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站在行安殿门外,看着应缓从殿中抱出一个人来,她快步上去帮忙,手还没挨到那件白狐披风,应缓却灵敏的一侧身,躲过了她的触碰。
这一侧身,新棠红晕满布的精致小脸毫无保留的出现在沉香的视线里,领口低垂,一头秀发凌乱的贴在脸颊,怎么看都是一幅刚被临幸过的样子,沉香眼中渐渐浮起怒气。
应缓像是没瞧见她的表情,拢了拢新棠身上的披风,如常说道,“新棠姑娘初初在殿下身边伺候,太过劳累,咱家这就把人送回偏殿,还要劳烦沉香姑娘照看一下,早日就复也就是早点回到殿下身边。”
沉香压住情绪,点点头,“公公说的是。”
应缓出去没一会儿,平时给太子请平安脉的李太医带着药箱来到了偏殿给新棠诊脉,沉香坐在床边,拎起旁边放着的湿帕子把新棠额头上的换了下来。
李太医诊完脉开了方子,看沉香一脸焦急,宽慰道,“新棠姑娘劳累过度,夜间更深露中的又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正在发热,按着这方子上的药喝上几幅就差不多了,姑娘不必太忧心。”
沉香忧心的才不是新棠的安危。她忧心的是新棠一旦被太子收用,成了房里人之后,会对二皇子生出二心。
两人自上一次见面已有十来日,这期间的新棠就跟失踪了似的,老地方给出的所有的暗号都没回应,贵妃的性子,一日没有承安的消息便寝食难安,所以才派她来摸摸情况,以防有什么变故。
因为得了应缓的吩咐,行安殿周围没什么人,沉香盯着桌子上放的那一包药,思考良久,亲自动手去了后面的小厨房熬药去了。
应缓亲自守在小厨房的柱子后面,沉香前脚一走,后脚立马把罐子里的药渣包走了。
新棠睡梦中总感觉有人一直在看她,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幕低垂了,刚转了转眼睛,便看到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模样姣好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撑着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她。
沉香见她醒了,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新棠坐起身来靠在床上,一边打量她一边道了声谢。喝茶间,沉香突然在提了衣裙蹲身给她行了礼,“新棠姑娘,沉香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也得为二殿下想想啊。”
新棠一口茶正含在嘴里还没吞下去,正要拉她起来却又听见她说自己叫沉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太子第一次找她问话的时候,也提到了沉香这个名字。
茶水甘甜,新棠不动声色的放慢了喝茶的速度,想听听她还会说什么。
“黎家出事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皇上震怒之下,二殿下也自身难保,你和二殿下的婚约取消也是没法子的事。二殿下顾念旧情,千辛万苦保住了你一条命把你送进宫来,请娘娘顾着你,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报殿下和娘娘的吗?”
新棠在努力回想自己前身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连未婚夫都有了。还有......她看了看沉香,这姑娘一口一个二殿下,情真意切的,搞不好还是原主的情敌。
如果真像沉香所说,自己被贵妃和二皇子所救,那自己为什么现在是在承安宫?
“姑娘,姑娘?”沉香见新棠一幅呆呆愣愣的样子,以为她正在深深的愧疚中,等新棠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便一鼓作气的问道,“贵妃娘娘交待你探听的消息,可有答复?”
接着她似埋怨的加了一句,“你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我们都担心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呢。”
沉香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新棠,不放过一点她脸上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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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杯茶很快见了底,沉香起身又倒了一杯,转身递给新棠的时候却见她俏生生的一张脸上寒霜满布,冷冷的看着自己,“我与贵妃娘娘之间的事情岂轮得到你来插嘴?”
两人一站一坐,可沉香却感觉新棠身上的气势莫名的摄人。
她忽得记起第一次随着二殿下去黎府的时候,那个黎家嫡出的大小姐,站在花园中间的望月台上,也是用这样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为她驻足的二殿下。
沉香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心如刀割,以致于到后来听说黎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她告了假,背着人在宜春宫假山后面的角落里足足笑了一个时辰,笑着笑着眼泪却淌了满脸。
视线朦胧中她看见了二殿下匆匆前往康元宫的身影。
可面前这个女人没有心肝,从来都对殿下的心意视而不见。
沉香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头上的碎玉发簪叮铃作响,好一会儿才歇下来,“轮不到我来插嘴?黎新棠,你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高贵的黎家大小姐呢?现在的你没有耀眼的家世,在贵妃娘娘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还不如我这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奴才!”
