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住赵泠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细语道:“阿泠,我早便试探过子安了,他心里一直有你。待你同谢明仪和离,我就央求父王母妃帮你们说一嘴。你若是嫁给了子安,他一定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爱,比那个谢明仪好多了。再说了,你若不喜欢子安,那朝廷中还有那么多新贵呢,慢慢挑,总有一个能入你眼的。”
赵泠抿唇,不知如何回话才好。她待萧子安的感情很模糊,始终隔着一层纱,也说不上来喜不喜欢。于是便道:“我是一定会和离的,至于表哥……”
她迟疑了片刻,“齐贵妃一向不喜欢我。”
“你管她喜不喜欢你,子安喜欢你,那不就成了?”
萧瑜从旁撺掇,跟个老妈妈似的,苦口婆心道:“反正亲一成,你又不跟齐贵妃过日子,管她什么脸色。太后那么宠爱你,你还怕有人敢怠慢你?况且子安就差把心剖给你了,怎么可能不护你?”
赵泠无言以对,心里微微有些苦涩。若是晋阳长公主还在世,她哪里用得着受此番磋磨。往后只当是运气不好,被条疯狗咬了一口。
她必然要宰了这条狗,炖锅肉汤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如果是女主和女配同时落水,男主不管女主,而是跑去救女配,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索性就两个女配落水,男主救了女主的友军。
但女主不承他这个情。
第24章 往伤口上撒盐
待从纪王府出来,府门前早早就候着谢府的马车,流火跳下马车,行礼道:“见过郡主,小人奉大人之命,请郡主回府。”
阿瑶认得这个流火,上回从背后偷袭她,眼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立马就要过招,流火往后跳开几步,笑道:“小姑奶奶,这里可是在外面,你不能胡来啊!”
“阿瑶,住手。”赵泠出声制止,抬眼逡巡一遭,没见到此前坐的马车,眉头微微蹙起。
流火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着急送赵姑娘回府,遂借用了郡主的马车,又恐郡主回不去,所以……”
原来如此,为了心上人,竟然借用了她的马车,还真把她当个活菩萨了,赵泠当即就沉了脸色,刚好萧子安同沈非离一前一后从王府出来。
萧子安道:“阿泠,怎么回事?”
赵泠道:“我的马车被人偷了。”
“郡……郡主,不是偷啊,借用,借用。”流火压低声音同沈非离解释了一遍。
沈非离听得头疼,心道:谢明仪还真是胆大包天。
遂打着圆场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为了这个。郡主若不喜欢这辆马车,那便坐宁国公府的马车罢。”
“不必。”萧子安直接替赵泠拒绝,转身指了指另外一辆道:“阿泠,你们同我坐一辆罢。”
赵泠正要点头,沈非离拦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怎么说郡主现如今也是明仪的夫人,传扬出去不合规矩。”
“自家表哥,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萧子安呛了他一句,亲自掀开车帘,温声细语道:“来,阿泠。”
沈非离也去掀宁国公府的马车车帘,苦笑着道:“郡主还是坐这辆罢。”
赵泠微垂着眸,不想再过多的纠缠。提着裙子才要踏上马车,忽听一声马蹄声,众人一惊,纷纷望去,就见谢明仪去而复返,骑着一匹白马。
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在了马背上。谢明仪道:“不必麻烦各位了,我这便将郡主接回去了。”
阿瑶气得跺脚,流火死死拦着不让她动,沈非离拽着萧子安,低声道:“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莫掺合,传扬出去,旁人该说你妄想元嘉郡主了!”
“滚开!”
萧子安脖颈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被一拖一拽之下,谢明仪已经带着人骑马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头。
“你放开我!”
赵泠满脸怒气,使劲挣扎了几下,硬是没从谢明仪怀里挣脱出来,这个疯子在大街上公然纵马,一路疾行,不知撞倒了多少人的摊子,可却毫不收敛,一鼓作气将人带出了城门。
直到天色微昏,才停在一座破庙前。
赵泠脱离了控制,立马翻身下马狂跑,谢明仪从后面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郡主,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放开!”
“那这个是什么?你可否解释清楚?”
谢明仪自袖中滑落出一只荷包,沉着脸道:“这个为何在你手里?”
赵泠定睛一看,却是阿瑶的那只荷包,当即怒道:“你无耻!你竟敢翻我的东西,快还我!这可是阿瑶最宝贝的东西了!”
“你说是阿瑶的?那个哑巴?”
