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我怎会如此?”谢明仪反驳道:“我待她真心,如何会害她?”
“泠泠嫁给你三月,你连她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还说什么真心不真心?”
谢明仪哑口无言,从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他甚至不知道郡主的喜好,只是一味想得到她,殊不知早就输给了萧子安。
萧子安道:“快请大夫过来,泠泠从小到大都碰不得桃子,以往我都注意着,今日倒是忘记了。”
萧瑜道:“那先去客房休息一下,等泠泠好些了,我们再回府去,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
“用我的令牌,”萧子安将腰间的令牌取了下来,“这样会更快些,”
第66章 杀尽天下不负你
“拿我的更快!”谢明仪抬手挡开萧子安的手, 同萧瑜道:“九王每月只能入宫两次,若拿他的令牌入宫请太医, 定然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难免引来误会。不若拿我的令牌,能省不少事。”
萧瑜听着觉得有理, 也不废话,接了令牌便去了。阿瑶将赵泠扶至床上躺好,又给她拉过被子,仔仔细细地掖好, 想了想, 刚要去端盆热水来,从旁边立马递了过来。
谢明仪从丫鬟手里接过手帕,递上前道:“麻烦你给郡主擦一擦汗。”
阿瑶不接, 起身将谢明仪和萧子安一同推了出去, 然后将房门重重合上, 萧子安道:“若非你在此,阿瑶绝不会赶我出来!”
“这句话,本官同样送给九王!”谢明仪一拂衣袖,冷眼剜他,声音又低又沉, “你分明知晓我同郡主的过去, 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到底是何居心?若是郡主哪一日想起来了过往,定然对你恨之入骨!”
萧子安道:“恐怕未必, 泠泠现如今恨之入骨的人,是你而非本王。即便她有一日想起来了,又能如何?谢府同泠泠的生父有血海深仇,你们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
顿了顿,他抬眼望了一眼门窗,似乎透过门窗,能瞧见赵泠明艳的面庞,“本王对她势在必得,谁也不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将她抢走!”
“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可谈的了!”
“本来就没什么可谈的!”
两个人立在门外,争锋相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门板从里面轰隆一声打开,两个人同时一愣,抬眸望去。阿瑶面无表情地一盆冷水,将两人淋透,门又重重合上。
萧子安轻拂了一把湿答答的衣袖,想起此前阿瑶对他的态度尚可,现如今能这般防范警惕,全怪当日沈非离那几句话。
若非如此,他焉会遭她如此粗鲁对待。
谢明仪脸色略沉,心里一遍遍地警告自己,阿瑶是亲妹妹,不能跟她生气。以前自家妹妹区别对待,从来都只针对他一个,现如今一视同仁,一盆冷水连泼两个人。
应该算是间接地接纳了自己,他如是想的,伸手拂了一把衣袖,两个人相看两厌,谁也不肯搭理谁。
直到萧瑜匆匆从宫里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太医,一见两人跟门神似的杵在外头,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天是下雨了?怎么都弄成这副模样?”
萧子安道:“你快进去看看阿泠如何了。”
萧瑜点头,瞥了一眼谢明仪,遥遥将令牌抛了回去,这才带着太医推门而入,谢明仪道:“太医院不是有很多女医师?”
“医者仁心,分什么男女?”萧瑜推开房门,对着谢明仪吐了吐舌,“你们就不一样了,全部都在外面等着,谁要是敢进来,我让阿瑶打死你们!”
说完,又吧嗒一声将房门关上。
赵泠这会儿发病来势汹汹,先是浑身起了红疹,紧接着头脑昏昏沉沉,阿瑶绞了湿帕子给她擦汗,见状,急得一直在满屋子打转,可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此时见萧瑜回来了,还带着太医,就跟看见救星似的,赶紧迎了上去,太医不敢逾越,方才进来时,谢明仪那眸色冷得跟刀子似的,哪里敢抬头,隔着一道屏风,用红线系在赵泠的手腕上探脉。
须臾,才道:“元嘉郡主身子骨一向弱,早就该好生调养了,日常可有吃什么药膳?”
赵泠道:“从前有用,后来服用一段时间不见效,慢慢便停用了。”她难受地扯了扯衣领,“我这毛病是胎带的,从小就不能碰桃子,更别说吃了。现如今发作,往常吃的药也无用,不知可有别的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元嘉郡主请放心,下官从医数载,各种疑难杂症都司空见惯。”太医收了红线,顿了顿,又正色道:“下官探郡主脉搏,郡主似乎早些年受到什么惊吓,以至于气血不通,一直凝结于心,顾时常心神不宁。敢问,郡主自己可知?”
