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咬着牙,硬是一动没动。
“鸠九!”
看到一旁闪下的黑影,秋茗心中一片冰凉,她拦不住了。
可是他突然闯入打扰到他们,让他们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怎么办?
就算没有,若是那位被他放在心上的、眼见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姑娘,被这尊贵的公子瞧见了她憔悴可怖的样子,她会不会因此失去那多少人梦寐以求,而她却唾手可得的前程与荣光?
秋茗泪意上涌,那乌衣人到了她身侧,不论她怎样挣扎,仍是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拖向了一边。
姬和抬步上前,正要伸手推门。
恰在此时,那门吱呀一声,竟是开了。
伏在地上的秋茗,从她的角度一眼瞧到屋角处皮开肉绽、死不瞑目的兔尸。
她本就心神不稳,在这样恐怖的冲击之下,惊惧的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鸠九拖着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姬和停在原地,无声的看着门内的人。
她头发未挽,原本被呵护的如缎的长发,此时十分凌乱。往常清亮的眸子,爬满了红色的血丝,失了那动人的神采。他记忆中红润的嘴唇,此时也失了色泽,干燥起皮。
他眸子微动,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前。
略过她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不提,此时她胸前的衣襟上,染了一大片鲜红的血。
若是再细细的瞧,还能看见她的指尖上,那可怖的红色。
殷夏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等尊容,也知道来人是他。
这十日他们一直在做一些重复的事。
说来简单,不过是将染了狂犬病毒的兔髓抽出干燥之后,再注入健康的犬身上,观察它是否染病,来判断病毒是否失去强毒性。
他们祸害了不少动物,才得到一点不知有没有用的“疫苗”。
此时她的师父正将那点宝贵的成果一点点的收集起来,殷夏听到动静,知道这人是来找她的,便匆匆开门,意在将他拦下。
至于其他的,那是丝毫顾不得了。
殷夏看着他,什么也懒得多想,只朝他虚弱的笑了笑。
她瞧着门外的冬日天光,紧绷的那根弦终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强压的疲惫迅速的占满身体,殷夏眼前一晃,顷刻之间支撑不住,一下子倒了下去。
姬和连忙将人扶住。
殷夏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他干净无尘的袍袖之上,沾上了一小块刺目的血污。
是她慌乱攀抓,攥紧他的衣袖时蹭上的。
————
殷夏的身子素来虚弱,此次废寝忘食近十日,熬的很了,一放松下来就陷入昏睡。
她整整睡了两天一夜。
醒来时姬和正守在她床旁,静静地看着她。
殷夏试图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
姬和见状忙扶起她,喂了她几口温水。
殷夏喝完看着他笑,首先想到一事,便侧头问道:“贵妃娘娘差人同你说了罢。”
“说什么?”姬和故作不解,“说我应该将私逃的奴婢杖责几十?”
殷夏愣住了,她没想到那看着无比正经的贵妃竟将这话也转告给他了。
贵妃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师父......”殷夏想问一问他那头的情况,却突然想起自己从没跟他提起过自己的师父,便连忙解释道,“啊,就是你曾见过的那个僧人。”
“在我定居京城之前,跟着他游历了不少地方。”
姬和听她这样说,面上显出不虞之色,吐出的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怪不得。”
怪不得他当年醒来之后,在京城再也找不到她;怪不得那日他在他面前,淡笑着让他放手。
殷夏对他无意中露出的敌意十分莫名,不过眼前有要事,她便没有管。
“我师父他那边怎么样了?”
“昨日郑冶和谢源之都去了普罗寺,他把他们两个单独叫进屋中,不许旁人在场。那两人出来之后,说道生大师让他们三日后再来。”
殷夏听到这里,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其实原本她对他们的成果没什么信心,但是师父说他有办法。
她师父说的话,一向很有分量。
如今看来,他的确有办法。
这事她师父既然愿意顶着,她就乐得全抛给他,自己甩甩双袖,一身轻松。
骤然没了压力,殷夏浑身都犯起懒来,一下子缩回被子里,只想再睡个昏天黑地。
姬和却不由分说的拉下被子,让她的脑袋露出来。
“起来。”
殷夏拽着自己的被子,不情愿的看着他。
姬和却毫不心软,坚决不让她把自己的被子拉回去。
“今天晚上上元灯会,宵禁解除,满街欢庆。”姬和的情绪隐秘的翻涌起来,他道,“我带你去那夜河上的画舫,好不好?”
