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心里头不把胡老姨娘当回事,但是张氏还是得给足老姨娘的面子,毕竟老姨娘生了个儿子英勇战死为国公府争光,陈善也叮咛过后院不得对老姨娘不敬。
现在想来,当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活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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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秒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被这雨滴声吵的心头烦躁,陈宴宁忽而又想到上一世在狱中的那场雨,也如此时一般,这一想就再也停不下来。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脑海中全是那些凌乱的场景,纷乱嘈杂的国公府、胭脂水粉糊了一脸的丫鬟婢女们、一身素衣的陈毓宁,她满面是泪以及被裴玲儿奚落的模样。
陈宴宁手指紧紧揪着胸口盖着的被角,她微微拧起眉头,口中轻轻呢喃着“不要”。湖玉守在梨花屏风外的小杌子上做针线活,听见动静急忙放下东西赶进来。
撩起锦帐挂好,入目即是满头大汗的陈宴宁,湖玉心中微恐,将陈宴宁的手攥紧:“姑娘,姑娘醒醒。”
好在陈宴宁睡得浅,湖玉只唤了一声便将人从梦魇中拉了出来,她睁大眼睛看着鹅黄色锦帐,胸口不停起伏,低低喘着气被湖玉扶坐起身。
湖玉给她擦干净额角的汗,心疼的道:“姑娘又梦见了吗?”
陈宴宁唇色惨白,眼下脑海中都是混乱的,她忽然俯身过去将湖玉揽紧脖子:“湖玉,我好怕。”
“别怕,姑娘,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湖玉轻轻抚着她颤抖的蝴蝶骨,安慰道:“更何况那只是一场梦,梦里面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呢。”
处理好情绪,陈宴宁没有再接话。
今日这午睡简直是将她整个人都抽干了去,浑身没有力气,陈宴宁坐在梳妆镜前,她侧过脸看向窗户外。这场雨下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停歇了,不知为何雨下的她有些心慌,方才梦中梦见陈毓宁的模样,总是觉得这几日她会发生什么事情。
抬手按住胸口,低声问:“这几日大姐姐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湖玉小心的给她梳发,想到此处也是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吧,裴府那边没有传来消息。”
陈宴宁一把按住她的手,回头看着她道:“给我梳妆,去一趟阿娘院子里,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无缘无故的梦见陈毓宁终究是不太正常,陈宴宁拧着眉头沉沉皱眉。
青石板路上被雨打湿,陈宴宁心头怀揣着心事总是走的不稳当,滑了好几次,路边的梨花树叶禁不住风吹雨打掉下树叶,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飘落在地。
陈宴宁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衫,银白色的鞋头上缝着两颗光润的珠子,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晃动。
没一刻钟便到了毓秀院,陈宴宁站在门外头正在拍打肩头被树叶沾上的水渍,只听见外屋榻上张氏的声音,她手上的动作僵住,回眸瞧了一眼湖玉。
张氏一只胳膊支在垫子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松散的放在膝头,她揉着太阳穴对身侧的崔妈妈道:“那丫头的事儿姑爷可了了?”
“算是吧,不过昨夜翠环差人送来的话里头说,三姑娘很是恼怒,非要让姑爷给个说法。”崔妈妈小心地看了一眼张氏,见她低眉沉思着,又开口:“说是青雀那丫头是她自小养在身边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掩了过去,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那她还想要如何?难不成一个贱丫头妄想攀高枝死了,现在要让我儿去给那丫头偿命不可?”张氏气的咳嗽起来,崔妈妈急忙上前给她揉了揉心口,张氏平稳下气息,沉声道:“这几日宴儿没来也好,切不可叫她知道了这事儿。”
崔妈妈犹豫半晌,开口:“夫人,您碍于两家的面子没有办法亲自去,可五姑娘却不一样,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为大姑娘出个头,传出去也不过是姐妹情深。大姑娘好歹也是您怀胎十月的明珠啊,又怎么能眼睁睁瞧着被小贱婢欺辱了去。”
知道崔妈妈也是一番好心,张氏摆摆手又咳嗽两声,看起来着实身子有些不适:“这话莫要让小五知道,她打小就与毓儿要好,如若她真去裴府,只恐怕就不是出头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我现在身子又不适,老姨娘今夜回来,她惹了事儿,我恐怕是护不住。”
屋子里头长吁短叹,陈宴宁站在外头狠狠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正要进门时,身旁一个着急忙慌跑来的丫鬟将她撞的一个趔趄,站稳后抬手拽住那丫鬟,陈宴宁冷声问:“何事这般慌张?”
