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在上——侧帽饮水
时间:2020-01-30 09:57:16

  赵泽:“唉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爷这明明是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还蹬鼻子上脸,好个驴肝肺!”
  “谁要你救!”
  王彦轻咳一声:“回头再吵,先把这人带回衙门。”
  刘明远朝着赵泽翻了个白眼,转而对王彦道:“你说,这人怎么会对闵如贤这样的人忠心到这个地步?会不会他和闵家还有什么别的牵连?”
  赵泽嗤笑:“你想多了,顶多是闵如贤只付了他一半的价钱,这账,还没结清呢。”
  王彦点头:“有可能,眼下他借机逃走,显然是看清了闵家形势,当不是死忠之徒。”
  刘明远:“咱们搅黄了他和闵二的买卖,他不会怀恨在心?”
  赵泽阴阳怪气地笑道:“哎呦刘侍卫长,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刘明远森森地瞪他一眼道:“你别以为你受了伤,老子就不敢砍你。”
  赵泽不以为意地嘿然一笑,看王彦一眼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个要命的账本,到底是给大人放在了什么地方?我看闵家已经找破了天,只差没把大人脱光了搜了。”
  刘明远闻言亦看过来,显然也有些好奇。
  王彦:“其实账本早就不在我这儿了,届时你们自会知道。”
  赵泽撇嘴:“王大人,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卖关子,老把别人当猴耍。”
  王彦微微一笑道:“我可是万万不敢把赵兄当猴的。”
  刘明远:“你别说,这么一看,你还真挺像只猴。”
  “哈,我要是只猴,你就是头狗熊。”
  “嘿你这……”
  王彦听他们二人越说越不像话,也不阻拦,反倒在一边淡淡而笑。
  三人带着闵如贤回到官衙,将人收监处置。随后转到书房,王彦又令刘明远将竹箧及闵如贤带来的一应银票统统归还给闵家。
  刘明远出去后,赵泽翘着个二郎腿在椅子上坐下道:“大人,如今又了结了一桩破事儿,是不是该喝点小酒庆祝庆祝?”
  王彦:“比起酒,我更喜欢喝茶。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赵兄要不要来一点尝尝?”
  赵泽摆手:“多谢大人美意,不过茶就算了。”
  二人静坐片刻,衙从慌慌张张进来禀报道:“大人,淮阳侯出事了……陈家来告官,说陈家夫人被侯爷打、打死了……”
  赵泽脸色微变,王彦沉声:“哪个陈家?”
  “盐司运副使陈谢青,”衙从道,“那陈夫人,就是书院宋书长的长姐。”
 
 
第17章 宋氏之死
  陈家夫人的死,不仅在杭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在京城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京城宋家的老太太听闻此事,当场晕厥。
  陈谢青告官,王彦当日便接下案子,即刻去往陈家。陈府哀声一片,陈瓒还未苏醒,除了陈家众人,宋常山父女也在其中。
  赵泽见语嫣站在宋常山身后,静悄悄地低着脸,泪珠挂在眼睫上,如芍药含露,不由多看了两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现下时机不对,对方又只是个小女孩,都碍不了赵泽这天底下最伤风败俗的人欣赏小美人。
  语嫣隐约听到有人称呼王大人,抬头便见到王彦领着官衙的人站在不远处。
  王彦脸上没有一丝笑影,目光平静深邃,与平素温润浅笑的样子大有不同,通身上下透出一股慑人的威重。
  语嫣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时间看得有些怔怔的。在她发呆之际,王彦眼睛一转看到了她,仍是淡淡的神情,目光却稍显柔和。
  语嫣不敢多看,慌忙低下了头。
  陈家老爷陈谢青,今年四十有二,丹凤眼,薄嘴唇,生得有些文弱。今日他着一身杭绸直裰,腰间佩与衣物颜色相称的竹青色锦囊,颇为儒雅。此刻他眼下发青,神情透着一丝悲怆。看到王彦等人,忙上前相迎:“王大人,下官……”
  “陈副使不必多礼,”王彦扶住他的手,“贵夫人的事,本官还需详细审问察看,不知眼下可方便?”
