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会——顾几
时间:2020-03-20 08:10:35

  赵慈行还是笑着,“看来罗密欧们都喜欢用月亮表达爱意。”她缓缓收敛起笑容,真诚说道,“罗亚哲,你的摇摆舞跳得很好,谢谢你教我。我不打算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我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我想说,下个月这个时候你就会把我忘了。不如早些忘了,就今晚吧。还有,我有恋人,他正在等我。”
  罗密欧落寞地放了手。但这个夜晚,对他来说,还没有结束。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
  两个小时后。
  赵慈行脑袋昏胀,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一张床上,又好像是悬浮在云端。她记得罗密欧放了手,她朝宴席走去,她记得艾登见她过来,站起了身……
  她还能想起很多后来的事,可她就是睁不开眼,也醒不过来。她应该是被下药了。她想哭想叫,皆不能行,她像是被困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她心里很怕,太怕了,她不知道,她的结局是叶莲娜,还是林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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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X小姐叫阿尔卡吉耶夫娜。”
  赵慈行昏沉的脑中响起这句话。这是她坐回宴席的时候, 艾登在她耳旁说的。她扭过头, 不解地看着艾登的眼睛,她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艾登在发这个俄语名字的音的时候用了一种极其讽刺的语调,这一定意味着什么。
  “阿尔卡吉耶夫娜也是叶莲娜的名字。”艾登低声解释道。
  赵慈行扫了一圈主桌, 阿尔卡吉耶夫娜正在跟章嘉岩说着话, 章母在一旁听着, 他们声音很小, 她坐在这里根本什么都听不到。赵慈行不认为章母能听懂, 按照她之前观察到的, 章母并不会英文。章母和章嘉岩都会俄语的可能性则太小了。
  主桌上回来的还有章嘉蕊和刘易斯,这一对年轻人正在耳语调笑。刘易斯跟罗密欧不太一样, 他虽逗得章家小姐笑声不断, 可他自己不太笑,肢体动作也没有过分亲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章嘉蕊的母兄皆在场。玛丽和张文善不在主桌, 赵慈行放眼舞池, 同样没有他们的踪影。或许是去了楼上、后花园之类的地方。赵慈行刚才已经听到有人说外面雪停了。这自然是件好事, 不然就算章家大宅空房多,饶是这么多宾客还是很难住下。罗密欧还没有回来。赵慈行目光所及, 都不见他。
  赵慈行刚想去拿香槟杯,艾登摁住了她的手腕。她看了他一眼, 知他是愈加谨慎。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喝酒,可能是有点渴了。刚才跳舞,她出了很多汗,现在有些口干舌燥, 乃至头晕。她缩回了手,在嘈杂的人声与音乐声中,沉甸甸地跟艾登说:“刚才罗密欧跟我说,章家大宅以前着过火。”
  艾登听罢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他只是从桌上烟盒里拿了根烟。他点烟的时候,赵慈行继续道:“依照叶莲娜的回忆,失踪的章帅是最有可能的。六年前,章嘉岩和旭生都还只是孩子。你说章嘉岩知道吗?他为什么找了个跟叶莲娜同名的人来?”
  艾登呼出烟雾,深深看着赵慈行,目光充满暗示。赵慈行立即懂了。“他不是找了个跟叶莲娜同名的人,他是找了个白俄女人冒充叶莲娜。……可是为什么呢?”
  “静观其变。”艾登道,他又抽了一口,眉头皱得很深。
  “怎么了?”赵慈行连忙问。
  艾登没说话,只是把烟掐了,他只抽了两口。那个时刻,赵慈行在他眉眼间读到很多愁云和担忧。那非常不像艾登,类似这种时候,他都是沉静从容的。
  “慈行,”艾登突然紧紧抓住赵慈行的手说,“所有人里,只有玛丽可以一信,但也要慎重。”
  “嗯。”赵慈行能感到艾登是在叮嘱她什么,她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罗亚哲这个人……”
  “他不好说。”艾登却立刻打断了她。他圈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说来,“今晚这个局,章嘉岩是为了魏家姐弟和罗亚哲设的。罗亚哲存的什么心思,你不会不知道。有些男人活着的乐趣在钱在权在干一番大事业,但这些对罗亚哲来说都不是难事,他就喜欢女人,你明白么?章嘉岩看中的也是这一点。只要能讨好罗亚哲,章嘉岩连自己的妹妹都愿意送上。”
  “我看得出来。”赵慈行靠在艾登怀里,转脸与他咫尺之隔。她知道在外人看来,二人只是亲昵调情。舞会进行到此,大部分的年轻男女都喝了不少酒了,暧昧亲密的大有人在,她不算太担心。只是她头还是有些晕。“我没有做让他误会的事。”她又道。
  “我知道你没有。你是我的。”艾登的嘴唇贴住她的耳廓,“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你待在宾馆房间锁好门,我会给你留把枪。天亮以后我要没回去,你直接去火车站买回北平的火车票……”
  赵慈行在艾登里猛地转身,她惊恐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如果一会儿展出的红宝石是那颗……”艾登说着眼睛往舞池的方向瞟了一眼,“这是我必须为叶莲娜和沁东做的事。放心,嗯?”
