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白纻舞,”项蒙道。
可白纻舞中还夹杂些燕人特有的舞姿,这人是项蒙特意为孟淮找来的。
他看出来孟淮对领舞的那名女子有意思,本想推波助澜一把,拿眼去瞥吴王的颜色,却见他没什么动作,暗忖公主醋性大,将驸马管的服服帖帖,现下已经不悦了。且此事怎好拿到台面上来说,还是之后见机行事吧。
想通此节,项蒙便把话题引向了别处,酒过三巡,宴席散了,众人恭送公主回府。
此时正是项蒙迎来送往,忙得前脚不搭后脚的时候,孟淮把他叫到一旁,项蒙大概知道孟淮所谓何事,然他还装傻,道:“驸马,公主在正门呢。”
“不是,我是来找项大人的。”
“找我?”项蒙紧锁眉头,表示不解。
孟淮腼腆一笑,道:“项大人,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项蒙郑重点头,道:“驸马但说无妨。”
“只是,我要问的事,不太方便要公主知道。”
项蒙恍然大悟,道:“驸马放心,今日你我二人所谈,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孟淮得了这句话,方才放心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就是想知道方才领舞的那名少女叫什么名字?”
项蒙心中大喜,吴王所料不错,孟淮果然上道了,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被宜春公主知道他想要给驸马保媒拉纤,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项蒙佯装思索片刻,道:“那个啊,那是楚月坊的舞姬,至于叫什么,下官也不太清楚。”
“楚月坊?”孟淮低声呢喃,项蒙道:“这是安县有名的舞姬轩馆。白纻舞尤其拿手,所以挑选来给公主驸马献艺的。”
项蒙看孟淮欲言又止的样子,试探着问:“驸马,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孟淮道,他拱手感谢,项蒙还礼。
项蒙看着孟淮离开,捏着胡子笑道:“果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孟淮姗姗来迟,秦嬗已经等了许久,本以为她会生气,已经想好了说辞。
哪知上车之后,香甜酒气铺面而来,而秦嬗呢,一直没跟他说话,手里捧着白天许汶呈上来的卷轴,看得很是认真。
车马缓缓前行,往太守府而去。
车上二人各怀心事,一度无言。突然,秦嬗噗嗤笑出声来,不是平日的淡淡莞尔,而捂着肚子地那种笑。
孟淮吃了一惊,忙问:“公主,怎么了?”
秦嬗拍着胸口,将卷轴递给孟淮,她道:“你看,细看,许汶这书生到底写了什么。”
孟淮不解,接过来从头开始读这篇洛神赋,直至读到“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按道理后面该是:秾纤得衷,修短合度。鬼知道许汶写到这里的时候抽了什么疯,开始写到是:“公主你啊真漂亮…”
只看到第一句,孟淮的眉毛就拧成个大疙瘩。
再往下看,只见写到:“…….貌比天仙赛我娘!”
孟淮不懂为何公主要跟他娘相比较,可能在那人眼中,娘亲是最美丽的。
耐着性子接着看,上面又写道:“若能得你回眸笑,花下求死也无妨。”
“混账!”孟淮低声怒吼,将卷轴扔到一旁。
现在似乎有足够的理由断定,白天的那个书生就是个疯子,毕竟谁人敢占公主的便宜。
孟淮去看秦嬗,她歪在缎面软枕上吃吃地笑,似乎真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的。”孟淮气道:“那个姓许的书生分明就是浪荡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后面还有一更~
☆、醉酒
“这有什么好笑的。”孟淮气道:“那个姓许的书生分明就是浪荡子, 得把人找出来!”
“对,对,是得找来。”秦嬗道, “不过不是出气, 这人明显有话要跟我说, 只是不方便在白天那种场合说。”
“不方便,他还敢拦公主的仪仗?”孟淮不信, 眼睛瞄到卷轴便觉得污秽, 出脚踢得更远了。
“诶, 你别!”秦嬗把东西拿过来, 与他解释:“他拦住我, 就是想要你我注意到他。”
“不然除了这机会,他一介平民没有再有机会接近你我了。然他想说的话又极其敏感, 所以他不能写成状纸,当众告发,否则他小命难保。所以,他要把这些犯上的话夹在长篇大论的洛神赋里, 一是那种情形下,项蒙等人不会一字一句地读,二是想要我们主动去找他。”
孟淮听完秦嬗的分析,再把卷轴拿来看了看, 果然发现这人书法有些功底,但故意写的很潦草,就是笃定匆忙之间, 项蒙等人是查看不清楚的。
“公主说的有道理。”他道,“那他干系重大,今日一闹,会不会有危险?”
