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此言差矣,”沈非离笑容满面道:“青天白日,何来的阴魂不散?”说完,他又对着阿瑶轻轻颌首,“你家郡主今日没来?”
阿瑶摇了摇头,萧瑜却道:“阿瑶,别搭理他,他跟谢明仪是一路的,就会欺负人,咱们不理他!”说完,招呼着阿瑶赶紧离开此地。
却不料忘记了进来时的路,拉着阿瑶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沈非离笑问:“郡主,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瑜气恼道:“还不是怪你?遇见你准没好事!我都忘记怎么出去了!我命令你快点带我们出去,否则我二哥回头找不到我了,定然要掘地三尺地寻我!”
“那可不巧了,我忘性也大,来的时候同其他人一道儿的,现在也不知该往哪里走。”沈非离见她娇蛮,不知为何,忍不住想逗一逗,想了想,便道:“虽说孤男寡女在一处儿,有损你们二位的名声。可我听闻,这猎场里还有野狼和黑熊。野狼倒也不可怕,顶多就是吃人。反而是黑熊有些棘手……”
萧瑜道:“你什么意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空同你废话!我还等着回去找我二哥!”
“黑熊最是健壮,其性淫,专门喜欢伤人,尤其是漂亮姑娘。不过,郡主也别害怕。”沈非离摇着折扇,慢条斯理道:“那黑熊应该也看不上你。”
“你……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萧瑜气得捶着马背,“你是说我生得不漂亮?瞎了你的狗眼!”
沈非离见她娇蛮,倒也不失可爱,没甚城府,说什么信什么,远比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深府女人讨人喜欢,当即微微一笑:“郡主莫恼,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既然二位不记得回去的路,那我便带你们回去便是了。”
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瑜这才知晓自己又被他骗了,气得扬手要给他一鞭子,忽又想起,若是二人闹掰了,回头谁引路?真要打,也得等人先来齐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哼道:“那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你是想在这过一晚上?”
沈非离但笑不语,果真在前面引路。
另一厢赵泠和萧涣正满树林的寻找二人,下面的侍卫过来传话,说是皇上请萧涣先过去一趟,似乎有什么大事相商。
萧涣面露迟疑,不放心赵泠自己去寻人,赵泠便道:“无妨,二表哥快些去吧,莫耽误了正事。我去寻她们便行了。”
“那你小心些,我让侍卫们都跟着你,回头你再跟瑜儿说一声,我晚点再来寻你们。”
赵泠便领着几个侍卫往林深处寻去,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她便上前查探,却见谢明仪正立在树下,对着一棵大树又踢又踹。
她面露奇色,不知这狗男人打哪儿憋了满肚子的气,跑这发疯来了,谢明仪踹了几脚,似乎觉得气消了,伸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便要离开此地,刚一回眸,正同赵泠四目相对。
一张白皙如玉的脸,立马由白变红,之后由红变青,一甩衣袖偏过脸去,赵泠见状,也懒得搭理他,准备走人,身后立马传来一声“慢”。
她不解,回头瞥他。
谢明仪脸色难堪,闷声闷气地问:“我送你的骑马装,为何不穿?”
赵泠奇了,反问:“那我为何要穿?你给我个理由,一个就行。”
“此前萧子安送的,你都肯穿,我送的,你便不肯穿,这理由够吗?”谢明仪说到此处,只觉得胸口憋闷,暗暗憋着股醋劲儿,“你好歹同我有过夫妻之名,我连送你套衣服都不行吗?”
赵泠听着好笑,就区区一套衣服,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何止于此?于是便道:“我爱穿谁送的,就穿谁送的,关你何事?三个月的夫妻之名,有何用?还不是和离了?”
说完,转身便走。谢明仪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马缰绳道:“三个月怎么了?三个月的夫妻情分难道就不是情分了?”
“我同你从未有过什么夫妻情分,真若是有的话,也只是怨恨。”赵泠夺过马缰绳,怒道:“快松手,再不松手,我可喊阿瑶了!”
“你同我之间的事情,何必要牵扯到第三个人身上?”谢明仪不肯松手,又道:“萧子安都要娶正妃了,往后再也不可能同你纠缠不休。郡主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你进一步是我,退一步还是我,左右都是我,何不考虑复婚?”
“复婚?为何?我们两家有仇,大仇,不死不休的大仇!”赵泠着重咬着最后几个字眼,“不死不休,听明白了?”
