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旼点头又摇头:“换些旁的吃罢,鸡蛋噎得慌。”
殷却暄扬了扬下巴示意皎皎,皎皎又一头钻去了小厨房,开始给平湘王寻摸些吃食。
“你既然心里有疑惑,不妨直接去问华阴公主,让她给你个解释,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手打人,不是个好习惯。”姬亥抿了口茶水,抬眼敲打姬旼,他虽知姬桓与姬郦的身份,但不欲多蹚浑水,索性当个睁眼瞎。
“罢了罢了,我见她就心里难受。而且不是我打人,你看我都被这老畜生打成什么样儿了”姬旼嚼着手里的金玉小馒头,转而瞪了殷却骁:“你瞧着小郡主与你如此相像,你难道就不想问问?”
殷却骁用杯盖拨弄着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梗,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既然心存疑惑,也是该如姬旼所说,寻个时间去见见姬幼宜。
正想着,就听通报华阴公主来了。
殷却暄心头一跳,得了,都凑一块儿了。
姬旼虽知自己没什么机会了,但还是想在姬幼宜面前有个好的形象,连忙让人把面前的吃食都撤了下去,整了整衣衫袖摆。
姬幼宜踏着夜色进来,不知怎的,惯日里白衣的她竟是一身绯红,艳丽的宛如踏歌而来的妖精。
殷却暄恍恍惚惚记得正则说过,华阴公主是这两年才改穿的白衣,与哥哥丧报传来的时候正吻合。
“听闻皇后醒了,本宫前来瞧瞧。”姬幼宜说着,眼梢擦过殷却骁,随意找了个座位落座。
“正巧,朕也将兵符归还公主。宣王原先的兵符朕也命人找了,一并都给了罢。”姬亥说着,让江从去寝殿里取来。
“陛下,先缓缓罢,本宫今日来也不是特意要兵符的。”姬幼宜叫住了江从,目光看向殷却骁。
“臣的也不急。”殷却骁接口道。
两个人目光对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偏谁也不肯先开口。
殷却暄敏锐的察觉出氛围不对劲儿,她抓了姬亥的手。
姬亥会意,开口道:“太医嘱咐皇后要多歇息,朕先陪皇后歇息,你们自便。”
将地方腾出来给三人。
殷却骁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将手中茶盏放下,眼神清明的看向姬幼宜,声线清朗温和:“我见过两个孩子了。”
姬幼宜不自在的别过头,又觉得过于小女儿作态,便坦荡的看向殷却骁:“我刻意瞒着你的,本想等先帝驾崩再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你的死讯。”
“什么时候……我怎么半点也不知道?”殷却骁顿了顿,耳尖一点红了。
“六年前的千秋宴,你入建康为先皇贺寿,喝多了……”姬幼宜抿着唇,颇为高傲的扬起下巴:“本宫强迫的你,你喝断片什么都记不得。”
殷却骁默了默,许久才问:“不委屈吗?”
“本宫随心所欲惯了,谈什么委屈?”姬幼宜冷哼一声。
她年轻,又莽撞,明明她喜欢殷却骁,殷却骁也对她有意,却横梗着先帝那座大山,不得不敬而远之,心里不痛快,加之那晚她也喝了点儿酒,冲动许多。
做完了一阵后怕,半夜就跑了。
姬旼瞪着眼睛,看二人你来我往,愣是听不懂半句话,心里憋屈,却没地方插话,但隐约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互通了些什么。
姬亥去隔间盥洗之时,江从悄悄给了殷却暄一瓶药散:“娘娘,金疮药,陛下不肯叫太医给包扎,恐伤口一会儿沾了水……”
“陛下的手腕怎么伤的?”殷却暄朝着里间看了一眼,飞快问道。
江从显出几分为难之色:“陛下不让说,娘娘别为难仆下。”
“你都明晃晃给本宫金疮药了,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不想说给这个做什么?还不是等着本宫问,快说!本宫保证不告诉陛下。”殷却暄作势要揍他。
江从笑嘻嘻的奉承:“娘娘英明。”
“陛下因娘娘受伤一事愧疚,心里不好过,便自己……”
殷却暄眨了眨眼睛,忽然眼眶有点酸,握紧了手里的瓷瓶,看着姬亥快出来了,她抬起头看着房顶,将眼泪憋回去:“江从你别说了,省的本宫再哭了。”
“成,仆下这就走。”江从叹口气,颠颠儿的走了。
姬亥出来的时候,头发依旧还是冒着水汽,殷却暄拿了棉巾给他擦,又沾了发油给他梳发。
“陛下以后小心点儿,别再磕磕碰碰的了,流血还是臣妾心疼。”她重新给姬亥上了药,给他吹吹伤口,嘟着嘴埋怨:“陛下笨死了。”
“哪有你笨,傻乎乎的过来给我挡着,这还是姜缓哥,要真是个刺客,满满小命就没了。满满记住了,以后碰见这种事情,一定跑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姬亥揉着她毛茸茸的发顶,一本正经的嘱咐。
