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桃夭虽然没去学堂,但家里都是读书的,也能说上一些,经过之前相处,对十里也逐渐放得开来,生怕两人丢下她,虽然害怕大牛,但还是坚持,“我、我也去!”
十里点点头,率先离开,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水牛旁边有人驱赶它犁地,周子风拉住想过去的十里蹲下,“阿姐,那人是村里的刘村长,最宝贝他家的牛,除了他,谁都不让碰。大强是他孙子都被他打屁股了,就因为他爬上了牛背,他肯定不会让你摸他的牛。阿姐,你先蹲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他,等他走了你再出来,牛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阿妹,我们走!”
“啊?我、我想跟着阿姐。”
“你不怕大牛用犄角撞你了吗?”
“我跟哥哥一起。”
十里大致明白周子风不让她出去,蹲在地上透过草叶看两人的背影,观察他们想做什么。
周子风拉着妹妹绕了个弯跑到刘村长旁边,颇为着急的喊了几句话,周桃夭在一旁点头。
只见刘村长将牛绳交给周子风,然后火急火燎离开了。
周子风冲十里这边招手,示意她过去。
十里看着不足一米四的周子风,向他竖起拇指,单冲这份心性来说,这只幼崽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周子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之前还见在埂上歇息,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影?”林秀媛嘀咕道,忽然看见两个孩子朝刘村长跑去,眯着眼瞧瞧,拉住从溪边钻出来的周中举,指着老水牛那边,“在那,牛旁边跟村长说话那两个。”
“阿拾呢?怎么没见她?”
两人快步靠近,稍微离近了便开始高声喊他们的名字,后来看见十里,也不那么着急了,不过却没有放弃将他们带回去。
“阿姐,大牛就交给你了,你赶紧看,赶紧摸,能骑上它的背最好,回去告诉我是什么感觉,爹娘那边我拖着。”周子风听到两人呼喊,嘱咐完十里,拉着周桃夭迎上去。
十里看着周子风对两人说了两三句,然后周中举和林秀媛冲她笑了笑,就带两个孩子回去了,再一次感觉到语言不通的不便。
刚刚究竟发生什么?算了,反正主要目的是看牛。
十里先是感受了牛皮的硬度,然后开始测量它的体积、身高、腰围、体长。
测脚长时,因牛的四只蹄子埋在泥里不好测,不同重量的物体在泥里下陷的深度不同,所以,十里准备用手去摸,蹲下将手伸过去,还没摸上,大牛忽然抬腿踩向她。
十里当即抓住它的脚,起身将牛撂倒在地的同时往一旁跳去,泥水四溅,即便是她躲得快,衣服上还是沾了些。
刘村长跑回去发现房子没着火,又急匆匆跑回来,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围着他的牛,边跑边大喊,“偷牛贼,你放开我的牛!”
牛倒下的瞬间,刘村长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我的牛!”
十里捕捉到这声音,往那看了一眼,毫不犹豫转身极速狂奔,是它先动的脚!
第十五章
为了不拖累战友,十里很明智的没有往周子风他们那跑,按着来时的路一溜烟跑回家。
十里打算换一身衣服,再换个发型乔装一下,当时牛主人离她有一段距离,她昨天刚来,这个没有电子设备的时代,应当是看不清她是谁。
沈春花跟管家去镇上了,家里没有人,门锁着进不去,十里不可能选择破门而入,土墙只有一人高,完全可以翻过去。
“奶奶,有小偷要翻墙进子风家里偷东西了!”
十里双手攀在墙上,转头看去,一小孩躲在家门口,探出一个头盯着她。没有过多停留,用力一撑,整个人凌空翻进院子。
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奶奶,那个小偷好厉害,会飞檐走壁!”
等她换完衣服再翻墙出来,墙外站着一排的人。
刚刚那小孩、昨天的老妇人,还有他们来时跟老妇人说话的女人,以及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大铁锤,十里多看了两眼。
铁匠娘子看是十里,松口气,拍了拍一旁的铁匠,“相公,把锤子收起来,这是春花婶子的外孙女,怕是没带钥匙才翻的墙。”
“哦,不是偷,那我们回去吧。”铁匠夫妻二人本来在锻造房中,三福来拍门说沈春花家里进贼,放下手里的活就出来了,此时没事,自然得回去工作。
刘二丫将三福拨到自己面前,笑道:“三福,这是你沈奶奶的外孙女,是子风的阿姐,也就是你的阿姐,快叫人。”
三福往后仰头看他奶奶,“子风的阿姐?子风什么时候有阿姐了,不是只有桃夭妹妹吗?”
“昨天刚来的,快喊。”
“哦,可她是子风的阿姐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喊?”