张氏听见门外陈宴宁的声音,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踉跄着站起身走出去。
那丫鬟跪在地上磕头,颤着声音道:“回五姑娘,方才翠环姐姐捎话过来,说是……说是大姑娘被裴家姑娘冲撞,眼下身子见红了,请夫人过去。”
陈宴宁手指一松,只听见扶着门框而站的张氏“砰”的一声,侧了身子一脑袋撞在门上,当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场面十足十的混乱不堪,陈宴宁抖着嗓子安排人将张氏扶上床,又去请大夫。
一切处理好后,她咬着牙齿道:“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后知后觉发现好久不见男主了,明天拉男主出来遛遛,我都忘了他了,对不起对不起~
求个作收叭~爱你们呦
第10章 小产
裴府,二公子院内。
四处都是抬着血/水往出走的婆子丫鬟,陈宴宁带着湖玉崔妈妈赶进去,还未站定便听见院子树旁边传来跋扈熟悉的的女声。陈宴宁冷沉着一张脸,甚至都没连院子里头的人有哪些看清楚就提着裙摆冲过去,拽住裴玲儿的衣服飞快的给了两耳光。
这巴掌来的又急又猛,第二巴掌落下时陈宴宁顺势松开手,裴玲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站在长廊下的楚衍应声回眸,清俊的眉眼略显沉重,刚一看到陈宴宁那风风火火的身影下一刻就笑了起来。
得知消息后他就拿了元亲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院专治妇科的张太医,原本还在为陈毓宁担心,若是眼下这胎保不住,醒来后又该有多大的委屈,谁料这丫头就来了。
转了身子松下浑身的紧张靠在柱子上,悠哉悠哉的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看戏。
院子里头站着将军夫妇俩、大房袁进两口子、还有一个已经被打趴下的裴玲儿。楚衍摸摸下巴,好奇的想着这丫头数日不见,究竟还有多少是能够让自己大开眼界的。
裴玲儿被打的半边脸通红,她反应过来后利索起身,作势就要跟陈宴宁拼命一般,模样凶狠,看起来怪是瘆人。
她尖着一把嗓子吼:“陈宴宁,你个贱蹄子,你居然敢打我,你看我不刮花了你的脸。”
裴夫人上前一步去抓裴玲儿竟没能将人拉住,只见她一个闪躲从自己手心里溜了出去,就在裴玲儿的手指快要碰上陈宴宁的脸时,被她一只脚踹开。
这一下果真是有些狠了,裴玲儿歪坐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直起身子,见裴夫人身旁的丫鬟要去扶她,陈宴宁俯身一巴掌甩过去,把那丫鬟的手打开。
她冷声道:“我陈宴宁不轻易发火,裴玲儿,能将我这般好性子的人惹恼,你当真是本事。”
“陈五姑娘,你这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虽说玲儿的确有错在先,可她也是无意的,更何况眼下你姐姐有没有事还两说,不至于这样动手吧。”裴进的妻子裴大奶奶垮着脸,她虽说也不喜欢裴玲儿,可到底事关裴家脸面。
陈宴宁冷哼,一甩宽大的袖口,她微微侧身上前一步:“裴大奶奶这话说的意思就是我大姐姐若是今日无事,这事儿她便不用负责了?”
裴大奶奶正要开口,陈宴宁瞅准裴玲儿的大腿,踢过去道:“我告诉你们,我今日来就是让你们打消这个念头。我大姐姐,在我们国公府十几年如一日的娇养着,下嫁给你们裴家是你们家祖上冒青烟,世家女给你们倒是让你们这么糟践的?你听清楚了,若是我姐姐今日无事还好说,若是我大姐姐和肚子里头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我要裴玲儿好看。”
她这一番话说的字正腔圆,心中更是悲愤交加。上一世正是因为自己性子绵,所以任由大姐姐在婆家受这些委屈,可重活一世,她总不能再眼睁睁的瞧着最疼爱自己的大姐被人这般欺辱。
陈宴宁越想越来气,看着裴玲儿恶心的嘴脸,四处张望一眼,看见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裴深急匆匆赶紧来时丢下的长剑。
她咬牙快步走过去,拾起剑褪鞘,捏着剑柄狠狠一剑挥下,剑锋砸在石桌上,一瞬电光火花。
跟在她身后的湖玉吓的不轻,她哆嗦着盯着陈宴宁的举动,生怕下一刻就要举剑砍了裴玲儿出气。
瞧着这一幕幕的裴家人心中更是慌乱,就连常年上战场的镇国将军都乱了分寸,几人暗暗保佑陈毓宁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若是出了事,在场的这几个人只恐怕没有人能拦得住陈宴宁的怒火。
就在此时,翠环红着眼睛跑出来喊:“二奶奶醒了。”
陈宴宁手里的剑都没有丢下就往屋里跑,走到门口时才发现楚衍立在一旁,她脚步微顿,侧眸看他一瞬,心中忽然平静不少,红唇轻启最终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楚衍对她笑了笑,将她手中的长剑夺来,安抚道:“进去吧。”
看着那人头也不回的窜进屋子里,楚衍笑容变了几分,带上一星半点的散漫瞧着后头跟来的镇国将军裴怀忠:“将军。”
裴怀忠停下步子,抱拳道谢:“今日这事儿,还得多谢世子殿下,若不是殿下及时带着太医来……”
“免了。”楚衍抬手打住他的话,眉骨动了动,似笑非笑:“这事情如何本世子可猜不透,不过将军当真是御女有方,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对国公爷交代的好,若是陈家大姑娘这一胎出了问题,你以为小十三就能这么放过裴玲儿?”
