯撒手,颠三倒四地同他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她说她的本名叫姜柯,后来家中遇难,不得不隐姓埋名,她还有个哥哥,哥哥是家里唯一待她好的人,但是死了。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后来,她又说,她喜欢他,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了。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她那么掏心掏肺的待他好,不是爱慕他,难不成是在普度众生?
  这也正好和了他的意,唯有让她爱上他,她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那时,他冷着脸,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她赖在他的怀里,烫得吓人。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丝温度。
  怀瑾抬起手,摸了摸阿殷发凉的后背,她受不了痒,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反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不停对他耳朵哈气。
  怀瑾呼吸一滞,面上依旧冷冷冰冰的,可脑子却像坏了一样,不会思考,手脚也变得麻木起来。
  酒壮熊人胆,阿殷眯起眼睛,捧着他的脸,端详起他的眉目。
  “啪——”
  头顶上,积雪压断了松树枝,大团的雪裹着树干,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阿殷的后脑勺上。
  她向前一扑,脸贴脸的和怀瑾撞上了,嘴唇也不知道碰上了个什么东西,软软的,她舔了舔。
  没味道,阿殷摇摇头,抖掉发丝上的雪,手撑着地,准备爬起来。
  怀瑾神色一暗,揽着她的腰,扣下,覆上唇去。
  四下沉寂,站在枝头的麻雀扑扇着翅膀逃离开来。
  阿殷被怀瑾抱回了清宵殿,她打了个哈欠,在暖和的屋内不肯入睡,提着茶壶,吵吵囔囔地非要到屋顶上去赏月。
  怀瑾无奈之下,给她加了件狐裘,带她上了房顶。
  波罗也要上去,却被怀瑾锁在了柜子里。
  “你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怀瑾捏了捏阿殷的手心。
  阿殷伸出一根手指头,大大咧咧道:“一坛最烈的酒。”
  怀瑾笑而不言,他知道她的酒量,若是真喝了一坛烈酒,她现在不知道醉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根本疯不起来。
  阿殷举着茶壶,对着明月,长叹道:“人生几何啊。”说罢,猛灌了一口。
  怀瑾瞧着她的举动,忍俊不禁。
  阿殷盯着自己的手心,沉默了片刻,扭过头,看向别处,“你以后会当祁国的王吗?”
  怀瑾闻言怔了一怔。
  “应该会。”
  阿殷瘦弱的身子微微朝前倾,“那你能当皇帝吗?”
  怀瑾定定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众多小国中,唯有祁国能与梁国争一争。我调查过,其实祁国这两年来,一直都在暗中蓄力,除了商贸比较薄弱,其他方面不比梁国差多少,尤其是军力这块,兵强马壮。”阿殷停顿了下,又说:“况且蓟北又是旧朝古都,地理位置十分绝妙,易守难攻。若是不出差错,一两年内,就能看出分晓了。”
  怀瑾眉角一抖,几乎被阿殷这番话给惊住了,这是从醉鬼口中说出来的话?她果然比他想象的要懂得多。
  阿殷梦呓似地低语道:“战乱之下民不聊生,我为鱼肉任人刀俎……天下之大,合久必分分就必合,此乃大势所趋啊。”
  怀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侧影,等她的酒后真言。
  漠然良久,阿殷转过脸,喃喃道:“你要当皇帝,一定要当个好皇帝啊。”
  说罢,她猝不及防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第48章 钟簌
  夜里又下了一场雪。
  阿殷侧身躺在床上,浑身发冷,裹着被子,手脚蜷缩。酒醉后的一番折腾,还是让她受了凉,她吸溜着鼻子,死死地咬着手里的被子咳嗽,生怕发出噪声扰人清梦。后来,她又通体灼热,整个人像坠入了个大火炉,烧得她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水——”
  她口干舌燥的厉害,糊里糊涂地只会念叨这个字。
  波罗听见阿殷气若游丝的呐喊,也无能无力,她被杀千刀的怀瑾用符文关在了衣柜里,至今未出,心想对方多半是把她给忘了。
  怀瑾确实是忘了,此时此刻,他正静坐在书桌前看案牍,隔壁时不时有“吼吼”的声音袭来,他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确信是阿殷在咳嗽。
  他穿着寝衣,径直起身出门。
  罗卜端着碗药静候在屋前,竟是早有准备。
  怀瑾愣了愣,接过他手里的药,罗卜一声不吭,沉默着走进小院。
  怀瑾不记得波罗和罗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随他的了,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其实除了名字,怀瑾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从哪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跟着自己。但天地之大,他就只有他们了。
  怀瑾推开房门,一入目便阿殷趴在床头,半边身子落在外边的场景,她只要稍稍再动弹下,就会立马跌下床。
  怀瑾赶紧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阿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内没有点灯,她什么也瞧不见,她怔怔地望着一片虚空,莫名感到恐惧,她挣开怀瑾的手臂,抱着被子,往后躲,躲进了墙角。
  阿殷把脸埋在被窝里,断断续续地咳嗽,边咳边捂着心口,战栗的喊道:“疼……好疼……”
  怀瑾皱起眉头,将阿殷拉扯到自己身前,急道:“哪里疼?”
