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年纪,周后眉宇间依旧难掩年轻时的美色,萧月白像她。
态度言语都那么令人生厌!
不过宋知昀仍是恭维笑了笑,道:“娘娘有何吩咐?”她也不想狗腿,实在是权势不由人啊。
周后自然没想到一个仵作居然生得这般秀白清丽,一双明亮眼眸更是会说话一般。她不由得一愣,片刻才道:“你这衣服……”
“是湛王殿下的!”宋知昀开始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小人不慎弄脏了衣裳,殿下好心借给小人的,奈何小人不若殿下威猛高大,穿着难免有些……令人捧腹。”
她说着,应景似的甩了甩衣袖,颇有点像个唱戏的。
侍女们掩面想笑。
连周后也抿唇笑了下,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不爱听人夸自己孩子的,尤其是不惜贬低自己来衬托对方的优点。
她在看向夏眠儿时,口气又冷淡了些,道:“既是湛王的客人,你堂堂王妃追着他作甚?据本宫所知湛王让你回去休息了?”
不等夏眠儿开口,宋知昀便道:“王妃是想告诫小人王府大得很,别乱走。小人自幼散漫惯了,不喜欢人跟着,便想甩掉王妃,王妃大约是怕小人迷路,这才紧追不舍。这是小人的不是,望皇后娘娘恕罪。”
周后似乎想到了重点,回眸问:“湛王找你来王府做什么?”
宋知昀一愣,随即忙道:“殿下未来得及说就听闻娘娘和太子殿下来了,殿下便将小人遣了出来。”
正说着,沈勋匆匆跑来。
周后见了他,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沈勋正要跪时,一眼瞧见周后身后穿着滑稽的宋知昀,他先是愣了下,随即才跪下道:“太子殿下不知何故同殿下吵起来了,属下等不敢入内相劝,请娘娘过去看看。”
周后闻言,不再盘问宋知昀,在沈勋见到穿着如此怪异的人时没问他是谁,便足见人真是萧月白请来的。
周后又睨了跪在地上的夏眠儿一眼,冷声道:“还跪着作何?”说着,她已急急朝前赶去。
窈窈扶了夏眠儿起来,见夏眠儿又朝围墙那儿望去,忙压低声音道:“王妃快别看了,走吧!”她手上用了力,推着夏眠儿紧跟上周后脚步。
宋知昀重重吐了口气。
沈勋蹙眉问她:“宋先生这是……”
阿岚皮笑肉不笑道:“宋先生不如一道走吧,免得真迷了路不好找。”
“是是是。”宋知昀连连点头,万分不愿跟了上去。
沈勋见她双手提着长袍的模样,想问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始问。
宋知昀倒是低声问他道:“真吵起来了?”
沈勋沉着脸点头。
“那……”宋知昀试探道,“这种家事我这样的外人不方便前去听吧?”
沈勋抿着唇,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宋知昀又道:“要不然今日我先回去,改日再来?”
改日那她是打死也不会来了。
沈勋觉得宋知昀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一个侍卫也没这么胆替主子决定客人去留,他正犹豫着,前头听人急促叫着“太子殿下”,他抬眸望去,见太子夺门而出,拂袖愤然离去。
周后微怒叫了他一声“太子”,前头华服男子的脚步未止,疾步朝府门外走去。
周后的步子略微停滞,她很快折回朝萧月白卧室而去。
沈勋方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了宋知昀的衣袖道:“宋先生来都来了,殿下同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呢。”
“可是……”
“别可是了,如今太子殿下都走了,先生也不必觉得尴尬去听两位殿下争吵了。”
宋知昀:“……”
你狠。
……
此时,湛王府外。
因为周后与太子的仪仗先到,段长青便将马车停得稍远了些,自家主子已多年未来湛王府了,谁知今日还要将他留在府外!
段长青内心掩不住的紧张,总觉得主子孤身入湛王府犹如入龙潭虎穴,搅得他心中不安宁。他的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回头便见南宫阳坐在马车外,问他道:“湛王殿下真的只是玉体抱恙但并无大碍?”
