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先撇清自己做生意时,也不经常出门,没有与外界或男子交往过甚;又拿出礼物抬高了荣国公丁氏几分;作为一个小辈,还自觉说得自己矮了一头;不仅没有遮掩自己做生意的事实,反而还大大方方送自家产品,更是博得女眷们不少的好感。
听到是木兰家出的新产品,大家皆眼神一亮,丁氏马上笑着说,“快,快,呈上来,我看看木兰家又要出什么新色号了…”
丁氏将唇脂拿到手中之后,便马上在众人面前上唇试了起来…
此举其实不甚妥当,但在座者皆是女眷,便也不将就这么多了。
白云芷更是心知,丁氏是因为白齐忽然受到提拔,又确实与自己投缘,给了自己几分面子才特意如此。
丁氏换了唇妆,得了众人许多夸赞,皆道此色号显得人温柔贤淑,仿佛像那刚绽放的玫瑰花瓣般,能掐出水来。
“此色号唤为豆沙色。五日之后便发售了。”在女眷们的火热眼神中,白云芷识相主动说道。
这个色号最是适合熟女,今日来的又都是些小媳妇,难免让女眷们心动不已…但好歹都是些高门大户,得了信之后便也不好再抓着白云芷细问,风头过后,很快话头便转移到他处了。
*
白云芷明显感觉,近日白府气氛紧张了不少。
至于原因,不用问下人,白云芷心中也是清楚的。
白齐新官上任没几天,但终究是一下子被提拔至四品,有许多事物没有接触过,再加上礼部有些官员不太服管教,起步艰难,难免有些事儿办得不太如意。
白齐又从来是个有心人,只觉得了圣恩,不可将差事办砸,免得让人说圣上识人不清,抬举了个草包。
以至于对事务异常用心,近日经常早出晚归…
白云芷估摸着已经是子时了,但是还没等到白齐回家,又过了半刻,才终于等到下人来回报,“老爷归府了”。
白云芷忙让人去传了膳,披了件外衣,走去陪白齐用膳。
白云芷看着白齐狼吞虎咽,心中疼惜,“父亲,有些差事您让下面人去办便是,别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
白齐扒了几口饭,“为父知道的,芷儿你别担心。如今圣上虽大好了,但据太医说,已心力不济不能再操心打理政务了。眼下估计是为了帮太子稳固江山,便下了圣旨,除了太子胞弟六王爷外,其他子嗣皆赐了封地封号,让立即启程去封地呢…”
“这不,所有的事儿撞到一起了,这才忙得不可开交了。”
听得白齐这一言,白云芷便知属太子党的柏乔,如今已是旗开得胜,无后顾之忧了。
白云芷欢喜地跳起身来,“太好了…”又怕白齐察觉,忙改口道,“圣上痊愈真是太好了。”
白云芷开心地围着小方桌转了几圈,忽然撇见白齐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色的荷包,颜色雅致,上面绣着万福花纹,针脚细密,布料用得还是浮光锦,极为讲究。
此荷包一看便知不是从外面买来的,白齐也从不讲究这些身外之物…那此物是哪儿得来的呢?
莫不是白齐有了相好的了?白云芷被心中这想法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想过,若当真有个后母,二人之间该如何相处。
白云芷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
“父亲,这荷包看着精巧,不知是在哪儿买的呀?”
第68章 幕后功臣
“父亲, 这荷包看着精巧, 不知是在哪儿买的呀?”
白齐夹菜的手一顿, 眼神飘忽不定, 紧接着恢复常态说道,“这个是…下人买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买的。”
紧接着, 白齐便转移话题至铺面上去了。
白云芷本来心中倒也不做他想,但见白齐如此反应,心中警铃大响,只觉这其中必有蹊跷。又想到白齐丧妻多年,作为长辈,他自己的私事, 作为女儿也不好再问, 免得伤了父女情分。只得暂且顺着白齐的话说下去。
白云芷在回到房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如若白齐真的找到了合心人,若那女人入主白家, 白云芷先如今的管家权岂不是得交出去?若白齐再一个不慎, 识人不清,那女人是个厉害的,说不定还得将白云芷开店铺所攒下的钱财全都薅没了, 更别提今后白博的仕途了。
白云芷思来想去,心一横,哪怕白齐脸皮再薄,再不让过问, 白云芷哪怕为了自己与弟弟,也要仔细探听到底的。
只是这事儿一时倒无从下手探查,白云芷自从店铺开了之后,便将心思全都铺在了店中,平日倒甚少过问府内的事儿了,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如此一来,若想要快速理清此事,那便只能从白齐身边服侍的人下手了。
“春柳,去将父亲院中伺候的红草唤来。只道让她来拿些糕点,不要惊扰旁人。”
白齐房中随从众多,若要能问随从是最好的,但是白云芷又怕随从过于忠心不愿透露,更怕让白齐知晓了,父女尴尬。幸好白齐房内免不了要有些打扫庭院,浆洗衣衫的妇人,这红草是伺候白齐的老人了,丈夫也是在白府做
活的,问她估计错不了。
只片刻,红草便行至白云芷房中。白云芷随意扯了些客套话,“父亲近日升了要职,累是累了点,但是脸色还是红润的,想必是你们照顾周到。”
红草得了夸赞,搓了搓手,低着头不好意思笑笑。白云芷又装作不经意问道,“近日父亲生活上可发生什么变化?”
