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笑了:“荀子言:人之初、性本恶;人心不足,不外如是。哪能想到傅宗弼果真对傅归晚特别与众不同,意图活生生地榨干之来供养起整个傅家。”
涂绍昉都想去把那傅老头大卸八块了,恶心成这样真是让人想吐了,跳过这个话题,惊讶地问:“归晚这名字竟是苏伯父取的,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他迟到了,我亲娘生产,我亲爹最后一个到。”
归晚呢喃:“长公主和圣上为那胎儿剧烈争执,我老师凤陵郡主来京都接娘出京避暑,我娘难产之际其他人一致要保大,她要保小,硬是逼着她的皇兄必须保小。
等我出生,我亲爹赶到时我亲娘也快要不行了,叫我爹给我取个名字,我爹就给我取名归晚,很应景的名字。福儿这个小名则是我亲娘给我取的,她临终前最后求了兄长八个字:‘保我女儿、一世荣华!’”
“归晚?”就是指归来晚了吗?涂绍昉感叹,迟疑道:“师妹相认了吗?”
“没有,外祖父、老师们还有圣上和相爷他们基本都有数我知道身世了,但我不知如何相认所以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相认了。”永福郡主吸吸鼻子,恳请道:“师兄帮我保守秘密行吗?”
涂绍昉郑重点头:“好。”
“天快黑了,师兄该回自己家了。”
“好,师妹照顾好自己。”涂绍昉没再硬留,拍拍她的肩膀,站起来离开,这份难言的苦涩只能她自己品尝消化释怀,旁人无能为力。
归晚再眨了眨眼,一直看到绚烂的晚霞在眼底淡去,黑暗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全部揭开啦,^_^^_^亲们还记得岩灵山吧o(* ̄︶ ̄*)o
第125章
破晓, 阳光穿破黑夜留下的尘埃;羁绊,叫阳光下的人们懂得珍惜。
涂绍昉在隔八个时辰后又赶往永福郡主府看望可能还没从消沉颓废中走出来的师妹,没两刻钟收到隔壁府传来要见邻居的通知, 他考虑一息时间决定自告奋勇去见三皇子。
“表哥,我是代表郡主而来。”
甫一见面涂少爷就表明立场:“圣上心绪不佳,我今早进宫刚要当差就叫我回了。”还真是这么个情况, 前天告假昨天放假今天再放假明天又轮到休沐, 他都要连着休息四天了。
“我来探望师妹巧遇苏如枫和项四都有事过来找郡主, 她走不开,所以我代师妹过来维持睦邻友好, 请问表哥你有何事找邻居帮忙?”
于是乎三皇子赵鸣轩欲质问呵责的话转了个弯儿变成:“苏如枫和项四找永福何事?”
“苏如枫好像是为傅家之事,苏望略大人准备这两日带妹妹到傅家谈和离,傅大夫人叫郡主今天回苏府;项四过来是因为他母亲,凤陵郡主明天到。”涂绍昉笑道:“您邻居比较忙,表哥有事跟我说就行了。”
回忆起来这就是前天晚上打断他好事的色胚,再听他这话, 三皇子他特不爽:“你代表永福?哼, 你凭什么代表?师兄又如何, 今后远离永福,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恕难从命。”涂绍昉笑眯眯道:“如果表哥预备仗势欺人, 我只能把我们师兄妹的关系和我们曾经朝夕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宣扬开来,然后求圣上赐婚;毕竟永福郡主的名节已经毁在我身上,我应该负责。”
赵鸣轩瞬间被憋出绿云罩顶的脸黑,火大道:“你有种给我再说遍, 谁名节给你了?”
“表哥听说过吧?隆中苏氏盼着郡主嫁回外祖家,凤陵郡主有意将项四和爱徒配成对,我的老师就是你的外祖母又希望林三娶郡主,再加上一个四皇子。”涂绍昉扬扬四根手指,和善道:“咱俩就别起内讧了,对吧?”
这疯丫头招惹那么多男人?!赵鸣轩真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变绿色了,冷笑着睨他:“谁跟你咱俩?前天晚上你也看到了,永福郡主早已经是本皇子的女人,远离我的女人,你再敢碰她一个手指头,我就要你好看!”
这情况是三皇子他还想娶吗?可他在前天之前喜欢的不是谢姨娘吗?涂绍昉摸摸下巴,有点没看透,随意道:“正常的师兄妹往来无需你警告,远离不可能。
三殿下想仗势欺人,我就嚷嚷得京都皆知永福郡主是我的女人;你不在意,咱们就比比谁的嗓门大,反正我不在意前晚之事。”
“你?!”
赵鸣轩一掌拍向轮椅扶手,怒道:“你想死是吧?”
“表哥何必如此动怒?别的不说,我和郡主是师兄妹,你弄死我损害的也只是你和郡主之间的情分;男人嘛,总希望自己的女人对自己温柔。”涂绍昉好意相劝:“弄死我不值得,倘若你非要坚持,咱们今天就把事情了了;即刻动手吧,我保证不反抗。”
“你——”这破关系,赵鸣轩异常窝火:“滚,别叫本皇子再看到你!”
