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昀听得云里雾里,正要问,外头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本能回头,首先冲过来的人是段长青。
虽然休息了一晚,但段长青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脸色依旧不佳,直冲到床前就跪下道:“属下没能护住殿下,实在该死!殿下感觉如何了?还好吗?”
“暂时死不了。”萧月白负手自外头走了进来,他立于床前凝视着萧倦,笑着道,“倦儿为何这样看着本王?这才一晚,不会是不认得本王了吧?”
宋知昀知道他们叔侄向来面和心不和,便想跟萧倦解释一句昨夜是萧月白救了他,却不想她才动了唇,便听萧倦虚弱道:“大约是不认得,不知今日我该叫您小皇叔还是称呼您一声南宫大夫?”
宋知昀听得更懵了,南宫大夫?可面前的人不是萧月白吗?
段长青跟着脸色一变,他几乎是本能回头看向萧月白,脱口道:“湛王殿下才是南宫阳?”
萧月白含笑上前,一掀衣袍在床前坐下,眯着眼睛看着萧倦道:“唔……你何时知道的?”
第69章 真的决定了
跟着进来的沈勋听闻此话,反手将门关上的同时,一手悄然攀上了腰间佩剑。
宋知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要真的打起来,元气大伤的段长青必然不会是沈勋的对手,虽说眼下在秦·王府,侍卫们都在外,毕竟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几乎是本能往萧倦身侧靠了靠。
萧倦的声音轻弱,却字句清晰,道:“我在平城初见南宫阳时便觉得很意外,她竟然是个女子,要知道孙泊儒先前在金陵太医院任职时,八姑姑从小喜欢研究药理,还想拜他为师,孙泊儒却说男女有别,他不收女弟子。”
萧月白笑了笑,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他归田多年,改了脾性也未可知。”
“的确不错。”萧倦点点头,又道,“但后来我听说孙泊儒死后不久,小皇叔也去了平城。”
“你能去平城,本王也能去,这又能说明什么?”他的手背碰了碰茶壶,不悦蹙眉道,“茶凉了,段侍卫去重新沏一壶来吧,哦,顺便再那些点心来,想必宋先生也饿了吧?”
段长青铁青着脸没有应答,却听萧倦道:“去吧长青。”
段长青看着萧倦的神色,终于不情愿地出去了。
宋知昀终于忍不住看萧倦道:“你说他才是孙大夫的关门弟子南宫阳?可那怎么可能呢?他……”
昨日萧月白给萧倦施针的画面历历在目,还有宫门外他面对萧倦毒发吐血的场面没有丝毫慌张,由始至终从容不迫。宋知昀的眸子微缩,仿佛一瞬间,以往无数画面全部涌入脑海。
“比起大夫,南宫姑娘身上带的毒药似乎多了些。”宋知昀的思绪被带远了,“我与她初见,她问我所有的问题都是与毒药有关,可我当时只觉得奇怪,也没有深究。当时在黑石村,那些村民中毒的症状,她只消一眼便能说出是什么毒。说起来,她对毒药似乎很感兴趣。”
萧月白笑了笑,接话道:“一个大夫也能对毒药感兴趣,毕竟好的大夫得尝遍千万草药,这并不能断定她不是南宫阳。”
“不止这些。”萧倦道,“我与她初见是在孙泊儒药铺的门口,一切就像算计好的那样,她就这样自报家门上了我的马车,我并不曾见过南宫阳,又见她是从药铺出来的,便顺理成章地以为她就是南宫阳。事后回想起来,也许当时我进入药铺就会送药童口中知道,她或许只是当时店内的一位客人。虽然后来我对她有所怀疑,但仍从未怀疑过小皇叔。直到驿站偶遇,你们有了接触,再到后来沈勋夜探王府去了她住的院子,我断定了她的小皇叔的人。”
沈勋有些憋屈地辩解道:“属下并未去那丫头住的院子。”
萧倦抬眸睨了他一眼。
“属下只是来王府兜了一圈,就回……回去了……”
沈勋的话音越来越低,连萧月白都听不下去抬手尴尬地揉了揉眉心。
萧倦并不在意,继续道:“可她对南宫阳很是熟悉,她就算不是南宫阳,也一定认识南宫阳。再看她同小皇叔的关系……我便想到——”萧倦直视着床前的人,道,“八年前孙泊儒离开金陵后不久,小皇叔以养病为由离开金陵。后来便听闻秦相替小皇叔找到了一位神医,这一去便是两载,直到后来太奶奶仙逝小皇叔不得已才回来。两载时光足够一个人拜师学艺了,至于为何要隐瞒那位神医就是孙泊儒,我不得而知。至于南宫阳这个名字的由来……太阳之明为‘白’,小皇叔出生于八月,八月又称‘南宫’,合起来便是南宫阳。”
“啪啪啪——”
萧月白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
宋知昀佩服看向萧倦,这都行?
