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泥石流——单无双
时间:2020-02-16 10:26:33

  此时,带人上楼的杨捕头几乎搜遍了所有的房间。
  眼下,他站在其中一个房间内,环顾四周。房间收拾得整洁又干净,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杨捕头推开后窗,房间正对主楼后方,窗台上明显又一条印痕,像是被绳索摩擦过。
  杨捕头本能探出身子往下看去时,正逢楼下的萧倦抬头。
  杨捕头诧异道:“秦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小五。”他居高临下,自然能看到离萧倦不远的宋
  知昀。
  萧倦闻言回头。
  宋知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蹙眉问:“这里怎么回事?”她又朝楼上看,“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
  杨捕头一脸认真道:“的确有所发现。”
  宋知昀脱口问:“那是谁的房间?”
  萧倦引她往屋檐站了站,自己则走在外侧挡雨丝,低声道:“孙秀秀。”
  “你说什么?你们怀疑她?”宋知昀吃了一惊,随即很快摇头道,“不可能是她的!”她可以给他们列举出一箩筐不可能是孙秀秀的理由。
  可萧倦脸色依旧,目视前方道:“当所有的可能都变成不可能后,那么剩下的不可能就变得可能了。走吧,小五,听听陈大人如何说。”
  ……
  驿站往东某条河边。
  萧月白和刘驿长策马赶到时,驿卒们受伤倒了一地。
  “人呢?”萧月白勒住了马缰,目光犀利环顾四周。
  一个驿卒抱着手臂爬起来,跪下道:“落……落水了。”
  “混账!”萧月白迅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怒道,“谁许你们轻举妄动!”
  刘驿长脸色微变,大步上前就用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了地上之人一鞭,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驿卒咬牙受了一鞭子,也不敢动,低头道:“回殿下,属下等听命行事,藏在草丛里没有动,可那人的鼻子跟狗一样灵,属下们被发现了!眼看着他要逃,属下这才情急之下出了手!”
  其余驿卒们纷纷点头附和。
  另一个驿卒道:“落水之前,他胸口正中中了属下一箭,应该活不了了。”
  是吗?
  萧月白行至河边,此时河面平静得毫无波澜。他站了片刻,转身道:“沿着河岸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驿长道:“殿下放心。”
  萧月白握住马缰绳,却又回头扫了遍跪在地上的一行人,冷声问:“有人被咬到吗?”
  众人一愣,忙摇头。
  刘驿长还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便见眼前之人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身后的驿卒道:“大人,那逃犯究竟是什么人?”他起身引刘驿长至一侧,指着沟内道,“大人看,全是兔子野鸡的尸体,那人也不吃肉,竟是把血给吸干了!”
  又一个驿卒道:“听说蔡元庆是被活活咬死的……简直太可怕了。大人您是没瞧见,简直和疯狗一般无二。”
  刘驿长看着沟里一堆动物的尸体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听闻他们这样说,才回头道:“不是咬死的,这种谣言不得再说。”他走到马驹旁边,似又想起什么,问道,“那逃犯穿了驿卒的衣服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没有。”
  “一路追来也没见着?”
  “没有。”
  刘驿长一头雾水,那为何要扒驿卒服?
  ……
  宋知昀和萧倦绕至前门进去,杨捕头也已经下来了,他正和陈楚南说着什么,陈楚南连连点头,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孙秀秀的脸。
  那姑娘清瘦娇小,握着帕子呆呆坐在一旁,简直我见犹怜。
  和宋知昀他们一道进来的捕快也过去和陈楚南说了两句。
  这边,胖衙役很是不耐烦,嚷嚷着陈楚南不该胡乱扣押人,还说等徽州知府大人的书信一到,他们势必要走人。
  高个子附和着。
  梁四和庞杰自王英死后老实得很,越发没有存在感,他们是想回徽州,却又不敢回去,毕竟王英无端死了,怕受牵连。
  陈楚南听了杨捕头和捕快的话后,沉思了片刻。
  胖衙役便待不住了,起身便要走,又朝孙秀秀道:“走吧,还坐着干什么?”
  孙秀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站了起来。
  杨捕头忙过去挡住他们,他尚且开口,便听胖衙役道:“你们问也问了,现在没个结果,我们连上楼休息都不行?我等又不是凶手,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高个子衙役不甘示弱道:“陈大人,您虽然是父母官,可也不能无故看押清白之人吧?”
  陈楚南开口道:“二位想上楼休息请便。”
  两个衙役解气瞪了杨捕头一眼,带上孙休息正要走,却听陈楚南又道,“孙姑娘不能走。”
  孙秀秀下意识抬眸。
  陈楚南径直问:“昨夜蔡元庆上楼给姑娘送饭后,同姑娘说了什么?”