“好吧,那我这就回隔壁和师妹说三皇子你没事找事,无需搭理你,我会说服师妹选择相信我而无视你,加之傅家即将麻烦繁多,你将会有很长一段日子见不到邻居。”涂绍昉微笑颔首:“告辞,表哥。”
“回来!”赵鸣轩咬牙,怒视他道:“去告诉永福,我要去鞭打那个贱人泄愤,叫她即刻陪我到五皇子府。”
“这点小事何必劳动郡主,何况郡主还要回苏家商量她娘和离之事,肯定没兴趣。”涂绍昉不见外地凑上前:“我陪表哥吧,咱们顺便谈谈五皇子母子和闵家可能的反击。”前天他就想和师妹聊,可接连发生意外只能搁置。
“反击?”赵鸣轩嗤笑:“他们还能有反击之力?”
“没有人愿意等死,这句话对吧?”涂绍昉淡定反问。
赵鸣轩睨他,显出一丝一毫的正经:“你何意?”
“原本我们猜测闵家之后的计划必定是亲近东宫再暗杀储君嫁祸给最合适的那位,而今背地里的诡计曝光,此计行不通,可我绝不信他们能束手待毙。”
涂绍昉沉声道:“若无作为就是白白等死,闵氏父女机关算尽一心想对皇位志在必得,能愿意等死吗?可不反击就等于死,反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我敢赌,闵老头必定还会做最后的背水一战。”
赵鸣轩很勉强地嗯了声,但是:“他们还能如何反击?赵珩斌已经废掉了。”
“可闵家还有六皇子,五皇子虽然等同于废掉了,可他还有命。”涂绍昉搬只锦凳放到三皇子跟前,落座,倾身过去,笑得意味深长。
“我这两天反复琢磨,闵家想绝地求生唯有以命换命——用五皇子的命博最后一把。殿下试想,只要五皇子被害死,再把这个罪名按给三皇子你,结果又会如何?
除掉你们,闵家的死局就破解了,六皇子蛰伏几年将来还很有希望,我可不认为闵老头能心疼那个外孙到狠不下心肠。”
三皇子赵鸣轩目光霎时狠厉,却是越想越可能,气得狠狠地拍向轮椅扶手,平复片刻,冷睨他道:“这句提点本皇子收下,我从不欠别人的人情,你想要什么?”
“表哥大可放心,我也从不与别人客气。但从对付闵家这点而言我们在同一阵营,这份考量属于份内之事应该的;何况我没提,老师和师娘他们也能预料到,有无我多嘴都没差,谢就实在不必了。”
涂绍昉劝道:“还有一句,三皇子若想连根拔起,最好以静制动,暂时莫再打压闵家。”
“连根拔起?”赵鸣轩目光幽幽地看向他:“你有办法?”
“眼下最难办的那位,倘若对方自己除之,咱们再把阴谋揭穿呢?”涂绍昉思忖道:“我听闻闵老头病倒了,他现在有没有想到破局法门还未可知。
今年既在风口浪尖又得做万全准备,他绝不会动手,而此事根本拖不得,因此明年,应该可以做个了结。闵家在外省还有些势力,我以为殿下和权家只需算清想要多少血来泄愤别叫他们偷溜掉即可而没必要打压。
一来是的确没必要;二来,可以令对方放松警惕,让他以为权家自认胜券在握而大意;三来,自然是为给足他们足够的势力来布局,最终将之连根拔起。”
赵鸣轩沉吟半响,冷冷一笑:“好!”
“表哥要去泄恨是吧?”涂绍昉觉得这事挺好,他蛮乐意掺和的:“咱们现在就走吧,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到五皇子面前宣战,顺便再往闵家走一趟,给闵老头也吃几鞭。”
“你不是嫡长子吗?”看在这色胚说得勉强还算合他心意的份儿上,三皇子多问了句。
“啊?”涂少爷没理解。
“嫡长子该当稳重。”赵鸣轩冷哼:“看我那个大哥也就是你大姐夫,赵竤基素日装得多正经沉稳整个一道貌岸然的假样,如果他在这,知道我要去鞭打赵珩斌那畜生,能不被他假模假样地呵斥几句才怪。”
“因为我童年比较顽劣所以没有长成嫡长子该有的风范。咱们还是出发吧,表哥,否则容易耽搁午膳。”涂绍昉爽快地站起来去推他的轮椅,心里吐槽,我要是那么循规蹈矩能容忍你对你的储君长兄不敬吗?
没多时,三皇子府的奢华马车外加四十名护卫的队伍便威风凛凛地离府出门。
今日十岁多的六皇子赵珩钰出宫探望,正在五皇子府。
前天傍晚闵郅恺骤然昏倒,可昨天他喝过药后仍强撑着病体进宫求见闵贵妃,没人知晓他们父女俩在蓬莱殿中谈了些什么,只知闵尚书是昏迷着被送出宫,这才有今日六皇子出宫探望突然回京受罚的皇兄和外祖父。
虽说六皇子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才引得父皇如此大怒,但后果他是完全看得明白的,就是父皇很可能会厌弃他们,被厌弃还能落得好吗?!
