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莞尔,抬眸打量了阿瑶片刻,忽然抬手比划了她一番,纳闷道:“话说,这小丫头模样生得还挺标志的。以前穿得跟个侍卫似的,今日如此打扮,我初时险些没认出来,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第22章 可我没话同你说
阿瑶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很快又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应付在吃东西上。
赵泠笑了笑,没应声,从袖间取出两个荷包出来,略羞赧道:“表姐,今日是你生辰,我知你素来见惯了好东西,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才好。你是知道我的,一向手笨,就绣了这两个荷包,你一个,我也一个,你莫嫌弃啊!”
“你亲手绣的,我怎么可能嫌弃?快拿来我瞧瞧!”
萧瑜跟对待宝贝似的,将两个荷包捧在手心里。荷包|皮上绣着牡丹,下面还缀着碧色的穗子。虽说针脚略显粗糙,可不难发现,赵泠的确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当即就连声赞道:“太好看了!我特别喜欢,谢谢表妹,我一定日日都戴在身上!”
说着,就将腰上挂的蜀锦绣的荷包解开,随手丢到了一旁。将赵泠送的仔细系在了腰间。
赵泠暗松口气,此前还担心萧瑜会嫌弃。像她们这种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郡主,好东西见得可太过了。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看着也不稀奇,反而是这种自己亲力亲为绣的东西,更加难能可贵。
此前赵泠过生辰,萧瑜就亲手绣了方手帕,据说绣了好几个晚上,手指头上戳了十几个洞,可把纪王爷,纪王妃,还有府上那几个哥哥心疼坏了。
甚至还说,此前从未见过萧瑜绣过东西。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满的酸意。
“泠泠,说起来真的对不住你。”
萧瑜神色忽然黯然下来,伸手攥着赵泠的手,“让你下嫁给谢明仪,实在太委屈你了。你也别怪我父王和母妃,他们也都帮着去求了,可是圣意已决,实在是没有办法。”
赵泠暗暗叹了口气,怎么会不知道纪王府待她很好。可正同萧瑜所言,圣意已决,谁敢驳了皇上的颜面?就如同当年谢家获罪一般,无法挽回了。
不过好在她在谢家也没吃过什么亏,再等些时日,定要同谢明仪和离。
“我没事,表姐不必担心我的,我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又是皇帝赐婚,谢明仪若是胆敢不敬我,那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萧瑜叹气:“话虽如此说,可我还是很担心你。我们家表妹生得这番容貌,怎么好嫁给谢明仪那个疯子?”
她不好问赵泠是否同谢明仪有了肌肤之亲,只得委婉着说,“你也莫怕,凡事都有表姐帮衬着你。我好几个哥哥呢,总有一个能治住他的。”
话到此处,她又神神秘秘道:“我偷偷告诉你,今个九王也会过来,那赵玉致也早就来了,说什么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客房休息。我猜她就是怕我跟你对付她,所以躲起来了。不过你放心,有九王的地方,哪里能没她赵玉致,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赵泠愣了愣,抬眼看她:“表姐,你想做什么?今个可是你的生辰宴,你可不能胡来。”
“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做胡来,”萧瑜露出一口编贝般的牙齿,轻轻掐着赵泠的脸,“没什么比帮你出气更重要的了,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谁料阿瑶一眼瞥见,以为萧瑜要对赵泠动手,当即糖蒸酥酪也不吃了,一把攥住了萧瑜的手腕。
萧瑜嘶了一声:“啊,疼,疼,快松手!”
赵泠吓了一大跳,赶紧唤了声“阿瑶”,然后将两人分开。她知晓阿瑶不是故意的,遂不忍心责骂她,于是同萧瑜道:“对不起,表姐,她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萧瑜对待赵泠一向没有脾气,又爱屋及乌,待阿瑶也多了几分耐心,揉着发红的手腕苦笑:“算了,算了,没什么。也怪我,不该掐你脸的,这丫头手劲儿忒大了。”
赵泠满脸歉意,转脸要让阿瑶道歉,可见她一副懵懂痴傻的憨样,到嘴的话也说不出口。
阿瑶比划道:“谁也不能欺负郡主。”
萧瑜不解其意,问赵泠:“她什么意思?这该不会是骂我罢?”