轻笑一阵,楚衍提着剑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狠狠甩出去,长剑明晃晃的直中树干,镇国将军满头大汗,随着他的动作去看那把剑。
下一刻屋子里面便传出来崩溃的哭声以及耳光声,裴怀忠踉跄两步急忙进了里屋。
张太医在屏风外头的圆桌上写药方,见裴夫人进来,他起身作揖:“裴夫人,三姑娘。”
裴夫人拉着身侧眼中满是希冀的裴玲儿,殷切的道:“我儿媳如何?”
“哎。”张太医坐下继续写药方,摇摇头:“那一撞本就正中小腹,再加上胎儿未满三月,又流了那么多血……二奶奶还年轻,将来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话一出,裴玲儿揪着裴夫人衣角的手一松,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哽咽地哭出声。她去拉佩服人的衣角,正要求饶,被心中惊恐大恸的裴夫人转手就是一巴掌。
裴怀忠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他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差点没能再站直。
陈毓宁醒来身子还虚弱地很,她软绵绵的靠在软枕上,手里握着陈宴宁的手指,摇头轻抚她:“别怕,姐姐没事。”
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陈宴宁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去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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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府
“小五。”陈毓宁急忙阻止,刚喊出这两个字便是一阵猛咳,她见陈宴宁回头:“别去,这事情你别管。”
“大姐姐——”
陈毓宁只管摇头,她看见裴深愧疚的脸,继而闭上眼睛:“我乏了。”
见她合上眼,陈宴宁抹干净眼泪,起身看了一眼裴深,寒声道:“这事儿,大姐夫总得给我们陈家一个说法,眼下我二哥哥和父亲母亲没来,就不能不拿我大姐姐当回事。”
一甩袖走出了屋,铁青着脸出了院子,崔妈妈得了消息便回国公府回禀这事儿,她前脚刚走,陈临树后脚就来。他身着一身宝蓝色常服,快步进了院子走到陈宴宁跟前。
“情况如何了?”
崔妈妈到底是没能碰上陈临树告诉他这边的情况,陈宴宁看着他眼睛有点酸,咬了咬唇低声道:“孩子没了,二哥哥,姐姐可该怎么办呀?”
陈临树脑中的思绪忽然顿住,方才毓秀院的丫鬟来报他这件事情时,他只当是受了冲撞需要调养,可谁料只不过两盏茶的功夫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眸色愈深,看向瑟缩着站在长廊下的裴玲儿。
裴深快步赶过来,眼中布满血丝,他垂着头:“抱歉。”
“姐夫。”陈临树死死攥着拳头,与裴深的那点子一同上战杀敌的情分眼下全都因这件事消之殆尽,他牙关发颤:“我姐姐不能就这么受了委屈,你莫要怪我不看在与你的情谊上……”
话还未说完,陈宴宁只见陈临树松开拳头,手心间全是红色痕迹,他再次握紧狠狠一拳挥过去,拳头仿若生风一般,裴深猝不及防的后退了好几步,被快步上来的楚衍扶住。
裴家人料到会是这样的后果,陈临树虽说眼下只是个正四品的侍卫都指挥使,可陈家只有这么一位嫡子,若是将来陈善百年后,理国公府袭位的定然是陈临树。他身上带着陈家武将的血性,又怎会容忍长姐有这般委屈受。
楚衍并不希望这事情让几人之间多年的情谊断了,只好扬声道:“打一架就能解决这事情吗?如何解决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他回眸冷冷的看向试图护住裴玲儿的将军夫妇,眼中淬着寒意:“还是说裴府想要让裴深代替始作俑者替罪?”
突然被提及的裴怀忠只吓得浑身都是汗,原本裴家失去一个孩子已是令他无比心痛的事,这下还要承受来自理国公府的怒火,他看着陈临树,气也不敢喘:“这件事情我们裴府定会给陈家一个交代。”
陈临树目不斜视,丝毫不搭理他的空头承诺,看着裴深道:“你们可以慢慢给交代,但我们陈家等不了,今日我来,便是接我姐姐回府休养的。”
这话一出,裴府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楚衍轻笑:“临树,你姐姐终归是裴家的儿媳,这样传出去只怕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