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小神话
时间:2020-02-26 09:14:59

  皇帝见她如此不知趣,冷冷添一句,“赏铁裙刑。”
  耳边再没声泪俱下哀呼讨饶之声,莺嫔听到“铁裙刑”三字,直接晕死过去。
  殿内一时无人出声,气氛端肃窒息。
  见碍眼的贱人已被拖下去,老皇帝指着埋头不语的太子吼道:“你这孽畜还不快给朕滚下去,没朕召见不得进宫。”似乎还没解气,又顺手将玉案上的笔筒镇纸丢出去。
  太子抬袖擦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急慌慌退出大殿。
  见两位当事人先后退出大殿,一直作壁上观的三皇子朱煜终于迈开脚步,接过公公递来的一杯清茶,亲自递到老父君面前,“父皇息怒,太子只是一时糊涂被美色迷了心窍,才会犯下这等错事,方才看太子一脸诚意,应是以后再不敢了,父皇莫要生气,龙体为重。”
  “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老皇帝抬手捂了捂胸口,第一次跟太子私通的是个秀女,他不曾招幸亦没册封,虽怒便罢了,谁知第二次太子竟直接将淫诗艳词送到新晋的灵美人床头,太子被罚了足月的禁闭,放出来没多久又同莺嫔有了奸情,他听着老三口中的“一时”格外刺耳,稍稍细寻,怒气又翻涌上来,当场打翻三皇子手中的缥瓷碗,又吩咐公公要太子先去领三十扳子再滚回东宫。
  三皇子表面诚惶诚恐屈膝跪地替太子讨饶了一句,可眸中却无诚意,倒是有一缕微不可察的得意。
  一旁扮作小太监的木槿儿随着“自家主子”极不情愿地一同跪下去。
  这时宫人报,二皇子朱霆觐见,皇帝摆摆手,默了。
  朱二皇子并非一人面圣,领了位异域风味十足的美人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头缠缃色抹额的美人随着二皇子一同跪下,不等皇帝下令便微微将头抬起,一双窅目状似无意地向龙椅瞥去。
  老皇帝见二皇子身后的美人姿容胜雪,妖魅中带着异国情调,顿时气消了一大半。
  朱霆见圣颜有所好转,心知这次带来的美人亦合了父皇的眼。嘴角不自觉勾笑,趁机道:“儿臣前些日子偶得西域医女,这医女擅推拿之术,又听闻近日父皇因国务繁忙患了头风病,不如让这医女给父皇瞧瞧。”
  老皇帝不动声色瞅了西域美人一眼,抬抬袖子让跪倒一片的皇子以及奴才们起身。
  跪得腰疼腿麻的木槿儿嘟着嘴唇缓缓缓缓站起来,一点一点挪向三皇子,用极低的嗓音道:“你二哥什么毛病,总喜欢给自己找后娘,三天一个五天一双,找上瘾了这是。”
  朱煜一记眼神瞥过去,示意她闭嘴。
  木槿儿翻了一阵白眼珠才将视线转到立在琉璃砖上的异国美人身上。
  医女!?
  异国的医女穿得都这样少么,一身束身绯衣将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外罩轻衫薄纱,**半露,一片绮丽,盈盈纤腰,光洁一片,连块遮羞的布料都没有。
  虽然这异国美人的腰身确实细了那么一点,皮肤也白了那么一点,可她这不靠谱的装扮让人一看就不是正经医女。
  可上首的老皇帝却热了起来,一改先前暴怒神色,脸色略平和地遣了大家各自去休息,只余异国医女近身给他瞧瞧头风病。
  ——
  深宫游廊,二皇子三皇子并排前行。
  二子朱霆先开口,“三弟,近来布谷别院的安妃娘娘身子可安好?娘娘虽不曾被父皇褫夺封号,可父皇也不曾踏足别院去看娘娘一眼,又听闻布谷山的风吹得尤为清冷,二哥我一直想去拜见娘娘,不曾想父皇抬爱,将镇守国疆重责交予我,总抽不开身前去拜访。”
  朱煜自是听出二皇子话里的讽刺和显耀,眉心刚凝结一丝沉重,转而舒然道:“多谢二哥记挂母妃,娘娘一切安好。三弟知晓二哥是个忙人,忙着揣度圣意,忙着揣度太子嗜好,总是恰到好处将各色太子刚好有兴趣的美人送予父皇枕榻。”
  朱霆仰天长笑,“三弟多虑了,我这当二哥的只一心替父皇分忧,余概一律不想。三弟这话若是被父皇听了去,免不了一番痛斥。”
  朱煜讥笑,“二哥如此聪慧之人,自然不会将三弟的话传给父皇听,免得玷污了二哥贤德大度的美名。”
  朱霆面上亦不屑,加快步伐道:“好拉,时辰不早了该去布谷山打猎了,边塞呆久了,很是怀念郊外的秋景。边狩猎边欣赏布谷山残叶凋零的美感,真是快哉。”
  残叶凋零,分明意指安妃娘娘。母妃已远离后宫纷争,避世而居,竟还受无耻小人的这等侮辱。
  朱煜十指蜷起,隐匿于宽大袖袍之下,稍平息了愤怒,对着走得潇洒肆意的背影道:“二哥别忘了去郊外的皇陵替四弟烧些元宝木马,想必四弟泉下有知定会开心,也不枉四弟死得其所。”
  畅快的步伐微微顿住,朱霆咬着牙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从这些桥段里不难看出,皇子们各怀鬼胎。看起来一片祥和之气的皇宫很不太平,二皇子三皇子尤其不想让太子太平。自古以来,造成皇子之间不太平的原因只有一个——储位之争。
  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木槿儿都看出些眉目,眼看着二皇子走远才敢靠近朱煜,皱着小脸道:“煜哥哥,皇宫好复杂,你们兄弟间非要如此尔虞我诈落井下石揭人伤疤么?”
