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画眉[古穿今]——咚太郎
时间:2020-02-20 07:21:50

  “世人只知我是你陆三省八抬大轿进正门的六姨太,风光是真的,但你关上房门是怎么对我的??”
  “呵。”
  “鬼知道林娇娇是什么千年祸害,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处就是跟她长得像!要不是你陆三省和沈芸如的狗屁算计,何必连累我?”
  “闭嘴!”陆三省被戳中痛脚般,扯住她的头发:“闭嘴,你给我闭嘴!”
  “闭什么嘴?我说的不是事实么?您忘了?”林娇安眉眼妩媚。
  “我曾经说过,只要你敢娶我进门,我林佳颖非要闹得你后院鸡飞狗跳,全家不宁?”
  “我会为难欺负你所有姨太太,尤其是大太太。”
  “我不给任何人敬茶,别想我卑躬屈膝,我明个儿就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离我远远的。”
  “院子里的孩子真多,吵吵闹闹烦死了,我得想个办法除掉几个,当然最好除掉儿子,给我的儿子让路,家产不要白不要。还有三姨太又有孕了,大太太又有孕,我肚子里还没动静,不行,不能碍路。”
  “这一句句话耳熟吗?”
  “我在桌边说,我在床榻边说,你摸我我要说,你亲我打我耳光,我照样说。”
  “明明白白全说了,我这恶妇当得光明正大,而你陆三省,做什么了?”
  陆三省脸色铁青,枪改指着她的眉心,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低声胁:“我杀了你!”
  她耸肩,高傲,不以为然。
  “你说有意思,没见过我这样的女子,你给我改名林娇安,让我进门,这后院之争你就看着,毕竟你当我是玩物。”
  “你当天底下所有女人,所有孩子都是玩物,棋盘上杀来杀去的子儿。年轻时候觉得,只有活到最后的才配得上你,年老觉得,只有活到现在还不图你权势,而只像傻子似的爱你的女人,才能真正做好陆三省的女人,让你安心不必担忧饭菜里有毒。”
  “你爱过谁啊,别装了。”
  林娇安乐不可支,“你连儿子老子都不爱,何况女人,何况沈芸如和林娇娇。”
  “你不过是爱自己的痴情模样,爱权势;又爱自己清高不为权势所动的样儿,所以想尽办法给自己找借口,掩盖真面目。”
  “恐怕就连灵堂这两天,你都做戏欢快吧?”
  “我没读过多少书,很奇怪为什么世人只怪女子而不记恨男人。”
  越说越激动,语速飞快:“如今大家都说我最毒妇人心,说你始终被蒙在鼓里,感天动地你俩的阴差阳错。可惜依我看来,你这守灵堂的两天,伏在棺材上痛哭流涕。多半觉得,啊,我陆三省英俊潇洒,权势滔天,如今这事儿来得恰到好处。必定一心算着吧?我该咬几粒米,我该掉几滴眼泪,从左眼掉,还是从右眼掉?我要不要为爱发疯,疯到什么——”
  “我让你别说了!林佳颖!!”
  一声暴怒,砰然枪响。
  恶妇双目圆睁,面带讥诮的笑容缓缓仰身倒下。
  “妈!!”
  陆建宁伸出双手,长哭破空。
  陆三省胸膛剧烈起伏,抬眼怒斥:“贱人,还有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孽种,今天我就杀了你们,给芸如报仇!”
  奶娘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挡住自家小少爷。
  “大帅疯了,小少爷快跑!”
  她推他一把。
  他的机灵聪慧,早被一场乱糟糟的恶人互咬大戏弄没了,如无头耗子般乱窜。
  他到哪儿,枪声紧追到那儿,人们避之不及,接二连三地倒下。
  雪地晕染开一朵朵红艳的花。
  陆建宁张皇失措,咬牙朝看起来全场唯一,冷静且安全的沈琛身边跑去。
  陆三省的枪又移了过来,又对回沈琛,唇边咳嗽处几丝雪,眼神浑浊灰白。
  “你、你。”
  他花一会儿功夫才辨认出这个儿子,说:“滚,我不杀你,你给我滚!”
  沈琛徐徐摇头:“做事讲究有始有终,我还剩下一条命未取。”
  “您看是——”
  “我来动手,或您自己来?”