  陈谢青:“何时都方便,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陈家上下一定全力配合您查案。”
  陈夫人的遗体已交由官衙仵作查验,王彦步入陈夫人所居正院屋内,四下看了一回。
  除了陈尧、陈瓒这对嫡出的兄弟,陈谢青另有三个庶女一个庶子,是两个妾室所出。陈谢青侍妾不多,平素在外也不拈花惹草,外头还传,他对妻子敬爱有加,待京城世家出身的陈夫人纵容无度。
  眼下,大部分人都被屏到屋外,只陈谢青、宋常山、王彦三人进屋。
  据陈家仆婢和陈谢青所言,昨日陈夫人为了日前陈瓒挨打一事带人到书院找宋常山,后来与宋常山谈得不顺、不欢而散。宋常山走后,她带人找上谢晋,向对方要一个交待。
  谢晋不愿理睬,陈夫人便赖着不走,当场萎地哭嚎,控诉谢晋罪责。谢晋不耐之下,举手打了陈夫人后脑一下,将人击晕。
  陈夫人晕倒过去半个时辰以后就醒了过来,当时并无异样。回陈家后,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底下的嬷嬷劝她请大夫看看,但陈夫人为人倔强,自认无甚大碍,就不愿费这个工夫,谁劝也没有用。
  没想到,将近晚饭时,她突然口吐鲜血,暴毙而亡。陈谢青下衙时回府,看到的就是陈夫人扭曲的死相,悲痛欲绝,一连咳出好几口血。
  陈谢青:“她从书院回来后,只喝了些茶水,其余什么也没吃过。而且她的身子一向康健,平素在陈府,上上下下都伺候周到,从不让她过分操劳,这一点常山也是知道的……除了淮阳侯的那一击,下官实在想不出是什么缘由会使她……”话未说尽,两腮鼓动,悲伤得语不成调。
  王彦沉默不语,宋常山抬手在陈谢青肩上按落。
  王彦此时道:“陈副使,你方才提及贵夫人回府后喝过茶水,本官的人恐怕要将她用过的茶杯、茶壶,以及这屋中的一些贴身之物带回官衙。”
  陈谢青忙道:“大人请便。”
  陈谢青事情交待得差不多了,王彦又将院内的下人喊到堂内一一问询,把陈谢青先前所言确认了一遍。
  如陈谢青若说,陈夫人回来后因心情不佳,没有碰任何食物点心,期间除了去陈瓒院里看望过一回,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一众人走后,只留下官衙几人。
  赵泽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斜着眼笑:“这些奴才当着陈副使的面说陈夫人温良贤惠,说陈家妻妾和睦、夫妻一心,能信么?”
  王彦:“是真是假,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
  “大人把陈夫人的贴身之物带走查验,莫不是怀疑她是被陈家人害死的?”
  王彦还未开口,堂口官差道:“大人,宋书长和宋小姐来了。”
  宋常山父女一前一后踏进堂内,赵泽一看到语嫣,就吐了嘴巴里的狗尾巴,摆出一副正襟危坐之态,一心想挽救他当初给人留下的恶劣印象。
  语嫣一抬头就撞见这人绿幽幽的眼睛,吓得浑身一哆嗦,猛然揪住了宋常山的衣袍:“爹爹,那个人贩子!”
  赵泽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宋常山看了一眼赵泽,脸色略有些不自在,只低头对语嫣道:“不必害怕,他不是人贩子。”
  语嫣满面狐疑地在自家爹爹和赵泽之间看了几个来回,终于慢慢地松了手,只是人还缩在宋常山后面,十分警惕地盯着赵泽。
  几个衙差捂嘴忍笑,连王彦的嘴角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常山握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王叔叔有话要问你,有他在,不必怕。”
  语嫣直直地看向穿着绯红官服的王彦,好像头一回认识他似的,有些怯怯的:“王叔叔?”
  王彦只有笑着对她张手:“过来。”
  宋语嫣的性子,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王大人迫不得已,只有暂时放下官威,生怕把她吓跑。
  语嫣眉头一松,抿着嘴小跑了过去,一到王彦跟前,立马紧张兮兮地去瞧赵泽。
  赵泽突然生出一种悔恨交加、欲哭无泪的感觉。
  王彦抚了抚语嫣头顶的小团髻:“语嫣,你表哥和淮阳侯那日在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和我细细地讲一讲?”
  当日,在含香院。
  陈瓒看到语嫣眼睛红红的模样,又见谢晋霸着她的秋千说什么“把话梅都给我,我就……”云云,一时愠怒难当,几步上前冲人挥拳相向。
  谢晋闪身躲过第二下的时候,语嫣才回过神,忙在原地喊:“表哥,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他不是坏人!不是那样……”
  喊叫声惊动了屋里的绿韵、紫扇,两个丫鬟出来看到这副情形都大惊失色,慌乱出声阻拦。
  陈瓒却什么也听不进去,红着眼睛一副一心只想把眼前人打倒的架势。谢晋恼意上来,不再躲他,抬手在他右肩上一推,陈瓒直直地往后倒去,栽进了花丛。
  语嫣看到陈瓒倒下,又流了那么多血,以为他被打死了,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一时间竟是从所未有的勇敢,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不要命地去踹谢晋:“坏人!你这个坏人!你还我表哥!呜呜呜……”
  谢晋拧着眉头把她提起来:“聒噪,再吵我就把你扔出去!”
