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凛郑而重之地正色回答:“祁总,我去查了很多资料,也到处寻访了不少高人,最后发现,我们的症状和中了一种古老的苗疆蛊毒类似。”
什么中蛊?
程梨完全没听懂。
枫凛的意思是,他中了什么蛊毒?而且他还说“我们的症状”,难道是说他和祁轼?
枫凛按照他的思路往下走,安抚祁轼:“祁总,我请这位吴大仙来,是想解决问题,一了百了,你放心,她跟我保证过,只解蛊,绝对不会伤害程梨一分一毫。”
祁轼冷笑一声,心想:想当着我的面动程梨,你也得有那种本事。
枫凛看看四周。
这是Bravo大堂,人来人往,虽然是角落,毕竟还是会让别人看见。
枫凛问:“祁总,咱们要不要去个没人的会议室?”
祁轼却并不在乎:“就在这儿吧。”
在祁轼的地盘上,枫凛无奈,只得示意那个“吴大仙”就在这儿作法。
看表情,吴大仙好像对这个非常临时的施法场所有点不满,然而大概枫凛钱给得足,也没多说什么,被人扶着,端端正正坐到了沙发上。
助手恭敬地在她面前摆了一茶几有的没的不知是什么法器,大仙点点头,把头顶的黑布头帕拉了拉,向下遮住眼睛。
拉了几声长声后,大仙浑身突然开始哆嗦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唠叨,又像是唱戏。
明明是坐着,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却在地上轮流拍个不停,好像在模拟走路。
这个程梨还真在网上见过。
程梨悄悄拉拉祁轼的袖子,小声探讨理论知识。
“这不是号称去地府上路时才这么干么?所以他们又不解蛊毒了?”
“去地府?”祁轼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幽冥殿要是靠她哆嗦两下就能随便去,季玄立刻就得把鬼君摩冥召上九重天谈谈心。”
又笑了一下:“季玄大概巴不得能抓住鬼君这种把柄。”
“为什么啊?”大仙还在哆嗦个不停,相比之下,程梨对九重天的八卦更有兴趣。
祁轼幸灾乐祸:“因为季玄他老婆和鬼君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一起喝酒吃肉那种,论先来后到,鬼君好像还更早一点。所以季玄一直和鬼君很不对付。”
两个人嘀嘀咕咕,大仙的两个助理已经相当不满,一眼又一眼地瞥这边。
程梨和祁轼只顾聊神仙的花边新闻,那边大仙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
程梨看明白了,她没表演去祁轼说的幽冥殿,而是坐着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
大仙现在像个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一口一口向上吹气,吹得黑布直往脑袋顶上飘,顺利地露出翻着的白眼。
程梨努力掐着大腿才能不笑出来。
枫凛倒是一脸郑重,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得好像在听汇报,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让程梨无比佩服。
大仙一阵大抖,一把扯下黑布,依旧翻着白眼,却伸出一根手指头,直直地指着程梨。
一大串话又急又快倒豆子一样倒出来,说的是方言,程梨完全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傻瓜也听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大仙的大妈助手们全都满脸鄙夷。
其中一个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花妖,到处害人。”
程梨再迟钝,现在也明白了,枫凛弄来这么个人,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程梨委屈了。
什么啊就平白无故把人叫下来骂一顿?
还花妖,还害人,怎么就害人了?害你了?
