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一直在府里待着,身上都快闲发霉了。”
两个人走在一起窃窃私语,谢明仪虽在同太子说话,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赵泠身上,早在之前听下人回禀,说是元嘉郡主来了,心里就极其开心。根本顾不得同太子谈事,急匆匆就出府迎接。
他早就算到郡主不会轻而易举地踏进谢府,不前去亲迎,心里也不踏实。
“对了,我们两个都没准备贺礼,回头不会被谢明仪抓住把柄,在皇上面前告我们一状罢?”萧瑜面露难色,蹙眉道:“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你们两个人都和离了。作甚还要纠缠不休,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我都替你急!”
赵泠也无法揣测她那位皇帝舅舅的心思,恰好已经行至凉亭,见前面人影憧憧,好多女眷围在一处闲聊。满凉亭的莺莺燕燕。
“我敢保证,这群人十有八|九是为了九王,或者是太子而来的。”萧瑜嗤笑了一声,“满京城谁人不知,有你在的地方,九王总是如影随形。”
赵泠好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为了谢明仪而来的?他才刚和离,模样不错,位高权重,同东宫走得又近,说是当朝新贵也不为过的。难道就没人想当谢府的当家主母?”
“算了吧,谁家姑娘瞎了眼了,嫁给他?就算不被折磨死,也要被活活吓死!”
萧瑜吐了吐舌,抬腿才上了台阶,就听旁边一位官家小姐笑道:“呦,这不是元嘉郡主吗,怎么来这了?”
赵泠蹙眉,抬眸望了她一眼,见她穿着打扮,猜想是朝中哪位大员的掌珠,但自己却没什么印象。毕竟这姑娘还没有漂亮到让人一眼望过去,就再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元嘉郡主同首辅大人成亲不足三月,闹出了不少事,满京城也皆是有所耳闻的,之后火速和离,又惹了好大一场风波。现如今首辅大人过生辰,元嘉郡主倒是巴巴凑过来了,莫不是对首辅大人还余情未了?”
萧瑜一听这话,当即就怒了:“你是哪家的小姐,今天吃了什么才出的府门?元嘉郡主奉旨前来,代表的是皇室的颜面。什么余情未了,我看你倒是想上杆子讨打!阿瑶,给我打她!”
阿瑶一听,立马抬腿上前一步。
“我看谁敢?我祖父是当朝林阁老,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父亲是兵部尚书,兄长是御前中郎将,母亲有诰命在身,区区一个低贱的侍女,怎敢碰我?”这姑娘趾高气昂地昂着下巴,冷哼:“再者,齐贵妃同我母亲商议过了,要订我为九王正妃。身份可不比郡主弱,你们岂敢对我无礼?”
“什么时候的事?九王什么时候瞎的,他能看上你?”萧瑜满脸不信,对着阿瑶道:“去,给我打她,你尽管上去打,出了任何事,都由我担着,放心,绝对牵连不到泠泠头上!”
阿瑶再不犹豫,抬腿上前就要拿住她,谁料自旁边闪现过一道人影,一把将阿瑶的手腕抓住。她大惊失色,抬腿攻击对方下盘,几个回合之后,被一掌推了出去。
“阿瑶!回来!”赵泠见这人身手敏捷,武功超群,定然是个难缠的角色,生怕阿瑶受伤,赶紧唤她回来,谁料阿瑶不服输的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又要上去打斗。
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臂,作势要折断,萧瑜惊得捂住了嘴。就连赵泠都阻拦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谢明仪飞身上前,一掌将对方击退,揽住阿瑶的腰原地转了一圈,将人护在了身后,阿瑶脸色发白,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谢府撒野!”
谢明仪眸色一戾,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运气内力一折,只听咔擦一声,整条手臂被他硬生生地折了下来,露出鲜红的骨头渣。
在场好多女眷纷纷尖叫着四下躲避,不知是谁撞了赵泠一下,她没站稳,整个人往后面倒了下去。
身后便是十几级台阶,若是当真从这滚了下去,恐怕任谁都吃不消。阿瑶大惊,立马伸手拉她,可却生生擦肩而过。
谢明仪同样一惊,却见萧子安不知何时赶来,从后面一揽赵泠的腰肢,低声道:“阿泠莫怕,表哥来了。”
赵泠吓得心惊肉跳,听着周围的惊羡声,面庞微微发红,待一落地。赶紧从萧子安怀里出来,正要道谢,便听旁边传来极其凄厉的惨叫声。
谢明仪居然当着众目睽睽,踩着对方的胸膛,脚下一用力,一根根肋骨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仿佛极生气,眼睛一直盯着赵泠和萧子安,脚下却毫不留情。
满场都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一声比一声微弱的惨叫声。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在场所有女眷都冲着萧子安的方向逃窜,萧子安道:“大家莫怕,本王在此,不会有事。”
他又对着傻站在一旁的阿瑶道:“你也过来,那边血腥重。”
如此,众人便同谢明仪对立而站,他却毫不在意,等脚下的人彻底断了气,这才抬步过去。
“你……你别过来,我祖父是当朝林阁老,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父亲是兵部尚书,兄长是御前中郎将……”阁老孙女吓得脸色发白,往后一直退。
“是么?林阁老的孙女林宝儿?”