  她还哭喊不休,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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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常山并没有直接带语嫣回去,只因语嫣再三央求,想看望过陈瓒再走。
  陈府的几个同辈,都比她大上许多,玩不到一处。只有一个陈瓒,自幼与她亲近,虽则看似总是在“欺负”她,又不是真正的欺负。
  比如这回,他被谢晋打伤,实际还是为了要护着她。
  陈瓒所居,为陈府的如意院。语嫣来的次数不多,上回来还是拜年的时候。
  院子里几个仆婢见到宋常山和语嫣,忙上前行礼。
  宋常山:“你们少爷如何了?”
  “早上刚退了热,不说胡话了,就是还醒不过来。”回话的是如意院的大丫鬟碧云,圆月似的脸,唇边一点小痣,容貌俏丽。
  碧云在如意院服侍多年,是院子里少有的与语嫣相熟的下人。语嫣看她眼睛有些肿,想她是担心表哥哭过一场。
  “带我们进去看看。”宋常山道。
  碧云应声,到屋前轻喊道:“二舅爷和表姑娘来了。”
  推开门,屋里头服侍陈瓒的几个丫鬟纷纷垂首站到一边。
  宋常山和语嫣跨过门槛进屋,到里间,就见陈瓒横躺在床上,白皙的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红润。除了人还昏迷着,看起来并没有哪里不好。
  语嫣靠近了挨在床头看他,在他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表哥你快点醒醒吧,语嫣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唱反调了。”
  两父女在屋里留了会儿,就往外去了。临出门前,语嫣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梳着妇人头,鹅蛋脸,翘鼻子,定定地望着自己。
  她一呆,嘴巴才张开,那丫鬟就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第18章 失常
  仵作验尸的结果还没出,闵家那头又生事端。
  前日,闵如贤被王彦以贿赂不成刺杀命官的罪名下了狱。闵家大夫人、二夫人多次上门,要求见闵如贤,在衙门口连连喊冤。
  闵家两房的男丁,一死一伤,如今闵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想拼命保住闵如贤。
  “大人,闵如贤在牢里非说要见您,还、说……”
  “说什么?”
  “他还说手里有关乎您仕途的重要把柄,若您不去见他,必定会……会倒大霉。”
  衙从回完话,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料王彦不怒反笑:“这闵二倒比他大哥聪明得多。”
  他今日未着官服,穿一身湖蓝缎袍,坐在案前单手握书,如此浅浅一笑,比起往日的端庄内敛,更添几分清贵,令人不敢直视。
  衙从看得一呆。
  王彦到大牢时,闵如贤正坐在地上。
  此刻他虽身穿囚服、蓬头垢面,却端坐平视,仍有几分贵公子的气派。看到王彦,两眼精光暴涨,又一瞬熄灭,少倾,勾唇一笑:“没想到王大人竟会到这种腌臜地方来。”
  王彦:“既为刑部官员,到刑狱监牢本就是家常便饭。”
  闵如贤:“草民倒是忘了……大人既然肯来,想必是信了我的话,草民所言,关乎大人仕途之事,不过多久就会发生……大人如今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眼下这样不管不顾、守职尽忠,说到底背后还是得有那一位,可如果我说,有一天,那一位不再是那一位了呢,大人您又该如何?”
  王彦目光凉凉地望着他:“闵如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闵如贤:“信与不信,全凭您一句话。只是草民须得提醒您,此事……宜早不宜晚。”
  王彦淡淡一哂:“可惜了。”
  闵如贤不解其意。
  “只可惜,现在你告诉我这些也没有用了,”王彦道,“账本早就不在我手上,半个月前我借宣慰使崔大人之手把账本上呈,递交到京城,几天前东西就已经到首辅大人的手上。”
  闵如贤一愕:“崔桐……为什么你……”
  宣慰使崔桐,是首辅张廉的亲信,众所周知。
  “你也是……”闵如贤惊疑不定。
  王彦摇头:“我不是。”
  “那为什么!”
  闵家以张氏为后台,王彦既非张廉同党,且意在灭闵氏,怎么会把账本交给张廉的亲信?
  这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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