祁轼也蹙蹙眉头,手指微动。
下一秒,大仙的方言口水攻击戛然而至,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一阵猛咳。
然后世界就彻底安静了。
这次她连白眼都忘了装,一手按着咽喉,瞪着程梨,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哪里来的妖孽,敢暗算我们大仙?”两个助理蹦起来。
程梨当然知道是祁轼动的手脚,心想,你们对着九重天仙君叫妖孽,可见是有眼无珠,也没什么真本事嘛。
不过他们几个运道真好,要是提前两天来,撞到的是连了洛天侑红线那个版本的祁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仙老太太按着喉咙,迅速地对着助手们比了个手势。
两个助手二话不说,抄起放在旁边地上的罐子,塞子一拔,兜头就把里面的东西往程梨这边泼。
原本一直严肃地坐着的枫凛,看见她们真的要往程梨身上泼东西,大惊失色,火速起身挡在她们和程梨之间。
其实不用他挡,因为祁轼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中年女人手里的罐子连同她们带来的所有瓶瓶罐罐一起,全部像被引爆了一样炸开,碎片喷了一天一地。
不只是罐子,布袋们也飞了,竹筐们也倒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从里面乌央乌央地爬出来。
不是别的,都是些毒虫蛇蚁。
这些小动物的家没了,明显都挺愤怒,可惜周围好像被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冲不出去。
这道透明墙除了它们,还挡住了几个人类——大仙、她的两个助手,外加一个枫凛。
小不点们瞬间就爬了这几个人一身。
大仙不管喉咙了,火箭一样从沙发里蹦起来。
可是再快,毕竟没有愤怒的小动物们快,再说祁轼的墙连人带虫一起挡,谁也出不去。
老太太和两个中年女人专业养虫一百年,自己知道厉害,并不想和直接和这些东西做近距离亲密接触。
可惜虫虫们并不听她们的。
于是三个人一起嚎叫起来,有声的用声音嚎,没声的用口型嚎,十分热闹。
只有枫凛不嚎,默不作声地跳踢踏舞,一通狂甩。
没一会儿功夫,大仙的脸就让不知道什么虫子咬了,整个都肿起来,皱纹倒是立刻全没了,瞬间年轻了好几十岁。
程梨并不同情她:她们养这种毒东西,不知道本打算用来咬谁。
一个中年女人东撞西撞,撞不出去,脑子终于明白了,对着程梨双膝跪下,拼命磕头。
“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一不留神得罪了花仙娘娘,求花仙娘娘您饶命啊。”
程梨:“……”
她死活认准了程梨是花妖。
祁轼悠悠搭话:“花仙娘娘不要你们的命,你们就在里面玩半小时吧,玩够了再出来。”
拉住程梨的胳膊就走。
奇怪的是,这个角落闹成这样,大堂里的其他人如同没看见一样,走路的说笑的一如既往。
就连不远处站着的枫凛带来的秘书,都在百无聊赖地放空,对这边毫不知情。
不知道祁轼用了什么手段。
程梨被祁轼拉着,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一直没说话默默跳舞的枫凛突然出声叫她:“程梨!”
程梨回头看他。
枫凛身上已经不能看了,却定定地望着程梨,问:“程梨,你真的是花妖吗?是什么花?”
花妖?你还枫树妖呢。
程梨对他做了个鬼脸,根本不想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径自跟着祁轼上楼。
一上楼,程梨就趴在电脑前找东西,未果,又到处翻册子。
祁轼好奇:“你找什么呢?”
“找枫凛的名字。”程梨气呼呼,“我要给他连上一个特别凶的老婆,让他天天晚上端洗脚水,跪搓衣板。”
祁轼立刻紧张了。
枫凛的线,正明晃晃地缠在程梨的小木棍上。
小棍上的红线最近已经清掉不少,程梨的“梨”字都能看到一个头了。
第47章
“梨梨,也不用那么狠吧?我不是已经在他身上放了那么多虫子了?”
祁轼劝程梨。
程梨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手指头。
“你叫我‘梨梨’?祁轼,你哪根筋搭错了?咱俩现在没连红线吧?”
祁轼抿了抿下唇。
心里一急,不小心叫错了。
主要是这些天,叫梨梨的时候好像比叫程梨的时候还多,梨梨这两个字变得十分顺口。
祁轼不动声色地装没事:“我叫你什么了?没有啊。”
反正这里只有两个人,连个证人都没有。
他过于淡定,以至于程梨也开始困惑起来——难道是听错了?
可是就算不管称呼,祁轼也有点不对劲。
他向来睚眦必报,对有人敢欺负程梨的事,向来比程梨自己还上心,今天怎么突然宽宏大量起来?
祁轼看程梨一眼:“你还生气?不如这样,我干脆想办法搞掉他们枫氏重工,怎么样?”
搞掉枫家的枫氏重工?
程梨吓了一跳,火速声明:“不用不用,我现在忽然觉得一点都不气了!放那么多虫子咬他就挺好。”
枫凛再讨厌,也绝不能让枫家遇到麻烦,害到小烨。
祁轼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心想:就知道你舍不得你那个小枝小叶,一定会这么说。
祁轼轻松多了:“那好,下次再说。程梨,我马上有个会,结束后一起去吃饭。”
就打算走。
程梨点头答应,顺手又拿起架子上帝都的册子乱翻。
祁轼在门口停住,有点奇怪:“你又找什么?”