萧月白略倾身向前,开口道:“可你还是猜错了,那小丫头不是本王的人。”
萧倦拧眉道:“昨日我顺水推舟把人送给太子殿下而小皇叔没有开口阻止时,我便知晓了。”
“嗯。”萧月白展颜道,“师父刚走本王就在平城,但后来因为一些事离开了,本王知晓你得等师父的弟子南宫阳,便想着你若等不到,自会回金陵。啧,可笑的事你等到了南宫阳,本王很是好奇,折回平城却晚了一步,不幸与你失之交臂。”
宋知昀心中恍然,这便是她在平城街头见到他的那次。
萧月白继续道:“后来驿站相见,本王就想试探试探,到底是你找了人冒充神医弟子,还是那小丫头自己要冒充本王,她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段长青正巧回来,闻言便道:“我家殿下没有要她冒充谁。”
沈勋识趣上前接过段长青手中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萧月白。
萧月白低头吹了吹热茶,点头道:“她想做什么,昨夜本王知道了。”
宋知昀其实一点也不饿,但看着一叠糕点被段长青送至她面前,她只好随便拣了一块,便听萧倦道:“她想杀太子殿下。”
宋知昀的手一抖,下意识看向萧倦,道:“她想嫁祸给你?”
萧倦却摇头道:“并不是,她纯粹想杀人。”
宋知昀刚想问为什么,便见萧倦看向萧月白,道,“她与八年前的事有关,她是想向太子殿下复仇。”
“倦儿。”萧月白的音色骤冷,容色低沉道,“当心说话。”
萧月白与太子兄弟之间会争吵,会有分歧,但在别人面前,他向来是维护长兄的,宋知昀突然觉得其实萧月白也没有那么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萧月白饮完杯中白茶,沈勋想要再给他倒满,却见他侧身将杯盏搁下,随即起身道:“想必本王上回的提议你能重新考虑了,今日本王先回去了,想清楚了便让人来知会一声,关于八年前更多的消息,本王必定知无不言。”他行至门口,又回头道,“忘了,断肠的毒暂时被压制住,但也只有十日,希望倦儿尽快做决定。”
沈勋忙跟着出去了。
宋知昀扭头便问萧倦:“他跟你提议了什么?”
段长青道:“湛王也想知道八年前的真相,但他不方便出手,想与我们殿下联手。”
宋知昀脱口道:“合作便合作,哪有这样合作的道理!”语毕,她直接冲了出去。
萧月白主仆还未走远,听到脚步声后,萧月白驻足回身,见是宋知昀,他笑着望向来人。
宋知昀开门见山道:“殿下既是想合作的,麻烦您先把解药拿出来,哪有解毒给解一半的,没有好身体怎么去追查真相?”
日光洒在男子肩膀,闪闪晕开,萧月白唇边笑容更甚,启唇道:“你还不死心,还是不信,断肠的毒本王解不了。”
宋知昀皱眉道:“不可能!殿下亲口说的,在驿站您也中过断肠!”
“本王是本王,太孙是太孙。”萧月白低头看了看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道,“本王的确身体不大好,大约在平城那两年吃了太多药,温和的,烈性的,有毒的,没毒的。本王的血液里大约有一半都是药,所以断肠于本王而言不会致死。”
什么……
回想着昨夜萧倦毒发时,萧月白用自己的血喂他,想必他并未撒谎……
萧月白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真想帮倦儿,不妨回去劝他早些做决定。”
说着,他转身与沈勋朝外走去。
宋知昀的指尖不住颤抖,她咬着唇朝他喊道:“就算那样,他体内的毒也解不了是吗?”