她又推了芙蓉糕过去,冲阿瑶道,“你忠心护主,这点我喜,以后还得这么护住你们家的郡主,不可让谢明仪伤她半分。谢明仪要是敢像我刚才那么碰她,你就拿刀砍死他,出了事我担着。来,这个给你吃。”
阿瑶不接,把头转到了一旁,想了想,又比划道:“谢明仪要是敢动郡主,我就杀了他。”
恰好有个丫鬟进来,对着二人行礼道:“郡主,九王殿下过来了。此刻正在凉亭,武陵侯府的赵姑娘也在。另外还有别的几位姑娘。”
萧瑜对着赵泠笑了一下,意思是“看吧,我说的没错”,这便拉起赵泠道:“走,咱们也去会一会赵大姑娘。”
“我就不去了罢,看着她烦。”
赵泠兴致缺缺,实在不想多看赵玉致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推辞道:“如若不然,我同阿瑶在别处逛逛,表姐自己去吧。”
萧瑜嗔道:“那多没意思啊,你又没做错事,躲她做什么?正好九王也在,他一向最偏宠你了。你信不信,你若不去,赵玉致都能挂在九王身上!”
赵泠心里一个咯噔,还未多言,立马就被萧瑜拉着出了小楼,一阵穿花拂堂,隔着一汪莲花池,果见凉亭里人影憧憧。萧瑜对着身后的侍女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看看,我就说吧,光天化日之下,几个人在凉亭里坐着,指不定在聊什么呢,你且等着,看我眼色行事。”
说完,提着裙子就走了出去,赵泠生怕萧瑜闯祸,正要拦一拦,结果萧瑜脚下溜得极快,凉亭中的几人立马便站了起来,赵玉致的身形在几位姑娘中最为惹眼。
她实在没兴致同赵玉致虚以委蛇,衣袖就被拽了一下,阿瑶比划道:“郡主,我肚子疼,想先去趟茅房。”
赵泠一听便猜她是吃太多甜食了,遂要一同离开,可阿瑶动作更快,脚尖一点湖面,几个瞬息间便飞掠而去。如此,她更没有继续待下来的意思,可又不好连招呼都不打地离开。
正迟疑间,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踏碎枯叶的声响,猛然一回头,入目便是沈非离。
“郡主怎么一个人在这?明仪呢?”
赵泠微微蹙眉,原先便同沈小公爷没什么交集,更何况他是谢明仪的表哥,还是知己好友,因此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冷淡道:“我如何知晓?今日乃常宁郡主生辰,后院多是女眷,沈小公爷还是去前厅为好,免得让人误会。”
说完,抬腿便走,沈非离用折扇拦了她一下,微微笑着:“郡主别急,在下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同郡主说。”
赵泠脚下一顿,偏头瞧他:“可我没有话要同你说。”
“郡主此前是不是去过颍州?”
沈小公爷倒是挺直爽,直接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家表弟少年时在颍州巧遇一女子,当时她女扮男装,性子甚讨人喜欢。同明仪有过命的交情。我怀疑这个人是郡主。”
赵泠道:“没去过,不知道,告辞。”
第23章 闹了个乌龙
她抬腿就走,压根没有兴趣听谢明仪的过去,沈非离这下便不再阻拦了,遥遥喊道:“赵知臣!”
他当年虽未同谢明仪,萧子安一同去颍州,可多少听说过“赵知臣”的大名,一直以来都很怀疑此人的真实身份。因谢明仪同赵家的恩怨,遂一直以来心怀芥蒂,查也不查,问也不问。
也是那日在酒楼,惊鸿一瞥,发现赵泠同赵玉致模样相似,因此才想试探一二。
可赵泠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一步都不曾停过,仿佛没听见似的。沈非离蹙眉,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那厢萧瑜连呛了赵玉致好几句,将人逼得眼眶通红,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模样,其余官家小姐皆知常宁郡主素来娇纵,且不说纪王爷和纪王妃特别护短,她上头还有好几个亲哥哥偏袒。哪里敢多言,纷纷默默退后。
萧子安原本就不喜赵玉致,自然没有帮她说话的道理,余光一瞥,忽见一道绀青色的身影从花溪处走过,眼睛一亮,立马就走了过去。
赵泠烦死谢明仪一干人等,冷不丁地眼前一黑,抬眼却见来人是表哥萧子安,遂往他身后躲了一下,低声道:“表哥,沈小公爷老是跟着我,还跟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帮我赶走他。”
萧子安一听,赶紧将人护在身后,抬眼果见沈非离从后面转了过来,当下眸色一沉:“表哥,你跟阿泠说了什么?”
沈非离拢起折扇,微微一笑,他模样生得不错,为人也风流,虽不孟浪,但也是世家贵公子的派头,慢条斯理道:“不做什么。我只不过是问了元嘉郡主几个问题而已。”
顿了顿,他又意有所指道:“谢家当初定居在通州,明仪自幼出门游学,此前同你倒是很生份。听说多年前,你俩在颍州宁远书院,皆是化名,竟然谁也认不出谁,倒是好生阴差阳错。”
萧子安不愿多提当年的事情,下意识地望了赵泠一眼,见她抿着唇,心尖一颤,沉声道:“这么久的事了,还提做什么?谢明仪与我早就割袍断义,莫再提什么旧情!”
