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郡主——糖果非糖
时间:2019-11-19 08:51:29

  “苏望舒和代国长公主才是你的亲生父母对不对?”涂绍昉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他相信她不可能至今还不知自己的身世。
  “师,师兄?”傅归晚怔愣住了,美眸大睁眼底闪烁着不可思议,惊诧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你不该能找到线索啊。”
  涂绍昉从发现她和池家的少爷们相像开始,一层层抽丝剥茧阐明他所有求证历程,最终能确实是今天在街上,叹道:“太子告知,苏望舒在郡主小的时候竟然经常打你。
  然而圣上和池丞相他们竟然无动无衷不敢阻拦,我百思不得其解,出宫后在路上拉了个行人问问,那小哥说当然是亲爹打孩子旁人没权置喙,忽然间发现还真的是无可辩驳,应该是没有疑虑了。”
  傅归晚眨眨眼,忽而想笑:“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好像是能直接猜出我的亲生母亲了。”
  “师妹呢,何时知晓的?”
  “在我及笄之前,记得吗?我说过我在及笄前发现了个大秘密,就是这个身世隐秘。”郡主垂眸,苦笑道:“小时候他打我,相爷他们都告诉我是因为他心里很苦。
  我要体谅他,更不能因此心里记恨生怨,他们都那么告诉我。他们还说他是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是能为我付出一切能毫不犹豫为我死的人;他打我是因为我是他最亲的人,他心里的苦只能发泄在我身上。”
  师兄掏出手帕递上,归晚没接,抬手抹抹眼睛,忍着泪水,心酸哽咽道:“其实圣上、贵妃和相爷还有我老师他们都旁敲侧击地跟我提示过,是我太笨了,一直没联想过去。
  我很早就知道代国长公主是难产而亡,可老师没再提下文,我就以为长公主一尸两命。老师又和我讲了个故事,故事的内容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兄妹。
  历经波折终于苦尽甘来之后,妹妹有了身孕,但她没想嫁给孩子的父亲只想独自抚养,哥哥不肯答应,硬要让妹妹打胎。
  他们兄妹起了很大的争执更互不相让,妹妹便离家出走一直未归,直到她生产时难产,哥哥来了,要保大,妹妹身边照顾的人都要保大。妹妹不肯,宁死也要生下那个孩子,临终前求了她哥哥一件事。”
  她抬眼,泪眼迷蒙中模糊了眼前的身影,让她觉得犹如置身梦中能把这个秘密放心宣泄:“你知道是什么吗?”
  “照顾好你?”
  “就8个字。”归晚眨眨眼,有颗泪水落下:“保我女儿,一世、荣华。”
  一世荣华?!何其沉重!
  涂绍昉心中长叹,走上前几步,拿手帕给她擦擦泪痕,劝慰道:“师妹莫哭,你亲娘在天上必定想看到你好好的。”
  归晚眨眨眼,眼泪反而流得更多了,此时此刻尤为脆弱:“我知道我亲爹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没心没肺的笑;是我克死生母,我怎么还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我还知道是我太蠢了,竟然用整整十年才找出真相,我的命,我的荣华富贵是我的生身母亲拿命换来的,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孝!”
  “不对,代国长公主若非心甘情愿又何必要生你?她既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你,你就该好好生活才算没辜负亲娘,你若自怨自艾沉溺在悲痛中才算对她最大的不孝。”
  涂绍昉连忙给她擦眼泪,哄道:“不哭了啊,你再哭,你亲娘在天有灵该伤心了。”
  “伤心?”归晚红着眼眶,苦笑道:“长公主的小名叫阿满,我舅父供奉着‘亡妻阿满’的灵牌位,我以为就是巧合,那时候相爷和老师肯定也是要被我蠢得想哭了。
  我还知道舅父的亡妻给他生了个女儿,但是被抱走了,所以他才收养个女儿更不再娶。直到我知道,长公主生前最后四五年,每年都会到隆中苏氏做客,对我舅父特别好。而老师讲的兄妹故事的结局是:哥哥把妹妹生下的女儿交给了妹夫的姐姐抚养。”
  她受不住地蹲下来,捂住嘴巴,泪水四溢:“这还能是巧合吗?”
  哄人真的不是他的强项,涂绍昉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有点招架不住这架势了,心中更头疼,提起亲爹亲娘都能哭成这样了,再把亲祖父之事说出来还能控制得住吗?
  “我逼问苏望舒,他的亡妻阿满是否就是代国长公主阿满,我追着他问定是要个答案,于是我终于知道,是!就是同一个人!”
  归晚埋头进膝盖里,涩然道:“而后,及笄前,我才知道傅归晚应该姓苏,我是苏家的姑娘,所以我才决定及笄礼在隆中办。也是因为硬要了这个答案,我把亲爹逼到海上去了,我其实很不孝。”
  “不不不师妹你不能这么想,是苏伯父他自己想到海上玩。”涂绍昉说完也要被自己给蠢得想哭了,这安慰得还不如没有。
  片刻后永福郡主抬起头,抹把眼睛擦拭掉泪水,吸吸鼻子,沉声哽咽:“说到这个份上,归晚想求师兄一件事。”
  “师妹你说,我必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你和我提及过这句诗,想必是老师告诉师兄,解开这句诗就能破解永福郡主圣眷无双之谜。”
  她半阖着眼帘,眼眶残留着哭泣之后的干涩,低低说道:“老师和师娘也告诉过我,我为代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只是一半,唯有解开这句诗谜才能得到完整答案。”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涂绍昉纠结半响决定讲出来:“师妹,先国舅的遗腹子随母姓,你想没想过可能就是姓苏?