新棠冷眼看着她,这一诈就诈出了有用的信息,心里已经把几人的关系捋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这贵妃是属于面甜心苦那一挂的,表面上答应放了儿子心爱的人,私底下却把自己弄到了太子的承安宫当钉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怕是卷入了这南岐血雨腥风的皇位争夺中。
现在她总算明白,当初太子为何有那么一问,而应缓为何又总是瞧她不上,新棠苦笑,她的一条命能留到现在,也实属是她的运气了。
沉香已然对她积怨甚久,既然两人已撕破了脸,新棠不介意再加一把火,“就算我在贵妃眼里什么都不是,可二殿下总是贵妃的亲生儿子,有二殿下在,我又何须害怕,而你又有什么好比我得意的呢?”
沉香最听不得有人把二殿下和新棠的名字放在一起,此时从新棠的嘴里说出来,无异于雪上加霜,果然下一秒便听到沉香尖锐的声音。
“我劝你醒醒吧,贵妃娘娘留你一条命是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份儿上,事到如今,你爬上了太子的床,将来对殿下的大位只有阻碍,这条命如今也是不必再留了。”
新棠看她激动到爆红的脸,暗道自己失策不该一时心急惹怒了她,想沉下心来想对策,嗓子却突然间发痒,急速咳嗽了几声。
沉香脚步一滞,像是想到什么,蓦地对新棠笑了笑,新棠怔忪间,只见下一秒沉香端起了一直放在桌上的碗一步步往床边走来。
那碗里黑漆漆的药汁一晃晃的,把沉香的脸分得七零八落,每一下都像一道催命符。
新棠双腿蜷起,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你想干什么?你别忘记贵妃娘娘想要的消息还在我身上,若你杀了我,不仅贵妃会怪罪于你,二殿下更不会放过你。”
说话间沉香已经走到了床边,她轻篾的一笑,“看在殿下的份上,我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你觉得娘娘她会留着一个随时都可能找她报灭门之仇的敌人之女在身边吗?你也别指望二殿下会来救你,二殿下人现在刚到西北,鞭长莫及呢。”
偏殿的床设在角落,床头搁着那张放药碗的桌子,沉香现在又把唯一的通道堵死了,新棠已经缩到了床角,额角冷汗一滴滴的往下,滴在了太子的那件白狐披风上。
退无可退之际,沉香已经捉住了她的肩膀。
宫里的奴才帮主子做多了腌臜事,灌药的手段层出不穷,沉香用端着药的那条胳膊肘去撬新棠的嘴,却不防备新棠突然间咬上了她肘上的麻筋,胳膊一软,碗里的药洒出来大半。
新棠喘着气,披头散发的一阵猛咳,“沉香,我现在是太子的人,你.......你前脚杀了我,后脚就会有人来收尸,是命重要,还是忠心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
沉香看着新棠狼狈的样子,一阵快活,“真该让殿下看看现在的你,你有什么好,黎新棠,你有什么好!”
忽然之间眼前出现一片黑影,压上来的身体重如千今,新棠病中的身体本就虚弱,四肢都动弹不得,胸腔里的空气也渐渐消耗殆尽。
嘴巴轻而易举的被人撬开,下一秒就有浓重的药汁灌了进来,还有药汁顺着下巴流到了床上,真是可惜了那件白狐披风。
这一刻的新棠,内心无比悲凉。
等等......披风!
