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再加上驸马身体不好,她私底下请教过太医,说过早行男女之事,实则是有耗损的, 索性推迟几年倒也无妨。
  缘由林林总总,都归到一句话,她不想迷迷糊糊地办了事!可想再多, 现实放在眼前让秦嬗不得不低头。
  孟淮看秦嬗纠结的样子,还以为她宿醉头疼,手抚上她的肩头,凑近欠身问:“公主,你没事吧。”
  热气喷洒在脖颈间,秦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把头抬起来,看着孟淮眼下淡淡一圈黑,并满脸写着“我才十六岁”,她内心不禁暗骂自己一句:禽兽啊。
  “…没事。”秦嬗躲开孟淮清澈的眼神,保持着往日的镇定自若,打开他的手准备下床。
  孟淮动作更快,他迅速走下去支起了窗户,将阳光洒进来。
  繁星等人早就等在门外,进来看平常驸马那张床上整洁如旧,公主的榻上却有两个枕头,一瞬间懂了太多。
  一个从长安跟着来的小宫女,名叫如如,见此情形她低声激动道:“他们那个啦!”
  那话说的很小声,几乎算是口形,但还是被繁星捕捉到了,把她一抓搡到门外,道:“就在这站着,不许进来。”
  如如捧着一颗八卦心笑地花枝乱颤,说:“姐姐,主子在驿站吵了一架后,好像都没有同床共枕过,我这才兴奋呢。”
  繁星扶着额道,“他们同床共枕,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当然了。”如如说:“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繁星懒得听她胡言乱语,警告道:“公主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上次那谁不是造次还被掌嘴了吗,你小心说话。”
  如如捂住嘴,但眨巴着细细的眼睛,丝毫不觉得害怕,吃吃笑道,“没事,我知道公主爱呷醋,我才不往驸马跟前凑,我就是爱看他们在一起。”
  繁星看着狂热的如如,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点了点她的鼻子,看了看周围,低声说:“这是在弋阳,府邸里保不准有其他人的眼线,你们说话小心些,若是被我知道哪里不好,仔细你的皮。”
  “我们可都机灵呢。”如如说。
  繁星抱着手,道:“那就算乖,好过龙啸卫,一百来号人,人多口杂,保不准祸从口出。”
  如如赞同,点头如捣蒜,道:“整天板着个脸,也太那个了。”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句闷闷低声,“什么太那个了?”
  繁星和如如齐齐回头,被高大敦实的人影吓了一跳,扶着胸口,道:“韩校尉,你怎么没声没息就来了。”
  韩策打量他们二人,面无表情,干干地说:“我有事要禀报公主。”
  繁星道:“公主和驸马还在洗漱,你待会再进去。”
  韩策哦了一声,抱着手臂就硬邦邦地站在廊下,半晌,他问:“方才说的是哪个?”
  如如寻思总不能承认在人背后说坏话把,便想着把话题岔开,歪头想了想,悄声说,“就是公主和驸马,他们那个啦。”
  繁星瞪眼:“……”
  韩策不解:“……”
  如如天真地说:“就是那个啊,间隔这么久才那个,也太那个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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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嬗梳洗完毕,并与孟淮用完了早膳,韩策才进来。秦嬗屏退左右后,韩策回禀,“之前公主让卑职打听弋阳地方乡党,现已经查明了,拟出名单一份。”说罢奉上一个小小卷轴。
  秦嬗正要去接,顿了顿,去看孟淮。
  孟淮知韩策是秦嬗的人,所得消息不好有太多人知道,便十分配合地垂目道:“公主,今日是第一天上任,需得早些去公廨。”
  秦嬗颔首,“驸马辛苦,快去吧。”
  等人走了,秦嬗打开卷轴,上面将弋阳乃至豫州地界内能数得上名号的人物都写了上去,并标准了血亲关系和现任的职务。
  “项家三代是弋阳的大中正?” 
  “正是,项蒙在此位置上已有十年了。”韩策道。
  秦嬗不禁皱眉,再看豫州的其他郡县,这种某个家族垄断官场的现象并不罕见。
  “项蒙没有儿子?”秦嬗点了点卷轴,项蒙名下没有子嗣。
  韩策起身看了看,道:“项蒙有三个女儿,已经远嫁。原先有一幼子,后早夭。”
  “那他有没有关系比较亲近的子侄?”
  “有,”韩策道:“他大哥的儿子项晖,现任西县县丞。他大哥死的早,项晖是他看着长大的,视若己出。”
  西县?
  秦嬗眯起眼睛,在驿站的时候,主事曾提过西县的蝗灾最严重,看来真是草包一个?