“就是因为不死不休,所以才要一辈子纠缠不休!”谢明仪沉着声道:“你同我复婚之后,便可以折磨我,报复我了。即便上天注定你我不死不休,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
“疯狗!快放手!”赵泠低声骂了一句,正僵持间,就听远处传来陆景和的声音,二人同时一愣。
“快走!若是被人瞧见你我在此纠缠,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谢明仪一听,果真松手,一跃上了树梢。
第82章 受伤啦
陆景和骑马而来, 见赵泠独自一人,遂问道:“咦?怎么就你一个人?萧瑜表姐哪里去了?”
“她同阿瑶一道儿打猎去了, 我正要带人去寻她,怎么,你找她有事?”赵泠见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娇俏, 遂多看了几眼。
陆景和摇头,嘴里轻“呵”了一声,骑马往赵泠身边凑近,面露犹豫, 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元嘉郡主, 我不找表姐,我找你。”
“找我?”赵泠一愣,根本想不出陆景和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 遂带着三分好奇地询问, “陆姑娘请说, 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景和一早就知道赵泠是个善解人意,又平易近人的好姑娘,初见时见她生得明艳动人,着实心生几分嫉妒, 可又知自己的嫉妒和愁对根本毫无理由。此刻一听, 便暗生了愧疚,同赵泠一比,自己实在太小肚鸡肠, 且任性无礼。
于是便道:“元嘉郡主,即便我不说,想必你也从萧瑜表姐的口中得知了,我很快就要同九王殿下成亲了。”
赵泠一听,便觉得陆景和是听见了外头的风言风语,过来警告她离萧子安远一点,“陆姑娘请放心,我同九王殿下之间,从未有过半分男女之情,若是陆姑娘觉得心里不舒服,从此以后,只要有九王殿下在的地方,我便不去了。”
“不是,元嘉郡主,你误会了,不是九王殿下,是其他人!”陆景和见赵泠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急得不行,连忙道:“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我才不信。我虽任性蛮横,但并非痴傻。既然萧瑜表姐能同郡主这般要好,可见郡主是个值得别人深交的人。我也愿意同郡主成为朋友,只不过……”
她说着,面色一红,赵泠听得云里雾里,暗想难不成陆景和不是为了萧子安的事?她不动声色地抬眸,见谢明仪在树梢上立着,两人的对话,全被他给听去了。
一时恨不得他从树上跌下来才好。
陆景和到底不是个扭捏的人,抬起红扑扑的脸:“元嘉郡主,我就跟你说个实话罢,我跟九王殿下就见过一次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我对他当真没有那种心思。谁爱嫁给他,那就谁嫁,反正我不喜欢的人,我肯定不嫁!”
赵泠问:“难道九王殿下模样生得不够俊?还是说齐贵妃待你不够好?”
“都不是,九王殿下很俊,身份又贵重,待人也温和,齐贵妃甚至待我也不错,但我就是不喜欢。”陆景和说着,抬眸望着赵泠的脸,咬唇道:“我知道,九王殿下喜欢的人是你,九王妃的位置,即便我坐上了,也坐不踏实。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男人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又何必眼巴巴地去给别人占位置?回头我坐时间长了,生出感情来了,岂不是要当个深门怨妇?”
赵泠道:“我说过,我此生绝不二嫁,你同九王的婚事,那是皇上亲定的,何人敢违抗圣旨?再者,你若嫁入九王府,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九王妃,以我对九王的了解,他的性情最是温和,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那如果我心里也有别人了呢?”陆景和猛一抬眸,脸色更红了,“倘若是我心里有人了,那又如何?”
“你有喜欢的人?谁?”赵泠愣了一下,原来不仅是萧子安心有所属,现如今连陆景和都心有所属了,两个人的心都不在一块儿,强行凑成一对,该是多大的冤孽!
“郡主也认识的。”陆景和攥着衣袖,似乎很难以启齿。
赵泠身边的男子多了去了,她认识的贵公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闻言便摇头:“你不说名字,我也猜不到。”
“就是……就是当朝首辅大人,郡主的前夫,那位姓谢的大人。”陆景和一口气说完,两手捂脸道:“我喜欢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
赵泠大惊失色,险些吓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仅是她,就连躲在树梢上偷听的谢明仪也吓了一跳,脚一滑,差点摔下树。
她缓了缓气,待心神平静了,这才正色道:“你居然喜欢谢明仪?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他多少?又跟他说过几次话?他有表示喜欢你吗?”
