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过,我今生今世,哪怕嫁鸡嫁狗,我都不会嫁给你这个混蛋!死了这条心罢!”
“我本来就是疯狗,郡主不是早就知道了?”谢明仪丧心病狂起来,十匹马都拉不住,他喉咙滚动,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感情,生怕伤害到了赵泠,可他又不能不去想她,这世间最毒的仇恨,恐怕就是如此了。
他此前认为,他爱赵泠而不得,自己肝肠寸断,后来又觉得,他对赵泠唾手可得,却无法善待于她,更加痛苦难当。
“我若不是谢家的孩子,不知道该有多好。”谢明仪的声音低沉,缓缓道,“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早就恶贯满盈了。明明自己站在黑暗里,可却痴心不改,想要抓住光明,你说,我是不是死不悔改?”
赵泠咬唇,心道:你不仅死不悔改,还面目可憎。
明面上却道:“你别的优点没有,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
谢明仪低低笑了一声:“甚少能从郡主口中听到我的好话,一时间竟然觉得不可思议。”
赵泠挑眉望他:“如若不然,我抽你一耳光,让你清醒清醒?”
“……”他清咳一声,见天色不早了,再不走会打扰赵泠休息,于是正要离去,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高呼“抓刺客。”
他一蹙眉,忙要起身,谁曾想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门外,赵泠一惊,生怕被人发觉他们两个人独处,否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正要催促他赶紧走,帐子便被人打外头撩开。
谢明仪轻轻一跃,直接翻到了床里面。被子一卷,躲在了赵泠身后。
萧涣领着侍卫进来,见赵泠坐在床上,忙问:“你可见到什么刺客没有?”
“刺客?什么刺客?”赵泠摇头,“我一直在帐里休息,并未见到任何刺客。”她说着,望了一眼萧涣身后的侍卫。
萧涣会意,忙让侍卫们退下,这才正色道:“刚才有侍卫回禀,说是有刺客闯进了围场,我带着人一路追至于此,就再也追不到了。你在这里也不安全,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一下,你去跟瑜儿住罢?”
赵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见谢明仪缩在床里面,一动不动。正好有帘子挡着,萧涣也不便上来查看,遂未发觉。
她恶作剧地伸手掐了谢明仪一把,笑道:“不必了,大晚上的,何必兴师动众?许是那刺客胆小如鼠,一见二表哥这么大阵仗,就逃跑了,也未可知。”
萧涣道:“话虽如此说,但我还是不放心。”说着。他上前一步,“这样吧,你腿脚不方便,我现在就将你抱出去。你我乃表兄妹,我待你同瑜儿一般无二,危险在前,不必讲究太多。”
他一过来,谢明仪立马就藏不住了。若是被人发现谢明仪躺在她的床上,明天的谣言定然能活活逼死她!
只要一想到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赵泠就觉得眼前发黑,连忙道:“二表哥!真的不用了!我……我未穿鞋袜,实在不便!”
如此,萧涣一愣,立马红着脸转过身去,落了句:“那我多派些人手过来看守,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说完,便落荒而逃。
赵泠大松口气,见谢明仪还不出来,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抬腿将人踹了下去,怒道:“登徒子!还不滚下去!”
谢明仪从地上爬起来,拱手道:“多谢郡主出手相助,下官感激不尽。”顿了顿,他又笑容灿烂,“看来郡主的腿并无大碍,踹人的力度分毫不减当年。”
第84章 出手相助
赵泠更怒, 暗骂了句“登徒子”,忽想起萧涣此次兴师动众的过来抓刺客, 没准就是冲着谢明仪而来,遂又冷笑:“谢大人倒是好生厉害,无论做什么事情, 都遭人忌惮。果真应了那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谢明仪淡淡笑了一声,轻抚了一把衣袖, 这才正色道:“恐怕不见得, 许是当真有什么刺客,也未可知呢。”说完,他听外头嘈杂, 暗暗蹙眉, “既然郡主没什么大碍, 那我也放心了。待我有空,再来看你。”
语罢,抬腿便从窗子翻了出去,赵泠朝着他背后丢了个枕头,低骂了句:“快滚!”
忽听外头传来动静, 她起身披了件衣裳, 慢慢往帐门口行去,却见外头灯火通明,御林军一波一波地举着火把巡逻, 她随意抓了个侍卫,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谁遇刺了?”
“回元嘉郡主,东宫太子遇刺了,所幸没受伤,萧大人正领着御林军巡逻,吩咐末将保护好郡主,请郡主先回帐内休息。”
赵泠闻言眉头一皱,心道:太子不派人刺杀别人已然很好,谁又会去刺杀于他?难道是萧子安?
