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舴舟
时间:2020-03-04 10:17:22

  姝菡这才把视线转回到跪在地上的蔺嬷嬷身上:“原来是蔺嬷嬷在代我教训宫人,那这次就算了。不过我还要奉劝嬷嬷一句。这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便是圣上来了,偶尔都会临时起意做些个随性逾矩的事来,你要是到时候还硬揪着规矩不放,哪天无意间触怒了龙威,别说我这个做主子的保不了你。”
  蔺嬷嬷先是错愕,她印象里那个叫雅珠的宫人该是个绵软可欺的性子啊。
  随后赶忙叩头称是。
  姝菡点化到这儿,也就不再在她身上浪费口舌。
  “铃儿阿蘅进来伺候,语卉去备膳,玉琉想着把我的貂绒斗篷晒一晒,昨日圣上喝茶不小心撒了上去,汀兰去库里再寻件新的给我……”
  所有人各司其职开始忙碌,只把个老虔婆晾在当场。
  蔺嬷嬷不禁怀疑,她这一回,难道又站错了?
 
 
第72章 【推】
  养心殿内的龙涎香若有若无挥散在空气中, 内监总管邓公公捧着一摞奏折轻手轻脚走进来。
  待发现御案上又多了一叠儿本章,龙椅上的皇帝才略停下手抬头。
  “换杯茶来。”
  说完继续低头埋首满案朱批。小邓子便朝着立在龙椅后头的御前宫女打了个眼色, 等人把茶杯撤下去, 试着开口。
  “万岁爷,该用午膳了。”自登基以来,皇帝就鲜少按时按点进过膳, 但小邓子还是尽心提醒。
  皇第看了看东边窗下的落地鎏金西洋钟, 揉了揉额角。
  “不急。”“这几道紧要的折子先送到外院军机处,立刻就让人按批拟旨,你侯在那带回来请印, 务必今日要发出去。”
  “嗻。”小邓子拿了折子欲退下去,却再次被叫住。
  “回来时把容谦认罪抄家的案卷也一并拿进来。”
  等小邓子领命退出去, 皇帝又连续批阅了十余本折子才暂停下笔。
  从前做皇子的时候,他虽知道国库空虚户部吃紧, 却不知已经亏空到如此地步。
  其他事情尚且可以暂缓, 唯独在前线领兵的几位将军纷纷上表请求多拨军费,便是九弟在请安折子里也略提了两句,所幸十弟赈灾的银两已经到位。
  开源节流是一方面, 皇帝另盘算着,要早些将那些国之巨蠹一个个清理干净,再借机整顿吏治,把过往贪墨渎职、卖官鬻爵的勾当通通严惩禁戒方是根本。
  前些日子初登大宝需要安抚人心,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到了眼下, 也该把他以往的铁腕手段推行下去,期望能够尽早拯救表面浮华,里子却千疮百孔的凋敝山河。
  按部就班打开一本折子,皇帝难得没有马上落笔,而是微微犹疑。
  眼前是福建总兵上的奏事折子,称抓到了叛党-前英亲王的妻小,请圣人裁度如何处置?
  这本是个不需思量的奏批。
  放在其他人身上,只一句“九族俱诛、挫骨扬灰”朱批落定再无贰念。
  可是转念还是落笔容情:赐鸩酒,厚葬。诛三族。
  老三虽是他宿敌,但三福晋在她亲夫被打落谷底发配治水之时,从始至终不离不弃,如果不是成王败寇,当得一句赞誉。
  再想到如今稳坐中宫后位的那木都鲁氏,心中感慨更甚。
  “小良子,传朕的旨意,让工部尚书耿国泰觐见,就说朕要同他商量修缮景仁宫事宜。”
  大阿哥已经五岁了,不能继续再养于妇人之手,否则早晚要叫他那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皇额娘给误了。
  二阿哥还小,待长大些也要尽早分宫另居,白氏也不是个有胸襟远见之人。
  往下继续,又不禁联想到姝菡这一胎,心蓦地柔软下来。这个孩子是被他寄予厚望的,都说生女肖父,生子肖母。
  等到他创下一个太平盛世,便要一个平顺宽仁的儿子来继承他的江山。
  转念也觉得自己想这些为时过早,遂放下杂念,继续未完的政务。
  002
  姝菡并不急着发落蔺嬷嬷,而是让小六先去摸摸她的底细。
  内务府里有每个宫人的底档,这位蔺嬷嬷既然被派来了永寿宫,姝菡作为她正经主子,正该过问,小六凭着腰牌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厚厚一叠记录拿到手。