  “我不放心。”赵慈行差点吼出来,“你想做什么,我都跟你一起。章成威没有死,罗密欧也说了,但……”她没有继续,她看到艾登的目光去到了她身后,他的嘴角撇过邪气的笑,她知道有人回来了。她转头,是罗密欧。
  罗密欧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二人,而后冷淡地转开了视线,坐到了阿尔卡吉耶夫娜身边。他在那白俄女人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那白俄女人马上也笑了,且站了起来,她一站起来就被罗密欧拽到了腿上。阿尔卡吉耶夫娜假意挣扎了两下抱住了罗密欧的脖子。
  赵慈行看到挨着桌布,罗密欧的手顺着那正红绣蓝的旗袍裙摆到了开叉的地方……她连忙转开了眼,她不知是因着这大庭广众她看到的,还是她喝多了些,胃里一阵恶心。
  艾登自然也看到了宴席下桌布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圈紧了怀中女人的腰,强调道:“听话。相信我。马尔科我都搞定了。”
  可那是在北平,且你受的枪伤到现在都没痊愈。赵慈行想,没说出来。艾登虽是独来独往,但他背后实际有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甚至可能包括祁二爷的侄子五哥在暗地里的保驾护航。而哈尔滨虽然是艾登的“家乡”,艾登在这里却没有任何支持。更不谈这片土地上实际掌权的人,皆是外族或者汉奸。报警会有用吗?
  “我们就不能先一起回北平从长计议么?”赵慈行急匆匆地轻声说,一曲又换了一曲,似乎快到九点了。“我不会用枪。”她看到艾登眼里出现了犹疑,或许是因为担心她。“我不是想拖你后腿,我也认为恶人有恶报……再加上,事情还有疑点……”她说到这里,艾登示意她往后看。
  章嘉岩再次走到了西洋乐队的话筒前。“各位来宾,希望各位来宾今晚尽兴了……”
  人群中有附和声欢呼声笑声,渐而安静下来。赵慈行看到玛丽和张文善正手拉手穿过人群走向主桌。玛丽眼里满是笑意,但她见赵慈行脸色好像不好,生出了疑问。赵慈行便朝玛丽笑了一笑。
  “我们马上将会展出今晚的拍卖品,请各位入座。”章嘉岩说完示意西洋乐队继续奏乐,他自己则往楼上去了。
  主桌上只缺了章嘉岩一人,众人都知道他是亲自去取红宝石了。其他桌也渐而渐满。赵慈行坐直了,坐离了艾登些。玛丽和张文善都已入座,章嘉蕊和刘易斯保持了合理的距离,章母似有心事。而阿尔卡吉耶夫娜仍旧坐在罗密欧腿上与之嬉笑。
  就听玛丽玩笑嘲讽道:“罗密欧,这是遇到货真价实的朱丽叶了?就算是吧,你的绅士做派呢?”
  罗密欧漫不经意抬眼看向了玛丽,随即拍了拍白俄女人的腰下,是让她起来的意思。那女人起了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喝了口酒,不像是很在乎此前的举动的模样。
  “真朱丽叶玩得起,我假罗密欧有什么放不开。”罗密欧说着点了根烟,不屑道,“这难道不是一个舞会?珉君姐姐怕是忘了自己在纽约的爵士俱乐部是怎么玩的。”
  魏珉君警告地瞪向罗密欧。罗密欧马上就赔笑道,“珉君姐姐别气了,是我说错了话。我认罚。”他说着就把面前的那半杯红酒给干了,还嫌不够,又拿起了装着别的烈酒的杯子。
  “行了,就你皮。损了人还卖乖。”魏珉君转而笑了出来,一双媚眼扫了一圈人,落在赵慈行脸上时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我说了吧,他不会一直缠着你的。
  赵慈行朝玛丽淡淡一笑。艾登说得对,这个舞会上,对她而言,除了艾登,只有玛丽信得过。刘易斯毕竟跟罗密欧亲近,又都是男人,很多事情不会太当回事。
  罗密欧依然把杯中烈酒干掉了,他抽着烟,看向章母和章嘉蕊说:“嘉蕊妹妹,我们明日去那几个著名大教堂,之后再去溜冰,你不若今晚去魏家住,省得你哥明日送你。你哥今晚肯定多了。”
  赵慈行想,看章嘉岩的模样却不像喝多了。罗密欧这是帮着撮合刘易斯和章嘉蕊。
  魏珉君笑着道:“你罗公子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游玩的了。”
  张文善说:“明日我也没事,一起罢。”
  魏珉君嘲他:“你都去了多少回,路过都看腻了。是不是也想今晚住到我们家去?”