想到自己的心事,向来从容的他竟生出几分紧张。
谁知今日她丝毫不解风情,抱着手中的被子赖在床上不起来,听了他的话之后,她眨着眼睛看了他数秒,诚实道:“不想去。”
姬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下来。”
殷夏负隅顽抗。
“那我上去了。”
她连忙麻利的滚了下来。
在姬和的监督下懒洋洋的穿衣的时候,殷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晚等待她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我刺杀暴君失败了》了解一下!ヾ(^▽^*)))
棠予又穿了,她的任务还是拯救世界。系统说,世界危机来自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
她手腕一翻,潇洒的将手中的SSR光剑斜劈而下,等着暴君像上个世界的魔王那样变成两半。
谁知,她却只等到了系统的马后炮:【……所以,所有金手指禁用,仅保留初始权限。】
棠予欲哭无泪的意识到,自己拿着一把废剑,对满级凶兽发动了“挑衅”技能!
暴君一双血红的眸子狠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她渐渐退无可退,抖如筛糠。
她认命的闭上眼,谁知却被他轻拿轻放的揽住了腰。
暴君低头靠在了她肩上,语气中带着令人惊悚的温柔:“姐姐,我好想你。”
棠予:???
她看着系统给的暴君资料,忍无可忍的掀开了他:
“叫谁姐姐呢,老男人!”
*
后来,当她用初始金手指,入梦回到经年之前,见到幼时的狼狈的他时。谢棠予才明白,原来那日初遇,他已无望的等待了经年。
*
外表清冷内心温暖的元气又沙雕小天使
vs
冷血暴虐敏感多疑的孤僻又可怜大杀神
【小剧场】
段烨总爱欺负她。棠予对此恨得牙痒痒又笑的阴恻恻。
比如,这日段烨将她关了小黑屋。
棠予气恨交加,转头蒙上被子进入梦中。
还是个小团子的段烨扑上来求抱抱,棠予将他推到一边,冷酷的说:“我不要你了。”
然后看着小团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棠予:舒畅!
第32章
上元灯会果然热闹非凡, 街上人头攒动,道旁悬着花灯。
殷夏虽原本兴致缺缺的不想来,可是真到了这里, 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之后, 不由得也受到了感染。
她瞧中了一个卖面具的铺子, 想拉着姬和去挑,一回头却发现他站在人少的道边, 乌衣卫正在他身边禀报着什么。
他面色凝重。
殷夏瞧了一会儿, 决定暂时不打扰他, 自己穿过人群到了那铺子前。
她兴致勃勃的挑了一会儿, 选中了一个笑眯眯的白猫面具, 心情愉快地戴上了。
一转身,她透过面具上的猫眼, 看到了一张红色恶鬼面。
她见过这张面具。
说起来......她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
“洛雉?”
“不......”她将面具掀至头顶,露出姣好的面容,确实不是那锐意逼人的洛雉,而是清清冷冷的洛酒儿。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是我。”
殷夏扯了扯嘴角, 一点儿都不想与这忘恩负义背后捅人刀子的白眼狼多说,她懒洋洋的将纤纤玉指在她面前一摊,直视着对方疑惑的眼轻吐两字:“还钱。”
“什么?”
“为了保你清白身子,我花在揽香楼的钱。”殷夏并不缺钱, 但是她就是想和她要,“现在,还我。”
“我......”她支支吾吾。
“没有的话, 我明日便去和那揽香楼的老鸨说,小花魁洛酒儿以后随她作弄,我一概不管了。”
谁知洛酒儿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慌。
“没用的。即使你与妈妈说了,她也不敢动我。如今有别的人护着我。”她迅速的看殷夏一眼,咬了咬唇,“你的钱......我会尽量还你。”
“哦。”殷夏面无表情的应了声,“那不如现在就把你带着的银钱全给我。”
洛酒儿大囧,不过她在殷夏面前确实理亏气短,便没说什么,默默地解下了自己的荷包递给她。
殷夏随手一掂量,看也不看,便掷在了面具摊老板面前。
“买面具。”
洛酒儿盯着自己那攒了好久的银钱,忍不住红了眼。
殷夏瞧在眼里,觉得通体舒畅。
她与洛酒儿没什么好说的,做完这一切,转身就要走。
洛酒儿却突然叫住她:“等等!”