“什么?父皇要将我交给良妃抚养,还要让母妃明年病逝?”六皇子照顾兄长服下药,软磨硬泡定定问出发生何事了,还没问得缘由就被告知结果,惊得他大叫起来:“皇兄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下一瞬,五皇子赵珩斌还没有接话,打斗声入耳随即传来撞门声,两道轮椅声悠长。
兄长俩双双看去,看到太子的妻弟推着三皇子而来,双方的护卫首领僵持胶着,五皇子府的长史疾步上前跪地请罪:“三皇子上门探望殿下,卑职等请三皇子稍后待卑职禀告,未料三皇子等不得非要硬闯,属下无能没有拦住惊扰殿下,请您降罪。”
赵珩斌原本趴在床榻里见状立即撑坐起来,命令他们全部退下;赵鸣轩挥挥手,示意他这边的护卫同样退到屋外,再由着那色胚推动他的轮椅往前。
“放心吧,你们那个母妃没那么容易死,既然我能愿意让她再多活一年半载活到明年,必定会叫闵氏肠穿肚烂受尽折磨而亡。”
轮椅来到床榻前三步之外,对上他们狠毒的目光,赵鸣轩脸若寒霜,眉锋如刀,阴沉而嗜血:“犹记得曾经我的母亲亡故时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甚至我连自己坠马致残也不知究竟谁在背后算计。
而今,真相大白。赵珩斌,你生母和外祖家连同你,害我坠马,害死我母亲,做伪证引导我误会永福企图利用我除掉永福郡主,还计划让我帮你养儿子,妄想彻底榨干我和权家之后弄死,这一笔笔的血海深仇该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了!”
三皇子他眉目肃杀,一字一句仿佛来自黑暗深不见底的深渊:“你们的生母和闵氏全族,我会全部送入地狱,让你们尝尝我当年的痛苦和愤怒。
而你们兄弟俩也无需着急,哪怕父皇有生之年我无法除掉你们,我也不介意多等几年,慢慢折磨个够本再送你们下炼狱。”
赵珩斌眼眶充血地盯着对面三步之遥的男人,压抑着身体里嗜血狂暴的冲动也死死按住同母亲弟,咬紧牙关只字未语。
推轮椅的乃太子妻弟,鲜明的表达东宫的立场甚至会襄助三皇子,涂绍昉语气温和道:“两位殿下如此深恨不觉可笑吗?
当初既然敢制定出这一条条的毒计,就该料到失败会有什么下场?你赵珩斌将来若能成功将会踩着多少鲜血、白骨,岂是个闵家全族能抵拟?如今已经很便宜你们,论恨,能轮得到你们来恨吗?”
五皇子还能维持冷静,十岁多的六皇子根本控制不住了,只想冲过去把那两个坏蛋全部撞死但被亲哥死死按着,气急败坏地吼道:“滚,你们这两个坏蛋赶紧滚!”
“三皇子大度,不与六皇子计较;也请五皇子礼尚往来,告知谢姨娘所在,殿下今日前来是为鞭打谢姨娘出气泄恨。你直接告诉我们,省得我们到后院一处处的找,大家都省事,你说对吧?”
“她在绘碧居。”赵珩斌压抑着内心的咆哮,冰冷地吐出五个字。
“多谢,今后三皇子府的护卫会隔三岔五地过来鞭打,偶尔三皇子也会再亲自过来,先和五皇子你打好招呼,还望你别多阻拦。还有,那位需要医治时有劳府上请大夫,医药费三皇子可以全包,只需留着她的命慢慢折磨就成。”
语毕,涂绍昉微笑着颔首,转动轮椅换个方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三皇子缓缓离开。
绘碧居中伺候的奴婢们已全部换成二皇子送来的这批,即以往在谢玉颜身边伺候的这批,院内总管事还是焦姑姑,可如何还能相提并论?短短几日早已天差地别,焦姑姑心里清楚,她们这批人算废掉了。
而谢姨娘虽在卧床养伤但每日都要发火动辄打骂奴婢,怒火高涨根本不是焦姑姑能劝的;撇开其他皆不论,在这里的待遇与在二皇子府时根本没法比。
要喝燕窝没有,要吃阿胶没有,要碗碧粳粥还是没有,连因天热而要个冰盆都没有,多年养尊处优早已忘却曾经的艰辛日子,谢玉颜哪能受得了?!
赵鸣轩来到院中,刚到庭前就听到屋外传出来的熟悉而陌生的尖锐嘶喊声,熟悉是因为听过很多年,陌生则是从未耳闻过这声音有如此粗鄙时。
一时间他改变了想法,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来到窗外,透着窗户缝隙观看屋内之景,看着屋内的女人为着厨房没送参汤来就暴怒地对着婢女拳打脚踹,种种粗鄙之言不停地往外冒,看得他自嘲不已,原来他比赵竤基还眼瞎。
响亮刺耳的鞭声打断了谢玉颜的怒火,她闻声一怔,抬头看到三皇子握着长鞭在几步外,来不及多想欲展现出最温柔坚强之姿时狠狠的一鞭已落在她娇弱的身躯上,疼得她立时飚泪:“啊,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