南宫阳自从出了皇宫后整个人奇奇怪怪的,关于萧月白的事她都问了百八十遍了。
段长青心里担忧自家主子,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推开她的手道:“他若是有大碍,南宫大夫不会要悬壶济世,去博湛王的青睐吧?那今日倒是机会不错,毕竟皇后娘娘也在府上,天下谁人不知湛王殿下是皇后娘娘心头至宝,你若能医治湛王的病,普天之下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你能说得出。”
段长青话里满是冷嘲热讽,南宫阳难得没同他争吵,眸色沉了沉,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段长青斜视看她,想问什么怎么可能时,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王府围墙翻了出来。他本能转身,按在佩剑上的手指一推,长剑离鞘,段长青却看清了来人——今日要入宫特意打扮过的萧倦,此刻却着了一身月白布衫,重点是,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哪儿哪儿都短了一截,活像个刚从鱼塘里摸鱼回来的模样。
段长青一愣,便见萧倦闪身进了马车。
“殿下……”段长青忙收剑跳上马车入内,脱口道,“您这是……在湛王府被打劫了?”
南宫阳也吃了一惊,本是要进马车内问问里头情况,却听前面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众人涌上去,簇拥着一名华服男子出来。
今日来湛王府的有周后和……太子?
南宫阳跳下马车快步走去。
这厢,段长青见萧倦上了马车便开始脱衣服,眸华也未抬,只道:“把你衣服脱了。”
“啊?”段长青稍愣后,忙点头,“是。”
他三两下脱了衣服便见萧倦捡起来往自己身上套,好在今日他主仆二人出门时都没穿朝制服,段长青因着要陪同入宫,衣服虽比不得萧倦那身锦缎,也不算太差。
萧倦穿得极快,宋知昀还在里头,他得再进去!
段长青一肚子的疑问也不知从哪里开始问,见萧倦穿了他的衣服,他的手很顺然就伸向主子换下来那身衣裳,却不想他指尖尚未触及那抹月白就被人摁住了手。
萧倦言语素淡,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道:“不许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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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约是学你
不许穿?!
段长青:“……”
那他穿什么?
不等他开口问,萧倦取了一侧的环佩挂上,起身便利落跳了下去。
“殿下……”段长青本能拾了长剑要跟出去,蓦地又想到自己此刻只剩下一身亵衣亵裤,外头又是湛王府门口……没的叫人给打远了吧。
这若是被人认出他乃□□的人,脸可丢大了。
“殿下,殿下!”他压低声音叫了两声,那人似乎走得很急,完全没理会他。
段长青的目光落在车内萧倦换下那一身衣服上,心道他之前不应该看不起这身衣服的,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一身衣服啊!纵然穿上活像个摸鱼插秧的,起码还是能走出去的啊!
段长青有些苦恼瘫坐在马车内,现在这叫什么事?
……
太子甫一出王府大门众人便发觉主子心情不好,不,应该说是极差。一众贴身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小心伺候扶他上轿。
帘子一落,贴身內侍便挥手示意仪仗回宫。
东宫卫率紧随轿撵而行。
南宫阳小跑着正要追上前头仪仗,突然身后脚步骤然追至,她的肩头一重,整个人往后被拖了过去。她本能反手挥打过去,却发现来人不是段长青,而是萧倦那副清隽冷秀的面容。
南宫阳略怔。
萧倦的目光自远去仪仗收回,开口道:“你要行刺太子?”
南宫阳的脸色大变,挣扎着从他手下逃脱,插着腰道:“你别胡说!我只是想问问……”
萧倦睨着她道:“这般冒失上前,东宫卫率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你方才若再多往前一步,怕此时已血溅此地了。”
南宫阳有些忌惮退了半步。
萧倦道了句“回去”便转身要走。
南宫阳冲着他喊:“你答应带我面见太子的!”
“不是今日。”他头也不回。
湛王离奇卧病,太子盛怒而出,再加上意外出现在王府的宋知昀……萧倦心头一时间理不清这些乱糟糟的事,他只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带宋知昀离开湛王府。
王府门口的守卫本想拦住他,却在看清萧倦的脸时,忙都恭敬退开行礼:“秦王殿下!”
待他直穿而入,那两个侍卫方想起什么,面面相觑。
不对啊!秦王殿下之前不是已经进去了吗?
何时出来的?
是他们失忆了吗?