  朱煜见四下无人,轻轻捏了捏“假太监”的小脸,“槿儿,你不懂,这是生在帝王之家无法逃脱的宿命,争,或许还有赢的可能,不争,只能沦为上位者的牺牲品。”
  ——
  布谷别院的安妃娘娘能做到娘娘的高位,于察言观色上并不差。这位娘娘一早看出自家儿子同木槿儿之间的暧昧情愫。趁木槿儿贪喝葡萄酿昏睡的空当,提及了此事。
  “煜儿,槿儿已到婚嫁之年,你们两个既然情投意合,何不早些将这丫头收入王府。”
  朱煜望着床榻上熟睡的人,怔了片刻才答:“不急,最近余尘恩师得了几本难得的兵书,要孩儿好好渗透,恰好孩儿对书中布阵之术颇有兴趣,日夜研习,恐近些日子会冷落了槿儿,等过些日子也不迟。”
  安妃娘娘自是明白儿子口中所言不过推托之词,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一切随你罢了,只是余尘道长城府过于深沉,明明是避世道人,却精通宫廷权谋之术,你要慎用此人。”
  朱煜笑罢,“槿儿可是母亲打余尘道长那讨来的孤女,这样说,我们是不是要防着槿儿?”
  安妃娘娘望了眼床榻上呼呼打得正酣的丫头,笑了,“那倒不必。”
  静默片刻,安妃娘娘面上浮出沉重之色,轻语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你一旦选择与众皇子争夺君位,便选择了孤家寡人的命数。槿儿这孩子天性纯真直爽,定受不得妃子间的明争暗夺,你要思虑周全,皇位难得,真情更难求,你到底最在意哪一个。”
  朱煜眉心纠结,微微垂眸,道了句,“孩儿自是明白。”
  安妃娘娘叹口气,“些许年过去了,当年梁宫四皇子投毒案,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二皇子与四皇子同属宁妃所出,可为了嫁祸于我,宁妃联合二皇子竟亲自给小儿子下毒。同如此蛇蝎母子打交道,恐耗尽心力步步惊心,日后有你劳心费神的。娘再三劝诫你,王位是祸,平安是福。”
  朱煜抿紧双唇,良久未发言。对母亲行了礼后,退出寝房。
  朱煜研习兵书整整一年也没研习完,安妃娘娘不轻不重地提及过与槿儿的婚事,朱煜竟懒得换借口,每次都以钻研兵书为由搪塞过去。
  这日,霜露退去,暖风习习。
  安妃娘娘独辟蹊径,竟安排木槿儿去相亲。
  虽然梁国在众多国家中民风最为开放,出了不少私定终生终成眷属的佳偶良缘,但未婚男女面对面的相亲流水宴,还是开创了历史之先河。
 
 
第32章 【14】
  对于安妃娘娘安排的相亲之事, 木槿儿以身子不适为由,一拖再拖, 直到后来全身疼了个遍, 再无处可疼,才恹恹地应了娘娘的好意。
  临行之际, 丫鬟沁儿对着自家小姐秀色可餐的脸蛋琢磨一会,提出建议,“小姐既然不想相亲成功,为什么不打扮得丑点呢, 要不沁儿去厨房给小姐弄点灶灰涂脸上吧, 保证吓跑那些相亲公子。”
  “你个笨蛋。”一记爆粟敲在沁儿头上。木槿儿对着镜奁里娇艳的小脸蛋好一顿自我欣赏, 取了支上好羊脂白玉簪子装饰到发髻上,“把脸涂黑了去相亲,明显是被逼着去的, 毫无诚意。安妃娘娘知道了多伤心啊。再说了, 小姐我长得花容月貌不是我的错, 故意扮丑不给大家就是我的不对了,即使小姐我不将自己扮丑, 也有办法对付那些无聊的相亲公子哥。”
  给月老燃了三柱香,磨叽好一顿,求月老大爷千万要保佑她相亲不成功。木槿儿打扮得粉粉嫩粉走出布谷别院,门口恰好遇到驱车而来的朱煜。
  为避人耳目, 她将方下车的朱煜拉到一旁的柳树下, “煜哥哥, 安妃娘娘安排我去相亲,那个……我们……我们的事……你……你……你还没说?”难为脸皮比树皮还厚的木槿儿头一次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朱煜微微蹙眉,“什么?说什么?”