赵泠一愣,从前倒是从未有人同她说过。她自己并不知情,可心神不宁,气短胸闷倒是时有发生,于是便询问道:“我不知,可有法子根治?”
“心病还需心药医,郡主不妨仔细想想,可是有什么事情遗忘了?”
赵泠仔细回想,从有记忆以来,没受过什么伤害,可唯独对七年前的事情,留有一片空白。她捶了捶脑袋,实在想不起来,恰好阿瑶在一旁站着,便自言自语道:“我当年从什么地方捡到阿瑶来着?”
萧瑜问:“七年前吗?那会儿你不是跟赵家兄妹去颍州探望子安了?约莫是那会儿回京,走半路遇见的罢。”
“我去过颍州?”赵泠吃了一惊,“我何时去过颍州?我怎么不记得了?”
萧瑜蹙眉道:“你去过的啊,我都记得,当初子安去颍州求学,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你想去见他,恰好赵玉致也想去,你们三个人就结伴而行了。原本我也要去的,但当时我母妃染了风寒,我便没能去成。”
顿了顿,她很疑惑地望着赵泠:“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难道子安没有同你说?你当时从颍州千里迢迢赶回来,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你半条命。你母亲急得不行,每天都烧香拜佛,祈祷你早日好起来。那会儿我还去看过你啊,你都忘了?”
她不仅忘得干干净净,就连萧子安也从未对她说起过。赵泠想起此前谢明仪抓着她的手腕,质问她去没去过颍州,她当时直接否认。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究竟在那遇见了什么人?
赵泠头痛欲裂,脸色一白,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萧瑜大惊失色,慌忙冲过去抱住她,失声尖叫:“泠泠,泠泠,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阿瑶攥住赵泠的手腕,忙帮她输送真气,可见效甚微。
这里的动静一大,门外候着的两人立马闯了进来,谢明仪看得目眦尽裂,大步流星冲了过去,将赵泠抢回怀里,摸着她的面颊道:“郡主,你怎么了?郡主,你千万不要吓我,郡主!”
他把目光剜向太医,厉声呵斥:“你到底跟郡主说了什么?!”
太医忙跪下道:“不是下官,是常宁郡主说的,下官是无辜的啊,大人!”
“也不是我,我……我什么都没说啊!”萧瑜吓得够呛,赶紧摆手道:“我只是说,泠泠曾经去过颍州,当时赵家兄妹陪她一起去的,这些事情,难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子安神色一沉,暗道了句坏了,忙去推谢明仪:“你不准碰她,把她还给我!”
“是你把她还给我!”谢明仪不松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萧子安上前争夺,他便抬腿踹去,两人便在屋里打了起来。
谢明仪怀里抱着赵泠,根本分|身乏术,肩膀和后背都挨了一掌,喉咙一甜,赶紧忍了回去,萧瑜急得跺脚。
“你们快别打了,要打出去打,把泠泠放下来!”
萧子安道:“不能让他带走泠泠!泠泠已经为了这个混蛋,吃了很多苦,我不允许他再伤害泠泠!”说着,上前要抢。
阿瑶横在两人中间,一把推开萧子安,横眉冷对。
“阿瑶,谢明仪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怎能助纣为虐?”萧子安道。
阿瑶不理,转身从谢明仪怀里抢人,她动作粗鲁,直接掰开他的手指,硬生生地将赵泠接入怀中,谢明仪原本就不舍得伤害阿瑶,事到如今,连同她动手的念头都没有。
怀里登时空落落的,他愣了一下,不由去看萧子安。
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来,不管是他,还是萧子安,从始至终,谁都没有真正得到过赵泠。
也许有一天,两个人互相残杀至死,赵泠却嫁给了别人,婚后夫妻恩爱,情深意长,同他们二人毫不相干。
谢明仪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这种场面,一甩衣袖,跟着阿瑶出了房门,萧子安落后一步,同萧瑜道:“谁让你告诉她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泠泠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萧瑜气笑了,直言不讳道:“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为什么不能说?泠泠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想和谁在一起,那是她的自由。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她,就阻止别人也喜欢她。万一泠泠就是不嫁给你,你还能杀尽天下人?”
“有何不可?”萧子安攥着拳头,声音沙哑,“我爱慕她多年,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谢明仪,她早就跟我成亲了!我在西境的那一年,每个晚上都在想念她!如果最后娶她的人,不是我,那我就杀尽天下又如何?”