……
宋知昀简直是被沈勋强行给拖去竹苑东暖阁的,途中她多次挣扎了下都没能从沈勋手下逃走。
周后进去便急着绕过屏风去看萧月白,一阵推推搡搡,宋知昀说不清为何她就站在了萧月白床前……有点远却也不太远的地方,反正很是尴尬,弄得她只好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将自己隐入帷幔阴影中。
萧月白原是蹙眉坐在床上,突然见周后进来,抬眸时脸上已染了笑,道:“母后这番梳洗竟这般仔细?儿臣这又不是父皇殿里,您便是不打扮也是极好看的。”
周后不理会他的玩笑话,近前便问:“为何跟你皇兄吵起来?”
他避重就轻道:“无事,不过争辩几句。”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宋知昀身上,打量着她这一身完全不合身又陌生的衣裳不由得蹙了蹙眉。
宋知昀回眸时就发现萧月白正看着自己,她心中喟叹一声,也不躲了,有点尬地抬手嫌了帷幔走出来。
周后回头瞧了眼,略有不快道:“虽是你请来的客人,也不至于要将你的衣服借与他穿,成何体统?”
夏眠儿相交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宋知昀内心更是一阵MMP,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却不想,床上之人笑了笑,顺着周后的话道:“母后所言极是,此事是儿臣考虑不周。”
宋知昀:“……”
萧月白又道:“母后出来得久了,该回宫了,儿臣同宋先生还有些公事要谈。眠儿,送送母后。”
周后内心有些不快,但也知她这个儿子说一不二,便也只好作罢,道:“罢了,你早些休息,母后改日再来看你。”
一屋子人跪下恭送周后出去。
沈勋出去时还被萧月白叫过去交代了几句。
内室只剩下宋知昀一人尴尬站着,她狐疑打量着萧月白,总觉得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终于,萧月白直声问道:“谁的衣服?”
宋知昀默了默,道:“殿下您的。”
萧月白冷笑一声,睨着她道:“本王是身体抱恙不是瞎了。”
宋知昀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我忘了。”
说着,外头传来叩门声,接着沈勋道:“殿下,秦王殿下前来探望。”
哦,他那大侄儿……
萧月白见宋知昀本能回头看了眼,他的眸子微缩,缓声道:“就说本王此刻不太方便,让他在外稍后片刻。”
宋知昀回眸时,见萧月白正蹙眉睨着自己看,眼底一片恍然大悟的味道。她也不躲闪了,干脆道:“看来殿下是后悔刚才帮我说话了。”
“倒也未必。”萧月白的语气微凉,倒是听不出喜怒,只缓缓道,“本王的王妃在金陵素有贤德美名,本王可不希望有任何闲言外传。”
“那就多谢殿下了。”男人果真都是好面子的,宋知昀朝他作揖,道,“殿下与我也没什么公事要谈,我就不打扰殿下养病了,望殿下早日康复,告辞。”
她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之人道:“你当真要穿成这样出去?”
宋知昀一愣。
外头的门突然开了,一人步入内室,双手捧着一套衣服递给她,道:“公子换一身合身的衣裳吧。”
宋知昀朝来人看了眼,才发现这不就是女扮男装的玉竹吗?
她脱口道:“你怎么也穿起男装来了?”
话一脱口,宋知昀便觉失言,她正想着该如何补救一下,便听萧月白清浅道:“大约是学你。”
宋知昀双手一紧,猛地转身看向床上之人。
萧月白扶着床柱斜靠着,墨色双瞳染着笑意,就那样恣意含笑看着她。宋知昀警觉往后退了退,不可能……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驿站外的河边,他揽住她的腰,轻佻说她的腰软得像个女子……
是那时候吗?
萧月白仍是看着她,轻笑道:“其实你今日来王府时穿的那身,本王很是喜欢,若本王记得没错的话,那是……月白色的?”
月白色……萧月白??
妈呀!
她就是随便拣了身衣裳穿的,他想暗示什么?
宋知昀惊慌失措想要逃出去,奈何萧倦的衣服实在太长,她一脚踩出了衣摆惊叫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萧月白本能直起身子,玉竹也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去扶人,这时,外头传来沈勋严肃一声“秦王殿下”,紧接着房门被人冲开,男子高大颀长的身影疾步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