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又与旁人不一样,发泄不冲着旁的,只糟践自己身子,实在令他难以理解。
“陛下……”这么多年的习惯了,也不是一时就能改掉的,他劝了也没用。
“陛下,小齐大人求见。”
姬亥给殷却暄拢了拢被褥,起身出去。
齐言瑨神色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
“小齐大人此次平乱有功,朕赏罚分,待姜氏一族行刑过后,朕必定嘉赏。”
齐言瑨平稳了气息,方才道:“臣为国尽忠实乃分内之事,不敢求名禄。”
“那小齐大人想要点儿什么?”
“臣私以为,姜氏一族虽穷凶极恶,但并非无善人……”
齐言瑨难得手心汗湿。
“小齐大人自小熟读国法,想必不会不知,九族之内,除出嫁女外,其余人皆难逃其咎。
朕向来宽容,但凡姜家女儿中,有订了亲事的,朕皆网开一面在,这已经是极限。”
姬亥淡淡的开口,明显带了些许不悦。
齐言瑨却从中窥到一线天机,忙拱手道:“陛下,臣与罪臣姜齐修二女姜暖月已定亲,还望陛下开恩……”
作者有话要说:小齐大人气鼓鼓:枉我为了救你把清白都搭进去了,你心里却只有皇后,以后你跟皇后过一辈子去罢!
第62章
“何时订的亲?朕怎么不知道?”姬亥继续翻着卷宗,淡淡道。
“私定终身,也算是订了!”齐言瑨说的理直气壮,姬亥一时间竟被他唬住了,想不起什么话来反驳他。
“那信物是何物?”
“一锭金子。”
那夜姜暖月奉命做了一夜的点心,他下午趁着其睡觉之时潜入她房内,在桌上放了锭金子。
姬亥顿了顿,继而缓缓点头,语气不明:“不错,实实在在的,虽俗气了些,但关键时候能顶用。”
“谢陛下夸奖。”齐言瑨欣然接受。
姬亥看了齐言瑨半刻,他好似话里没多少褒奖的意思。
姬亥点点头,继而问道:“小齐大人想好了?不反悔?”
齐言瑨干脆利落的跪下:“绝不后悔。”
“小齐大人有姜齐修这样的岳父,恐怕将来不会得到什么助力,反而会被众人指指点点。”
“臣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断然不会后悔。”
姬亥起身,拍了拍齐言瑨的肩,教他起身,他欣赏齐言瑨,除却是因为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之外,还是因为这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
“朕原本想着,赏你黄金万两,但你从这儿要了人,这金子便作罢。”姬亥顿了顿继续道:“但小齐大人是朕的左膀右臂,大婚朕总不能太抠门,所以这金子便赏你做聘礼了。”
姬亥看着齐言瑨脚步轻盈的出门去,长长舒了口气。
要么说小齐大人一根筋呢,姜暖月跟满满关系那么好,就是没有旁人说,他也得把江暖月从姜家众人之中摘出来。
但是小齐大人这个顶锅的出现了,他就不必另寻由头把人捞出来了。
齐言瑨想着姜暖月没心没肺的话,不想即刻去天牢里捞人,反倒是先回了家。
中午时候,姬亥没见着齐言瑨,江从颠颠儿跑来告诉他,小齐大人被齐大人打的丢了半条命。
姬亥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齐言瑨要把姜暖月接到齐府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回家。
尤其齐大人最是注重名声,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断是不允许儿子仕途上留下任何污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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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言瑨这个乖巧懂事的儿子,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父亲,不管齐大人怎么鞭笞,他半点儿口都不肯松。
“儿子已经禀明陛下了,若是出尔反尔,便是欺君之罪。”齐言瑨咬着牙,直直看向自己的父亲。
齐大人气的七窍生烟,狠狠又鞭笞他一顿,大骂逆子!
齐言瑨自作主张的行为,将他们家逼上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进一步被同僚们戳脊梁骨,退一步就是欺君,他一把年纪了,哪丢的了这么大的脸!