刘二丫有些恨铁不成钢,对十里尬笑道:“三福还小,怕生,他平常跟子风关系最好,阿拾你可要多照顾照顾他。”
十里记得昨日她跟沈春花为了五两银子起争执,她外祖母没要回来,于是伸出手道:“五两,还我。”
刘二丫顿时将三福遮在身后,上下打量十里,嫌弃道:“你一个城里来的千金小姐,什么金山银山没见过,天天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的,还跟我一老太婆问银子?那钱是你们给我的,现在又反悔要回去,就你这做派还说是京都来的,我看啊,八成你爹嫌弃你脑子不灵光,甩包袱给沈春花家,让她养你。三福,走,我们回去,你以后别跟她一起玩。”
“哦。”
虽然十里对自己的力道很有信心,但还是担心一不小心摔死了那只牛,急着赶回去,也没再理她。
到地里时,牛和牛主人都不见了。十里凑到周子风面前问:“大牛呢?”
“被村长带走了。”周子风拉着她悄悄躲到一旁,低声问道:“大牛是不是你给推倒的?”
“嗯?”
周子风又说了一遍,边比划:“大牛,倒地上,是不是你干的?”
十里点头,又补了一句,“他踢我。”
“阿姐,你真厉害,连牛都能扳倒!”周子风得到确认,很是兴奋。
“大牛,怎么样?”
“没事,好着呢。村长抱着牛哭喊的时候,我爹娘听到跑上去看时,牛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我怕村长怪我骗他房子着火,偷偷躲到一边看的。”
“子风,你们蹲在那干嘛?”
“诶,马上就来!”周子风高声应道,接着又叮嘱十里,“阿姐,我爹娘要是问你牛的事,你就装作听不懂,摇头便是。摇头,听明白吗?”
“明白。”
傍晚,沈春花和管家坐着驴车拉了一车东西回来。
管家欲将周秀才在镇里的房子买回来,被沈春花阻止了。
沈春花说,只有房子没了,才能让周中举铭记这个教训,时刻督促他用功,不要走他爹的老路。
管家沉默,对将军这个岳母有些敬佩起来。
两人正聊着,同样回家的王媳妇看见车上堆满车的东西,不由问道:“婶子,你上镇里置办这些东西作甚?”
“我外孙女来了,买给她装置房间呢。”提起十里,沈春花满脸笑意。
管家停住车,方便两人交谈。
王媳妇仔细看了看布料和桌椅木材,诧异不已,“婶子,您对你这外孙女可真好,这怕是镇里最好的一批了吧,得花多少钱啊?”
“我外孙女好不容易来一次,钱不钱的,不重要,我还怕这东西不够好,磨着她,毕竟是在京都那样富贵的地方长大的。”
“呀!婶子,您外孙女打京都来的?”王媳妇着实被惊着了。
“是啊,我外孙女她爹你还记得不,他早年当上了将军,定居在京里,最近阿拾说想我,才将孩子送来的。”
王媳妇面色有些怪异,“婶子说话是越来越有趣了,我赶着回家,再聊啊。”
“嗯,路上看着点路,别摔了。”沈春花说完,得意的笑了笑,驴车又开始走动。
王媳妇路上忍不住嘀咕,“这么好的布料还怕磨着,水哥的官当的是有多大,才能养出那样娇贵的人,如果当初……”
刘二丫等驴车走出一段路之后才往王媳妇身边凑,“王家媳妇,瞧见没?”
“啊?刘婶子,怎么了?瞧见什么?”
刘二丫挽着她的手,倾头靠近她耳边,小声道:“就车上那些东西,那少说也得个十来两,就从没见她这么舍得过。她外孙女叫阿拾,我见过两次,昨天还是我领他们来村里。那闺女整个人傻愣傻愣的,说话总是一字一顿,就没连起来过。还有,在镇上我给我孙女买胭脂的时候,碰见那赶车的打听春花家,那闺女就在一旁玩胭脂盒,打开盒子,伸手沾了胭脂就往嘴里放!”
王媳妇又是一惊,“还有这事,那这闺女岂不是个傻子?”
“也不一定,她外孙女那双眼睛亮着呢,没半点傻样。”
“可吃胭脂这事那三岁小孩才干得出来,我没算错的话,她外孙女应该有十三了吧?”
刘二丫点头,“可不是,所以我担心春花她被骗了,什么女婿在京里当大官,要是真当大官了,周秀才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他搭把援手。要我说,春花女儿都死了十一年,他女婿就算是当了官,也肯定再娶了妻。这个女儿十有八.九是被他抛弃,当包袱甩给春花。”
“啊!那春花婶子用银子这么供着她,岂不是要拖垮那一家子?”