谢明仪牢牢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几乎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阿瑶本名叫什么,她今年多大,父母是谁,可有兄弟姐妹?”
“跟你不相干,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定然杀了你!”
“她是我妹妹!!!怎么跟我不相干?”
谢明仪眼眶通红,攥着那只荷包,不知是气愤还是高兴,连指尖都抓得泛白,“你要和离是么,本官答应了。但你得告诉我,当年到底是在何处找到她的?她的身边还有谁?”
赵泠愣住,早先时候的确听说谢明仪还有个妹妹,可不该死在当年的雪崩里了?怎么会是阿瑶?
“郡主,你若想重获自由,必不能在此事上撒谎。”
谢明仪松开了手,举着那荷包,“这是我妹妹出生时,我娘一针一线给她绣的,虽然磨损了许多,但我依旧记得。还请郡主如实相告,谢某感激不尽。”
赵泠道:“算了吧,赵谢两家的恩怨颇深,你恨我,我也恨你。说什么感激不尽这种虚伪客套的话,我都不信。”
她揉了揉手腕,缓缓道:“实不相瞒。我真不记得当年打哪儿捡到她的。我只记得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官道上积雪很深。表哥带着我回京,走路上就遇见了阿瑶。她当时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穿得破破烂烂,我见她可怜,顺手救了。”
“后来呢?”谢明仪见她坐在树桩上,不由自主地半蹲下来,昂着脸看她。
“后来……她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可怜她,找了很多大夫给她医治。好不容易把她救醒了,结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话,还……”
赵泠抿了抿唇,又接着道:“大夫说,她烧坏了脑子,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至于不会说话,则是在雪地里冻得时间太长了,稍微晚一步,人就不行了。这荷包是她当时攥在手里的,大婚那日,她为了我跑去刺杀你,就把这荷包留给了我。”
谢明仪听完,沉默了。他攥紧了荷包,眼眶通红。若阿瑶真的是他妹妹,那从今往后他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可若是如此,他此前软|禁阿瑶,还同她动手,甚至一口一声“哑巴”。现如今都是戳他心窝的利剑。
虽未见血,可早就断骨锉筋了。
许久他才低声道:“她极有可能是我的妹妹,郡主把她还给我吧,我会同郡主和离,此后也不会再找郡主的麻烦。”
“你不找我麻烦,回头去寻武陵侯府的麻烦,一大家子人又哭又闹地过来找我,四舍五入,还不是我的麻烦?”
赵泠蹙眉,很直白地说:“还有,阿瑶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你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她……她讨厌我?”
“是啊,你不知道么?”赵泠往他伤口上撒盐,“你说气不气,阿瑶偏偏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第25章 跟谁不会骑马似的
赵泠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尘,叹了口气,“老天爷还真是爱作弄人,这便是阴差阳错。我也不同你虚以委蛇,老实说,你恨我爹,我也恨你爹。你只知你谢家遭了大罪,可不知往后几年,我爹都是怎么活的。”
她眼眶微涩,回忆起当初赵崇简死前场景,当时他已经形容枯槁,奄奄一息了,攥着她的手,沙哑着声儿道:“阿泠,我同谢拂同朝为官,交情甚笃,绝不是外人说的那样背信弃义。爹是无辜的,爹是无辜的啊!”