  这样一个小角色,原本不需姝菡如此费心,想收拾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之所以没有立刻找由头把人打发,实是因为要顾及皇后脸面,也不想在孕中生事。人刚进门第一天,贸然出手风险大且太挂相。
  再则,这位蔺嬷嬷报出来的名字和她印象中某人相似,让她想一探究竟。
  等这会儿打开手中卷册,果然如她所想。
  这位蔺嬷嬷,正是当初在绛雪轩齐茉儿身边伺候过的旧人吉兰。当年她在齐娘娘失势之后另投了荣妃,哪成想荣妃因魇胜太子被褫夺封号,她便求了贤妃恩典去了永巷。此后辗转多年几经沉浮凭着资历熬到了管事嬷嬷,且看情况是靠上了皇后这棵大树。
  姝菡放下底档心中厌恶更盛,原来真是那个背主势利之人。
  说起来,当初姝菡生母入宫之初,正是因为这位蔺嬷嬷另觅高枝才临时补了缺儿,引出了后面藏书稿和她此后的种种机缘巧合。
  如此深思,冥冥中似有天定,将毫无牵连的陌生人莫名搅绕在一起,不死不休。
  将卷册合上,姝菡交给小六送还,心意已定。
  这位蔺嬷嬷,她不会继续留着,就冲着她不忠不义这一点,也没有感化策反必要。
  到了下午,姝菡小憩过后,吩咐铃儿往一墙之隔的养心殿送去些酸梅。
  她听说这两日皇帝胃口不佳,就借花献佛,把太后予她的零嘴拿过去献宝。
  皇帝得了梅子,一批完奏折,果然来了。
  彼时,姝菡正在屋里和蔺嬷嬷说话,正问起宫里几处精巧且宜过冬的宫室。
  “……除了前头那几处,其实最精致雅意的避寒之地,要数御花园往东南的绛雪轩。那处因了活水热汤,修着三层高的暖阁,便是窗扇都是琉璃密封,只可惜如今早已荒废。”
  “这倒是可惜了。”姝菡正感叹,抬眼就看见一身常服的皇帝进门。
  赶忙起身:“皇上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臣妾都来不及接驾。”
  皇帝便拉着姝菡的手在软塌上落座:“不是说了,在此间不用施礼?”随后把目光往下首一瞥。
  就看见了在地上叩拜的众人,其中一个眼生的嬷嬷,应该就是方才讲起那处绛雪轩的。
  从前在宫里,这本是个禁忌。到了如今虽没有那么大避讳,终归不吉。那个受宠的汉人妃子,不仅落了一胎,最终也自戕在绛雪轩的暖阁里。
  这样的地方,她也敢说适合姝菡过冬?
  “这是谁?”
  “是新调来的管事蔺嬷嬷。”
  皇帝似乎不再关注,“都跪安吧,我同你们主子说会话。”
  一行人出了屋,皇帝半靠在榻上,将姝菡囫囵个抱起置于身前圈揽,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肚子。
  姝菡有些羞赧,这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可怎么办,就扭着身子要站起来。
  皇帝一把将她按住,扳着她的脸就贴过来唇齿相依,转眼间就把她逼得娇喘连连。
  更要命的是,她明显感觉到皇帝的躁动,隔着外袍,仍充满勃勃生机。
  姝菡有些慌,趁着他换气的功夫赶忙求他:“皇上,臣妾去给你泡茶。”
  皇帝不再继续施为,也不放手,平复了半晌,才转而继续专心抚摸她的胎动。
  太医说过,过了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但既然她不愿意,还是忍耐一些吧。
  从皇考大行至今,他已经有数月没有临幸后宫,偏偏今日在她这儿失了分寸,也有些面矮。
  片刻后。
  “我回养心殿,你好好歇着。”
  姝菡还当触怒了他,赶忙伸出手去拉,“臣妾知错,您勿恼。”
  皇帝少见她如此小意逢迎,便故意背对着他不说话。
  姝菡咬了咬牙,从他身后缓缓伸出双臂交叠在他的身前,又将头贴紧在他丝滑的锦袍上。
  “臣妾并非领会不到您的偏疼,可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身边不知多少耳目盯着看着,臣妾不敢行差踏错。”
  皇帝口气微微带着愠意:“哪个还敢给你上眼药不成?我头一个不饶。”
  “这规矩摆在那,您是天子更要做万民的表率,要真是为了臣妾而坏了规矩,我被说成烟视媚行的祸水倒还罢了,您的平生该让史官如何落笔,又让后世子孙如何评说?”