“杀人倒不至于。项蒙不也说他在安县有些名声,”秦嬗道:“我想他现在应该被赶出城,严密监视起来了,我们可以等两天,等大家都松懈了,再去打听消息。”
此时繁星在外面通报到地方了,二人下车往里走去。
因天色已晚,洗漱过后,便准备休息了,孟淮换了睡袍,满怀心事地往卧室去。
刚一进门,发现房内并未点灯,还以为秦嬗已经休息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刚拐过屏风,却见秦嬗坐在榻边,双颊酡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淮,他吓了一跳,道:“公主,怎么还不睡吗?”
哪知秦嬗蹭地站起来,几步走上前,一手拽着孟淮的腰带,一手把将人推到在榻上,嘴角带着笑,问他:“驸马,晚上的舞蹈是不是很好看啊?”
鼻息里还带着晚间饮下的“见风倒”的味道,孟淮轻蹙眉头,这是,喝醉了?
魏帝在后宫推行节俭很久了,宫中不必要的宴饮一并取消,在孟淮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怎么见过秦嬗喝酒。
但身为魏国的公主,秦嬗也不像是酒量小的人啊。
孟淮心思一顿活络,但秦嬗却不答应了,她搡了一把孟淮,没得到回应。索性勾着他的腰带,跨一步骑在孟淮的腰上。
“公主!!!!!”
孟淮满脸燥红,死命抓住秦嬗不安分地手,防止她真的扯下自己的腰带。
他整个人仰面躺在榻上,但又不能真的躺下,任秦嬗胡闹,只能半撑着身子,尽量保持冷静,扯着尴尬的笑,低声问:“公主,你到底要干嘛?”
“我?”秦嬗指了指鼻尖,还未回答,窗隙里飘来一阵凉风。
啊嚏!
秦嬗打了个喷嚏,仍旧揪着孟淮的腰带不放手,凶巴巴地说:“我就问你,晚上的歌舞好不好看!”
“这个,”孟淮犹豫须臾,秦嬗手上一动,已经解下了他的腰带,跪坐在他的身上,叉腰教训道:“驸马,你不说实话,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哟!”
“....”
孟淮捂住脸,实在听不下去了,看来公主真的醉了,不能试图讲道理,他只能顺着秦嬗的话道:“晚上的歌舞….”
秦嬗俯下身来,趴在他的胸口,做仔细聆听状,孟淮红着脸,双手尴尬地虚扶在她身子两侧,防止她太欢腾不下心掉下去。
“晚上的歌舞,好看?”孟淮极其没自信,小声求证。
秦嬗两颊鼓起来,啪地上手捏住孟淮的脸蛋,呲牙道:“好看?你说好看?”
孟淮疼地只呼气,但又不好大叫引来旁人,只能握住秦嬗的手,一面挣扎,一面改口,“不好看!不好看!”
秦嬗还不满意,继续捏着他的脸逼问:“是我好看,还是她们…”
“公主好看,公主最好看!”孟淮已经学会抢答了。
秦嬗听了,总算肯松开他,孟淮趁这机会翻身起来,让秦嬗坐到一旁。她现在倒是乖,安安静静地坐着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地耷拉。
孟淮浑身发烫,满头是汗。他坐起来,喘着气扯了扯衣领,好半天才缓过来,他借着月光左右摸索,想要到那根玉腰带,却发现它正孤零零地挂在房间另一头的笔架上。
孟淮想下去拿,刚一动窝,感觉衣袖被人拉住了。他回头,秦嬗低着头掀起眼皮,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双眼水汪汪的,她说:“你又要走了吗?”
“我…”孟淮指了指腰带,回头对上秦嬗的眼睛,立马想起这会不能逆着来,一咬牙道罢了,复而坐下,对秦嬗说:“公主,我哪儿也不去。”
秦嬗眸光颤颤的,仿佛还是不信他,拉着孟淮的一片衣角不肯放手。孟淮百般无奈下,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摸摸秦嬗的头。
孟淮的手还未碰到她,秦嬗便将头往他手上靠去。
她的眼此时格外明亮,情绪万千,其中不是柔情蜜意,而是淡淡的惆怅和欲言又止。孟淮看着这样的眼,心中竟没来由地腾起许多歉意。
好似他真的愧对秦嬗一般,事事皆有来由,不是今生,便是前世。
相顾无言,周遭很静,孟淮望着秦嬗,嘴边有许多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浅浅一笑,将温柔揉碎在气息里。
“公主,休息吧。”他说。
“嗯。”
秦嬗伸手去摘头上的凤钗,孟淮去铺房中的两张床,一个没注意,只听啊地轻叫,他回头见秦嬗左手捧着右手,一根指头渗出血来。
那凤钗打造的极为精细,凤尾羽翼根根分明,想必是不小心划破了,秦嬗吃痛地倒吸凉气,孟淮赶去看。
可还没怎么着,秦嬗往铺面一抹,孟淮叫道:“不行。”
他上前握住秦嬗的右手腕,无奈哄她:“公主,受伤了涂点药,不能到处乱抹。”
秦嬗看了看铺面上一点红,懂事地点点头,随后仰着下巴,傲娇地说:“你给我抹。”
“公主稍等。”孟淮在妆奁下拿来药,低低地坐在榻下,捧着秦嬗的指尖低头认真地抹药。
秦嬗从上往下,看孟淮饱满的额头,笔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有些犯白却特别好看的嘴唇,她毫无意识地把笑意放到了眼睛里。
不一时,孟淮道:“好了。”
“就好了?”秦嬗有些失望,她举着手,嘟嘴道:“还疼呢!”