如今想来,当年之事疑点重重,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谢明仪沉默未言,一时心头感慨良多,似乎也没料到赵泠还是个实诚人,就这么宣之于口。
简单来说,可不就是那一句:“你恨我爹,我也恨你爹。”
明明是朝廷党争,两方都是牺牲品,可到了最后,只有皇帝坐收渔翁之利,看着两家自相残杀。看着昔日宁国公府,长公主府,谢家乃至于武陵侯府,成了一盘散沙。
同样都是丧父丧母,赵泠活得像个太阳,可谢明仪却藏在阴暗中,当个搅弄风云的权臣。
“就这样吧,赵泠,你我莫再纠缠下去了,和离罢。”
谢明仪捏着绞痛的额角,“但你必须把阿瑶还给我,她是谢家的人,怎可待在你身边为奴为婢。”
“那万一她不是你妹妹呢?你想如何,杀了她?”赵泠皱眉,为难道:“她不能受刺激,否则脾气一上来,我也管不住她。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谢明仪自然是没忘,因此才更加头痛。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姑且认为她是谢明玉,还未来得及抱头痛哭,竟然恨上他了,几次三番刀刃相见。实在让人心寒。
可他又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妹妹,在仇家女儿身边为奴为婢,即便赵泠当年出手相助,是个救命恩情,可同上一辈的恩怨相比。这点情分实在是无关紧要。
于是,他偏头痛似的,捏着绞痛的额角,袖口处的青竹纹路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动。早些时候跳下池塘救人,弄湿了衣裳,亲自送赵玉致回府后,便回了谢府换衣服,正好碰上隽娘翻出了那枚荷包。因此,发梢还微微湿着。
天色渐昏,晚风一吹,多少有些凉意,周围又荒凉,离官道颇近,两边野草疯长,实在是萧瑟。赵泠坐在树桩上,双手发寒,忍不住搓了搓。
她体虚,受不得半点寒气,初时还能忍,久了骨头闷闷的疼,但她也不说,缓了缓,才同谢明仪道:“你看,咱们两个也不一定见面就要吵架,先冷静冷静,我跟你分析一下。”
谢明仪道:“谁想跟你吵架。”他说了这句,抬眸望她,见她唇角发白,忽然想起大夫说,郡主见不得风的,于是下意识要脱了衣服给她穿。
赵泠却已经缓缓道来:“首先,阿瑶到底是不是谢明玉,这一点有待考究。若她是,那我肯定尊重她的意见,她要认祖归宗,我绝不阻拦。她若不肯认你,那她还归我长公主府,我愿意养她一辈子。”
谢明仪道:“只要她是谢明玉,必须要认祖归宗,以慰我爹娘在天之灵。怎可让她继续待在你那里为奴为婢,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他已经解开了细带,捏着衣角,暗暗揣摩要不要给赵泠披上。
赵泠恼了,直言道:“你要是再打岔,那我就不说了!”
余光瞥见他在脱衣服,又紧接着补了一句,“衣服穿好!君子正衣冠,这句话你没听说过么?出门在外,在姑娘家面前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谢明仪:“……”
他就不该解这细带,不该存了脱衣服给她穿的心思,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赵泠见他老实了,这才继续道:“若她不是谢明玉,那就更好办了。你我和离,我带着她走,这荷包也还给你。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问一问她,打听一番你妹妹的下落,便算是我仁至义尽了。”
谢明仪眸色极沉,蹙眉道:“你记性有这么差么,当年打哪儿捡到她的,你都不记得了?你当年从何处回京,你也不知?”
“我!”赵泠忽然哑然,愣了一下,她记性并不差,可就单单对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印象很模糊。仿佛被人从中间挖掉了一大块,该忘不该忘的,通通忘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萧子安也只说是出门游山玩水了。
“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有空就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连亲生妹妹都认不出来,你的眼神有这么差么?”
谢明仪被她反将一军,有些吃瘪。倒不是他眼神差,他比谢明玉大了十多岁,年少出门游学,她也才几岁,即便逢年过节回府,也待不了几天。
况且一转眼便是七年,谢明玉当年才六岁,模样还没长开,十分柔弱,会说话,和阿瑶简直判若两人。更何况,阿瑶虽然模样清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标志,可同谢大人及其夫人,半点也不像。
因此,谢明仪认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可却万不能被赵泠如此恶意中伤,于是冷笑道:“郡主记性差,本官眼神不好,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泠双臂环着膝,嗤笑了一声:“无赖。”
谢明仪起身,轻轻拂了一把衣袖,腰上的白玉扣熠熠生辉,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明亮,他声音很轻,像是被夜色压住一般。
“元嘉郡主,在阿瑶的身份确定之前,我想我们还不能和离。”
“为什么?你不是看见我就烦么?你赶紧跟我和离,你我都自由了!”
赵泠霍然站了起来,身形一晃,险些跌倒,谢明仪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
“不用你扶,走开!”
赵泠推开他的手臂,字字清晰,“赵玉致多好啊,人漂亮,家室好,父母俱在,还有长兄疼宠。最要紧的是,你还偷偷爱慕着她。你总不希望让她为妾,天天看我脸色过活罢?我心肠歹毒,面目可憎,说不准我就把她弄死了,你也不害怕?”
谢明仪道:“自然不能让她为妾……不是,我们在谈阿瑶的事,跟赵玉致有何关系?”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蹙着眉头,“你就这么巴不得跟我和离?一时一刻都不肯在谢府多待?我这么惹你讨厌?”
赵泠摊手:“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需要我敲锣打鼓放条鞭炮,告诉全京城的人,我讨厌你,每天都想跟你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