“正……正是。”
谢明仪轻轻颌首,冷笑道:“你母亲原是长房夫人身边的妾室,后来不知怎么爬上了你父亲的床,夫人死后,才抬了平妻。你母亲做惯了低贱的妾室,连你也要效仿?”
林宝儿脸色更白,双目含泪道:“你……你胡说!不准你侮辱我母亲,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
“如此甚好,你可知她是谁?”谢明仪指了指赵泠。环顾左右,一字一顿道:“她是皇上亲封的元嘉郡主,你一个小小的官家女子,竟也敢在她的面前趾高气昂,活腻了么?”
林宝儿不堪受辱,脸色早就通红无比,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萧子安,不料谢明仪突然伸手,自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冷笑道:“本官在同你说话,你如此明目张胆地走神,可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第65章 哑口无言
他的动作奇快无比, 几乎只是在一瞬间,赵泠蹙眉, 总觉得谢明仪在指桑骂槐,不过她没有证据。
可事实就是,谢明仪手里的匕首直接抵在了林宝儿的喉咙上, 什么怜香惜玉和公子风度,都同他毫不相干。
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方才欺负了赵泠,也是这个女子让萧子安对赵泠有了可趁之机。语气便越发冰冷:“你父亲今日可来?”
林宝儿带着哭音, 既不敢点头, 也不敢摇头,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萧子安。
“首辅大人今日过生辰,何必打打杀杀的, 见血多不吉利?何况林姑娘是阁老疼爱的孙女, 不看僧面看佛面, 首辅大人何必咄咄逼人?”萧子安出声道。
谢明仪侧眸望他,冷笑道:“本官从不信神佛,也从不避讳这个。九王今日当真是想保她一命?”
萧子安点头,言之凿凿道:“她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 纵然得罪了大人, 想来也是无心之失,何苦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为难于人?”
“那你是喜欢她?”
萧子安摇头, 坦诚道:“并非如此,只不过我见不得旁人为难一位姑娘。”
“这也能算作为难?本官真正为难的她的事,尚且未做。”谢明仪见兵部尚书过来了,便将匕首收了回来,冷笑道:“林大人大驾光临,还真是蓬荜生辉。”
“不敢,不敢,能来谢府赴宴,乃下官之幸!”兵部尚书说着,扯了扯一旁傻站着的林宝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首辅大人赔礼道歉?”
林宝儿双目含泪,委屈地咬紧牙齿,泪眼婆娑地望着萧子安。
谢明仪道:“道歉就不必了,本官看不如这样好了,城外三里路,有个尼姑庵。令千金能说会道,不如去尼姑庵里,每日诵经,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算是兵部尚书教女有方。”
他抬手拍了拍兵部尚书的肩膀,虽是面带笑容,可却显得极其凉薄。
林宝儿一听,立马哭开了,往萧子安身边一凑,哭求道:“九王殿下救命,我不想去什么尼姑庵,求殿下庇护,宝儿感激不尽。”
萧子安轻点头道:“你且放心,有我在,保你无事。”他抬眸望着谢明仪,“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尚书千金,怎可去什么尼姑庵?”
萧瑜一听,赶紧上前压低声音道:“不是的,子安,你搞错了,这林宝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还言语中伤泠泠了。你护她,岂不是当众打了泠泠的脸?”
他方才来得晚,根本不知事情的经过,只当是谢明仪又在为难人,如此听萧瑜一说,才知是自己搞错了。
萧子安心尖一紧,满脸紧张地望了赵泠一眼,见她神色淡然,稍稍松了口气,一转话风,又正色道:“尼姑庵是佛门清净地,怎容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舌妇人?”
谢明仪:“哦?那依九王之见,要怎么处理这事才好?”
“送至庄子便是,”萧子安冷眼剜了林宝儿一眼,“元嘉郡主此次过来,代表的是整个皇室,你一个尚书千金,岂能同郡主相提并论?”
他的言行立马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当场换了一个人,场上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纷纷往后退出数步,生怕沾上赵泠一星半点。
谢明仪竟头一回应了萧子安的话,责令兵部尚书将林宝儿送至庄子里反省,待人群散了,这才行至赵泠身前站定:“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赵泠摇了摇头。
谢明仪道了句“好”,又转头去问阿瑶:“你呢,受伤了没有?胳膊有没有事?需要我替你瞧一瞧么?”