姬亥觉得,齐言瑨是他最可靠的臣子,又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他也有必要投桃报李,回馈一下齐言瑨。
便教江从亲自去传了圣旨,升齐言瑨为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实打实正三品的官。
齐大人便知圣上并无迁怒,这才算消气。
满朝文武擅长揣摩圣意,姬亥将齐言瑨从御前直接调到提刑按察司任长官,便知道齐家一跃成为圣上面前红人了,上赶着带礼物前去巴结。
齐言瑨一个都不见,通通送了出去,陛下看重的除却他的才能,还有他的忠心和不偏不倚。他若是与哪位大人靠的太近,第一个容不下他的便是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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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当天傍晚,麻药的劲儿才过去,殷却暄支着脑袋昏昏沉沉醒来。
姬亥点了灯在她身侧批折子,时不时看顾她的情况。
殷却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姬亥,橘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格外温馨静谧,姬亥一抬头,就见殷却暄直勾勾的看着她。
“陛下,快,掐我一下。”殷却暄急急的叫他。
“满满。”姬亥一惊,险些以为她脑袋出了什么事儿,忙让江从叫守在外间的太医进来。
太医过来,兢兢业业的望闻问切,最后只含蓄的说身体并无大碍,皮外伤,没碰着骨头,好生养伤就是。
“陛下,真的,你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哥哥当真回来了?”
姬亥没舍得掐她,倒是低头亲了亲她:“是,回来了,没骗你,不是梦。方才宣王和老太妃一直守着,我将他们劝出去了。”
殷却暄捂着脸,笑得像个小傻子。
“想吃点儿什么?”姬亥看她这幅傻样,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问道。
二人心照不宣的没说什么煽情话,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殷却暄笑得天真:“想吃樱桃乳酪,杨枝甘露,还有……”
“不许!”姬亥不等她说完,便失声打断。
“想都不要想,你受了伤,又睡了一天,这些东西不是你现在能吃的。”
“那我能让月儿给我煮四物汤吗?”殷却暄忍着疼笑嘻嘻的道。
姬亥知道她是旁敲侧击的提起姜暖月,想让他把人放了。
他叫了辛幼娘去端鸡汤来。
“陛下早就准备好了,还问我要吃什么,虚伪!”殷却暄扁了扁嘴嘟囔道。
姬亥坐回床边,隔着被抱了抱她,挑眉道:“安分点儿,你未来恐怕是很难见到你的月儿了。”
殷却暄挣扎着坐起身:“陛下你不会真的要把月儿也一起处死吧?”
姬亥宠溺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是小齐大人把人要走了。”
殷却暄心里不解,要人?小齐大人要人做什么?
姬亥看出她心中疑惑,便解释道:“小齐大人大了,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我赏了他万两黄金做聘礼。”
“他俩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的。”殷却暄抱怨了一句:“我现在得想想给月儿准备什么嫁妆了。”
“她又不是你的女儿,你准备什么嫁妆。”
殷却暄不甘心的抗议:“不是女儿,是姐姐!再说了,小齐大人也不是你儿子,你给他准备什么聘礼?”
殷却暄一说完,想到什么,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陛下给我讲讲呗,小齐大人来问你要人的时候是个怎样的模样?我只见过他日日板着那张冷脸,还不曾见他有求于人的时候。”
殷却暄抓着姬亥的袖子,央求他讲一讲,她心里实在是有些好奇,猫抓一样。
“还能什么样?不过是一张稍微好看些的死人脸,我险些都要以为他是皇帝了。”姬亥嗤笑,语气里还是纵容多一些。
“陛下都给人家出聘礼了,还在乎人家脸色好不好看?”殷却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调笑道。
姬亥不想就聘礼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不动声色的转换道:“小齐大人娶媳妇心切,晌午来的,下午就把人接走了,生怕天牢把他媳妇给吃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辛幼娘便将刚出锅的鸡汤和嫩笋鸡丝粥,金玉小馒头端上来,还有一小碟子脆嫩可口的泡椒芥菜丝,酸脆的腌黄瓜块儿。
床上安了小桌,姬亥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陛下我又不是伤了手,自己还是能吃饭的。”殷却暄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手上却指指点点,小声道:“陛下,我还想吃那个芥菜丝。”