  张文善听了笑笑,握了握魏珉君的手,并未说话。
  刘易斯也笑,却是跟章嘉蕊说话,“嘉蕊妹妹怎么想?”说着还挺尊重地看了看章母。
  章母和蔼地说:“小妮子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管不了。”
  章嘉蕊连忙道:“那就烦请珉君姐姐安排了。”
  “有什么麻烦的。”魏珉君答应得爽快,“今晚我还没玩够呢,要不然啊,拍卖会结束大家都去我们家。”她说着看向赵慈行,“慈行,你跟Eden也一起吧。就住我们家。明日游玩可热闹了。”
  罗密欧陡然冷声接道:“他们有他们的事。玛丽,别强人所难。”
  赵慈行低头默默看了看艾登,艾登也看了看她。罗密欧已经不再坐在赵慈行身侧了,他跟阿尔卡吉耶夫娜换了座位。不仅如此,罗密欧没再看过她。就像她和艾登不在这桌上一样。
  魏珉君显然对罗密欧的反应感到意外,她看向了赵慈行和艾登。
  赵慈行轻笑道:“就不一起了。”她偏头看了一眼艾登,再看着魏珉君说,“我们可能这两天就回北平。”
  魏珉君愣了愣,继而痛快说道:“行。回头我单独去宾馆找你,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平时可以打打电话,写写信。以后我去北平,你来上海,一定打招呼。”
  “一定。”赵慈行看着魏珉君,郑重许诺。
  张文善这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艾登说:“玛丽喜欢马,兴许开春我们就去你京郊的马场拜访了。”
  艾登看着张文善爽快应道:“没问题。我送她一匹。”又看了看玛丽,“慈行很喜欢你给她备的……”
  魏珉君坏笑着打断了艾登的话,“我看是你喜欢!行,那我就不客气了。不亏呢,几件衣服换匹马。”
  席间谈笑不断,只有罗密欧不再说话,但他烈酒一杯接一杯,且他只自己喝自己的,不劝酒不理人。赵慈行每次低头都能看到罗密欧的手在阿尔卡吉耶夫娜的身上。她盯着那只手,觉出奇怪来。许是她盯得太入神,罗密欧发现了。但他只匆匆抬眼,无所谓地与她对视了一霎,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玩他的“小游戏”,喝他的酒。
  赵慈行悄悄在艾登耳边怀疑地问:“阿尔卡吉耶夫娜是做什么的?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艾登面上浮出一丝冷笑。“她多数时候都在撒谎。但她从俄语学校毕业后去了旅顺,最近才回哈尔滨,这个应该是真的。你知道有不少白俄女人在旅顺……她很缺钱,她想去美国,这也都是真的。”
  这或许验证了赵慈行的猜测,声称自己叫阿尔卡吉耶夫娜的女人的职业很有可能是妓/女。所以她在洗手间才说是“假装”,所以她才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这公共场合随意碰她。
  章嘉岩竟然找了个妓/女来冒充叶莲娜。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章嘉岩回来了。章家的仆从适时调了宴会的灯光,气氛一下子神秘叵测起来。只见章嘉岩走到话筒边,西洋乐队在那之前已经停止奏乐。他手里拿着一个十分精致名贵的蓝丝绒盒子,四四方方,大概有餐桌上最大的圆盘那么大。他展示完盒子,冲阿尔卡吉耶夫娜招了招手。“我们有请今晚的贵宾,X小姐,容我多介绍几句,X小姐的真名是阿尔卡吉耶夫娜,她的曾祖母与一位沙俄公主是挚友,我手上这鸽子血红宝石项链正是那位公主赠予她的曾祖母的。”章嘉岩说时,冒充叶莲娜的女人已经走至台前。赵慈行估计她身上的旗袍是章嘉岩挑来讨好在场所有的中国人的。
  “阿尔卡吉耶夫娜小姐的父亲过世后,她无奈之下当掉了项链离开了哈尔滨,这项链辗转数人,最终被我章家的一个故人寻来送予了我母亲。事有巧合,阿尔卡吉耶夫娜小姐最近正好回到了哈尔滨。我们有请她和——我的母亲,一起打开盒子,向大家展示。拍卖所得善款当然都捐作家国之用!”
  章嘉岩话音一落,众人立马鼓掌。章母也上台了。
  赵慈行跟着装模作样鼓了两下掌。她看向艾登,艾登面无表情。但眼神交汇,她知道,他们都明白了章嘉岩的计划。这个假叶莲娜是为项链背书的。一个更让人信服的故事,再加上“捐作家国之用”,都不失为笼络人心的好手段。赵慈行好奇的是罗密欧知道这其中有诈吗?看上去玛丽和刘易斯是不知道的。章嘉蕊一派天真,肯定不知道。章母呢?
  阿尔卡吉耶夫娜和章母接过那蓝丝绒的盒子,一起面带微笑缓缓打开了它。
  赵慈行屏住呼吸,看到了那颗鸽子血的红宝石。恁是她没见过叶莲娜的那颗,她也敢肯定这就是从皇宫里出来的。比之玛丽在火车上戴的,夺目得多。她甚至能想象这戴在十八岁的叶莲娜的脖颈上多么美丽。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玛丽的低声感叹:“果然比我的大,也比我的耀眼。嘉岩倒是没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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