新棠眼睛蓦的张大,像是即将被水淹没的人拼死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沉香刚意识到不好,下一秒便听到碎碗的声音,紧接着脖子上一疼,人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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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跳如雷。
新棠喘着粗气翻了个身,抖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把原本柔顺的黑发打湿,一缕缕的贴在脸上磨得人难受,新棠伸手去拨开,却摸了满脸的泪。
原来人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才是最能还原内心真实想法的,刚刚和死亡差之毫厘的时候,她才明明白白的意识到,这里是个生命贱如蝼蚁的朝代,主子一句话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无能为力且分外悲哀,与此同时,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她想活着。
新棠撑着身子下床往门外走,鼻尖充斥着浓郁的中药的苦味,让人窒息又让人欢喜。破碎的瓷片大大小小、杂乱无章的洒在床边,一脚踩上去,新棠刚刚有点血色的脸霎时间又白了下去,可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见太子。
应缓得了太子的的吩咐,把行安殿周围的宫人都调得远远的,原本以为是让沉香去照顾新棠是太子出于对新棠的怜爱,毕竟太子那件独一份儿的白狐披风可是完完整整的披在新棠的身上啊。
那可是太子头一次对一个女子示以恩宠,应缓把人扶在手上,都觉得是扶着个金疙瘩。可谁想他刚把人送到偏殿转回来,太子便又立刻打发他去守着小厨房。
此刻行安殿内,太子端坐在上首,面前放了幅棋盘,此刻黑白两子互相胶着,旁边的矮桌上放着应缓刚刚从小厨房拿过来的药渣。旁边随侍的除了应缓之外,还有刚刚在偏殿问诊的李太医。
只见李太医伸手捏了点药渣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恭敬回话道,“殿下,这药渣和微臣前□□给沉香姑娘方子上的药材并无二致,只是普通的几味祛风寒的常见药材罢了。”
太子手中执一白棋,正思索着往哪里下,听见李太医的结论之后,眉头一挑,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惊讶,“赵贵妃做事越来越不留痕迹,我倒是想左了,看来我这承安宫还是有点让她们忌惮的,倒不至于这么明晃晃的要人性命。”
应缓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殿下可是担心新棠姑娘的安危?恕奴才直言,新棠姑娘明面上虽是承安宫的人,但实际上可是和沉香一样出自宜春宫呐,如果奴才没说错的话,两人这会指不定在打殿下什么坏主意呢。”
主子喜欢上哪个女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一想到对方接近殿下的目的不纯,应缓就止不住的犯嘀咕。
他犹豫了又犹豫,扑通一声跪下来,支支吾吾道,“殿下,殿下您可千万别,别......唉哟!”
应缓被突如其来的不明东西打中了嘴,一下子哆嗦着噤了声,抬头碰到太子警告的视线,苦着脸伸出手自顾自的掌嘴,“奴才多话,奴才该死。”
太子听着脚边的告饶声,面无表情的从旁边的棋盒里重新拿出一颗黑棋自顾自的继续对弈。
李太医大概是三人中唯一高兴的人了,他见太子手中的白子精准无误又力道十足的击中了应缓,甚是欣慰道,“殿下身子康健,乃南岐之福啊。”
应缓龇牙咧嘴的间隙,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句老滑头。
在一盘棋将将要下完的时候,太子停了手,应缓麻利儿的起身奉上一杯热茶,低头瞧见棋盘上的的黑子已然被白子逼得无处无逃。
曾经数个灯火凄清的夜晚,每每太子自己和自己对弈的时候,应缓和应急就在边儿上看着,到如今几岁春秋,殿下下一盘棋的时间越来越长,随之而增长的,周身的气质也越发沉稳。
“殿下,奴才把棋子收了吧?”
太子点点头,忽的想起什么,起身往外走,经过李太医身边的时候,随手一指,“你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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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偏殿和行安殿正殿虽说连在一起,但是两边需要穿过三条弯曲的回廊才可以互通,一行三人走出正殿,太子背着手缓步在前,李太医和应缓随侍在后。
回廊拐弯处的荷塘经不住寒冬腊月的催残,早已凋零的七七八八,而太子却依旧只着单衣,行走间的锦袍被凛风吹出肆虐的弧度,风过衣动,应缓和李太医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却波澜不惊,可见这人韧性非同一般。
新棠扶靠在荷墉另一侧的石桌上,缓缓坐了下来,被刚刚那道冷风一浸,头脑清醒了不少。
如果沉香所言句句属实,那太子必定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必然知道宜春宫对承安宫的虎视眈眈,而他却一直装作不知,甚至还安排自己进书房近身伺、候......
不知道太子是真的悲天悯人还是心机深沉到外人无可窥探的地步,如果是前者的话,或许自已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是后者,那沉香的到来,以及要她性命的那碗药......是不是他也知情呢?
新棠定定的望着正常朝这边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那个面冠如玉,身姿修长,袍子下边压衣服的天青色玉佩和玄色的青竹刺绣相得益彰,玉佩走一步晃一下,那一抹天青色似乎要挣脱这束缚,一飞冲天。
天青色的玉佩......新棠攥得死紧的五指渐渐松开,掌心里躺着的是那枚刚刚从阎王爷手里夺回她性命的玉佩,被药汁染上颜色的五指和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凹痕,娇嫩的皮肤上面红痕一片,格外触目惊心。
刚刚她就是在白狐披风的中衬里摸到了这块玉佩的。这块玉不同于纨绔子弟把玩的薄如蝉翼,反而异常的厚重,水色也不清透,她侥幸用这块玉砸碎了药碗,割伤了沉香,才求得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