“我找找枫凛在哪啊。”程梨心不在焉地答。
抬头看一眼祁轼纠结的表情,立刻声明:“我已经不生气了,也不打算给他找个母老虎,就是单纯想看看而已。”
祁轼:“……”
玩了半天心思,白费了,她还真是执着。
祁轼又关上门,回来了。
“程梨,我想起还有一件好玩的事,从来没给你看过。”
程梨歪头看了看他,没有问“是什么好玩的事”,而是问:“咦?你不是要去开会吗?这件好玩的事很着急吗?”
祁轼默了默,只得答:“那个会不重要,我不在他们也能开,这件好玩的事我很想立刻给你看。”
虽然不明白,程梨还是乖乖点头。
祁轼立刻把手搭在她背后,推着她离开那些倒霉的姻缘册子,进了乾坤珠。
乾坤珠里,小楼依旧,祁轼看看屋里的陈设,问程梨:“你对这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
“不满意?没有啊。”程梨诚恳地说。
这里是程梨在无家可归的窘境中,忽然得到的小小世界,一人独享,舒适安静,程梨无比珍惜,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祁轼只能引导她:“这是一个古代风格的小楼,你会不会觉得没有现代的方便?”
程梨摇头:“没有。我觉得特别有意境,特别有韵味。”
祁轼无奈:“木床会不会太硬?圆凳要是有个靠背更好吧?”
程梨摇摇头:“都已经很好了。”
祁轼凝视着程梨,心底有点酸涩。
她性格随和,随遇而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居然一丝一毫抱怨都没有。
明明说把乾坤珠送给她了,这里面的一切她还都好好爱护着,一点都不乱动。
乖巧得让人心疼。
祁轼只好换个方式:“梨梨,那圆凳我坐着不太舒服,你觉不觉得,要是给我换把椅子会更好?”
“你!又叫我‘梨梨’!!”
程梨一把抓住祁轼的胳膊,一脸“我终于抓到你了”的开心。
祁轼无语了两秒,放低声音。
“我是叫梨梨了,怎么了?凭什么人人都能叫,你那个小枝小叶的能叫,连红线的什么奶狗变态的都能叫,只有我不能叫?凭什么?嗯?凭什么?”
他声音虽低,语气却凶巴巴的,有点吓人,程梨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也是,都这么熟了,凭什么不让他叫“梨梨”。
程梨眨眨眼,做了个请的的手势。
“行,祁总,您叫。您随意。”
祁轼不假装凶她了,目的达到,嘴角挑了一下:“梨梨,所以我的专属椅子?”
程梨赶紧说:“那我出去帮你搬张办公椅进来?”
“不用。”祁轼说,“你只要真诚地想,要是能给祁轼一把椅子就好了。”
这又是什么新玩法?程梨望着他,眨眨眼。
突然,桌子旁边,一把宽大舒适的黑色老板椅凭空冒出来,个头实在太大,立刻就把旁边放着的两个圆凳挤得乒乒乓乓倒在地上。
程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把突然出现的椅子。
这椅子和祁轼办公室里那把一模一样。
傻了几秒后,哐当一声,祁轼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突然掉到房间正中,吓了两个人一大跳。
幸好地方够大,还能摆得开。
祁轼忍住笑:“想让我搬过来和你住?这么贴心,先帮我放张床?”
“不是不是!”程梨拼命摇手,“我就是做个试验,随便瞎想的,看到你的椅子就想到你的床了。”
程梨诚恳地对床说,“你快消失吧。”
大床刷地一下就没了。
程梨舒了口气,然后问祁轼:“太可怕了,想什么有什么?”
那当然,祁轼心想,天帝为天后做的乾坤珠,用裂天弩才换来的宝物,当然不可能只是一池莲花一幢小楼。
本想等着她自己慢慢发现,比直接告诉她有意思多了,谁想到她住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丁点改改这里的想法都没有。
程梨突然灵机一动,满脸兴奋,“祁轼,那我是不是可以变出一大堆金银珠宝……”
“想得美。”祁轼打击她,“这里是给人住的,只有建筑家具装饰、花草虫鱼这些可以,而且外面的东西可以带进来,里面的却带不出去,你以前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