  木槿儿瞪大杏核眼,心底微微酸涩,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朱煜见到她这副囧样,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木槿儿自知被耍,对着粉拳哈了哈气,冲朱煜丰朗英俊的脸蛋上挥过去。
  朱煜竟没闪躲,任由木槿儿一拳头打肿了眼。
  木槿儿也蒙了一瞬,虽然平日里她经常对这位好性子的三皇子施暴,但眼下为的是两人儿女情长的私事,心里羞涩感满溢,竟不晓得该不该安抚对方,又怎样安抚合适,手不自觉摸上对方的脸本想温柔摩挲几下,最后变成随意拍了几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沁儿张圆了嘴巴,连忙追上去。
  “小姐,你刚才的表现不太好吧……”
  “我觉得好着咧。”
  ——
  鸿门斋。
  方形木桌上摆放几道色泽浓艳的佳肴。木槿儿精心选了不雅的坐姿坐着,与面对的白衣公子相互打量着。
  最后竟然是白衣公子被看得脸红,轻咳一声微微别过头去。
  “听闻槿儿小姐花容月貌知书达理,今日一见……”
  “那是。”木槿儿猛地夹起一块肥肉大咧咧塞嘴里,含糊不清继续道:“小姐我岂止花容月貌,简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放眼梁国都城,你见过比本小姐还要好看的女人么?”
  白衣公子被噎住,顿了一会,别扭地吐出三个字:“没……没见过。”
  “当然没见过,比我漂亮的那是妖。”
  “……”
  “公子,我觉得这小姐脑子有毛病。”一旁的小厮实在听不下去,对自家公子低声耳语道。
  白衣公子起身,“小姐,再下家中有急事,十万火急,恕不奉陪。”遂,快步向门口走去。
  实在想象不出三皇子的干妹妹竟是这副德行!
  木槿儿斜着眼看着对面而坐的蓝衣男子,咂咂嘴,“我说公子你们家是卖寿衣的吧,瞧你身上这件蓝绸子衣裳,穿在你身上简直是活招牌啊。死人一定喜欢这颜色这花样这款式,没准呀那个死人呀穿了你家衣裳,一个高兴给诈尸了。”
  蓝衣男子瞠目结舌,道不出一句话回应对方。
  “看看公子你的表情,怎的如此像僵尸呢?”木槿儿迈开大步冲过去,咔的一声卸了对方的下巴再强行扯开对方的嘴巴,她低头仔细瞅几眼,“呀,公子,你这牙齿长得好呀,像极了僵尸,敢问公子平日都吃些什么,怎么能长出这么尖的牙呢?”
  ……蓝衣男子黑着一张脸,脱臼的下巴流了两股口水,含糊道:“小姐,人有三急。”遂,仓皇而逃。
  槿儿再后边喊:“净房在右面。”
  出了门,蓝衣公子扶着下巴直接去了隔壁医馆,岂有此理,这年头相亲有风险,若非对方乃三皇子的干妹妹,今日定将她一顿胖揍。
  木槿儿凶猛地往嘴里扒拉了三大碗米饭后,咣当一声将空碗摔在木桌上。
  “这位公子,请问你家是经营什么的,屋舍几间,金元宝几斤,银票几张,车马几乘,家中可有高堂老母需要赡养可有刁钻小姑子待嫁,成婚之后家产银票能否转到我的名下,五五分成也是勉强可以的。”
  “……小姐,实不相瞒,我有隐疾,看小姐如此妙人实在不忍心拖累,祝觅得佳婿。”
  木槿儿看着一溜烟跑出门的公子,赞叹道:“这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别说这是三皇子的干妹妹,就算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他也不娶,粗暴,俗,俗不可耐,俗到毫无遮掩,公子出了门忍不住对着随从吐槽。
  “沁儿,还有几个啊?”木槿儿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问。
  “快了快了,小姐,又来一位,赶紧起来。”
  木槿儿立刻坐得端端正正,拿起筷子以雷霆之势将一桌子菜扫荡一光。打了几个饱嗝后,盯着对面而坐的花衣男,声调略带惋惜,“今个本姑娘没食欲,才吃了这么一点点就饱了。”
  没料到这句话未将对方吓跑,对方反而一脸笑容,“槿儿姑娘牙齿好胃口也好,再下家中正是经营酒楼的,定能将槿儿姑娘养得白白胖胖。以姑娘的健硕的体格和食量,成婚后,继承香火是没有问题的。”
  吃撑的木槿儿腆着肚子站起来,顺势低头看了看自个稍显圆润的身子,又努力打个饱嗝,“开酒楼的,太好拉,有鸡屁股没有。本姑娘从小爱鸡屁股如命,一顿没有鸡屁股就活不了。”
  接着用稍显胖乎的手指比划着,“我曾经一口气吃掉六十个红烧鸡屁股。后来公鸡母鸡小鸡仔看见本姑娘掉头就跑,本姑娘一生气,菜刀一挥当场把一群鸡咣咣咣给宰了,立马刷刷刷拔了鸡毛顿了一大锅鸡屁股。”
  对面公子一个激动,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姐,家……家中有急事,改日聊,改日聊。”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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