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小神话
时间:2020-02-26 09:14:59

  似乎没脸杵在这,白箫煌随意找个借口出去了。
  不消片刻,白萧煌再次敲响虞欢的房门。
  虞欢盯着他的腿问,“你腿怎么了?”一瘸一拐的。
  “没事,前几日我挨家挨户不眠不休送咱们的喜帖,脚底磨了三个泡而已。”他抽口凉气,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苦肉计?卖惨?呵!“哦,恭喜。”识破对方诡计的虞欢,打算关门。
  白萧煌猛地扑到关了一半的门板上,“虞欢,你说我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
  顿了一会,虞欢斜着眼说:“传说……你身子骨太好了。”
  ……
  白萧煌高频率眨眨眼,卖萌的表情没甚效果后,低头做沉思状。不消片刻,抬起头笑盈盈道:“我马上去遣了我那一百零一房小妾,并昭告全城,今生只娶你一个,终身不纳妾,你看如何?”
  虞欢拉住对方快要飞出去的身子,“不用。你的一百零一房小妾挺无辜的,嫁给你挺不容易的,你高抬贵手为自己积点德吧。”
  “还未过门怎么就替我的那群小妾求情了,你忘了当初关在柴房里那些不省心的小贱蹄子们是怎样欺负你的。”
  “你不是罚了她们么。”
  近日,山庄内的人见少庄主对她格外上心,一改之前的蔑视讥讽,赶趟似得前来给她赔不是,用尽心思讨好。她从山庄的那些“墙头草”口中听到日前柴房泼她冷水的两位小妾被白箫煌罚了。
  两位小妾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头上浇盆凉水,还要围着山庄展览一圈口中喊着我错了。每日睡前也要往自己头上浇盆凉水,再围着山庄跑一圈,念叨一百遍我错了,方可入睡。
  直将人的颜面撕得稀巴烂。
  她听了这些恶趣味惩罚,没甚感觉,罚不罚不是她说了算,反正是白箫煌自个儿的小妾,倘若她去求情,那两位面目嚣张的小妾不一定承她的情,说不定认为她故意摆出虚假的态度以博口碑,想想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鉴于虞欢姑娘未曾表态,白萧煌赶忙为她拉开一把椅子,扶她坐下,并为她倒了一杯温茶,为挽救自身形象,绘声绘色将他是如何被逼娶了一百零一房小妾的故事辛酸道来。
  事情要追溯到白萧煌父辈那一代。
  他那位好命父亲白益,正是被金枝长公主看中的驸马大人。他爹不擅巴结权贵,无心入仕,只本本分分经营绸缎布匹,而那时的相国正如日中天,于朝廷内外呼风唤雨,不少谄媚小人各种巴结。本来,以白益这种闷葫芦性子和相国府牵扯不上多大关系,可两家冥冥中愣生出一段缘分。
  相国大人一直患有不育隐疾好些年,寻遍大江南北名医,皆无济于事。一日,相国大人得到白管家奉上的家乡土偏方,不出几月,老相国的一房小妾居然怀了身孕。老相国感激涕零赏了白管家好些珠宝,因白管家是白益的人,老相国暗自认为实则是白益有心要结交他,便时不时往来山庄同白益约棋喝酒谈天,日子长了,两人慢慢熟络,便定下了娃娃亲。
  老相国的爱女唐颐脾气刁钻,自小就打出了骄纵蛮横的名声,儿时的白萧煌便对她无感,可唐颐却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常来山庄做客,各种缠磨未婚夫婿,白箫煌越发讨厌唐颐,一直躲她如瘟疫似的。奈何相国千金是个认死理的人,她到处嚷嚷她和白箫煌是天定的金玉良缘,谁也抢不走。
  白萧煌向爹爹提起过废掉口头婚约一事,事关两家颜面,白益没应。
  白箫煌不死心想到个馊主意,天南地北物色美人娶回山庄,好毁了自己名声。
  他认为他的放浪形骸会让唐颐认清事实,他并非她的良人。
  让他费解的是,面对他隔三差五敲锣打鼓放鞭炮娶小妾这件事,唐颐看得很开。更让他费解的是,整个引江城议论的并非他性子浪,而是他藏有强肾固阳的宝典。
  竟还有不少人前来山庄向他讨教。
  事情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其实,他很无奈。
  白萧煌舔舔干涩的唇角,又讨好的为虞欢掌了盏茶,神色凄凉道:“那一百零一房小妾我连个手指甲都没碰过,我发誓绝不骗你……”
  虞欢口中的茶有点咽不下去,这白公子看似风流混蛋,私下里竟如此纯情,她啧啧道,“没想到你的命运也如此坎坷,生活如此艰辛,你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所以……”萧煌公子一脸期待。
  “所以,我打算寻个命运一帆风顺生活简简单单的相公嫁,我们不合适。”
  ……萧煌公子,心肌梗塞!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挚诚意,白萧煌硬将虞欢强行拖到一间上了三层锁的暗房。