她刚折身回帐,身后猛然一道劲风袭来,她一惊,刚要大声唤人进来,一只手从背后绕了过来,将她的嘴捂住。
“阿泠,是我!”萧子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你别出声,我的行踪不能被人发觉了。”
赵泠待他松开手,一转身果见来人是萧子安,他穿着一身玄衣,脸色苍白,单手捂住肩膀,鲜血透着指缝蔓延出来,她惊问:“怎么是你?”
“说来话长,你这里可有伤药,借我一用。”
“有,我先扶你坐下。”
赵泠将他扶至里间坐下,又行至柜前将伤药翻找出来,再一回身,就见萧子安已经脱了上衣,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她一吓,不由自主地轻“啊”了一声。
“对不住,吓着你了。”萧子安忙将衣服往上一拉,牵扯到伤口,又闷哼了一声。
“算了,你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吧。”赵泠缓了口气,心里暗暗安抚自己,自家表哥怕什么的,特殊情况,人命关天,再讲究礼节,小命都快没了。她同萧子安对立而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松手。
萧子安略一迟疑,道了句:“麻烦你了。”
他的伤势不可谓不重,看上去好似被钝器所伤,自肩胛到胸膛,横着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赵泠皱眉,小心翼翼地用湿帕子擦拭血迹。
“难道说刺杀太子的刺客,就是你?”
萧子安摇头:“我并非是来刺杀他,只不过是误打误撞闯进了他的帐子里了。”他疼得皱眉,汗珠滚滚落了下来,连唇瓣都毫无血色。
赵泠见状,手底下更轻了几分,手脚利索地处理完伤口,赶紧扯了纱布包扎。他这一身的衣服满是血迹,定然不能再穿了,可一时半会儿,打哪儿去给他寻一套来。
正迟疑间,却听萧子安道:“父皇命我留在京城,我这几日便去衙门处理公事,意外发现几处纰漏,遂顺藤摸瓜暗地查访,竟是太子背后结党营私,勾结朝廷官员,却不料被人察觉,将罪证销毁。我生怕太子对父皇不利,便想私下前来查探,不料误闯了太子的帐子,被他身边的侍卫所伤。”
说着,他伸手捂住肩膀,脸色更白了一分。
赵泠道:“既然如此,那太子可认出你来?”
萧子安点了点头,沉声道:“他这次大张旗鼓地让人捉拿刺客,便是冲着我来的。若此刻我被人捉住,轻则治我个玩忽职守之罪,重则,恐怕要治我个刺杀皇兄的罪名。”
赵泠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心道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外头风声鹤唳,太子回头同谢明仪商酌,定然要掘地三尺地将萧子安挖出来,届时麻烦就大了。
于是她起身,警惕地听着外头的动静,这才折身回来,“表哥,你且听我说,这事可大可小,万万不得马虎,你待在我这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我知,若是被人发现我藏身于此,恐怕连你也……”萧子安清咳一声,抬眸望她,“这事除了你我之外,不可对第三个人言,我一会儿便离开此地。”
赵泠见他伤势严重,一时半会儿定然不能移动,否则怕是没死在太子手里,也要死在回京的半路。想了想,便道:“这样,你且在我这里待一晚,待明天晚上,戒备松懈了些我再想办法带你离开围场。”
“也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此前帮我更多些。”赵泠微微一笑,见他穿的夜行衣,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又道:“你且等我片刻,我出去寻套干净衣服给你。”
说完,转身就走,萧子安从后面攥住她的手腕,赵泠不解,回眸道:“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萧子安摇头:“阿泠,这种时候大约只有你愿意出手相助了。我要如何偿还你这份情谊。”
“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了,”赵泠将手腕抽了回来,轻声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我的表哥,少时的情分不会变的。我这里很安全,除了表姐和阿瑶,没人敢过来。”
除了谢明仪,不过被她今晚踹了一脚,想来短时间内绝不会再来了。
她得赶紧寻套干净衣服,然后把萧子安换下的衣服远远丢出去,若是有人恰好带了猎狗过来,一闻一个准儿,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了。
可这衣服到底从何处寻才好,又要以什么理由?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赵泠正迟疑间,前面一阵御林军行来,她一吓,下意识要绕道走,身后立马传来一声厉斥:“什么人?深更半夜在外游荡,来人,抓起来!”