殷夏充耳不闻,可她下一句话却让她停了脚步。
“你知道魏子珣为你,断了我姐姐一只手吗?”
殷夏当然不知道。
她回身看了她一眼。
洛酒儿声音沉沉的说:“你果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酒儿姑娘不要信口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一问便知。”洛酒儿字字铿锵,“当然,前提是他对你说的是实话。”
殷夏的面色有几分不快。
洛酒儿又道:“这段时间我诸事不顺,去各宴上献舞的时候屡受刁难,有次还被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灌醉拖进了屋中。”
“若不是被谢小姐所救,我这条命怕是已经不在了。”
“那时,谢小姐告诉我,我落到那般境遇,全是拜侯府的小世子所赐。”
谢小姐?殷夏的思绪飘了一下,难道是谢轻菲。
洛酒儿与她怎么扯上了干系?
她凝眸陷入深深地思索中。
霎时间,一个雪色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殷夏想起来了。
原书中谢轻菲手下有一个出身青楼的美女细作,被称为雪客。
她因为曾被谢轻菲所救,所以一生都在为她卖命。
在后期,她潜伏时所得到的情报给了谢轻菲莫大的帮助。
她对谢轻菲忠心耿耿,就是因为有一次,她险些被几个禽兽轻侮,在心生绝望的时候,谢轻菲救了她。
而且,她那个名叫洛雉姐姐也是个人物......
殷夏还要深想,不过注意力却不由得被洛酒儿接下来的话吸引了。
洛酒儿悲愤地说:“魏子珣曾在一次宴上,似醉非醉的说,揽香楼的小花魁,是个贞洁烈女,不管是怎样尊贵的人物一概不留夜,不知最后能被谁摘到手。”
“此言一出,众人皆以为世子那般的人物曾在我这里碰过壁。于是因着征服欲和攀比心,不断有人开始对我下手。”
倒是好手段。殷夏漫无目的的想。
“姐姐。”洛酒儿情真意切的规劝道,“你可看清楚,魏子珣那干干净净的好面皮之下,是一颗杀人不吐骨头的心。”
她仿佛一个站在沼泽边的人,正朝无知无觉深陷其中的殷夏费力地伸出手。
洛酒儿觉得自己在救她。
谁知对方听了这番话之后,却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
“子珣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只要他对我好,便够了。”
洛酒儿恨她执迷不悟:“他这人面善心黑,你不要单图他如今一时的好,还要好好想一下日后啊!”
“我们女子,全指望着嫁个好夫家一生有靠。若是姐姐在委身于他之后,才此生所托的不是良人,那就太迟了啊!”
听着倒是肺腑之言。殷夏想,是个善良的姑娘。
“你不用担心。”殷夏说,“我和他,没有以后。”
————
殷夏挑了几个喜欢的面具,拿在手里,悠哉悠哉的回头去找姬和。
可是到了那处,她四下看了看,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想对方应该是去街道中寻她了,不过人流熙攘,大概无意中错过了。
她便等在原地,觉得他总会回来的。
可是一刻钟之后,他并没有回来,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鸠九,反而突然现身了。
殷夏对这团乌漆墨黑的影子有着天然的畏惧,见他陡然冒出来,不由得连退三步。
鸠九上前一步。
殷夏退了一步。
鸠九一愣,又迈了一步。
殷夏紧跟着往后挪了挪。
像两个天然有斥力的磁铁一样。
最后鸠九满头雾水的不敢再动,只颔首低头声音平平的说:“公子在画舫上等您。”
殷夏是从这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
曲江距离此处并不近,即便是坐马车过去,也需要两刻钟。
对方怎么会抛下她,自己先去了呢?
难道方才洛酒儿对她说的那番话,被他听到了?
殷夏越想越有可能,一路上她都在回想洛酒儿说了他什么坏话,琢磨着若是真的被他听到了,一会儿怎么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