  阿殷浑浑噩噩地指着左胸,“心没了,疼。”
  怀瑾呆了片刻,哭笑不得,这是烧糊涂了吧。他抬起碗,放在阿殷嘴边,柔声道:“喝药。”
  阿殷嘴唇碰到一点湿漉,不管是药还是水,风卷云残,三两口就把药给全数喝光了。
  怀瑾周身冷冷冰冰的,阿殷靠着他,恍惚中,觉得身上的热气消散了不少,便忍不住伸出手,将这大冰块给牢牢抱住。
  怀瑾被她这种抱法抱得无法脱身,随手将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他踢掉鞋,翻了个身,躺进了床里。隔着层棉被,他环住了阿殷,下巴抵在她的发丝上,轻轻蹭了蹭,她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皂角香,让人很舒服。他的目光不自觉掠向她露在外边的一截小腿,白嫩光滑,令人有点浮想联翩。
  怀瑾抿紧嘴角,立马移开了视线,他掀起被子,将阿殷包得严严实实。
  阿殷在冰火交替之中,瞧见了这一幕——长廊里灯火点点,在那遥遥的尽头里,影影绰绰的站着个人,那人拨开云雾,缓缓向她走近。
  “钟簌!”
  寂静的黑夜里,阿殷没头没脑的忽然喊了一声,怀瑾一惊,松开了手,他低头去看阿殷,她依旧紧闭双目,昏昏沉沉,未见清醒。
  怀瑾将她往上提了提,鼻尖碰鼻尖,问她,“你梦到我了?”
  阿殷睫毛一颤,似乎又陷入了某个噩梦。
  波罗在柜子里捣鼓了半天,终于破门而出,气势汹汹地打算找怀瑾算笔账,却没想他反倒送上门来了,还与阿殷亲亲热热地相拥于床笫。波罗怔了下,小脸登时通红,她假模假样地捂着眼睛,慢悠悠地往外走。
  “你去哪?”怀瑾开口喊住了她。
  波罗背对着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出去溜达溜达,咳咳,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波罗哈哈了声,“你说呢。”
  怀瑾淡淡道:“别胡思乱想,也别乱跑。”
  “我就在宫里走走。”
  怀瑾问:“你可曾告诉过阿殷我叫钟簌?”
  波罗不假思索地答道:“之前好像提过一嘴这个名字,但没说是你,怎么了?”
  黑暗之中,怀瑾的眸色更深,“没,你走吧。”
  波罗瘪瘪嘴,穿墙出了屋。
  小院内,罗卜坐在石桌前,对着一盘结了冰的棋暗自出神,波罗走近,静观片刻,执起一枚黑子放在他眼前,道:“这局是死局,解不开的,我要是你,就全部推翻重来,何必牢心牢神?”
  罗卜拿过她手里的棋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继续专心致志地思索,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波罗冷冷地哼了一声,二十多年了,这家伙还是和她不对付。她甩了下衣袖,踩着石凳,飘飘然地飞向了屋顶,转眼间便从清宵殿内消失了。
  波罗早就逛腻歪了王宫,宫里什么尔虞我诈,暗通款曲的奇闻异事,她统统知晓,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又无人可诉。身边两个男人,一个成天见不到人影,一个无声无息,嘴巴耳朵都不好使,她委实是堵得慌。
  自从上次出了趟宫,波罗愈发大胆了起来,夜里得了机会,三天两头的就往外跑。不过她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怕途中遇到厉害的捉鬼道士,将她抓回去炼丹,那她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街上空无一人,雪还在下,打更人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
  波罗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处风月所,她先是到地下室看别人玩了几局筛子,然后又到顶楼听了阵小曲,折腾来折腾去,竟耗了半宿时光,到了下半夜,楼里的人渐渐少了,大伙玩得精疲力尽,没了精气神,于是纷纷
  搂着佳人进屋休息。
  波罗没有看人睡觉的癖好,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打算回去了。她推开了顶楼的窗子,从里头跳了出来。
  沿着瓦片还没走几步,周遭突然狂风乍起,波罗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嗅到了珘界人的味道。
  眼角余光里,她瞥见街道中央凭空出现了个人,那人一身玄衣,神情肃杀,竟是图南!