在段时日,白云芷一力改善府内生活,出狱之后又东山再起,哪怕下人们没有与白云芷直接接触,但这些事迹,无形中也积压了不少威严,下人们更是一个个心服口服,唯白云芷马首是瞻。
因此,红草不敢隐瞒,“日子倒是与往常无异,只不过这阵子,老爷要浣洗的衣物中,多了许多新的中衣中裤,且衣裳样式也多了些……”
听到这儿,白云芷皱了眉头,中衣中裤已是贴身穿的了,难道是白齐那所谓的红颜知己置办的,若真如此,难道白齐已与那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你可知是谁添置?”白云芷心中着急,但面色淡淡问道。
红草在白府多年,亦能感应到白云芷在担心什么,恰好又知些内情,只得据实相告,“这些衣物,乃是申娘吩咐送来的,道是小姐关心老爷,但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适合帮着添置,便打发她送了来。”
白云芷大惊,“申娘?”但又只转瞬,白云芷便放心了,申娘得了令打理府内事务,哪怕是她送去的,也无可厚非。就像添置中衣中裤这等私事,一个姑娘家就是想破脑袋,也是顾及不到这么全面的。
红草点点头,“是的。之前老爷的中衣中裤已用了多年,早已泛黄了,老爷又是个不在乎这些的,便也只一直不当回事儿。我们作为下人,虽想提醒,但是此事过于私密,怕被旁人嚼舌根,老夫人那边又无指派嬷嬷过来侍候,奴婢们倒不好说了。”
白云芷点点头,若一个不怎么进房伺候的女妇人,平白说白齐要添置中衣中裤,免不了要被戳脊梁骨,说想爬床。没开店之前,家中贫苦,仆人也不够,于是白齐便只能如此粗糙地过活了。
白云芷素手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如此说来,申娘来了府内之后,倒办了许多好事儿…”
红草眼睛亮了亮,面上也不敢表露出嘉赏,一时也不明白白云芷此话是何意,只得实话实说,“小姐,奴婢不带任何私心说,申娘来府内之后,不仅老爷,连少爷都受益颇多。”
“老爷的衣裳配饰,全都焕然一新不说,更重要的是申娘还根据老爷的爱好习惯,将院里院外打点的妥妥贴贴,奴婢只说一件事儿,小姐便知申娘的用心之处了。”
“小姐您知老爷最喜书法,最爱的就是那套笔墨器具。您刚出狱那会子,家中钱财所剩无几了,又要再给您留着启用店铺的银子,正好逢老爷的徽墨没了,但老爷却一直舍不得买,用惯了好墨之后,哪儿还使得惯那些次的,于是动笔时,老是因着此事心气不顺。”
“那时申娘似是察觉到了,竟不知去哪儿寻来了放置一年以上的瓦墨灰,又去专门问师傅怎么制墨,又是熬又是蒸又是定模,不到几日便做出了一块上好的墨,又只道是以前认识的墨商送的,放置在老爷房中,虽比不上那徽墨,但老爷似是极其喜欢,不再为徽墨之事唉声叹气了。”
“少爷那边,申娘更是关怀备至,想到自己娃儿缺啥,也必要吩咐下去,给少爷添置更好的…”
红草说到这,才回过神来,觉得不知不觉已讲了许多,抬头望了眼白云芷脸色,只见她一门心思转着茶盖,参不透在想什么,便不敢再出声。
白云芷听了这么许多,之前还觉那女人不是申娘,但现如今倒觉得越发像是申娘了。虽说申娘入白府时没有签卖身契,但她跟着白云芷落了狱吃了不少苦,又将府内铺内打理得井井有条,白云芷自是念着她的好。
只不过念着她的好,却不代表白云芷想让她做后妈。人心隔肚皮,申娘又还带了个孩子,焉知她现在是不是觊觎白府财产,想要在白齐面前得了脸,好日后给自己孩子铺路。
白云芷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为了后患无忧,最好的便是将申娘赶出去…但又想到申娘如此尽心地对待白府上下,连红草话语中似都被打动了,一时倒狠不下心来。
白云芷又将手中的茶盖转了一圈,“你觉得…申娘对父亲有意么?”