陆景和摇头:“我多少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但我总觉得传闻不可尽信。他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只要我努力一点,就能让他喜欢上我!”
说完,她又望着赵泠,满脸诚恳:“郡主既然同谢大人和离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喜欢谢大人,郡主不会感到不舒服罢?”
“我倒不会觉得不舒服,只不过……”赵泠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头顶凉飕飕的,即便不用去看,也知谢明仪正站在上面,目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像条毒蛇一样,随时准备窜出草丛,“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非但不是,而且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近女色,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整个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陆景和忙摇头:“不对,他不是郡主说的那样!我就是觉得他哪里都非常好!”
赵泠生怕陆景和一片痴心尽数挂谢明仪身上,以后定然要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知我同他和离了,旁人说的话,你不信,我这个过来人说话,你也不信么?我也犯不着欺骗你,对我又无甚好处。你放着正儿八经的九王妃不当,何必去当什么首辅夫人?”
陆景和固执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闻言一攥马鞭,不悦道:“才不是郡主说的那样!谢明仪生得那般好看,怎么可能会是心狠手辣之徒?我不信!”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甚好说的,有些事情,只有撞了南墙,你才知道回头是岸。”赵泠方才说了谢明仪的坏话,只觉得连背后都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景和气恼,一甩鞭子大声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人了,郡主请自重,以后离他远一点!”
说完,骑马便走。
赵泠一个人风中凌乱。
她何时也没对谢明仪纠缠不休啊?即便没和离那会儿,也都是爱搭不理的,从始至今都没有低三下四地抱他大腿,反而是他不要皮脸地过来纠缠……
但也没什么好跟陆景和解释的。
“多谢郡主方才替我解围,”谢明仪一跃至地面,随意拂轻衣袖,“此恩我定然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赵泠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完,便要溜之大吉。
谢明仪抢先一步,拽着她的马缰绳,那马儿竟然不敌他的力气,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他见赵泠俏脸一寒,忙道:“郡主,我同陆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说过的话,撑死不过十句,每次说话的距离,足有三个人宽!她待我的心意,我毫不知情,但我对她,绝无半点男女之情,天地可鉴!”
“关我何事?你想同谁亲近,便同谁亲近,起开!”赵泠夺了马缰绳,寒着脸道:“就有一条,陆景和可是未来九王妃,你若和她之间不清不楚,迟早人头落地!”
谢明仪脸上一喜:“郡主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呸!”赵泠啐了他一口,“这种诛九族的大过,我怕你连累了阿瑶!阿瑶有什么错!”
她只是为了阿瑶,绝对不是在意谢明仪的生死。一扯马缰绳,便往林深处行去,殊不知萧瑜等人已经回到了帐篷。
谢明仪怕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遂要跟上去,又不敢跟太近,怕遭了她厌烦,只好远远跟着。
天色渐晚,林子又深,赵泠越往里走,越觉得周围陌生,左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她喊了几声阿瑶,也无人回应,正待要原路返回。谁曾想没注意脚下,马儿一蹄子踩空,整个人翻下了马。
赵泠自马背上翻了下来,连滚了几圈,身子一轻,便坠入了一处大坑,想来是设来捕捉猎物的,坑口铺着一层干草,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
她坠下马时,崴伤了脚,这坑又深,一时半会儿也爬不出去,连手背上都擦出了血痕。
赵泠不是个娇气的人,蹙眉捏了捏受伤的脚踝,一阵钻心刺骨的疼,差点眼泪都掉下来。须臾,她冷静下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琢磨着怎么才能爬上去。
方才来时,并无任何人随她而来,若是大喊救命,恐怕嗓子都喊哑了,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若是遇见了凶猛的猎物,就凭她手无寸铁,定然讨不了什么好。
正当她迟疑间,一道人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谢明仪居高临下地站在坑上,望着她微微蹙眉道:“我若不跟过来,郡主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么?”
“要你管?我想在哪里过夜,就在哪里过夜,我一个人自在!滚一边去!”赵泠照例是没好脸色,自有一番骨气,绝不卑躬屈膝地求他出手相助。
自己脱了捋起裙子,见脚踝破皮,鲜血汩汩往外冒,当即觉得更疼了,随手扯了衣袖,准备自行包扎。
谢明仪翻身下了坑底,一把按住她的手道:“别动,你这样是不行的。”他也不等赵泠斥责,单膝跪地,自顾自地脱了她的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