  波罗瞬间抖成了一片落叶,她立马趴下,身子不停往屋顶的后侧滑,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窥视。
  图南一出现,狂风就停止了。
  他来人间做什么?就在波罗纳闷之际,图南翻墙进了霍府。
  波罗瞪大了眼睛,想跟上前去看看,但因畏惧图南,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再加上天将明,她得赶紧回到宫里,于是只好按捺住好奇,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49章 姜珩
  郡王爱干净,哦,不对,现在应该改唤世子了,春宝喜滋滋的,起了个大早,拿着扫帚水桶,进行大清理。
  阿殷就是在一阵泼水声中醒过来的,那时天已大亮,满屋子都是阳光,她扶着快要炸开的脑袋,脚步虚浮地走到桌子前坐下,软绵绵地端起茶碗喝了些水。
  凉水下肚,她也没缓过神来,双手托着腮,茫茫然地望着窗台上发黄的海棠花瞧。
  她胡乱地想:宫里到处都是名贵的花,要养也不挑些好看的养,偏偏挑这种焉了吧唧的,也不知是春宝偷懒不愿意换还是怀瑾品味独特就喜欢残花。
  阿殷喉咙发痒,捂着嘴咳了几声,咳着咳着,她的脑子忽然闪过一些片段。
  不愿相信的慢慢偏过脑袋,阿殷直勾勾地盯着床角那堆成小山包的东西,颤巍巍地摸了摸别在外衣上的钱袋,原先满满当当的银两,如今空空如也,一个子都没有了。
  阿殷欲哭无泪地张了张嘴,悲愤地捶着大腿,一声又一声哀鸣道:“我的钱啊!我的钱啊!”
  她好不容易有了存钱的心思,结果一夜间全没了,没钱,如何逍遥四方,胡吃海喝啊。
  此时,怀瑾正端着清粥小菜进来,听到她哀切的呐喊,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他插话笑道:“呦,看样子你记起来啦。”他随手捡了个瓶子,把玩了会儿,慢条斯理地说:“这个覃堂青瓷,少说也要十几两银子吧,想不到你醉了,竟还惦记着它是个宝贝,自己磕了碰了,都没舍得把它给摔碎。”
  阿殷哆嗦着捂着脸,她颓然地趴在桌子上,不想说话,只觉得肉疼,疼得她想哭,呜呜咽咽,却没有眼泪。
  怀瑾翘着嘴角,走到她面前坐下,把粥菜推倒她手边,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道:“哭也无济于事,这样吧,你既然说要留在我身边做事,我自然不能白让你干,明日起,我就给你开工钱。”
  阿殷立马来了精神,她抬起头,抽了抽鼻子,“多少?”
  怀瑾闲闲地说道:“还是和原来一样的价,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甚好。”阿殷眉开眼笑地点点头,她拿起勺子,一鼓作气吃了半碗白粥,觉得嘴里寡淡得很,想吃牛肉了,昨晚那酱牛肉的滋味就很不错。
  她舔了舔嘴角,迟疑道:“可是宫里侍卫那么多,我能做什么?”
  怀瑾瞥了眼她的嘴,低头摩挲着手指,“你有侍卫没有的本事。”
  阿殷不解,“什么本事?”
  波罗听墙角听得起劲,她打开一点衣柜,笑眯眯替怀瑾回道:“你可以暖床啊。”
  阿殷:“……”
  怀瑾乜了波罗一眼,淡淡道:“看来昨日那符文是下轻了。”
  波罗讪笑了两声,迅速掩上了柜门。
  怀瑾坐得端正,见阿殷仍是一脸疑惑,随口道:“你能瞧见鬼,到时候替我去捉鬼好了。”
  一口粥险些喷出来,阿殷大惊失色,“捉鬼!我人都不一定打得过,你让我去捉鬼?”
  怀瑾笑笑,“我信你。”
  信你个头,阿殷沉着脸,她缓缓伸出三个指头,漫天要价,“加三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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