  孙秀秀微愣,双手交叠,下意识握紧了些。
  胖衙役不屑道:“大人不会看她软弱好欺,想吓唬她吧?”
  陈楚南依旧直直看着孙秀秀,道:“孙姑娘不愿说,那本官替你说,蔡元庆送饭时把王英住在哪告诉了你。”
  宋知昀刚想替孙秀秀辩解,就算孙秀秀有杀人动机那她也不知道王英住哪里,总不至于一间一间去查看时,却听陈楚南这样说了一句。宋知昀瞬间愣住了。
  孙秀秀轻咬着樱唇,有些慌张道:“没有,大人莫要胡说。”
  陈楚南站了起来,目光带着探究,道:“王英房间的门锁没有损坏的痕迹,本官起初以为是他没有锁门的习惯,后来本王想了想,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来人他认识。”他走到孙秀秀身侧,继续道,“昨日姑娘一到驿站便哭求说不愿留下,还把为何不能住宿的理由道出,引起旁人同情,同后面到的那目中无人,恶毒狠厉的王英形成鲜明对比,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希望你被王英看见,就连本官也为你捏了一把汗。加上王英刚到客栈那一出戏,所以蔡元庆便好意把王英的房间告诉了你,盼你若出门能避开他。可他却没想到,这一切全在你的计划之中,你原本就想在这里杀掉王英,替你的家人报仇。”
  “我没有!”孙秀秀杏目睁圆,像只可怜无助的困顿小兽。
  “本官找人问过与你一同来的衙役,为何本该早两日到驿站的你们会迟到?”陈楚南在她面前站定,望着她道,“他们说是孙姑娘你路上突然病了,这才耽搁了两日。可按照昨日姑娘对王英的害怕程度,连风餐露宿都能忍得,就算病着,爬也得爬着走,更别说姑娘去往金陵一路上还有马车。结果这一耽搁,正好就与王英在驿站遇到了,真是巧。”他说的时候,不动声色朝萧倦看了眼。
  宋知昀本能侧脸看过去。
  身侧之人面色依旧,只淡淡道:“长青说孙秀秀最有杀人动机时,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你匆匆下楼是让陈大人去查这些?”宋知昀还以为他是被萧月白给气走的,还担心他有什么事,这才验完尸就急着和段长青来找他。
  萧倦回眸轻道了句“嗯”。
  那边高个子衙役有点不敢相信,道:“她路上病了不假,可那也不至于吧,大人也太看得起她了,您瞧瞧她,浑身上下哪里像是有胆杀王公子的人?”
  “若真是没胆,她敢把孙家血案的事捅到金陵去吗?”
  高个子衙役一噎,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楚南又道:“昨夜孙姑娘得知王英房间后便赶在熄灯前去了王英房间,王英看到姑娘该是很惊讶,姑娘大约向他示弱了,求他,好话说尽……王英又是个自负骄傲的人,自然乐得接受姑娘的……馈赠。”
  终于,孙秀秀下意识抓紧了衣襟往后退了一步。
  “王英以为你是真心委曲求全,自然不会防备,姑娘便趁机杀了他。”
  孙秀秀终于听不下去了,浑身颤抖着道:“胡说!陈大人就算没抓到那逃走的凶犯也不能这样随意冤枉民女!”
  “本官还没说完,姑娘先别急。”
  孙秀秀一噎。
  陈楚南便道:“你们昨日入住,想必刘大人也交代了不要随意走动,地牢关押着重犯。所以姑娘为了脱罪便想到了把重犯放出,以便转移目光。可地牢却不是人人能进,姑娘便又找了那位曾予姑娘方便的蔡元庆,趁他换班之际进入地牢。早上王英身死,重犯越狱,自然所有人都会怀疑是那疯犯杀人逃走,姑娘自可撇清关系。”
  终于,庞杰忍不住插嘴道:“陈大人越说越离奇,且不说孙秀秀是如何能说动一个刚认识的驿卒带她进地牢去,她又是怎么能设计让疯犯杀死蔡元庆,却又不杀她的?湛王殿下都说了,那重犯疯得不认人。”
  陈楚南道:“本官没在现场,自然不知道孙姑娘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不如请孙姑娘自己说说。”
  孙秀秀整个人都在颤抖,活脱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子,她红着双眼道:“民女实在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连最初很是嫌弃她的胖衙役和高个子衙役都觉得陈楚南有些过分了。
  胖衙役道:“听说地牢的锁链并不是钥匙打开,大人如何解释?”