  房内阴暗冷清,却不染尘埃,墙角丝毫未有蛛丝蚁蚀的痕迹,应是定期有人打理。素色墙壁上悬挂一幅衣衫华贵的美人图,底下一张沉木桌,放着一把七寸短剑,剑身挂着暗红剑穗。
  “你要干嘛?”虞欢紧了紧领子,问得小心翼翼。
  白箫煌松开她的手,面上难得一派端肃,静步到画像前,鞠了一躬,幽声道:“这是我的娘亲,金枝长公主。”
  他拾起沉木桌上的宝剑,剑穗微微摇晃,“这剑穗本是白色的,纯白色,上面的血红色是被我娘亲的血染红的。”
  虞欢靠近一步,怔怔盯着剑穗看。
  白箫煌拔出剑,剑刃闪过锋利冷光,“这柄剑名唤化心剑,乃皇家宝物。母亲出嫁,盛元皇帝将此剑当做嫁妆赐予娘亲。皇帝舅舅说娘亲贵为公主却委屈嫁给无权无势的爹爹,若有一日爹爹负了她,便用这把御赐宝剑插~入对方胸膛。此剑与众不同,暗含机关,当剑身没入心口时,剑刃便化作五爪钩将其心脏掏出来,当年,娘亲便是用这一把化心剑插~进自己胸口,掏出了自己的一颗心。”
  他手持剑柄,声调暗哑,“二十多年前,身为长公主的娘亲来引江城游玩,一眼便倾心父亲,不顾皇室反对,坚决嫁予父亲。后来父亲钟情于一位山庄丫鬟,娘亲伤心欲绝,就用这把化心剑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娘亲临终前吩咐,要我将月绣千丝镯赠与心爱之人,若是一生不得真爱,便将镯子一把黄土埋了。”
  顿了会,他哽咽道:“娘亲将化心剑插~入心口时,曾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将爱你父亲的这颗心掏出来,从此我们生死陌路,两不亏欠。”
  虞欢只静静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不是没有,可她不知用何种身份,干脆缄默不语。
  白箫煌重新将剑放回原处,“我的父亲得知母亲去世后,便整日酗酒,醉生梦死,那名宠妾也被他打发走。”他小心翼翼握上她的手,“所以,自小我便对感情之事慎之又慎,我不喜欢与我有婚约的唐颐,所以千方百计摆脱这段姻缘。我思忖着,定不要付了父亲的后尘,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要择个心爱之人做我的夫人,一生一世只爱惜她一个,至死不渝。”
  他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丝,低声道:“直到遇见了你,虞欢。我已将裂锦山庄的秘密以及我的心全部摊开在你面前,你要不要考虑接受我。”
  若有所思的虞欢乖乖倚在白萧煌的怀中,木讷了好一会,“让我好好想想。”
  人闲花落,月静山空。
  虞欢以半夜饿了寻吃的为借口从厨房里偷了把大铲勺躲在房门后,丫鬟推门进入时,成功将其凿晕。变装成丫鬟,摘了出入山庄的通行玉牌,脸上抹些土灰,成功糊弄过门口护卫,逃出戒备森严的裂锦山庄。
  山庄门口的紫荆花树下,白萧煌负手而立,望着那道仓皇而逃的背影一脸的落寞。
  管家小跑过来,“少庄主,莫伤心,我这就着人将虞欢姑娘逮……请回来。”
  “不用了。”良久,他语调很轻道了句,“她还是走了。”
 
 
第62章 【12】
  头顶的日头有些暗, 连云朵都透着股懒散劲儿。
  虞欢垂首站在一座青花墓碑前,墓前放着两簇滚着露珠的野花白, 不知是谁送的。既是送花,便无恶意, 她也未多想, 对着墓碑低喃道:“姐姐遇见了一位良人, 欲将终身托付给他。你在天有灵定会祝福姐姐。”
  躬身拾起脚边酒盏, 围着墓碑洒了一圈,“姐姐知你死得冤屈,并非姐姐不替你报仇, 而是害死你的唐姜如今也好不到哪去。他整日忙着自杀, 你应该看到了吧。”
  拔了墓前几颗杂草后, 她眉眼染上淡淡羞涩, “差点忘了告诉你, 姐姐的良人正是裂锦山庄的萧煌公子,就是我们打小听到的那个引江城的混世魔王, 可姐姐觉得, 他是个很好的人,你生前就盼着姐姐能找个好人嫁了, 这下可以安息了吧。”
  她虽生在引江城,可家宅的位置有些荒僻,甚至连个邻居都没有, 更别提能说得上话的姐妹, 这些心里话如今只能说给泉下的弟弟听。
  吹了吹墓碑上的土, 又抚了下碑面上的凹凸刻痕,天暗了,该回去了。
  转过身的那一刻,愣住。
  翠色草毯尽头,迎风而立的那位,正是白箫煌。
  本喜欢浮夸华服的白箫煌难得换了一身素衣,他缓缓走向虞欢,再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双唇因激动有些颤抖,欲言又止,最后将虞欢拉入怀中。
  “你方才说的话,我听到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打招呼就走了,我以为……”
  虞欢脸颊通红,但还是稳稳接话道:“以为我没看上你。”
  白箫煌用力点点头。
  虞欢暗暗笑了下,抬头望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不知道。”白箫煌诚实回答。
  虞欢有些诧异,“哦?”