  池丞相会疼爱你如斯,仅为你是他外甥女的女儿应该不够吧,还得你是池家女,是他的侄孙女,是他大哥池扬的亲孙女,甚至是池扬唯一的孙辈。
  而这也就能解释,为何相爷对你亲爹苏望舒能比对你好,因为你亲爹是他大哥的遗腹子;同样能解释为何长公主会每年千里迢迢到隆中苏氏做客,为何会对苏望舒特别好,因为他们是嫡亲表姐弟。”
  归晚惊恐地看着他,惊恐到不慎跌坐到泥地上,涂绍昉连忙要去扶被永福郡主推开了,她双眼猩红,喘着粗气胸腔不断起伏,难以承受道:“胡说,这诗哪里能联想出这个答案?我琢磨两年了都没有进展,你凭什么这么说?”
  “是我到御前伺候笔墨的第一天得圣上亲自提点,这句诗怎么念?”涂绍昉抓住她的手,劝她冷静:“‘杨柳依依!’我知道师妹一时间可能难以承受,可真相或许就是如此。
  这句诗的题眼就是猜字,关键点就是杨柳依依的杨字而已,从这句诗中的杨字联想到先国舅的名讳池扬,而解开这句诗能破解永福郡主圣眷无双之谜,永福郡主还能不是池扬的亲孙女吗?”
  “杨柳、依依,杨柳依依?依依?!”归晚美眸大睁,满脸惊悚,俏脸瞬间惨白,双手抱住耳朵忙不迭地摇头,慌乱到无措:“不可能,不可能的……”
  “师妹,师妹?师妹你冷静点!”涂绍昉惊诧地看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只能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拉下来,费好大力才制住她乱动的举动,按住她的肩膀劝。
  “冷静点师妹!无论是你亲祖父还是你的亲娘在天有灵是希望看到你这样吗?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可池扬本就是你的亲祖父,没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因为你就是啊。”
  归晚满脸泪痕,满是苦涩地看向他:“你想过我嫡亲祖母会是谁吗?”
  涂绍昉一怔:“自然是苏家女。”
  “你看我美丽吗?你看我亲爹苏望舒俊美吗?你以为苏家哪个女儿能生出苏望舒这等顶尖相貌的儿子?”归晚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他该是苏轻炎的儿子,他比哥哥弟弟都像苏轻炎啊。如果他不是苏轻炎的儿子反而是池扬的遗腹子,他亲娘该是哪位呀?难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外甥像舅吗?你知不知道,我生得不是最像苏望舒而是先帝的苏贵妃啊!”
  “……”天爷啊,玩他的吧!涂绍昉震惊地接不上话了,难道先帝和池太后是永福郡主的外祖父外祖母,而永福郡主的祖父祖母则是池太后的亲弟和先帝的苏贵妃吗?他的娘亲嘞,这玩得太大了吧。
  “未央宫龙兴室中有一幅池塘烟柳画,这幅画是先国舅生前所作,而画中题词的那句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是池扬生前最喜欢的诗。”
  永福郡主双眼红肿,眼眸干涸,竟是有些痴愣,犹如无知无觉地喃喃叙说着:“我自幼到池家,相爷都会要我对着池扬的遗像磕三个响头,再写两篇这句诗烧给先国舅,十多年,早已成惯例。
  我亲爹定居在姑苏岩灵山脚下,我从来都想不通岩灵山和苏望舒他能有什么关系?现在我想那是不是最好的隐喻?为何池太后要以死相逼来拆散亲弟弟的姻缘,因为她弟弟心爱的姑娘有绝顶的美貌,是天下第一美人有大用处吗?是这样吗?”
  语未尽,泪已流,归晚抱膝而坐,再度埋头到膝盖中,哭得压抑极了。
  岩灵山?夫差、西施、范蠡?影射到先帝时期那对应的人物就是?涂绍昉再吸口凉气,他发现换成他也一时间真接受不来这么……虐到极致的关系啊!
  等过片刻,看师妹还在埋头痛哭,他斟酌着措辞想开口劝劝时归晚已自己主动抬起头,满脸泪痕斑驳地问:“你知道苏贵妃的闺名吗?”
  涂绍昉一怔,默然稍许,不确定地猜:“苏、轻、依、吗?”