  再看看卷轴,秦嬗问:“吴王的母亲老家也在豫州。”
  “正是,在乐昌,靠近冀州了。”韩策想了想说,“吴王很是孝顺,每年都会回亲自乐昌扫墓祭奠。”
  “人之常情嘛。”秦嬗搁下卷轴,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今天差不多了,先到这里。这个放在我这里,日后细看。”
  韩策准备告退,秦嬗把他叫回来,道:“校尉,帮我找个人。”
  韩策拱手,“公主吩咐。”
  “此人名叫许汶,是个书生。”秦嬗站起来,一面回想,一面道:“身高约五尺三寸,高眉深目,有些胡人血统,可能原是代国人。”
  “是!”韩策领命,“需要带到公主面前吗?”
  “先不必。”秦嬗抬手打住,“搞清楚他在哪儿,切记,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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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任弋阳太守是因贪腐被革职的,革职之前半年都在长安受审,故而积攒了大量的公文未处理。
  好在项蒙等左右手并不打算劳烦驸马。本来嘛,自汉朝开始,驸马都是闲职,是公主的附属,很少真正涉政的。
  再加上得了吴王的授意,不让公主和驸马去碰弋阳这块饼,项蒙等人便更加大胆地将其架空。
  所谓上任,不过打个照面就各自处理事务去了,反倒是太守这个正儿八经的行政官,什么活计都没有。
  不过正午,孟淮换了常服,踱步出了公廨,看门的两个侍卫跑出来献殷勤,问驸马想哪儿。
  孟淮笑笑,道:“不过随便走走,你们忙。”
  两个侍卫弓着腰退回去看门,瞅着孟淮拐过街角,赶忙跑进去告诉项蒙。
  项蒙正在与人喝茶,听了这信儿,放下杯子吩咐,道:“跟着!看他人去哪儿,一路都通知好,别掉链子。”
  另一边,孟淮真的不过是简单地走走,哪知这一路已经被项蒙安排得明明白白。商家幡旗高挂,吆喝此起彼伏,道路整洁,行人摩肩接踵,一派祥和安宁的人间烟火。
  孟淮一路向北,通过巷口,便听到阵阵郎朗读书声,走近一瞧,原是个书院。
  书院门口有人看守,本是坐在门槛上打盹,看到孟淮来了,眼睛发亮,擦干净口水,居然颠颠地迎出来,道:“郎君,进书院看看吗?”
  “……”
  孟淮嘴角抽动,笑地勉强,又不是酒楼,书院还有人拉客的?
  不过孟淮的疑惑,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人的热情,他将孟淮请进书院,详尽地介绍这家书院多么源远流长,自汉代起出了多少个文豪,多少个高官。其中有些是史书上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当然也没放过,全部纳进了校友名录。
  末了,那人打量孟淮,道:“我看郎君…”
  孟淮道:“我还没有孩子。”
  “那当然,郎君甚是年轻,那不知郎君有没有功名在身啊?”
  “这个嘛…”好像也不太需要,孟淮想。
  “功名还是要的,”那人道:“不然怎么娶得上夫人呢。”
  “实则,我已然成亲了。”
  “噢!”那人装作大吃一惊,夸张地抚掌道:“不知哪家姑娘这般幸运,能得郎君如此啊。”
  她是个公主。
  孟淮把话憋在嘴里没说出口。
  正在这时,只听铛铛铛三声钟响,那人哈哈笑道:“放学了,郎君来的真是时候,孩子们放学了,正巧啊。”
  然后,孟淮便看到一群小男孩抱着书本,高高兴兴地走出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多么欣欣向荣的场景啊。
  孩子们恭敬有礼地朝孟淮和那人打招呼,直叫“山长好”。
  孟淮作恍然状道:“原是本书院的山长啊,真是失礼。”
  “客气客气,鄙人姓宋。”
  “宋山长,”孟淮拱手道:“不知您方才在门口瞌睡,是专门在等在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意外,为啥有挺多小天使觉得男二李悟不错?他现在明明戏份不多啊,而且李悟可是有八个小老婆的人啊(笑哭
 
  ☆、祸害
 
  “这怎么能够呢。”宋山长说, “鄙人又不认识阁下。”
  说的也是,孟淮本想转身就走了,但对着热切的眼神, 好像不在书院里转一转实在可惜, 便道:“要不, 我看看?”