红草脸上为难了起来,这是主人家的私事,一般来讲下人是不好议论的,但白云芷问起来,红草又不得不说,“回小姐的话……奴婢倒觉得,不是申娘对老爷有意,倒是,倒是老爷对申娘有意多些。”
说罢,红草也觉得此言事关白齐隐私,便慌忙跪下。
“哦?竟是如此?”这与白云芷想到倒又不一样了,本只私心想着申娘贪图白府财势,却没想到如此体贴温柔的人物在前,白齐也会动了心。
杏口轻启,让红草起了身,“我知你是一心为父亲好的,只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我不怪你。”
红草松了口气,素知白云芷不是个岢待下人的,便也只讲自己的心里话了,“不瞒小姐说,奴婢伺候老爷许久了,知老爷的日子不容易,夫人去世之后,老爷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刚开始只日日闷在书房中练字,后来看开了些,便只日日跑出去与些好友相聚。小姐出事之后,更是许多多年好友都不帮衬,让老爷寒了心。”
“老爷最是个脾气好心软的,我们这些下人虽看着心疼,但总因着身份不好多说。可自从申娘来府中之后,连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出来,老爷对申娘着实是上了心,但知道申娘毕竟是小姐找回来帮衬的人,老爷只怕小姐生了龃龉,似是想断了心思但又断不了…也是个可怜人儿…”
白云芷眸底生出了几分动容,摆摆手,让红草噤了声,“此事我知道了,你出来也久了,未免有人疑心,先回父亲院中吧。”
春柳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让红草拎着,又给了些碎银子,便打发她回去了。
白齐的艰难,白云芷也是知道,只不过这样的艰难,放在现代人眼中,其实并不算什么。
至少白齐多年来还有奴仆帮着看孩子,虽被二房吸着血,但到底没有败落,七品小官当着也是清闲的,不过就是生活寂寞了些,没个暖床的人而已…
但现如今,从旁人嘴里听来白齐这些年的处境,白云芷倒真真心疼了起来,白齐作为这样一个年代的男人,的确是颇不容易了。
现如今,白齐好不容易碰上个动心的,却因着女儿的原因,施展不开手脚来追求…
想到这儿,白云芷想将申娘撵出去的心思,已荡然无存。
只是,白齐的心思现如今白云芷已经知道了,但申娘怎么想呢?
若申娘没有这心思还好,若这二人真的生了情,白云芷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呢…
白云芷叹了口气,“春柳,你方才在房中都听到了,此事你察觉到了么?”
“小姐,申娘确是对老爷与少爷颇为用心,申娘在下人房中制墨时,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但此事奴婢是不知道,估计其他人也未曾察觉,估计还得是老爷院中的人才能看出来呢。”
白云芷点了点头,思虑了一会儿,
“你将申娘叫过来罢…”
第69章 郎情妾意
“你将申娘叫过来罢…”
申娘本正在屋中对着烛火做针线活, 得了传唤, 放下手中的活计, 披了件外衣便匆匆随小丫鬟出门了。
申娘一面跟灯笼走着, 一面心中打鼓,她最近一直在府内操持事务,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宜, 早已在白云芷用晚膳之后,尽数回禀过了。白云芷亦从未在此时传她去问话过,想着或许是府中的事务出了纰漏,又或许是店中出了岔子…白云芷才会有如此反常之举。
申娘抬脚进门,便瞧见卸下一切妆容,脸蛋在烛光下却仍然熠熠生辉的白云芷, 此时正随意坐在正头塌坐上, 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
白云芷见人来了,忙让申娘坐下,趁着间隙细细打量着申娘。申娘长得本就清丽, 只是家中逢难后, 每日为了生计奔波,白云芷初见她时,觉得她有些干瘪憔悴, 但估计是进了白府之后,休养得好,脸色倒愈发红润起来,显得更有了几分成□□人的韵味。
待申娘坐好, 白云芷自是先一顿夸,紧接着话锋一转,“娘子进府之后,父亲与弟弟亦得了娘子许多照顾,我见父亲近日身上,老是带着一个万福花纹的浮光锦荷包,估计也是娘子着人去买的了。”
申娘年纪到底长些,只听得这一句,便知白云芷为何漏夜唤她前来了,倒也不遮不掩,“小姐,老爷之前说在朝堂上时,总是要打赏下人,有个荷包方便些,外面买的又看不上,便让我给他做一个,我亦是觉得不妥,实在是推脱不掉,才帮着老爷做了一个。”
申娘眼观鼻鼻观心,神色丝毫未改,只略略低了低头,“小姐若是觉得我此举不妥,我今后便不这样了。”
申娘由于未签卖身契,所以从未在白云芷面前自称过奴婢,从来是以“我”自称。白云芷见她如此坦荡,便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那娘子可知,父亲是对娘子有意的。”
申娘不想她如此大剌剌便问了出来,倒是怔了怔,不知如何作答。女子心思最是细腻敏感,申娘如何察觉不到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