“我也就这么说说,也许春花乐意供着她外孙女也不一定,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真相。”刘二丫状似随口一说,打住话题,“王家媳妇,你家到了,我就先走了。”
“刘婶子慢走,春花婶子那我会想办法告诉她的,她这两年好不容易才过得好些,可再经不起打击了。”
“那你可别自己去说,就春花那护犊样,你要是说她外孙女是傻子,指不定拿扫把赶你出来。”
“好,谢谢婶子提醒,婶子慢走。”王媳妇正打算进院子,又喊住刘二丫,“婶子,你家离春花婶子家近,你看看能不能隐晦的提醒一下春花婶子。”
刘二丫好像没有听见,脚步未停,直往前走。
王媳妇关上院门冷笑一声:老虔婆,想算计她?也不看看自己脸上有多少道沟。
不就是想让全村人知道沈春花家里那个京都里来的外孙女是个傻子,又怕她女婿真的是大官而且在意她,知道她诋毁他女儿后报复她嘛。自己跟沈春花不对付,拉她做替死鬼,倒是打得好算盘。
第十六章
管家从沈春花那知道周中举明日就要去学堂上职后,吃过晚饭,便找了他谈十里入学的事。
“小姐因事故失忆,如同新生,一切得从头学起,好在之前学过一次,想再捡起来应该不难,这些日子我一直断断续续教小姐认一些字,基本上学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舅爷,你看能不能送小姐跟子风少爷一起去学堂读几个月书?”
周中举有些犹豫,“学堂从未有女子涉足,怕是不妥。”
“如若是因为男女大防,大可不必,小姐读蒙学班,与之相处的大约都是些五六岁的孩子,还是说学堂明确规定了女子不能入学?”
“这倒没有。”周中举掂量着话语,尽量让他说出来的话不遭人反感,“去学堂读书的孩子,大都是存了考取功名的心,只是为了识字,除了家里有闲钱的,没几个会浪费这个银子,更别说送女儿家去学。若阿拾只是为了识字,与人沟通,在家中学也是一样,我娘能教些简单的字词,我每月有两日沐休时间,到时也会教她。”
管家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假咳两声,有些不大好意思,“舅爷,将军不缺银子。小姐在京中也入过学堂,没道理来这因为银子一事就不学了,我们又不缺银子,您说是吧?”
“这……也罢,明日我且问问。”
“我听老夫人说是邻近的三个村一起出资在隔壁云下村建的学堂,明日我送舅爷和子风少爷去,顺带看看那学堂建构得如何。若是较为简陋,我还可着手规划一下整修事宜。”
“……也可。”
从地里回来,子风带着十里去了村长家,欲同他道歉,没遇着人,于是托在家的铁柱她娘陈连音转告。
刘村长夜深了才回的家,陈连音见着他,将周子风连同一个姑娘来为牛的事情道歉说了。刘村长听完,肚里憋着的那团火重新涌出,拿起靠在门边平常用来抽孩子的棍子,气势汹汹冲到沈春花家。
陈连音叫了两声没喊回来,只得让铁柱去找他奶奶,自己跟在后头,虽做不了什么,但打起来好歹能拦一拦。
“沈春花,你给我开门!”
“就来!”林秀媛正收拾碗筷,门被敲得嘭嘭作响,听声音是刘村长,擦了擦手,前去开门,“村长,有什么事吗?”
“秀媛,谁啊?”沈春花也从屋里出来,看见村长那架势,颇为担忧道,“村长,你拿着棍子干嘛?铁柱又气着你了?他没来找子风,不在这,三福平时不也跟他玩得挺好,你上刘二丫家找找。下手轻点,打坏了折腾难过的也是你自己。”
“我家铁柱没犯事,犯事的是周子风,你叫他出来!”刘村长正在气头,说话语气很冲。
沈春花没理,反问道:“子风他犯什么事了,你说,要是真是他不对,我亲自抽他。”
“撒谎骗我说我家房子着火,害得我家的牛差点被偷牛贼偷走……”刘村长蓦地看到靠在厨房门口看戏的十里,怒喊,“偷牛贼!”
喊完举着棍子就要冲进去打人,他儿媳妇陈连英急忙上前拉住,沈春花和林秀媛也挡着他,不让他进。
十里再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不由站直身体,完,被认出来了。
里屋谈话的两人听到动静,也走到院中,周中举见是刘村长,上前道:“村长,你这话是何意?”
周子风和周桃夭躲在屋里,扒着窗户看外头。
刘村长指着站那的十里,“你问她,好好问问她今天是不是想偷我的牛,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我的牛现在还指不定在哪!还有周子风,这事他也有份!你是村里唯二的秀才,我信你做不出指使孩子干偷牛这种肮脏事。他们绝对是因为没钱使了所以将注意打到我家牛身上,你让我揍他们一顿,给他们一个教训这事就算过去。”
说十里偷东西,沈春花第一个不答应,“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脑子坏了吧?我外孙女怎么可能会去偷你家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