火把凑了过来,赵泠被光刺得一抬手,又听一声呵斥:“都滚开!”她尚且未反应过来,沈非离大步流星地走了上来,一把将她扶住。
“元嘉郡主,怎么是你?”他见她穿得单薄,晚上风又大,赶紧将衣裳脱了下来,往她身上一盖,对着左右吩咐道:“你们去那边看看,每个角落都好好查一查,若是放跑了刺客,拿你们是问!”
“是!”
赵泠见御林军走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手里一抓衣领,脑中灵光一闪。
“郡主,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沈非离上下打量她一遭,关切道:“我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可还好些?”
赵泠点了点头:“我很好,多谢小公爷关心。阿瑶今晚没回来,我担心她在外面出事,遂出来寻一寻。”
“原来如此,阿瑶姑娘一向喜欢在外疯玩,郡主不必太过担心,真正应该挂心的,该是明仪才对。”沈非离往上风口站,替她风挡住,又道:“今夜太子那里闹了刺客,外面很不安全,阿瑶姑娘又不在郡主身边,不如我送你回去?”
赵泠道了声谢,原是要拒绝,可见沈非离满脸真诚,又想起他平时的做派,倒也并孟浪轻浮之徒,再者,她需要身上这件衣服,遂点了点头。
沈非离大喜过望,原本已经准备好被赵泠拒绝了,竟不曾想,郡主居然会同意。于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如愿以偿地将人送至了帐门口。
赵泠顿足,攥着身上的衣服道:“这衣服脏了,不如我先拿回去清洗一番,回头再送还给小公爷?”
沈非离越发欣喜难耐,可忽又想起,这套衣服是他白日里从谢明仪那顺过来穿的,只不过是觉得衣服颜色好看。可佳人在前,莫说是件衣服,哪怕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愿意拱手相让。
当即便拱手笑道:“如此,那便有劳郡主,我前面还有些正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赵泠轻颌首算是应了,见人走远了,这才抬腿进了帐子。萧子安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阿泠。”
“你先把衣服换下来,我去把衣服远远丢出去。”赵泠心脏狂跳,低声道:“你身上的衣服实在太显眼,不丢不行,若是被人闻到了血腥味,定然要过来搜查。最起码明晚之前,你必须藏身于此。”
萧子安点头,抓过衣服,忽一愣,手指不由缩紧几分,赵泠毫无察觉,催促道:“快点!天快亮了!”
她将萧子安换下来的衣服,打包在一块儿,随后便揣在怀里,打算远远地抛出去,路上即便遇见了御林军,也不敢挡她的去路。
一直走到马厩旁,赵泠才停下,见左右无人,便将衣服往马背上一系,解了马缰绳。马儿一挣脱束缚,立马撒开蹄子狂奔。
待明日有人过来查探,一看少了匹马,必然会派人追出去,届时她趁着众人不注意,让萧子安扮作侍卫,偷偷送他出围场,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沈小公爷那件衣裳,回头只说手底下的人不小心洗坏了,赔他一套新衣服便是了。
第85章 不死不休
夜深人静, 月色朦胧,赵泠暗暗松了口气, 正准备原路返回,回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她一吓,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压着呼吸,迅速回头一瞧,却见谢明仪穿着一身蓝到发黑的衣裳,双臂环胸, 半倚着树, 月光将他的脸渲染的极其柔和,仿佛渡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浓郁漆黑的睫毛下,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睛渐渐拢成一条直线, 仿佛拿笔勾勒而出, 由浅入深,多看一眼都让人不由心尖发颤。
这个人不知道站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神不知鬼不觉就凑近了赵泠的身侧,让人半分防备都没有。
起初, 赵泠可是仔仔细细地观察过周围情况, 可并未发现有任何踪影,谢明仪到底是何时过来的?
“元嘉郡主好雅兴,深更半夜不睡觉, 居然跑到这马厩里来了。”谢明仪缓步走近,距离她仅有半步之遥停下,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来,眸子里寒光闪烁,阴冷冷道:“我之前有说过的吧,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可以包容郡主的任性和一切小脾气,但我不能容忍有人觊觎郡主的美色。”
赵泠被他一推,后背就贴在了木架上,抬手就要扇他耳光,谁曾想谢明仪胆大包天,一手攥住她的手腕,然后举高往她头顶的木架上一按。
另外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脸,两人的距离就越发近了。谢明仪望着她的眉眼,满脸皆是克制,缓缓呼了口气,轻声问:“萧子安在你帐子里,对么?”
赵泠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谢明仪和东宫本就沆瀣一气,若是被太子知道了萧子安的下落,定然派人将之围堵住,能怎么往大里闹,就怎么往大里闹,能怎么株连,就怎么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