“那臣妾挡着是希望陛下平平安安的,一点损伤都没有!结果陛下转头就把自己碰伤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挡这一下值不值了……”殷却暄听他话,忍不住反驳。
“所以陛下好好保重自己好不好?以后不要把自己碰伤了。”殷却暄抬眼,亮晶晶又清澈的眸子看得姬亥心里发软又眩晕。
“那满满也答应我,以后也不许受伤了,好好保护自己!”姬亥轻轻一笑,恍若隔世。
“那我们都好好的。”殷却暄伸手:“拉钩。”
姬亥宠溺的与她勾了勾手。
殷却暄在他手腕上包扎好,忽然起身,抻着背上的伤口了,疼的呲牙咧嘴。
“伤口裂开了?”姬亥紧张的扒着她衣裳看,又要叫太医。
“没事没事,就动作大了。”殷却暄忍着疼摆手:“忽然想起来,给陛下准备的生辰礼物还没送呢。”
“你好好的就是最好的生辰礼了。”姬亥不容分说的解开她亵衣的带子,看了她背后缠着的纱布,并未渗出血,想来是无大碍。
“臣妾准备了好久呢,陛下一会儿可得表现的非常非常喜欢才行!”殷却暄伤口一边疼着,也一边不忘了生辰礼。
“满满就随便从地上捡个石头送我,我也当女娲补天的灵石供奉起来。”姬亥低头在她唇上一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雷的小可爱,有生之年系列,受宠若惊~感谢在2020-02-22 17:51:22~2020-02-23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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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殷却暄一边给姬亥穿上亲自做的那套衣裳,一边道:“我知道陛下其实什么都知道对不对,所以陛下愿不愿意把你知道的事情分享一点点给臣妾。”
姬亥正稀罕着这身新衣裳,冷不丁就听见殷却暄的话,心如擂鼓。
他突然想起,殷却骁回来一事,他没坦白,华阴公主那两个孩子的事儿,他也没主动说。
“满满……我……”姬亥嗓子干涩,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殷却暄挑眉,等他说话。
“满满,你打我罢,我错了,你哥哥回来,我没及时告诉你,我的错。宣王怕自己出了意外,让你担心,所以让我务必瞒着你。”姬亥伸出手心,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态度。
“还有旁的事情。桓儿和郦儿的身世……”殷却暄给他理了理衣领,淡淡的开口。
“是,他们两个是你哥哥的孩子……”姬亥坦白从宽,只希望她不要生气。
“真的?”殷却暄揪着他的衣领,忽然眼眶就红了。
“是真的,这件事只有华阴公主和我知道。”
殷却暄激动兴奋之余,看着姬亥忐忑不安的神情,默默叹了口气。
她到底没法怪姬亥,她不是个胡搅蛮缠小心眼儿的人,姬亥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又要遵守承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过她暗地里猜想,哥哥是什么时候和公主生的孩子,她半点儿都不知道,若不是祖母睡得早,她一定要去和祖母说道说道。
其实姬亥大多数时候还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瞒着殷却暄。他心思坏,不磊落又龌龊,存心不想看殷却暄亲人团聚。
满满的亲人有许许多多,他却只有满满一个。
他不想让满满将目光分给旁人,他想要的是独占。就如同江从说得,女子需要的是夫君的偏爱,他想要的,也是满满的偏爱。
他肯将老太妃接来,就已经是莫大的让步,而且老太妃年纪大了,要不了多少年就会死去。
姬亥低头,惶恐的吻了吻她的额顶,殷却暄最是心软,见不得他这幅样子,自己便转了话题:“陛下觉得这衣裳合不合适?”
“合适合适,满满做的特别合适。”姬亥满口夸赞,又继续道:“明日我便将它供起来日日瞻仰。”
“衣服做来就是穿的,你不穿,这衣裳就失去了它的价值,若是陛下喜欢,臣妾以后经常给陛下做衣裳。”殷却暄嗔他一眼,退后一步去打量姬亥。
不错不错!果然美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她就觉得,陛下皮肤白,穿玄色一定好看,当日千秋宴上虽同也是玄色衣袍,但大片的刺绣遮挡着,多的是庄严贵气,反倒不如今日这件来得惊心动魄。
以往她以为姬亥是天上的谪仙,今日她才知道他也能是妖艳的魔魅。
姬亥自觉的转了一圈儿给她看:“那我明日便穿这件上朝?”