孟淮将药匣放好,回身看她幼稚的样子,跟往常大相径庭,有些哭笑不得,便也放下了平日的规矩,朝她手吹了一口气,笑道:“好了,这就好了。”
“真的咧!”秦嬗高兴地举着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真的不疼了。”
“不疼了就睡吧。”
“好啊。”
秦嬗快速将剩下的钗环都卸了,然后开始脱衣服。孟淮背过身去,不自觉的捏紧拳头。等了一会儿,后面没声响了,他出声问:“公主,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可以啊。”
孟淮转过头来,只见秦嬗躺在一个枕头上,拍拍身旁的空位,与他道:“好了。你快来!”
“不,不,不,”孟淮慌忙摆手,“公主浅眠,我就不去打搅了。”
“不行!”秦嬗眉头瞬间紧拧,“这是公主的命令。”
孟淮无法,眼看已经过了子夜了,再闹就太阳就出来了,他也是精疲力竭,只能硬着头皮合衣躺下。
秦嬗兴冲冲地为他盖好被子,舒舒服服地躺着,说了句晚安便合目睡去,不多时呼吸逐渐平稳。
可怜孟淮精神百倍,一动不敢动,睁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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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秦嬗就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太阳穴有根筋扯地生疼,她动了动只觉浑身酸痛,心道昨夜那酒确实不亏为见风倒,她的量虽尚好,但就是不能吹风,否则极容易醉。
偏偏昨夜一路回府,夜凉如水,还起了秋风,吹得她头昏脑涨,只记得迷迷糊糊进了卧房,剩下的一片空白,满脑子浆糊。
秦嬗咬着牙坐起来,眼冒金星,还是宿醉未醒,只能坐在原地撑着额头,缓上一缓。突然,感觉身旁被子一动。
秦嬗心里咯噔一下,转眼去瞧,只见一个俊秀无比男子也缓缓坐起来,衣襟微松,睡眼惺忪,不是她的驸马还能是谁。
怎么回事?!
秦嬗盯着孟淮,心里飞快地努力地回忆昨夜往事,但这个浆糊脑子委实不中用,半点也回想不起来。
她打量孟淮,虽然衣裳全套,并未脱下,但玉腰带不见了。环顾房间,那根腰带在书案的笔架上遥遥跟秦嬗打招呼。
真是焦头烂额,她掀开被子去瞧,自己脱得只剩下底衣,更要命的事,铺面上有一点血红。
苍天啊,秦嬗懊悔不已,不禁伸手捂住了脸,现下各种事实表明。
她宜春公主秦嬗,年二十,就在昨夜,真的把这个小驸马,给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梗很烂,但真的很好用啊,握拳,我就是这么俗!
☆、八卦
“不同于金钱和权利关系, 人与人间的肉、体关系是最紧密也是最微妙的。”
这是前世孟淮告诉秦嬗的。
他说不管男女,对他们得到自己肉\体的第一个人总会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对前世的孟淮来説, 这感情一定不是爱。
所以秦嬗认为, 在前世就算他们二人间有了无数次的亲密, 孟淮却如此冷情薄性,就是因为他们相遇太晚。
已经历尽千帆, 浸染太多, 就难一往情深。
所以, 秦嬗还是很重视今生二人间第一次的, 毕竟少年郎总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念念不忘。故而初、夜的质量极为重要, 最好能让人终生难忘。
刚好秦嬗前世的两个男人已成年,在床第这件事上力量、技巧、耐心也已成熟。尤其是孟淮, 现在想起来,某些场景还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故而秦嬗来说,对十来岁的少年太过稚嫩了, 她提不起兴趣。