  陈楚南道:“本官也听说孙家铁铺在徽州相当有名,孙姑娘身上若带了一把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本官也不觉得奇怪。”
  高个子衙役不甘示弱道:“按照陈大人所言,孙秀秀若真是联合驿卒下地牢将重犯放出,那时已过寅时,厨房的厨子们已经起来准备食材,后厨同主楼一墙之隔,还开了侧门,来往进出人员不少,她从地牢上来穿过大堂上楼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的确。”陈楚南认同地点点头,转身喝了口茶润润喉,才继续道,“所以孙姑娘昨晚下楼时在房间绑了绳索,从后窗扔下,又去后厨搬了两大袋面粉,借用绳索拉上楼,等事情办完,她不需要穿过大堂上楼,而是去了主楼后屋檐下,借助两袋面粉的重力将自己吊上楼。”
  原本在一侧听得昏昏欲睡的南宫阳听到此,整个人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脱口道:“哦!怪不得厨子说那两袋面粉淋过雨!一早所有人都因为王英的死被集中在茶馆,直到午饭后孙姑娘才有时间把面粉还回去。恰好厨子用完了之前拆开的面粉,要准备晚上的饭时想去拆新的,却发现面粉湿了,这才和郑大娘吵起来的!”
  孙秀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楚南开口道:“本官有一点想不明白,你一个弱女子是如何把面粉拉上楼的?”
  孙秀秀哽咽道:“大人,不是民女。”
  “还不认?”陈楚南看了杨捕头一眼。
  杨捕头甩手将一样重物丢在桌上,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圈绳索。杨捕头道:“这是在孙姑娘房间床底找到的,姑娘房间窗台上还有绳索摩擦留下的痕迹,花纹、窄度一致。”
  宋知昀本能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萧倦伸手拦住了。
  那边孙秀秀惊慌道:“大人不能因为民女房间有绳索就认定是民女做的,民女哪有力气把两大袋面粉拉上楼?再说王英死于失血过多,民女就算去诱惑他,也不可能能制服他,还把他浑身都弄出伤口。”她的胸膛起伏不定,贝齿紧咬,道,“大人虽说得头头是道,可一切终究不过是您的猜测!”
  宋知昀也忍不住朝陈楚南看去,陈楚南逻辑在线,但的确如孙秀秀所说,一切不过是猜测而已,一圈绳索也不能说明问题,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指纹验证。
  陈楚南叹了口气,道:“本官的确解释不了姑娘如何把面粉给拉上楼的。不过……”他的话锋一转,道,“王英的死本官还是知晓的。算算时间,姑娘到王英房内不久楼里就熄灯了,王英以为你是真心委曲求全,自然不会防备,也看不到你趁黑拿出的凶器,姑娘借着伺候王英便摸着他的鼻子插了进去!”
  孙秀秀在听到“摸着鼻子”时双肩一抖。
  陈楚南紧接着道:“你父亲打算状告王英前夜,其实不止王英泄愤闯入你们家,同去的还有他那条猎犬,所以你才要在王英身上弄出那么多看似被野兽撕咬的伤口来报复他。而你把血迹涂得整个房间全是,自然也是怕被人看出王英是在床上被人制服的。能让王英这种纨绔子弟上床的,无疑是女人,昨夜楼里就那么几个女的,自然猜都猜出来了。”
  孙秀秀从最初的争辩到此刻,眼底终于有了慌乱,但她仍是站着,试图得到最后的侥幸。
  “至于姑娘想看的证据……”
  陈楚南从容朝杨捕头看了眼,杨捕头取出一样被包裹住的物件,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正是段长青□□的那根铁针!
  “你便是用它制服王英,使其无法动弹,再慢慢折磨他至死。”陈楚南接着道,“本官相信孙姑娘昨夜是想将凶器取走的,奈何插入太深,你的力气没那么大,无奈只好作罢。”
  孙秀秀在看到那根针时,右手本能抬了抬,但很快又放下了。她坚决摇头道:“民女并不认得!”
  “孙姑娘。”陈楚南又叹了一声。
  孙秀秀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有身影一闪,电光火石,她只觉得发髻一轻,几缕青丝瞬间落在了脸颊。
  她惊讶回头,见她头上的发钗已然落在元冬手中。
  她本能伸手抢却没抢到,元冬转身递给了陈楚南。
  陈楚南翻过发钗的钗身,果不其然,里面是空心的,他将铁针尖锐一端插入发钗,不长不短,刚刚好。
  陈楚南道:“匕首好藏,可这种长针却不好藏,一个不慎便会刺伤自己,所以本官上下打量,觉得能藏的也只有姑娘头上这只银质发钗了。”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和孙秀秀一同来的两个衙役惊恐往后退了退。
  胖衙役指着她道:“真,真是你!”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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