  “可不是吗?可不是就叫苏轻依吗?”归晚双手托着额头,难受地躬着腰,既苦又涩:“依依,依依!杨柳依依,不是只猜个杨字就够了。
  我是否该说终于明白为何这四个字能成为池扬生前最喜欢的诗,那是一个男人最沉痛而无法言喻的爱恋,他确实是为长姐和外甥呕心沥血而亡。
  至于我,我在当今手中得到的所有圣眷荣华是我亲祖父亲祖母还有我亲娘牺牲掉一辈子搭上性命换来的,而迫使他们必须如此付出的,却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吗?更甚者,我的祖父和外祖母是嫡亲姐弟,我的祖母是我外祖父最宠爱的宠妃?”
  涂绍昉:“……”这铁铮铮的现实,他发现他安慰不来怎么办?怪不得苏望舒不想娶妻也不想再生个儿子,父母辈的关系承受不住啊!
  “我问相爷,舅父和阿满有孩子了为何不成亲,相爷就说孽缘。我那时就想我也算孽种,我亲娘因为我而死,我亲爹为此孑然一身宁可孤苦终老,我是个罪人。”
  归晚又哭又笑:“此刻我才知道,我真的是孽种,为何老师故事中的兄妹历经波折患难与共苦尽甘来之后妹妹有了身孕却没想过要嫁,而哥哥更是不答应,还硬要让妹妹打胎?因为那是个孽种,不该活着的。”
  “不不不师妹你不能这么想!”涂绍昉这会儿没犹豫了,甭管会不会安慰先安慰再说:“你不是,你绝对不是,再怎么着都有你亲爹顶着,真要说孽种那也是……”天爷啊,他都在安慰些什么?涂绍昉捂脸,真的要被自己蠢哭了。
  “师妹你别误会更千万别多想,师兄方才脑袋被猪给踢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你不是,你爹也不是,你们都是受尽期待和疼爱来到这个世上,圣上和相爷都疼爱你们来不及呢。”
  她像听见也像没听见,沉默过后挪动自己的身体移到树荫下靠着,绝美的脸庞了无生气,只张张唇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涂绍昉哪能走啊,可多宽慰两句他师妹就闭上眼了,只好退远到三四丈外找个隐蔽处,就这般不远不近地守护着她。
  午后的光阴在视线与思绪淹没的深处悄然而逝。
  傍晚天际绽放出了火烧云,热烈瞩目,夕阳红得叫人心惊,永福郡主用一双红肿的眼睛遥遥凝望之,仿佛能看见红尘浮世悲欢离合。
  倏尔间眼前景象一变,颀长的身躯挡住了所有繁华光影;她抬眸,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其实师兄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因为换成我一时也没法接受这等身世隐秘,但这毕竟已经是30多年前的往事是祖辈时候的事了,和郡主你又有多少牵扯?
  你亲生母亲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保住你生下你,当今圣上必定是毫无芥蒂才会将你看得比所有亲生子女还珍惜般疼爱,知道你身世的长辈们谁会不认为你难得可贵?”
  涂绍昉坐到她身侧,叹惜道:“还有句话可能郡主不爱听,我们做晚辈的更不该置喙,可师兄还是想说,这场悲剧是先国舅和苏贵妃自己造成。
  池扬若能坚持抗住长姐的无理要求,若能在做出选择后斩断过往,苏贵妃若能回绝掉挚爱这荒唐请求,如何能种下这等孽缘悲剧的苦果?换成我,绝无可能把人生过成这般,他们的苦果更不该由你和你父亲来承担。”
  良久,归晚应了声:“我知道。”
  涂绍昉叹口气,侧头看她一眼,考虑过她的心情后决定问出疑惑:“师妹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傅家的姑娘吗?”
  “因为争执不休互不相让。”郡主喃喃自语:“圣上要接我到宫里作为公主抚养,苏家要将我接回隆中,我之前所知是两方在争,现在看来应该还有相爷,相爷也要接我到池家。
  故而老师提出了折中的办法,另寻一户合适的人家;即便是皇帝的嫡亲外甥女,我生身父母也没有成亲,代国长公主未婚生女,我就是个私生女。
  顶着这个身份的女婴会在异样的眼光中长大,那么放眼京都最合适抚养我的人就该是隆中苏氏嫁到傅家的姑奶奶苏望姀,正巧她当时生产在即,我顺理成章变为了傅家姑娘。”
  “傅经柏夫妇不知情吧?”涂绍昉猜测。
  “不知,我养母她生产完就昏倒了,外祖母和三外祖母都陪着,以我养母生产太累需要休养为由把外人打发掉,再说我养母腹中还有一个,谁能怀疑?”
  归晚睫毛颤了颤,如照搬宣科般陈述:“整个傅家只有傅宗弼知情,圣上特意提点过,是希望他能待这个女婴与众不同能让我在傅家也受尽宠爱;没有告知傅经柏夫妇是想我能有父母的疼爱,让我能如所有有父有母的孩子般成长。”
  那么根本没有什么嫡长媳红杏出墙这种事啊!涂绍昉真的有点难以置信:“所以傅家这场泼天富贵完全就是白送过去的吗?!
  “是啊,仅仅向傅家借个姓,没有让他们养过,是宫里和苏家养着傅归晚;圣上特意提点傅宗弼只是想叫他能对我与众不同,对这孙女更好,同时保留我的名字,归晚这名字是我亲生父亲给我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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