阿瑶冷哼一声,往萧子安背后一藏,对着他吐了吐舌,谢明仪见她如此,也不生气,颇为宠溺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正色道:“以后再遇见这种人,打得过,照死里打,出事了我替你摆平。打不过,跑来告诉我,我也能帮你摆平。”
萧子安却道:“阿瑶的事,便是我的事,无需首辅大人操心,今日之事,算是我承了你的情,来日必报。”说着,他领着赵泠等人欲走。
太子笑道:“子安一向重视元嘉,只要一关乎元嘉的事,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谢明仪不悦地横了太子一眼,想起先前萧子安揽过赵泠的腰,胸膛处莫名冒出一股无名火,他现如今终于明白,当初他大声斥责赵泠,然后当着她的面,将赵玉致抱走时,赵泠到底是什么感受。
若非郡主心胸宽广,恐怕连毕生的脏话都要骂出来了。
他心生愧疚,见赵泠头都不转地随着萧子安走了,刚要追过去,太子拉了他一把,笑道:“首辅大人,之前的事情还有待商酌,正好趁着今日,一并商量了。”
说着,拉着谢明仪往书房去。
谢明仪整颗心都在赵泠身上,也不知同太子说些什么,飞快商酌过后,赶紧入席,几乎一眼就瞧见了赵泠。
男宾和女宾分了席位,中间隔着一道偌大的山水屏风,他是有意去寻赵泠,遂刻意绕了过来,引得不少大家闺秀横眉冷对。
但谢明仪也不在乎,见赵泠单手托腮,似乎有些百无聊赖,赶紧吩咐下人,将戏班子请上来。
他记得有一回寒食节,他同赵泠去附近的镇上闲逛。刚好有个戏班子从京城
过来,台上唱的正是《白蛇传》。
那会儿赵泠年少不知事,听得入迷时,眼眶都微湿,还是他买了糖人在一旁哄。
可现如今,他即便把天底下所有的糖人都买下来了,他的泠泠也哄不回来了。
赵泠忽听台上唱戏,果真来了兴致,单手支着下巴,遥遥望了过去,正听着白娘子水淹金山寺,总觉得分外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正迟疑间,一侧眸,同谢明仪对视,四目相对,双双从对方眼中瞧出了惊色。
两人中间坐着不少宾客,还有一架山水屏风,无形中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远,她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阿瑶扯了扯她的衣袖,比划道:“白娘子太傻了,为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许仙,舍了自己的千年道行,实在太傻了!”
赵泠不禁莞尔,知晓阿瑶的孩子心性,应该不会明白,白娘子为了心爱之人移山倒海的痴情,更加不会明白其中的刻骨铭心。
刚要说句什么,忽觉得手背痒了起来,她垂眸一瞧,却见手背上不知何时起了红疹,一大片连在一起。
阿瑶也瞧见了,赶紧拉着她的手腕查看,赵泠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闻,脸色大变。她方才一直在神游,随手喝了酒席上的果酒,谁曾想里面居然有桃子汁。
赵泠难受地蹙紧眉头,压低声音同阿瑶吩咐了一句,这便起身要走,谁料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几步,往旁边摔去。
“泠泠,你怎么了?泠泠?”萧瑜一把将人扶住,对着左右大喊,“来人,快来人啊,请大夫过来,快!”
场上众人登时乱糟糟的,所有女眷起身,往这边围了过来,谢明仪原本就注意这里,一听动静,立马冲了上来,一探赵泠的脉搏,眉头皱得更深了。
下意识地要将人打横抱起来,萧子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制止道:“男女授受不亲,首辅大人请自重!”
说着,他抬手对着左右道:“所有男宾一律退出去,女宾让出一条道来,别在这里堵着,出去!”
谢明仪道:“全部都退下,谁若是敢偷看,我挖了他的眼睛!”说完,一把震开萧子安,还要去抱赵泠。
两个人僵持不下,都想率先将赵泠抱起来,萧瑜气得在旁边跺脚:“你们两个人不帮忙,就滚远一点!挡着去路了!”
阿瑶已经一把将赵泠抱了起来,无视了两个人,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客房行去,谢明仪愣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上。
“阿瑶,你慢些,天黑看不清路,小心些。”
萧子安却道:“泠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起了红疹?”
赵泠只觉得浑身都痒得厉害,可又不敢用手抓,闻言便道:“我一向碰不得桃子的。”
“那我就知道了,肯定是谢明仪干的,故意让人端了掺了桃汁的酒给泠泠喝!恶毒!”萧瑜愤愤不平,指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