姬亥当真就拾起一丝芥菜丝喂给她:“这个你尝一口就行了,身上有伤不能吃辣的。”
方才说话的时候,姬亥的手藏在袖子里,殷却暄没瞧见他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现在给她喂饭,动作间便不经意露出了一角。
“陛下的手腕怎么受伤了?”她扯了扯姬亥的袖子,将整个裹着的纱布露出来,心疼的问道。
“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姬亥将袖子放回去,语气自若。
殷却暄想要继续追问,却被人打断了。
“不好了,陛下,娘娘,梁王和宣王打起来了。”端福一口公鸭嗓,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怎么打起来了?在哪儿打起来的?”殷却暄抻头问道,语气带了些慌张。
“宣王和平湘王殿下来凤和宫给娘娘探病,正好在宫门前的小竹林外相遇了,不知平湘王说了什么,二人便扭打起来,侍卫们也拦不住。”端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五月的天,额头上已经沁出薄汗。
“宣王素来稳重,想必是姬旼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姬亥让殷却暄躺回去,他独自去瞧瞧。
“陛下,我跟你一块儿去。”殷却暄躺不住,她伤也不重,从寝殿到小竹林没多远的路程。
姬亥没法子,便替她穿了衣裳,揽着她出去。
二人被簇拥着出了凤和宫,殷却暄一打眼就看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姬旼一边打一边骂,殷却暄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负心汉”“不要脸”“老畜生”之类的词儿。
明显是殷却骁占了上风,但姬旼就是不认输,被揍得鼻青脸肿也盖不住那股子欠揍劲儿。
殷却骁面无表情,下手留了三分余地。
“姬旼你闭嘴!”纹丝不乱的殷却骁摁着吱哇乱叫的姬旼,只是试图让他闭嘴。
“我呸!老子就不!你就是个老畜生!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姬旼呸了一口,继续骂。
第63章
姬亥和殷却暄亲自上前去拉架,两人不敢不给他们面子,姬旼瞪了殷却骁好一阵子,才不甘的把手松开,抬手理了理自己冰蓝色蜀锦直缀,试图恢复以往的风流倜傥。
可惜鼻青脸肿之下,滑稽异常。
宫人将他们延入凤和宫,殷却骁让皎皎去小厨房要几个煮鸡蛋来给姬旼揉脸。
还不待殷却暄开口询问,二人便齐齐问道:“皇后伤好些了?”
殷却暄一怔,便点头:“好多了,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复又捧了热茶在手,继续道:“哥哥和平湘王怎么打起来了?”
说起这事儿,姬旼气的扭头转过去,指着殷却骁大声指控:“他个老畜生,抛妻弃子!”
殷却暄吓得手一哆嗦,茶盏没拿稳,热茶浇了一身,惊疑未定,忙问:“你说什么?”
姬亥让她先去换衣裳,她心里着急,摆手不肯:“一点茶水而已,不碍事。”
铁了心要听姬旼说出个花样来。
姬旼是个急性子,列开了架势,打算痛痛快快的讲一遭。
皎皎端了一碗四个热鸡蛋来给他,姬旼的话被迫打断,“谢谢啊!”
他剥了个鸡蛋冲皎皎道谢,便将鸡蛋揉在青紫处,呲牙咧嘴。
“皇后娘娘,您见没见过华阴公主的小郡主,那生的是真好看,还偏巧了,跟您一张脸!像极了亲姐妹!”
殷却暄眨了眨眼睛,看向姬亥:“是说我与小郡主像来着,可惜我眼睛渐好这一阵,没见过她,也不知像到了什么地步。”
姬旼一拍大腿:“就一模一样!跟这个老畜生也像!”他指着殷却骁。
殷却骁没好气的拍开姬旼的指头。
“你说说能长的像成这样!还不就是这老畜生的孩子!我说他抛妻弃子他还不承认!我这就跟他打起来了。”
“我何尝抛妻弃子了,尚未婚配,哪来的妻子儿女?凡事要讲个证据,平湘王信口开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殷却骁当日一见姬郦的脸,心里不踏实,但思来想去,也没记得与华阴公主如何过,不可谓不苦恼。
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他断然容不得姬旼信口开河。
“你自己做过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咬死了不承认就行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举头三尺有神明,都瞧着呢!”
姬旼冲着殷却骁嚷嚷,试图理论出个公道来。
手里的鸡蛋凉了,他顺手塞进嘴里,又问皎皎:“有酱菜没有,干吃鸡蛋噎得慌。”
皎皎又匆匆跑去小厨房端了切好的泡椒芥菜丝和酸脆的黄瓜块儿,是傍晚时候切剩下的,又端了茶水。谁能想到堂堂的藩王如此不讲究,敷脸的鸡蛋也吃了。
姬旼一边骂,一边把那四个鸡蛋就着酱菜和茶水吃了。
“你没吃晚饭?”殷却暄见他吃的香,于是问道。
“吃了,没吃饱。”姬旼看她一眼:“我一想起娘娘还受着伤,就食不下咽,又偶尔想起宣王,愈发糟心。这心情一差,就吃不下饭。”
“那……再来四个鸡蛋?”她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