  笑容温柔而凛冽,你看,且仔细去看,必能看到里面藏有一层冷漠,杀意在底边无声流淌。
  陆三省近乎透过他看到了沈芸如,她的笑容就是这样的,死前费尽心思的作戏,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上——
  “你,怪你。”
  活人没办法找死人算账,活人只能找活人算账。
  故而陆三省揪住面前的儿子,语无伦次的斥责:“要不是你不肯回东北,要不是你来迟,她是不会死的!今天不会闹成这样!所以是你的错,明白吗?全是你的错!芸如真不该生你,不该留你!早有算命的说过你命里煞气重,而你哥哥阿致五岁有个坎儿,过去之后能够辟邪旺宅!“
  “那年寺庙祈福生死关头,芸如不该留你!指不定是她左右坐着两个儿子,她伸错了手!不然该死的就是你,阿致活着绝不会走到这步,他不像你贪生怕死,他不会离开你娘,不会离开东北。只要有他在,定能哄得你娘开开心心,就不会——”
  “……”
  指责辱骂受过千千万次,命里有煞似是新说法。
  沈琛低头摩挲着手指,尽管用了手帕,白手套上仍沾了血点,擦不掉。
  “您不肯自己来,那就只能我来了?”
  他好整以暇。
  衬出陆三省的狼狈,一时惊醒,放眼望去他所应有的敬重爱戴通通消失殆尽,众人一脸怪异。
  他无法忍受。
  什么爱呀恨呀真的假的打结缠绕,他爱自己,但连真正的自己都无从爱起。
  假面被戳穿的一瞬间,他便难以存活。
  “沈琛,你是我的儿子。”
  语气陡然舒缓了,他提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沈芸如不愿意你像我,可你是我的儿子,流着我的血。”
  “你终究像我,会成为我,至多是沈三省罢了。”
  “既然你娘给你那么多愿,我作为你爹也给你留个愿,我愿你——”
  “数十年后便如今日的我,家破人亡,被自己的儿子逼死在众人眼前!”
  说罢,伸手扣住周笙的枪,望他手上一摁。
  一代奸雄陆三省,如小山般轰然倒地,死在大雪里,死在自己手上。
  挺体面的。
  陆家众人不可置信地安静会儿,陆续传出无措、恐惧、后知后觉的哭声。
  “给些钱打发了,送他们离开东北,不准再提起陆家。”
  沈琛如是发话,周笙当即去安排。
  他转身,一块石头划过脸际,破了皮。
  是陆建宁,稚嫩的眉目已被深沉的恨意所填充。
  他眼疾手快捡起陆三省的枪,咔擦咔擦板动扳机,可惜一枪之后尚未上膛,打不出子弹。
  “七爷!”
  外头涌进来人,压住他双臂。
  “放开我!”半大小子嚷嚷着:“都是你,你害死我爸妈,我杀了你!!”
  “想法很好。”
  沈琛噙着淡笑俯身,指尖抹去他眼角的一点血,“不过痴人说梦。”
  这人怎么像妖怪。
  陆建宁开始对他又恨又怕,因为满院从他开始笑,到现在小半个时辰,人死光了,只剩下他笑容不变。
  “放开他。”
  沈琛往地上扔了厚厚的一沓银票,没什么所谓地说:“捡起银票跑吧,我只开两枪,打不中你就放过你。”
  “你要是能从我的手下跑了——”
  他的眼珠滑过来,漆黑死寂:“我叫沈琛,待你有底气的时候,尽管来上海杀我。”
  手下见着眼色松开手,小子犹豫掉两秒钟,捡起银票疯跑,如一头绝望逃窜的小兽。
  沈琛随便开了两枪,离他远得很,他回头一瞪,转入拐角消失。
  “就这么放过他?”下属摆明的不认同这个做法。
  “不进上海就算了。”
  沈琛手指微动,枪从指尖滑落,连带淡淡的一句:“只要他踏进上海,就杀。”冰冷落在地上。
  周笙动作很快地安排好一切,已经运走棺材,望着一地七八具尸体问,“沈先生,这怎么办?”
  沈琛想了想。
  “烧了吧。”
  再没有比一场大火来得更好的死亡了。
  仰头是澄净白雪,再低头瞧见陆三省,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摘下手套,丢在他的眼睛上。
  轻轻地说:“抱歉,要让陆元帅失望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家。”
  “又哪来的儿子?”