除却大朝会要着正式的衮服,平日里小朝会穿什么并无规定,大多还是穿常服。
“那陛下可别说是我做的,这手艺太蹩脚了,免得让人家笑话。”殷却暄再三叮嘱他。
“他们敢!”姬亥狭长的凤眼一凛,便有股迫人的威慑。
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给他做衣裳,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第二日朝上,诸大臣明显觉得素来勤政的陛下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低头理理衣裳,或是看着衣上的花纹出神。
他们不禁随着陛下将目光一同转向他的衣服上,盯了半天,老眼险些都花掉了,愣是没看出什么稀奇来,若真要找些不同,那就是这件衣裳比尚功局做的稍微粗糙了一些些。
“陛下,臣有本要奏。”御史台四位老眸磕碜眼的大人左右推搡,将其中最富有正义感的陈大人推了出来。
姬亥一瞧是御史台的人,心里就开始发毛,十次里面有九次,这些老东西都是吃饱了没事干,四处找茬。
“说。”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同这些人讲。这些谏臣的话,他有选择的听个二三分就是了。
“陛下,皇嗣为重,还请陛下考虑广纳后宫开枝散叶。”陈大人语重心长:“为女子当贤惠,皇后贵为天下之母,更应当劝谏陛下……”
姬亥只断章取义从中听见了皇后应当贤德。
“陈大人觉得朕这身衣裳如何?”姬亥抬手,将陈大人的话打断。
陈大人没想到姬亥问这个是为什么,但还是往前走了走,努力睁大自己浑浊的眼睛,一五一十道:“与陛下威仪相得益彰。”
姬亥忽然一笑,唇角眉梢都带了一股骄傲和欢喜,还有竭力压制却压制不下去的显摆。
他抖了抖衣摆,仰着下巴:“皇后给朕做的!”
众臣开始面面相觑,疑惑陛下这话究竟有何深意。
“难道皇后不贤惠吗?”只听姬亥又继续道。
陈大人卡了卡,下意识点头:“贤惠。”
一众人又在他身后高呼皇后贤德,只见姬亥唇角的弧度愈发大了。
江从在后头掐着虎口,竭力不让自己笑出来,陛下一大早起来就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让别人知道皇后给他做了身衣裳。
恨不得在脖子上挂个牌子,明明白白写上这是皇后做的衣裳。
陈大人眨了眨小眼睛,一时间竟想不起他说了些什么,事情竟发展到了如此境地,茫然的回头去看同僚。
徐大人在他身后捅了捅,小声提醒:“纳妃。”
“陛下,老臣是说纳妃一事。”陈大人拱手又继续话题。
姬亥眉眼带笑,直直看向陈大人:“朕说的是皇后贤不贤惠一事。
众卿关心皇嗣,朕深感欣慰,但朕与皇后成婚不到半年,是如何能给陈大人变出个太子?若是大人们实在着急,朕便立华阴公主府姬桓郡王为太子。”
众臣齐齐跪地,大呼不可,陛下虽语气戏谑,但为人臣子第一条:永远不能将圣上的玩笑话当做真的玩笑话。
虽然都传言说姬桓是华阴公主亲生,但万一不是呢?就算是华阴公主生的,但那孩子生父不详,若立为太子,是对皇室血脉极大的侮辱。
“湘南正在赈灾,江河又要加固大坝,朕登基又免税负三年,国库本就入不敷出,你们现在劝朕选妃,行奢靡之事,是要将朕推上不仁不义的境地吗?”姬亥顺手抄起户部的折子砸在御史台那几人面前。
户部几个大臣动了动嘴却没出声。
其实……
就算赈灾又修大坝,选秀的银子还是有的……
陛下大可不必这么节省……
但是他们的话在嗓子眼转了一圈儿,还是不打算触圣上霉头,人家自己都不想选秀,他们这皇帝不急太监急,净整些没用的。
陛下与皇后刚大婚,蜜里调油时候,陛下还给他们显摆了皇后做的衣裳……
况且,户部尚书下意识看了看前头站着的宣王,人家脸都快冷成冰了。函谷关守将岑满霜刚死,朝中正是缺武将的时候,陛下还得倚重宣王。
你们这上赶着给宣王妹妹添堵,真不怕得罪人哈?
心思百转之间,兵部尚书抢先,义正言辞:“陛下,赣南总兵上折,赣南多悍匪出没,需朝廷拨些粮草银两。”
户部尚书心中暗恼,没能拔得头筹,紧赶慢赶开口,哭丧着脸:“陛下,户部这儿实在……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