  “我是来祭奠虞支的,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他指指墓碑旁躺着的几束白花,“自从虞支恩人去了后,我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拜祭他,并捎带来献花。”
  “恩人?”
  “你不知道么?相国府的唐姜公子在遇见你弟弟虞支之前,看上的是我。”
  ……虞欢……只觉……墓地的风吹得有点凌乱。
  返回裂锦山庄的途中,虞欢随手踩了一朵野花,问着,“对了,前些日子你打扮成毛贼,潜到相国府去做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你,那天我一路跟踪你去了相国府。”白箫煌夺过她手中的小葵花别在她耳侧,继续道:“自打我在藏欢楼看到你第一眼,我的魂就被你勾走了。得知当晚你要被送去相国府,我摩拳擦掌弄了套夜行衣穿上,暗自保护你。”
  “……你在藏欢楼见过我?”
  “对啊,你一定不晓得那日我破窗入相国府是为了保护你,就怕你吃亏。”
  这话貌似很动听,虞欢眯眯眼睛,“这么说那日我在藏欢楼弹得曲子你也听到了?”
  “没错,一首《彩雀集》天上地下,绝世无双。”他伸出两个大拇指掏心掏肺般赞扬。
  虞欢倏地瞪眼,低吼道:“白萧煌,你说说你到青楼是去做什么勾当?”
  白箫煌面色一滞,支支吾吾道:“那……那个……那个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去藏欢楼,否则就让我天天被雷劈……”
  “但愿雷神是个负责的神。”她说完,暗自笑笑。
  其实小白挺可爱的。
  虞欢于藏花楼抢夺花魁那日,不怪她未曾发现宾客中的白箫煌,因那日宾客如云,各种土豪太过显眼,白箫煌那身金色披风在一众暴发户当中已算低调的了,况且白箫煌再看到虞欢掀开纱斗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呆住了,也没跟着土豪们起哄瞎嚷嚷。
  墓地邂逅一番,一对恋人就这样私定了终身,虞欢本担心老庄主不赞同这门亲事,白箫煌无甚压力道,他父亲整日醉酒,若是反对,成亲当日将他灌到人鬼不分,两人拜了堂他也无话说。
  裂锦山庄,一对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小恋人正你一箸我一舀彼此喂饭,一记响亮地踹门声打断这良辰美景。
  “你就是虞欢?”气焰嚣张的姑娘踢门直闯进来,精致胭脂覆盖下的脸有种凌厉的美。手中的红帖狠狠砸在桌上,打量了几眼一脸不知所措的虞欢,讥讽道:“你就是那青楼第一花魁,果然有几分姿色。不过就凭你妓~女身份想嫁入裂锦山庄坐上第一夫人的宝座,呵,滑天下之大稽。你凭什么?凭你是妓院花魁?凭你暗地里同男人私定终生?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才是箫煌哥哥明正言顺的未婚妻子,我才是箫煌哥哥将要娶入门的夫人,你要不要脸,知不知廉耻。”
  看来此人正是唐家千金,虞欢被当面狠骂一顿,心里不舒服,但想到唐家千金确实跟白箫煌有婚约在先,心里确实有一点点内疚,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萧煌压抑已久,终于冷着脸站起来,“唐颐,我来告诉你凭什么,就凭虞欢是我唯一认定的白夫人。还需要我解释么?”
  唐颐气急,印象中白箫煌一直对她不怎么温和,她早便习惯了,但她受不了眼看着到嘴边的未婚夫婿当着她的面护着别的女人,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次白箫煌居然动了真格。
  他之前娶的那些个小妾,她暗中一一打听过,甚至家世背景也摸的门清,小门小户都算不上,都是些略有姿色上不了台面的贫家女,她在裂锦山庄安插了不少眼线,更是晓得白箫煌虽娶了一堆的小妾,可从来没碰过她们。
  前些日子她耳闻白箫煌又纠缠上了个青楼花魁,她以为白箫煌不过同往常一样,寻个美人故意气她给她添堵,可他竟然将两人的喜帖送的满城皆知。
  当时她正在何宝斋试戴首饰,猛听到内线报告的消息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白箫煌或许是玩过头了,他怎么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他一向喜欢捉弄人,哪怕喜帖下了恐怕也不会真的娶进门,那个青楼女子要变成笑话了,可当回消息的人告诉她是白公子亲自下山挨家挨户送的喜帖,本欲插~在她发髻上的簪子掉了。
  亲自。
  问题严重就严重在这两个字上。
  亲自。
  那一刻,指间的帕子恨不得搅碎。
  是她一时疏忽,才让对方有机可乘,看着眼前亲密搂在一起的人,唐颐竭力压制怒意及醋意,同白箫煌摆出要害,“我们是有婚约在先,你怎可娶别人。难不成你想背上失信于人的骂名么?就算你打算另取,怎可娶一位青楼女子。你可知如今整个引江城是怎样笑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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