  他转身离开,身后大火熊熊。
  *
  回去还是坐火车,隆隆穿过很深的夜色与暗淡的月光。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山洞外也不过光亮依稀。
  沈琛支着下巴,长久凝望窗外,突然开口问:“周笙,什么叫珍爱?”
  周笙一个激灵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脱口而出:“珍惜她,爱她。”
  沈琛尾音长而散漫:“那什么是爱?”
  “……”
  孤儿周笙无言以对,半晌憋出一个:“分很多种。”
  “沈芸如对陆三省是爱?”
  他手里把玩着信纸,眉目淹没在黑暗之中。
  周笙努力转动自个儿的大脑,硬着头皮回:“爱吧。”
  至少爱过。
  “林娇安对陆三省?”
  这题有点难,闷头思索片刻,吐出两个字:“爱吧。”
  不然她手段那么多,朝夕相处几十年,为什么不对陆三省下手?
  今日重伤被陆三省无视多次,伤心愤怒之下才撕破脸皮,想来有爱。
  不过爱恨交加,里头还掺和着更多对陆家权势的爱?
  搞不清楚。
  下个问题又砸过来:“陆三省对林娇安呢?”
  “……”
  这题真的难,周笙眉心纠结,觉得还不如让他出去赤手空拳以一打十来得干脆。
  更换问题:“陆三省对沈芸如?”
  这不更难了么??
  周笙无语凝噎,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还没有爱过别人,也不能爱人,否则我就没法为您做事了,沈先生。”
  以防万一,他又补充:“不过也许您以后会爱上别人,您能明白的。”
  好在沈琛不再问了。
  沉默无声无息地往周遭蔓延,他昏昏欲睡,面无表情地与困意作对抗。
  火车在山洞里进进出出,光明明灭灭。
  倏忽。
  对面冒出打火机的一小簇火光,犹如一条火舌头,迅速吞没折叠的信纸。
  “不,周笙。”
  “我永远都不会明白。”
  沈琛眸里跳着微光,嗓音低低:“因为我不需要。”
  *
  三天之后,火车停靠上海。
  正是大年前夕,火车站挂满红灯笼,尽管飘着雨丝,不大的站台里依旧挤满了人。
  沈琛下车之时,不远处有个深灰鸭舌帽、宽松立领大衣打扮的小伙子。
  原本支着一条腿浪荡公子哥儿似的,嘴边叼一根狗尾巴草坐着,懒懒散散地喊:“卖报纸,好便宜的报纸。”
  实则双手空空,半张报纸都没有。
  余光划过沈琛的侧脸,他拍拍屁股一跃而起,如鱼般灵活钻进人群。
  他个子矮,不过方位拿捏得转。
  七弯八绕到沈琛身边。伸手拉低帽檐,外套内袋掏出一卷报纸,抖了抖,在他身旁吆喝:“报纸!卖报纸。”
  他并不理他,几次都经过他。
  小伙子穷追不舍,终于用报纸敲他的手肘,粗声粗气道:“先生,买不买报纸?”
  沈琛斜一眼,“怎么卖?”
  “五——”
  嗓音飘高好几个声调,他察觉了,故作咳嗽:“五块钱!”
  “什么报纸要五块钱?”
  “这是个骗子吧?”
  路人脚步不停,口中道:“别人五毛钱都不要的玩意儿,小小年纪做奸商!”
  小伙子有些着急,凶巴巴:“就是五块钱,我的报纸很好,值五块钱!”
  小傻子走哪儿去都是傻,言辞间透着傻气儿,一开口便暴露。
  沈琛眼神扫过报纸,看着她:“你的报纸被雨打湿了,还要卖五块钱?”
  “必须五块钱!”她顿了顿,卖个机灵:“您看着是个好人,不然十块钱也可以。”
  沈琛掏钱给她,被许多人摇头叹气,说他钱多没处儿花。
  他往前走。
  小傻子手心里兜着钱,木呆呆在原地站会儿,往左歪头,又往右,下秒钟再翻出一支玫瑰花来。
  “先生,先生,那个五块钱的先生!”
  她快步追上来,围巾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块秀气的鼻头。
  “再买个花吧?”
  刻意的粗声粗气:“二十块钱,你可以带回家送给家里的小姐。”
  ——然后你就会发现她不在家里,而是用着这新鲜的二十五块钱,坐在街边小店里吃饺子尝小酒。
  出人意料,沈琛回:“我家里没有小姐。”
  ???
  那我是谁??
  哼,男人出门在外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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