萧瑜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道:“疯了,疯了,你真的是疯了!你不是子安,我认识的九王不是这样的人!”
萧子安不语,沉着脸大步离去。
第67章 连你也骗我
“阿瑶, 你慢点跑!”
谢明仪追了出去,飞快解开外裳, 不由分说地抓住阿瑶的手臂,然后给赵泠盖好,“郡主不能吹着风, 你们别急着走,先在谢府待一晚,我现在就去请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给郡主治病!”
阿瑶一震手臂, 背着赵泠往后退了几步, 满脸警惕,谢明仪见她如此,不由心里暗暗一沉, 赶紧招手让人把马车驾来, 亲自护送着二人回了长公主府。
一下马车, 阿瑶就把赵泠扶了下来,赵泠面色极白,好看的眉头一直蹙着,似乎很难受的模样,一直捶着额头。
“郡主, 当年的事肯定有很多隐情, 你且听我跟你解释!”
赵泠头疼欲裂,根本不愿意回想,她甩了甩头,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甩出去,然后才低声同阿瑶说了几句。
谢明仪见状,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前,单手攥住她的手腕:“你方才气急攻心吐了血,我替你输送真气。”说着,就要运气。
“不必,”赵泠不肯承他的情,冷漠地将手腕抽了回来,想起方才萧瑜所言,以及此前谢明仪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一条线要连在了一起,她根本不愿承认自己曾经爱慕过谢明仪,当即就划清界限,“不管以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你我已经和离,形同陌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男婚女嫁,死生不见!”
她已经把话说到了绝境,不给谢明仪任何机会。连带着将自己年少时的芳心暗许,爱慕痴情,一并埋葬。
脑中的零星记忆不断闪现出来,赵泠按了按绞痛的眉心,见谢明仪不走,便又下了逐客令:“我赵元嘉,以皇族之血为誓,今生今世绝不同谢家人有半分牵扯,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这一句话,仿佛晴空万里的一声闷雷,直接响在耳侧,谢明仪愣了愣,很不理解为什么两个人会变成如今这样。原本他有个极好的出身,又是一骑绝尘的命盘,怎么会沦落至此。
连喜欢的姑娘都得不到。
“郡主,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谢明仪眼珠子赤红,手指着上苍,一字一顿道:“是老天爷不公!明明你最先喜欢的人是我,是我才对!凭什么他萧子安能得到你的喜欢,凭什么他能得到你的笑容!而我什么都得不到,这不公平!”
“公不公平,都同你无关!”赵泠提了个音,大声道:“你我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开始,何来的结局?我没有辜负过你,又何来一往情深?你当初想娶的人,根本就不是我,那个姑娘是赵玉致,你想娶的人是她!你辜负她了!”
“我没有!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谢明仪一甩衣袖,厉声反驳道:“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从来都没有!当初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己说,你姓赵,名玉致,乃武陵侯府千金!也是你自己说,你长大后想要嫁给我的!”
“我没说过!”
“你说了!”
“我没有!”赵泠气得挣开阿瑶,上前猛推了他一下,大声道:“我没说,没说,就是没说!你不要以为我失忆了,就拿这种话欺骗我!说到底了,你喜欢的,只是那一层身份,根本不是我这个人!”
谢明仪立得稳稳地,顺手攥住赵泠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拉,死死将人圈住,阿瑶见状,立马冲过来打他。
谢明仪武功极高,一边圈着赵泠,仅仅用一只手就将阿瑶击退,厉声呵斥道:“明玉!你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赵泠道:“胡说八道!”
“这位是你未来大嫂!”他按住赵泠的手,不让她乱动,抬眸同阿瑶道:“这位是你大嫂!”
赵泠气得脸色通红,咬牙切齿道:“呸!你这个鳖孙儿!”
“……”
之后很久,谢明仪听见了有生以来从未听过的脏话。
仅仅是他跟阿瑶说,这是你未来的大嫂,郡主就将毕生所学的所有脏话,一并在今晚,站在长公主府的门口,尽数宣之于口。
期间甚至没有停顿过。赵泠颤抖着双肩,咬着牙,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气聚丹田,重复骂了一句:“鳖孙儿!”
谢明仪当场愣住了,不仅是他,连阿瑶以及骑马赶来的萧子安和萧瑜都愣住了。
这是一位金枝玉叶的郡主应该说的话?
萧瑜捂住唇,满脸吃惊地望着赵泠:“天哪,泠泠,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这种粗鲁污秽之词,说得如此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