说完,隔着一层布料拉过赵泠的手腕就要走,才走几步,忽听一声尖叫,随后就是两道落水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郡主和赵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赵泠一听,当即把手抽了回来,提着裙子就往莲花池边奔去,果见萧瑜在水里扑腾。岸上聚了不少人。
眼看着萧瑜连头都没在水中了,心里一急,根本顾不上什么了,纵身就要跳下去救人,萧子安一把将人拉住。
“阿泠!你不能跳!”
“可是表姐在水里!”赵泠急道:“来人啊,快来人,先救郡主,快!”
岸上皆是大喊着救郡主,极少有人喊救赵玉致的,以话传话,很快就传入了纪王妃的耳朵里。一问是哪个郡主,结果下人也说不清楚,被逼问急了,才道是元嘉郡主。
沈非离余光一瞥,忽见对岸人窝里一道月牙白的身影飘过,他正要开口喊人,哪知谢明仪已经纵身跳下了荷花塘。
待赵泠几人赶到对岸时,两个人已经被救了上来,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谢明仪竟然救的是萧瑜……
“阿泠!呜呜呜!”
萧瑜被救上来后,浑身湿漉漉的,在场还有不少外男,赵泠脸色一沉,一把扯了丫鬟手里的毯子往她身上一裹,将人抱在怀里后,大声斥责道:“怎么照顾郡主的?青天白日竟让她落了水!非礼勿视,所有外男都转过身去!”
谢明仪站在一旁,脸色也极黑,目光从赵玉致身上飘过,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只听说“郡主落水了”。并未听见“赵姑娘落水了”,当时以为是赵泠,立马跳下去救人了,谁知此郡主非彼郡主。当场闹了个乌龙。
想了想,见赵玉致实在狼狈可怜,遂要脱了衣裳递给赵玉致,沈非离从旁推了他一把,不偏不倚将人推到了赵泠的面前。
谢明仪捧着衣服站在她的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赵泠直接无视了他,语气不善道:“不说的话,通通受罚!”
众人惊于威慑,立马有个丫鬟跪地,战战兢兢道:“回元嘉郡主的话,当时常宁郡主同赵姑娘起了争执,不知道怎么的,双双跌了下去。”
赵泠脸色不善,正好纪王妃也到了,遂同丫鬟们将萧瑜送了回去,路过谢明仪时,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谢明仪攥紧了衣裳,转头剜了沈非离一眼,正要去探望赵玉致,手臂一沉就被人压住了。
“哎呀,我头晕,好晕,明仪,快扶我一把!”沈非离几乎挂在他身上,死死将人拦住,“明仪,我晕水,这池塘水太深了。”
谢明仪恼道:“你晕什么水?你又不曾跳水救人!”
沈非离哂笑,见赵玉致被人扶走了,这才松开手道:“好了,又不晕了。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待谢明仪走后,他见萧子安还在,遂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子安,你们瞒得住明仪,可瞒不住我。就赵玉致那弱柳扶风样,怎么有胆子女扮男装混到宁远书院的。老实说了吧,明仪爱慕过的姑娘,到底是不是赵泠?”
萧子安神色冷冽,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都同你没关系。赵家同谢家的恩怨,你又不是不知。你觉得阿泠和谢明仪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怎知不会有好结果?”沈非离微微一笑,“明仪是个很长情的人。”
“那我倒是没看出来,”萧子安眼中流露出杀意,语气冰冷,“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这次从西境回来,决计不会再放过谢明仪。”
沈非离敛眸,有些不解:“子安,你的母亲和明仪的母亲,可是义姐妹。你和他都是我的表弟,我真不希望你们两个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不必为难,你护着他,我护着阿泠。”
萧瑜此番落水受了不小的惊吓,纪王妃原先就不喜王氏和赵玉致,听闻婢女的回话,当场就发了一通火气,谁的颜面也不给,直接将人赶出了王府。
纪王爷听闻了消息,赶紧过来瞧了一趟,萧瑜窝在纪王妃怀里就哭,大诉了一通苦水。气得纪王爷立马去武陵侯府闹了。
末了,萧瑜才擦了擦眼泪同赵泠道:“阿泠,说起来谢明仪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外界还传什么,他爱慕赵玉致,谁曾想直接跳水救了我。可见他的喜欢也只是嘴上说说,你以后可别让他骗了!”
赵泠应了一声,此前她还以为谢明仪虽然卑鄙无耻,但好歹还算个男人。可现在一看,根本就不是个东西,连爱慕的姑娘都不救,简直畜牲。
明面上却道:“对不住表姐,因为我的事情,搅和了你的生辰宴……”
萧瑜赶紧捂住她的嘴,抬了抬下巴,示意纪王妃在外间,待人走了,这才道:“可不许这么说的,我母妃最是护短,若是听了你这话,少不得就怪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