萧月白没有回身,话语冷漠道:“但至少他死前能知道八年前的真相。”
沈勋倒是又回头过来,小声朝宋知昀道:“宋先生,我家殿下也确实是无能为力了,还望你明白。”
宋知昀胸口堵得难受,她明白,也知道萧月白的话不好听,可也是实话。
重新回到萧倦房门口,正巧见段长青出来。
段长青拦着要进去的宋知昀,道:“殿下刚睡下,你从昨夜到现在也没回过府衙,估摸着花音姑娘得担心了。”
提及花音,宋知昀倒是想起来了,昨日她说来找南宫阳后,她还没见过她。
迟疑了下,宋知昀只好道:“那我先回去一趟,一会再来。”
段长青点头道:“门口备了马车,自己当心点。”
看着宋知昀转身离去,段长青重新推开门进了卧室。
萧倦平躺在床上,目光直直望着头顶纱帐,并未睡着。
段长青行至床边,道:“殿下,她走了。”
萧倦应了一声。
段长青又道:“您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萧月白说过,若东窗事发便要他担,他不怕担责,更别说反正他如今也是命不久矣。但他不能再让宋知昀牵扯进来了,昨夜东宫晚宴宋知昀这样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谢必霖那种恨不得将所有的功劳都独揽的人是不会举荐她的,想必便是苏允澜。
恐怕连太澜殿那边也注意道她了,这不是好事。
段长青见床上之人挣扎着要起来,他忙伸手去扶他,道:“殿下作何?”
萧倦抓住段长青的手臂,道:“拿纸笔来,你替本王给谢大人带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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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小只小只只
宋知昀刚回府衙便见花音朝她急奔而来,她两只眼睛都是红红的,道:“公子可叫奴婢担心死了!整整一夜也没回来,陈大人说要派人去找,可谢大人回来后说公子是和秦王殿下走的,不许我们去王府打扰。”
谢必霖欺软怕硬宋知昀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盯住花音道:“你还说,昨日我等到傍晚都不见你回来,你又是做什么去了?”
花音跟随她回东院,一面道:“奴婢原本去找南宫妹妹,可后来她说她要随秦王殿下入宫去,奴婢就只好回来了。后来路过脂华斋的时候,正巧碰到苏老板,苏老板便邀奴婢小坐……”
“苏允澜?”宋知昀如今听到这名字都觉得内心抖三抖,她脱口道,“他找你做什么?”
花音好笑道:“他就是询问一些奴婢用了天香露的看法,没别的意思,公子干嘛一惊一乍的?”
还真不是宋知昀一惊一乍,毕竟苏允澜此人心思深如渊,旁人不敢与之争斗。
宋知昀一把将花音拖回房间,道:“你给我听好了,日后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理会,更不许再去脂华斋!”
花音虽不明所以,不过她向来是很听话的,便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公子说不许奴婢便不去。”她的目光一瞥,瞧见宋知昀衣摆上一块褐色印记,蓦地变了脸色,道,“公子这是什么?是血吗?您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宋知昀低头看了眼,衣摆处沾了不少血迹,是萧倦的血。
她勉强一笑,道:“不是我的。”
花音问她是谁的,见她也不回答,便只好看着宋知昀换下衣服便要去洗。
宋知昀打听到陈楚南在书房办公,她推门进去就见陈楚南从一堆如山文件后抬起头来,见了她便笑道:“早听闻你回来了,本官也就放心了。”
宋知昀随便拣了几份文件翻了翻,道:“都是谢大人甩给大人的?”
陈楚南好脾气笑了笑,道:“无妨。今日无事,回房休息吧。”
宋知昀放下文件,迟疑了下,才道:“大人,我打算告假几日。”
“告假?”陈楚南意外抬头问,“去哪里?”
宋知昀面无表情扯谎道:“我爹病了,我想回去平城去看看。”
陈楚南皱了眉,看宋知昀的眼底多了一丝探究,但他终究没追问,只道:“只怕谢大人那边不好交代。”
宋知昀忙道:“谢大人知道,他同意了。”
她是当着太子的面要的恩典,谢必霖不敢不应。
陈楚南这才点点头,又问:“去几日?”
“十日。”
十日过后,无论如何,八年前的事总该有个了结。
从书房出去宋知昀便碰到了杨捕头和花音,花音刚晾完衣服回来和杨捕头说着话。
“小五。”杨捕头见了宋知昀,忙过来道,“昨日东宫晚宴如何?是不是特别气派?太子殿下好相与吗?说说看,得了什么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