  “好,好。”宋山长搓搓手, “郎君随我来。”
  孟淮跟在山长身后, 一路看过的教室全都窗明几净, 教书先生儒雅有礼, 尤其是在此念书的孩子, 个个都跟训练过的似的,也不怕生人, 争着跟孟淮鞠躬问好。
  再仔细看这些孩子没一个不相貌齐整的,连个子都差不多,孟淮无可奈何地想发笑,他可算知道古代帝王微服出巡看到的都是什么了。
  明知是弄虚作假, 孟淮还得配合演下去,他环顾四周,问山长:“书院里招收学生有什么标准呢?”
  “有入学考试,”山长说:“开蒙的话简单一些, 不过问问看读过什么书,会写什么字。”
  孟淮点点头,道:“若是他国族人, 可有特殊….”
  “绝没有!”山长似乎就在等着孟淮这个问题,登时神色肃穆,拉过一个小孩道:“郎君请看,这位孩子乃是梁国人,只要通过考试,就算没有束脩,我们也能接收。”
  孟淮梗着脖子,笑而不语,山长有些急了,怕他说的不够好,之后无法向上交差,他四处寻找,又抓过一个孩子,道:“这孩子是燕人,我们绝对执行新政,对各国旧民一视同仁。”
  孟淮看那燕国的孩子,明显比其他人矮了一个头,眼神怯生生的,不似其他孩子能说会道。
  怕宋山长没想让这个孩子出来演戏,他完全懵了,低着头揪着衣角不敢说话。
  孟淮看着他,想到那个小山村里的孩子,又跟自己的影子慢慢融合,孟淮突然开口,道:“山长,我想看看书院的教学章程,我有个侄子也到了开蒙上学的年纪,可以吗?”
  这是要临时抽查啊,宋山长早就准备好了,要是不看他还不愿意呢,他道:“郎君移步,我们去那边详谈。我那儿有尚好的茶叶。”
  “这个嘛,就不用了。”孟淮道:“我就随便看看,若是麻烦那就算了,我家夫人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不麻烦,不麻烦。”宋山长想了想,“我去拿,很快就回来。”
  孟淮含笑点头,道:“辛苦了。”
  宋山长提着长袍一路小跑离去,孟淮就立在院中,方才的小孩子们都散学回家了。
  忽然有个小脑袋从假山背后伸出来,就是刚才的那个燕国小孩。
  孟淮蹲下身冲他招招手,小孩子扭扭捏捏走过来,黏黏糊糊地道:“谢谢你的糖。”说着小手打开,正是一个糖。
  那是孟淮方才偷偷塞他手里的,没想到孩子真的留下来道谢了。
  孟淮柔声道:“现在没什么人,哥哥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男孩不做声,不点头也不拒绝,孟淮心道肯定有人叫他过来装一天学生,若自己逼他说真话,那孩子肯定很为难。
  孩子不懂利益,只懂诚信。
  不能太为难他,孟淮认真想了想,而后带着温和地笑问:“你是不是在这里上学呢?”
  小男孩点了点头,孟淮又问:“哥哥现在有些内急,你告诉我茅厕在哪里好吗?”
  那男孩愣住了,他只来了半天,阿娘说只要他去,家里就有肉吃,但没人跟他说茅厕在哪里啊。
  孟淮见孩子彻底愣住了,便更加坚定了想法,地方这些人弄虚作假真是比干实事还要花心思。
  他起身摸摸孩子的头发,道:“去吧,回家吧。”
  小男孩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不多时,宋山长回来了,拿了一叠章程和课表,孟淮却道:“今日太晚了,某改日再来吧。”
  说罢匆匆离开,只留下内心很是忐忑的宋山长,也不知有没有达到项大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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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秦嬗听孟淮说完白日的离奇又愚蠢的遭遇,想笑又笑不出来。
  “有几位夫人已经约我去寺庙听经了,”秦嬗说:“我想可能在寺庙还有施粥这个环节,让我们看看蝗害之后,受苦的农民已经得到了安置。”
  孟淮重重搁下茶杯,凝眉道:“地方官竟然如此行事,百姓还有什么盼头,别说安居乐业,长安的高官勋贵能心安理得吗?”
  秦嬗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情也很沉重,他们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若不是此次外放做官,怕不会知道地方真实的样子。
  秦嬗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对孟淮道:“驸马,你也读过史书,知道雍朝末年,朝廷机构冗杂,官员繁多,尾大不掉,贪污腐败图私利者甚多,所以才会导致亡国。”
  孟淮颔首,“这我知道。”
  “但驸马知道吗?其实雍朝最后两任皇帝,一共在位十八年,是雍朝最勤勉的皇帝,其中睿帝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死前还在批阅奏折,他们不眠不休想要力挽狂澜,却还是一败涂地,你道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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