  皇帝总觉得姝菡话里有话,却不愿意和她纠缠这令人不愉的话题,遂转身反抱住她,随即吻了吻她额角。
  “我知道了,便是你想做妖妃妲己,我也成不了亡国的商纣王。”
  是夜,清心寡欲数月的皇帝终于在养心殿内翻了马贵人的绿头牌,敬事房的太监兢兢业业载入彤史。
  姝菡彼时正用手拈起颗梅子含进口中:果然微带着酸。
  次日一早,由坤宁宫赏下的如意榴花头面并一箱子衣料便被抬进了咸福宫的西配殿,马贵人请安时当着众人的面规规矩矩给皇后叩头谢恩,从此更是时常被召去往坤宁宫伴驾。
  而打那以后,除了玉贵人之外,其余两位有封的贵人也陆续承宠,连白佳氏都独独得到皇帝封赏的首饰和给二阿哥的玩器,所有人心知肚明,白景瑞在西北又建了功,将在外不好一封再封,只能借引子给他妹妹撑腰。
  白佳氏心思活泛,便借着地势之便,时常去找同在东六宫的梅赫里贵人走动。
  玉格格危机感骤起,左右权衡,还是决定把力气使在国之正统皇后娘娘的身上,也有事无事往坤宁宫去,皇后不介意多颗棋子,也默许她的奉承。
  如此,后宫里统共七个女人,竟然无形中分好了阵营,皇后虽地位超然,但白氏在皇帝有意纵容下,竟隐约有和她分庭抗礼的态势。
  外间如何且由它去。
  姝菡仍然窝在自己的永寿宫里足不出户,皇帝基本隔三差五就会到她这里小坐,有时候也同她一起用膳,倒是再没有在夜里留宿过。
  蔺嬷嬷不敢当着皇帝的面作妖,平时姝菡也不给她安排正经差事,只把她架在半空对着几个粗使的宫婢小太监扯皮,她根本没有机会出门,更别说向皇后娘娘报信。
  而到了近十月底,终于给她逮到了机会。
 
 
第73章 【处置】
  十月二十三这一天, 姝菡因夜里多梦醒来的有些晚,起身后只粗粗用了些米粥, 辰时三刻就带着阿蘅和铃儿乘舆车出门。
  她已经很久不出永寿宫, 连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几处例行问安都停了半个多月。
  昨日睡前,她突然想起,十月廿三, 对老祖宗来说是个难过的日子, 所以才决定势必要去她老人家跟前陪伴。
  永寿宫里汀兰带着玉琉和语卉两个也没有偷闲,而是把姝菡箱笼里的衣服都翻出来,准备一会儿趁着天晴在院子里晾晒, 尤其是那些毛料和氅衣,均要在下雪前祛了寒气再熏一遍艾。
  蔺嬷嬷看没人顾得上她, 机会难得,便狐假虎威和守门太监吩咐:“开门, 我奉了主子的命出去一趟。”
  门上的人受她威慑多日, 果然没有作难,连对牌都没验看便痛快放行。
  蔺嬷嬷为了遮人耳目,出门后尽拣着甬道细巷一路疾行, 直奔北边的坤宁宫。
  好不容易顺利到了地方,门上的人问她身份,她一摸腰,宫牌竟不见了,只得硬着头皮声称:“我是永寿宫里的管事蔺嬷嬷,有事向皇后娘娘禀报。”
  门上的人将信将疑, 但看她穿得体面,且言之凿凿,还是决定替她通传一声。
  彼时,下了朝的皇帝正在皇后的寝殿里和她吩咐:“大阿哥年纪渐长,也不宜一直和你同殿而居。等开了春,我欲把景阳宫重新修葺,让福元住进去,你是他皇额娘,到时候替他挑选一些忠义得用的宫人。”顿了一下又_道:“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往后,你也要担得起我此番的信重,勿要再让我失望。”
  那木都鲁氏不敢置信,一边惊喜于皇帝肯给她机会,一边又舍不得儿子从自己身边被移走。何况,定下的殿室还不是历代太子所居的毓庆宫,心里欢喜和沮丧交织。
  她衡量了一下,知道皇帝既然提出给大阿哥分宫,定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在这位置上讨价还价。
  “您肯给臣妾机会,臣妾也必定恪尽职守,把这东西六宫治理得妥妥当当。至于给大阿哥迁宫的事,就算您不说,臣妾也正有此意。福元翻过年就满六岁了,且明春臣妾也待临盆,深恐到时疏忽了他,您今日既然提了,臣妾觉得也不必等明年了,索性在今年冬月里迁宫就好,若来不及修缮屋舍,直接住进毓庆宫也使得,总归福元是长子,也不辱没了他。”
  皇帝闻言眉头一皱,毓庆宫不是不好,只是那里曾出了一个暴虐无状大逆不道的废太子,他不想福元重蹈覆辙,所以有些抵触那个地方。
  “景阳宫甚好,毓庆宫我另有他用。”并不明说他实际不想让任何一个皇子入住那里。
  这话听在那木都鲁氏耳中,无异于圣心已定太子之位与福元无关,顿时放低姿态央求。
  “臣妾知道先时错得离谱,也不敢求您的原谅,但福元他毕竟是您嫡亲的长子啊,您就看在他对您的一片孺慕之情的份上,千万别因为臣妾而迁怒于他,只要您应了让福元住进毓庆宫,臣妾发誓,日后无论您如何对待教导他,臣妾绝不插手干涉……”
  皇帝不禁扶额,她这是想左了,可是也没有耐心同她解释。
  罢了,一个宫殿而已,毓庆宫也好,景阳宫也罢,都不过是个意头,真正重要的,还是住在里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皇后既然如是说,我今日就准了你这番请托,不过你也要明白,住在哪里不打紧,这江山满卷要想得继须看日后谁立得起。你是后宫之主,也要放宽了眼界,勿要扯了福元的后腿……”
  皇帝觉得,如此巴心巴肺和她说话,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如她所言,这一切,都是为了福元。毕竟这是他的头生子,就算生母不得他喜欢,也不能就此放弃。
  那木都鲁氏赶忙保证:“臣妾定会以您为天,以大阿哥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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